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转身,推开屋子的门走了出去。
月光从门外照射进来。清风拂过,蜡烛晃动一下就熄灭了。
林若依看了看还伏在陈闲尸体上痛哭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他们很可怜,然而再回想在绯心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她又觉得她们所作所为又实在是太过分了。然而到底是谁对谁错,她又糊涂了,分辨不清楚了。
随着绯心走出屋子,林若依轻轻站在仰头看着夜空的绯心后面,“贪婪与嫉妒,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啊”
身后的屋子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嚓啦的闷响,林若依自幼习武,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刀剑刺入**的声音。
她用手捂住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生是恨夫怨妇,死为痴男殉女。这世界上的悲剧总是像相互纠缠在一起的锁链一样,牵动一端,另外一端也会随之而动。姐姐和我的悲剧由他们而来,而姐姐的容貌和才情也成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悲剧之源。也许让他们永远不会遇见就会避免这一切了。”
林若依摇了摇头,“也许只要所有人都从心中更加理解别人一点,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对待别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了。”
绯心却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他们都不是愚蠢的人,因此所选择的方法虽然疯狂,却是他们所认为最合适的方法,如果想要达到他们的目的,根本就没有别的方式可选。所以只要事情的起源之火点燃了,悲剧的结局就没办法避免。”
“也许你是对的。”林若依点了点头,想起了云台山,也许从一开始悲剧就已经注定了。
“我倒宁愿我是错的,这样我还会对被称为‘人’的这样事物保留更多的信心。”
“又下雪了”林若依看向飘洒在空中的雪花说道。
“既然来到了这县衙,就和我一起去看看一个老地方吧。”绯心看向林若依,充满期待地说。
“嗯。”林若依微笑着答应。
尽管经过了一天的奔劳,而且又在县衙之中大闹了一场,但是林若依却并不感觉有任何的疲惫,相反却被绯心身上所发生的故事深深地吸引,急于想要了解后面的事情。
踩着漫天飘落的飞雪,两个人又回到了县衙之中。
被绯心遣走的衙差们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岗位,正聚拢在值夜的班房之中烤着炉火。他们努力地想要找出一个理由,把如何解释县衙被人冲破而自己却毫发无伤的谎言编排完善,却意外地发现刚刚送走的两位瘟神又重新回来了。
带头的衙差班头欲哭无泪,“两位大人,这门都已经被您们砍烂了,自然您们是想要回来就回来,可是也考虑一下小的们的感受啊。夜深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好歹让我们睡一个安稳觉,也许明天就会被知县大人赶回家了。”
他们还不知道知县陈闲已经自杀了的事情。
绯心摇了摇头,“恐怕明天没有人会来管你们。我们只是回来看看,并没有想要伤害你们或者是破坏什么东西,所以你们睡你们的,办完事情,我们二人自然就会离开。”
衙差班头心中更加悲戚,绯心这么说根本就是把他们视作无物一般,明摆了这衙门就已经成了菜市场一样的地方,随时进出,连声招呼都不用打了。
可是看了看绯心身后背着的那把长刀,班头还是重重地吞了一口口水,“既然如此,两位随意,我带着兄弟们先睡了。”
走进县衙深处,林若依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两只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怎么感觉那个人好无奈的样子?”
“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呐。”绯心却如此评价。
林若依满头大汗,再有责任心的人不恰恰还是被你弄得无法尽自己的职责。
从县衙之中向后一直走,渐渐地周围的建筑开始变得简陋起来。
林若依看着那些建筑的阴影,莫名地有些害怕起来,她凑到绯心的身边,伸出手拽着绯心的衣角,“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这里是县衙的监牢,我姐姐离开了之后,我就被他们关押在了这里,直到最后被押送到了寂宁塔去。”
林若依走得离绯心更近了一些,“我也曾经到过一些监牢之中看过,可是却都没有见过那些大牢之中有这样恐怖的氛围。”
由于是深夜,监牢之中就只有两个衙差趴在桌子上睡觉,而那牢头自己则舒舒服服地独享一间屋子。
绯心悄无声息地走到两个小衙差的后面,伸出手到他们脖颈后面将二人捏晕,随后走到监牢之中牢头的屋子门前。
门已经从里面插住了,隐隐约约地有一声一声地呼噜声从里面传来。
绯心手上用力,寸拳的劲力发出,嘭地一声大响,将门闩震开,木门也应声而开。
牢头被那一声大响震醒,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来,茫然向四周看去,好半天眼睛才定在绯心的身上。
那牢头声音颤抖,“你你是谁?”
“郭牢头不记得我了吗?”绯心笑道,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有些狰狞。
牢头头发花白,看年纪也有四五十岁了,听着绯心的口气自然知道这个深夜夜闯监牢的人,想要做的恐怕绝对不是什么善事。
第384章 追溯(六)()
牢头脸色阴沉下来,缓缓地挪下床,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臂背在身后,“老子送上刑场的人太多,不知道你是哪个坟头的孤魂野鬼?”
