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地从街边的另外一面走过,刻意地离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远一些,似乎这样心里才能感觉比较安全。
然而入夜,狮子睡着了,只留下一些衙差在府衙里面看守,却也昏昏欲睡,很难有人能够撑到后半夜去。
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自从禁武令之后,民间就连佩刀都不许,自然也就没有人有那个能耐来府衙捣乱了。
曾经的府衙就好似是一个敞开了门的游乐场,随便什么江洋大盗,武林豪杰都能来这里走一圈,秀一场。然而现在,好汉们的光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些飞檐走壁的英雄人物也都只存在于头巷尾说书人的故事里面,变成了传奇,甚至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在现实之中,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然而今天却不同,街外打更的敲过了亥时之后,一条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府衙后院的外墙上,随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腿上发力,直接窜入大堂里面。
看门的守夜人也是十几年的老衙差了,猛然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他颤颤巍巍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来铜锣,又慢慢地将铜锤握在手中。
可是胸中心脏跳得厉害,咚咚咚咚地好似敲鼓一样,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不敢就这么贸然敲响自己手中的铜锣。
犹豫了一阵,他想起自己家中的老小妻儿,就悄悄地放下了铜锣,弯腰钻进面前的桌子下面去,心中不停地念叨佛祖菩萨,只是期盼那个人尽快从这里离开。
如果丢了什么东西,打不了被府衙罚了俸钱就是,然而万一惹恼了那些亡命之徒,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打定主意,他便乖乖地躲在了木桌地下,到最后竟然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老衙差醒了过来,腰酸背痛,一伸脑袋嘭地一声敲在木桌上,顿时就磕出一个大包来。
“哎呦,老王,昨天做什么梦了,怎么在桌子底下过了一夜?”外面的人掀起桌子上的苫布,一看到老衙差窝屈在里面的样子当时就乐了。
老衙差好不难看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腰腿,看周围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于是就索性装聋作哑,“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老子不就是睡觉梦游了吗?”
周围一群都是他的后生,叽叽喳喳地将老衙差的怪异举动嘲笑了一番,便也没有放到心里面去,更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竟然有人潜入了府衙。
曲宁拎着一个酒葫芦,满脸不爽地站在了禹州城里一个大户的门前。
“这人就是矫情,有钱了全都要堕落。”
门前是一个高宅大院,门口虽然没有什么摆设,然而一扇大门却是十足的气派。
大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就写了两个字,柳宅。
曲宁将酒葫芦里面最后的一滴酒倒入嘴里,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走到柳宅的门前,抬脚就踹去。
明明门上就有叩门用的铜环,可是他却偏偏不用。
“谁啊,来了啊”里面的小厮高声应了一声,随即一阵跑动,来到门口费劲地打开大门。
一开门,那小厮就闻到了从曲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味,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找谁啊?”
“嗝”曲宁酒嗝不断,“不找谁嗝想见见柳老爷嗝”
小厮不耐烦起来,“走开走开,我们老爷病了,恕不见客。”
说着就要把大门关上。
曲宁哪里肯让开,一只手支在门上,“柳老爷不行,那我要见见你们柳家的小姐,柳晴。”
小厮的脸色瞬间变了,恼怒不已,“我们家小姐也是你这种无赖想见就能见到的?滚开,快滚开,不然我找家丁把你乱棍打出去!”
曲宁不为所动,却笑了起来,“行啊,来,正好我手也有些痒痒了。”
小厮无奈,就奋力想要将门关上。
然而曲宁支在门上的手却好像是有千斤一样,就算那小厮的脸已经因为用力而憋成了血红,大门依然岿然不动。
“哦,你不关门是吧?那我就进来了。”曲宁轻轻一推,把背靠着门正在用力的小厮推了一个跟头,直接就走了进去。
小厮又气又恼,就大声喊道,“来人,来人,有歹人,有歹人!”
不一会呼呼啦啦地就从院子里面跑出来一些拿着木棍穿着黑衣的人来,那些人将曲宁团团围住,凶神恶煞一样怒目瞪着曲宁。
曲宁招了招手,“来来,咱们过两招试试。”
民府里面的家丁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养来防贼的,虽然自身并没有什么武艺,但是他们就是吃的就是这口饭,如今被曲宁如此挑逗,要是再不动手传到老爷的耳朵里面恐怕全都要卷铺盖回家。
于是那一众家丁虽然知道可能不是曲宁的对手,仍然互相送了一下眼神,一起举起手中的木棍朝曲宁砸来。
第419章 真相的力量(五)()
刀光闪过,一阵冷冽的杀气。
众家丁只是感觉自己手上的木棍一轻,再看时已经没有了半截。
“杀杀人啦!”那开门的小厮看到曲宁手中的弯刀早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奋力喊着朝门外跑去,想来是要出去报官了。
嘭!
