《明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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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天下- 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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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宁一愣,显然他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有奸细。”绯心说。

    方无言点了点头,“没错。其实朝廷的这张网布局已久,纵横交错,早就已经把整个武林都网在了其中。当时我师傅因为几个事情而无意中注意到了这张网,从那以后他老人家就一直四处逃亡。然而隐藏在阴影里面的那些人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跟着他,即便他老人家已经金盆洗手,发誓不再过问世事,发誓终身行闭口禅,不再将自己看到的任何事情讲出去,那些人都没有放过他。直到病死在菩提山,他老人家一天安稳日子都没有过上。”

    “你的意思是说,昨晚我们碰到的那个人有可能是当年追杀你师傅的那些人?”

    “很像,但是我不能确定。”

    “哪里像了?你又没有亲眼看过那个人。”曲宁嘟囔了一声。

    “青白赤玄,”方无言郑重地说,“我师傅临死前说起这个组织,就只告诉了我这四个字。我猜,这四个字应该就是他们联络的暗号甚至是他们划分不同部分的名字,四个部分。”

    “那这和昨天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曲宁猛然意识到了,“那个人的脸!”

    “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的左边脸上刻着一个‘青’字!”绯心的声音低沉下来。

    方无言摊开手,“我们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大,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什么,与这样的一个势力为敌,只是自寻死路。”

    绯心沉默,曲宁也低下了头。

    “过家家结束了,醒醒吧。”方无言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

    “姜大人还没忙完吗?”黄至均坐立不安,已经第一百二十回问站在屋子里面的家丁了。

    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黄至均深夜赶到扬州知州府,却并没有见到姜志儒,反而被安排在会客厅里面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一个晚上是如何熬过来的黄至均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朦朦胧胧地睡过去,醒来之后全身都是酸痛无比。

    然而身上的难受却还可以忍受,心里面的煎熬却让他有些崩溃。

    从昨天家丁通传之后,姜志儒只是让他在这里等待,然后就仿佛是把他忘记了一样,始终避而不见。

    黄至均心里面满是委屈,不知道自己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简直是倒霉倒到家了。

    唉声叹气之中,黄至均蓦然抬头,却惊讶地发现姜志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黄至均一个激灵,赶忙站起身来,“姜大人”

    “对不住啊,让黄掌柜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府里出了些问题,不得不处理。”姜志儒拍了拍黄至均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自己走到主人的位置坐下,姜志儒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杯参茶,“从昨天晚上,还未合眼,黄掌柜的可知道是什么事情啊?”

    黄至均挠了挠自己满是肥肉的脑壳,不明白姜志儒是什么意思——知州府出了事情,为什么要让问他这个一无所知的小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左思右想,自然是想不出来的,黄至均心一横就说,“小民不知。”

    “不知?!”姜志儒手中茶碗啪地一声落在的桌子上,吓得黄至均双腿猛然绷直,原地蹦了起来。

    姜志儒的声音冷静下来,“我问你,丽州沉尸案与你有多大相关?”

    黄至均全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后背马上就湿了。

    “说。”姜志儒耐心地等待着。

    “那案子,不,我只是想要吓唬一下那个姓张的,没想到那人是个榆木脑袋,明知道后果还和我作对”

    “愚蠢!”姜志儒猛地拍了一下茶桌。

    “大人恕罪。”黄至均立马就跪下了。

第455章 四大家(二)() 
“当年我看你还是一个满机灵的小伙子,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糊涂。张甘木只不过是把从西夏带回来的卤石分给了街坊邻里,又能碍到你多少生意?可是你却因为厌恶那个人就把他装入铁笼沉到了瘦西塘里面。这些种种,你当我不知?”姜志儒越说越气。

    “草民不敢,请大人息怒。”黄至均自知自己这次难逃责罚便赶忙认错。

    “偏偏张甘木的夫人还是那个姬十三娘,更绝的是不知怎么的姬十三娘竟然和那群钦犯牵扯在了一起”姜志儒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大人要如何做,尽管吩咐小民去做。”黄至均拿出祖传的胡扯乱拽,指南言北,企图蒙混过去。

    姜志儒冷笑着看着这个越来越圆滑,却越来越惹人厌烦的黄至均。

    “要你做的你终究会做不来,本来只有池塘的度量非要给你一片汪洋,结果最后还是淹没在**里面不能自拔。”姜志儒似乎并不是在和黄至均说话,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

    黄至均没听懂姜志儒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选择沉默,垂手立在一边。

    “去吧,没你什么事了。”姜志儒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是,大人。”黄至均长吁出一口气,抱拳一礼就要走出厅堂。

    然而刚刚迈出门槛,他就猛然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于是又重新折返回来。

    “大人,小民不是凭空生事,只是昨天晚上”

    姜志儒不屑地看了黄至均一眼,“昨天晚上你们家里面去了两个蒙面大盗,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大人如何得知?”黄至均愣住了。

    “连你都知道了的事情,我又如何不知?”姜志儒厌烦地转过身去不再看黄至均,“回去吧。”

    黄至均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一直到回到家里,黄至均都没有想明白,明明是他家里遭遇了两个大盗,这本来就应该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情,为何姜大人会说连你都知道了,我又如何不知?