一道亮白色的光从小厮的耳朵旁边飞过,钉在木门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小厮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那赫然就是曲宁手中的那把弯刀,此时正在离他脑袋不到三寸的地方颤抖着。
“我就是来问一些事情,”曲宁和蔼地笑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小厮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完了我就走了。”
然而曲宁自以为十分温和的笑容落在小厮的眼里却成了索命无常,阴间阎王的微笑,一下子人就软了下去,眼白一翻,就那么昏死了过去。
昏死不算,裤裆下面还慢慢地流出来淅淅沥沥的水来,一股尿骚味在空气里面弥漫开来。
曲宁还在拍着小厮的手停在半空,回头对那群戒意十足的家丁错愕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众家丁差点昏死过去。
你不是故意的,难不成他那么大个人还自己失禁了不成?
“壮士,你找老夫何事?”一个老人家蹒跚着拄着拐杖从院子里面走出来。
“这位老丈,可是柳老爷子?”曲宁双手抱拳,收起来了自己的那种让人无语的无赖表情。
“正是老夫,不知道这位壮士有何见教?”柳老爷子虽然言辞彬彬有礼,但是脸上却怒意隐现,显然是对于曲宁擅自闯入家中且打伤了他的家丁不满。
“在下名为曲宁,江湖游侠。”曲宁双手抱拳说道。
柳老爷子面露惊异之色,“今时今日,敢自称游侠的人,天底下恐怕不出过两手之数。”
“想不到柳老爷子竟然还有这等的见识,请恕曲宁之前的无礼。但是我这从来是为了向柳老爷子确认一件事情。”
“请说。”柳老爷子伸出手来,脸上的怒色已经缓解了很多。
“六个月前,钱家公子钱贵被人杀害在家中,钱贵的二房被临州知府判处凌迟极刑,这件事情柳老爷子应该知晓吧?”曲宁看着柳老爷子的眼睛说。
“是,那钱贵是我的女婿,这件事情我怎会不知?”
“那么,柳老爷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当时那钱贵的二房根本就不是凶手?”
柳老爷子声音低沉了下来,“我女儿柳晴确实曾经怀疑过,然而临州知府已经将案子上报了刑部,不论如何,那件案子已经被做成了死案,就算是申诉也再难以换回钱贵的一条性命。所以我们便也没有进行追查。”
曲宁却又前进了一步,“那我再问,柳老爷子是否知晓钱贵二房陈玉被定罪的依凭证据?”
柳老爷子犹豫了一下,仔细回想,“当时临州知府只是招呼了一声,却并未透露任何关于审判的细节。但是现在想想,钱家二房被判刑委实过于迅速了一些,只不过是犯案的第二天就已经将逃犯抓住,而第三天就传出消息说犯人已经认罪了。那时候我家女儿还在我这里,我们也是通过衙差才知道钱贵身亡的消息。但是我们想也许知府掌握了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那陈玉确实与汉字私通,谋害钱贵,便也就认为事情应该就是如此了。”
曲宁点头,“难怪。”
“那怪什么?”柳老爷子吃惊地抬头,“莫非壮士掌握了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你这里。”曲宁说。
“什么?”柳老爷子不解。
“当时钱贵带你家女儿柳晴回到这里,是不是柳老爷子给了钱贵一百五十个金铢?”曲宁目光灼灼,似乎是想要看出柳老爷子心中所想。
柳老爷子嘴唇颤抖了一下,“不是的,当时钱贵因为做生意蚀了本,上我家来借钱,我就只是给了他一百个金铢而已啊。”
曲宁皱眉,“为何只有一百个金铢?那剩下的五十个金铢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钱贵的哥哥钱荣给他的钱。”一个女声从柳老爷子的身后传来。
“这位是?”曲宁问道。
“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柳老爷子大吼。
来人正是钱贵的大房,柳晴。
只见柳晴面对他爹爹,并不退让,“爹爹,当时我就说陈玉妹妹是被人诬陷的,现在这位游侠既然问起来,我就有这个义务告诉他真相。”
柳老爷子气的胡子乱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柳晴却不管自己的爹爹,只是面向曲宁说道,“之前我夫君钱贵是在他哥哥那里要来了五十个金铢。但是因为五十个金铢并不够数,所以我才让钱贵来我家里,朝我爹爹要了一百个金铢,凑足一百五十个,好方便他开店,作本。却没有想到,从我家回临州之后,竟然就一去不返。”
柳晴感念自己夫君惨死家中,瞬间眼睛流出泪水来,“大侠,杀害我夫君的凶手是不是另有其人?”
“这个”曲宁沉吟说,“我可不知道。”
柳晴的眼睛黯淡下去。
“不过,如果姑娘想要知道的话,十天之后,临州城菜市场口,我们兄弟自然会给临州百姓和所有关心这个案子的人一个交代。”
“临州,菜市场口?”柳老爷子声音颤抖地重复,“莫非你们是想要劫囚?”
曲宁完成了任务,转身朝门口走去,“劫囚那种事情,早就已经做了”
柳老爷子大惊,跌坐在地,“天下,又要乱了吗?”
曲宁回头,“乱不乱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们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这个天下已经错的太久了,是时候让它转到正轨上来了。柳姑娘!”
“是!”柳晴一惊。
“到时候一定要去菜市场口等着,我们还要你来作证人!”曲宁人已经走出了门口,只有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女儿!”柳老爷子站起身来,奋起最后一点力气,“你不能去,千万不能去,这些人是朝廷的钦犯,是朝廷的钦犯啊,和他们扯上了关系一辈子都没办法撇清啊!”
柳晴咬着自己的嘴唇,“爹爹,不能让陈玉蒙受不白之冤,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在您怀里撒娇的小孩子了!”
柳老爷子看着柳晴眼中坚定的神色,长叹了一声,“好好好,爹爹已经管不了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第420章 真相的力量(六)()
桑嬴县,黄昏。
常由轻轻地敲了敲药材店的门。
“请进。咳咳咳咳”一声温和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深沉的咳嗽。
常由推门进去。
室内阴沉昏暗,只有一个老人家躺在床上,勉力撑起半身。
常由走上前去,扶起老人家。
那老人家面色鸡黄,全身虚软,重重地喘息,努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常由,“这位先生,老朽病入膏肓,实在是不能为先生捡药,咳咳如果先生自己有药方便去那边自行寻找吧。如若有的,就从小老儿的店中取走便可。”
常由心中感动,他本来就是学医之人,看到这位老人家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师傅一般。
“老人家,我就是大夫。”常由轻轻地说。
“喔,既然这样,咳咳先生就自己取药罢,老朽已经没有几日的活头,这些药留在这里也是腐烂成泥,我死后也带不过去,还不如咳咳还不如抓来给人医药,也好换来几分功德咳咳下辈子好受一些。”那老人家重重地咳嗽,“下辈子”
“老先生咳嗽多久了?”常由将手指放在那老人的手腕上。
“没用的,咳咳这县城里面和临州城的大夫都看过了,他们也都是无计可施。”
常由却并不搭话,自顾自把脉,随后又从随身的包袱之中取出来一个银质的小铲子来。
“老先生,信得过在下的话,就请张开口,让在下为您检查一下。”
那老丈沙哑地笑了笑,“老朽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又怎么会信不过小兄弟你?咳咳,大不了就是早死几天,倒还是解脱了。”
看到那老丈张开了嘴巴,常由用火棉将屋子里面的蜡烛点燃了,凑着蜡烛将银质的小铲子深入了老丈的喉咙之中。
他一只手按在老丈喉咙上的穴位,抑制病人呕吐的**,另外一只手拿着银质的小铲子左铲右挖,不一会竟然就从那老丈的喉咙里面挖出来一大块带着黑色血块和红色血丝,又黄又浓的痰液来。
那老丈本来已经是认命的表情,然而那一大块黄痰从喉咙之中被挖出去之后,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用力地喘息了几下,竟然呼吸变得顺畅了很多。
那老丈感激地看着常由,“先生,你这是什么医术?”
“我师傅教给我的医术啊。”常由笑道。
他又找出来两根银色的筷子,将从老丈喉咙里面挖出来的浓痰摊开来,接着蜡烛的火光仔细看去。
那老丈看着常由的眉毛渐渐地皱了起来,心中刚刚升起来的希望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心情又跌入了谷底。
常由将那浓痰扔到了渣斗之中,“老丈,您这肺痨,就算是在下也没有把握能完全治好。”
那老丈神色黯然点了点头,“是了,是了,老天要收我,那是谁都阻止不了的了。”
“顶多就能再延长十年的寿命。”常由又说。
“什么?!”那老丈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文弱青年。自己明明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多活几个月就是幸运了,这小大夫一出手治疗竟然是10年。
“我给老丈开一付药方,早中晚按时服用,至少还能延长十年寿命。”
那老丈颤颤巍巍地起身,挣扎着跪在了床上,“活佛,菩萨,请受老朽一拜。”
“哎哎哎”常由慌了神,“不可不可,小子如何受得起?”
“先生不要说延长十年,就算是十天都已经是活佛在世了。”那老丈却依然坚持着跪了下去。
慌忙将老丈扶起,常由才想起来自己这次的任务,便问道,“老丈可是姓褚?”
“正是老朽。”
“其实在下是为了钱贵的案子而来。”
“钱贵?”诸家老丈似乎是有些糊涂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钱贵是谁。
“就是知府曾经说谢平谋害的那个苦主。”
“哎,是那个人啊。”诸家老丈面目愁苦起来,“我家孩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竟然就卷入了那案子之中。我心中知道他是冤枉的,可是却有心无力,根本没有办法啊可怜我那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