    左思右想,黄至均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想清楚的了,索性就不去想了。

    他就是有这么个优点,一旦碰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就直接吞到肚子里面去,不再去想。可是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何,那些事情渐渐地总会烟消云散,事后都被证明是‘无所谓’的事情。于是黄至均就也自以为高明,将所有自己想不通的事情都扔到脑后,过了一段时间自己都忘了,也落得一个清闲自在。

    于是回到家中的时候,黄至均已经满心欢喜地去看戏去了,就像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人闯入黄家大宅一样。

    ******

    黄至均走后,姜志儒依旧在沉思,一夜没睡,他有些倦意。

    刚刚过去的那一晚是惊心动魄的一晚,即便他端坐知州府,身居幕后,仍然能感受到在这整个扬州城里面发生的那些惨烈的血斗。

    暗处里的攻击突如其来,然而却异常精确,选择的都是甲字辈的好手。

    这一夜,他们折损了十个人,却连对方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只留下了七八具不知姓名的尸体。

    姜志儒心寒起来,究竟是谁能发动这么果决又干净利落的袭击?

    管家换了一杯热的参茶放在了姜志儒的面前。

    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温热的参茶落入肚中,让姜志儒疲惫的身子又重新振奋起来。

    朝阳升起了,厅堂里面渐渐明亮起来,烛火的光亮黯淡下去,变成了一个个黄色的小火苗。

    “过来。”他向暗处招了招手。

    一个黑影闪身出来,单膝跪在了姜志儒面前。

    姜志儒沉思了一会,随后伸手捏灭了自己身边的烛火,“甲字辈五人,乙字辈十人,袭杀昨夜闯入黄宅的一干人等,不要留活口。”

    “是!”黑影领命而去。

    长吁出一口气,姜志儒真的累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朝后堂走去,是该放松放松了。

    ******

    十五条黑夜的影子变换着形状,一闪而过。

    他们全身都裹在黑衣之中,在黑暗里面奔行,跳跃,动作整齐,就像是皮影戏中被匠人扯动的影子。

    聚集在一间二楼客栈的屋顶,黑影们围成了一圈,同时从身后拔出了雪亮的刀刃。

    位置在东边的一个黑影伸出了一只手掌,停顿片刻随后猛然收拳。显然他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

    影子们分散了开来,从屋顶的各个方向跳下,一瞬间就将这客栈的二楼团团围在中间。

    “什么人?!”一声暴喝在西边的角落突兀地响起。

    黑衣人首领低喝一声,“日出了!直接动手!”

    在黑暗的角落之中潜行的影子们跳了出来,把那个暴露他们行动的人围在了中间。

    银色的光弧在空中明灭,刹那间黑影们就在那个人的身上开出了数道血口。

    一击得手,他们随即散开,又再次融入了黑暗里。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是人体砸在木头地板上面的声音。

    轰隆!

    巨响声中,血色的刀弧在黑暗里闪烁。

    “常由,救人!”

    那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掩护着身后的人向前冲杀。

    “后面就交给我!”一柄弯刀的刀锋舞动起来,在月光下编织成了一片光幕。

    “啊”女子的尖叫声传来,那飞快推进的血色刀弧一下子停住了。

    “老大,林姑娘这边交给我!”

    墙壁一下子被撞穿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带着与其身材极不相称的矫健一闪而过。

    “都给我滚开!”血色刀弧疯狂起来,六尺长的刀锋纵劈横扫,在狭窄的楼道两边的墙上留下一道道深陷的创口。

    叮叮当当,兵器撞击的声音,阻挡在前面的影子们留下了两具尸体之后都退了回来。

    “暗器。”低沉的声音响起。

    机簧声,破空声,钢铁的撞击声仿佛是同时响起来一样,狭窄楼道的另外一端,一个人咳嗽着沉重地跪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本来这楼道之间的空间便十分狭窄,而那人为了掩护身后的人,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下大部分暗器。

    “已经来不及了。”黑暗里传来一声绝望的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刀剑劈砍在木梁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开,随即轰隆一声大响,屋顶竟然被那人破开了一个大洞,月光照射了进来,黑暗褪去了。

    袭击的一方和被袭击的一方都同时停了下来,布满血迹的楼道里有疯狂的气氛在蔓延。

    尹贤俯卧在地上,身体下面是一片巨大的血迹。

    “你们是什么人?”绯心低垂着头,额前的长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光从声音上听不出来任何悲喜。

    沉默,没有人回应他。

    “算了,问这些根本就是毫无意义。既然你们想要杀戮,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子!”

    “常由回来!”曲宁大喊。

    常由一愣,转过头来看了曲宁一眼,没有反应过来曲宁是什么意思,随后就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响声是如此的巨大,常由甚至出现了错觉,以为自己一下子来到了海边,耳边满是汹涌的海涛的声音。

    然而随即他就意识到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海浪的声音,而只是绯心的怒吼。

    一个人能发出那么巨大的吼声?

    常由从小就和人体打交道,自然更加的不敢置信。

    “快过来!”曲宁猛然冲过来,蛮横地把他拽了过来。

    月光下,一柄长刀划出了一道惊险的弧线从常由的头顶划过,带下了几缕头发。

    战栗着回头,常由看到了让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一幕。

    绯心的全身都被一条条红色的刀弧所笼罩,狭窄的楼道在他的身后一寸一寸地崩坏,那不是因为风蚀或者是水蛀,而是因为绯心的那柄长刀,就像是切开豆腐一样把砖石砌成的墙壁斩开,看起来就像是时间在那一瞬间就流逝了几百年一样。

    “他还是人吗?”常由喃喃地说。

    曲宁拖着常由到一个角落里,“其实如果绯心在平时的状态下,我是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不过要是真的发起了疯来,这天下应该都没有几个人能在他的手地下活过十招。”

    “我们不去帮他吗?”常由仍然有些担心。

    曲宁摇了摇头,“不要出去,这个时候的绯心,很难认出我们来。”

    “尹贤死了。”常由喃喃地说。

    “我知道的。”曲宁点了点头。

    “你一点都不觉得悲伤吗?”常由不可思议地看着曲宁。

    “悲伤?悲伤那种东西有用吗?”曲宁说,“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给悲伤的人任何一丝一毫的安慰。”

    “可是他是我们的伙伴啊,你怎么能”常由哽咽了。

    “就因为他是我的伙伴我更加不能悲伤了,敌人还在外面站着肆意地笑呢,哪里有时间悲伤啊。”曲宁的声音冰冷,带着刻骨的仇恨。

    “我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的,去帮绯心去吧。”

    “你错了,我现在就是在帮他。”

    “我不明白。”

    “你觉得绯心一个人能把那些人都杀光吗?”曲宁问。

    “所谓双手难敌四拳,就算绯心能把那些人都杀光,恐怕他自己的伤势也会受很严重的。”

    “那如果他没把那些人杀光,又会如何?”

    “就算他武艺高明,生命力顽强恐怕也难以突破那么多黑衣人的围剿,更何况在我看来,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并不粗鄙,反而进退之间有序得可怕,显然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共同战斗才能有他们那样的配合。”

    “你真的一点武功都不懂吗?”曲宁诧异地看着常由。

    “这只是我的一点感觉而已。”

    “虽然并不完全,但是我还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这些人可不仅仅是进退有序那么简单,他们的每一次合击都是致命的,怎么说呢,那十几个人一起攻上来,就好像一个长着二三十只手臂的怪物一样,那些手臂因为长在一个身躯上,所以心意相通,专门攻击人的空门。”

    “那绯心他”常由又开始担心起来。

    “绯心他虽然已经疯狂了,不过他并没有丧失理智,”曲宁停顿了一下,“好吧,也许他已经丧失了理智但是却变得更加可怕,似乎他整个人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人,只知道杀戮的魔鬼。他所采用的是最为笨拙但是也是最为聪明的办法,用刀弧把自己包裹起来,这样不管那些人如何进行合击都首先会自己撞上绯心的刀弧。”

    “但是那样的话,只要敌人和他多僵持一会就一定能找到他的破绽,而如果他贸然进攻的话,势必要让自己冒更大的风险。”

    “所以我们才一定要留下一个后手。”曲宁看着常由的眼睛说。

    “我明白了。”常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刀剑相交的声音停止了,一股腥臭的味道传了过来。曲宁和常由知道,人死之前全身的肌肉失去了控制,屎尿都会一起流出来。

    然而尽管那些人死之前和正常的人没什么区别,整个生死相搏的过程却没有一声呼喊。

    生与死,就都是在那样的静默之中用手中的刀剑划开了永远无法愈合的创口。

    曲宁手中的弯刀一闪,人已经冲到了刚刚那场疾风暴雨一样惨烈的战场之中。

    血液四溅,在月光下变成了一片片褐色的斑点。

    绯心一个人站在几乎已经成了废墟的楼道里面,粗重地喘着气。

    曲宁有些放下心来,看起来绯心所受的伤势并不严重。

    在四周检查一遍,曲宁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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