绯心淡然笑笑,那牢头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只不过他也懒得点出来而已,“给你一个提示,十年前,安和镇一十三条人命。”
郭牢头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那件事情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而且那个小小的犯人给他的印象也太深了。
“没想到你这么个小崽子竟然还能从那种地方活着回来”郭牢头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无法善终,全身紧绷起来,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他执掌凌吾县监牢二十余年,作威作福,自己知道自己肯定得罪了很多人,甚至于很多人如果可能都会亲自提刀将他的脖子砍断。所以老了之后,郭牢头就索性直接住到了这监牢里面,以免哪一天被什么人摸到家里死于非命。
“是啊,我从地狱里面爬回来,又来找您了。”绯心用眼神示意林若依躲开一些。
眼见绯心还有帮手,郭牢头的心又沉了一沉,然而最后,拼死一搏的狠劲还是占了上风,郭牢头一声呼啸,抬起手臂,两枚漆黑的袖箭从他的手臂上爆射出去。
他与绯心两个人只不过相隔了五步的距离而已,袖箭几乎是一瞬间就到达了。而且郭牢头选择的是绯心扭过头去示意林若依的瞬间,可谓是算到了绯心注意力不集中的死点。
如果是面对一个普通的人,恐怕就真的被郭牢头的这一对袖箭所伤了。但是绯心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郭牢头竭力隐藏的胳膊,随后又故意扭头卖了一个破绽给郭牢头,相当于是做了一个活扣,静等郭牢头自己钻进来。
果然,不明就里的郭牢头一头就撞了进来。
绯心轻描淡写地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两枚飞射而至的袖箭夹住。
一缕幽香从乌黑的袖箭上飘荡开来。
郭牢头得意起来,“嘿嘿,别以为你长了点本事就在老子面前嚣张,这袖箭上涂满了迷沉香,你就好好地享受享受自己的春秋大梦吧。我会在你梦醒的时候准时送你上路的。”
绯心晃动了一下,手中的两支袖箭叮当一声落在了石板地面上,他失去了平衡,一只手扶在旁边的墙上才勉强稳定住身子。
“嘿嘿,你就睡吧,看你带过来的这个小妞还挺标致的不,简直就是绝品啊,不知道你享受了没有,就先让老子来品一品吧!”
郭牢头脸上潮红涌起,满脸****之色就要向林若依走去。
然而在经过绯心身边的一刹那,他的手腕被绯心铁环一样的手握住了,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直握得他的手腕上的软骨啪啪作响。
郭牢头吃痛,然而心中的惊讶更甚,“你你不是已经”
“曲曲小计还是别拿出来显摆了,就算是用毒,也请牢头你用一些高级的货色,迷沉香这种东西,对我是没用的!”
他腰间用力,半转一圈,如同轮鞭子一般把郭牢头甩了出去。
嘭地一声大响,郭牢头重重地撞在了石头砌成的墙壁上,喉头一甜,一股血从嘴里面涌了出来。
绯心冷冷地看着萎顿在地的郭牢头,“你身体已经被这监牢之中的寒气侵蚀了,受了这一撞,恐怕寿命会减少十年。”
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擦了擦嘴角,“所以你就这样放过我了?想想我对你做过什么,难道你不恨吗,你不疼吗,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绯心摇了摇头,“我早就不是那个喜欢随随便便杀人的人了,人杀得多了,就会发现杀了那么多人,最后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呸,懦夫,孬种!”郭牢头大骂。
绯心看了看监牢之中关押的人,“当年的刘麻子放出去了吗?”
“嘿嘿,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个贱种。他死了,早死了,得罪了我的人,早晚都得死。”郭牢头得意地说。
绯心低下头去,脸上爬满了悲伤,“就因为他看不惯你的行为所以你就杀了他?”
“本来就是一个贱种,偏偏还仗着自己肚子里面有点墨水说三道四,我怎能饶他”
绯心慢慢地走了过来,声音如同寒冰一样冷硬,“本来对你的惩罚就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要把你给我灌食的那一部分也讨要回来。这一口牙齿,我就收下了!”
寸拳的劲力灌注在双拳之上,绯心的两拳闪电一般击出,轻轻触碰到郭牢头的两腮随后又闪电一般地收回来。
两拳之下,郭牢头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嘴里面塞满了血水和碎肉,他哇地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一地红白。
红的是血,白的是他掉落的牙齿。
“杀了我,杀了我!”郭牢头杀猪一样尖嚎。
“活着吧,活着感受一下那些被你灌食的人的感觉,然后忏悔吧,这就是对你最后的惩罚。”
“你凭什么,凭什么?!过来,过来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不去理睬一直在痛骂着的郭牢头,绯心举步朝监牢里面关押着的犯人走去。
林若依想了一想,最后也跟在绯心的身后走进了昏暗的监牢之中。
牢里的那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音和郭牢头的大吼声和痛骂声。
来到了一个监牢前面,绯心看着站在木头栅栏后面的那个满脸苍白的人,“你犯了什么罪行?”
那人不知道为什么绯心会问这个问题,浑身哆嗦着回答,“偷鸡”
“为什么?”
“我我娘我娘病了,可是我家里穷,没钱请大夫。后来娘虽然熬了过去,可是身子却虚得厉害,我想给我娘炖只鸡吃,于是就”
绯心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偷的是什么人的鸡?”
牢中的那个人低下了头,“是县里东边的张姓,他家是大户,常年养着几只母鸡。”
“判了你多久?”
“一年六个月”
绯心皱眉,“为何判这么多?”
“张姓的那家大户来县衙告状,说他们的一只鸡值十个金铢,我实在赔不起,就只能被关到牢里。”
“一只鸡不过是七八个银锭的价值,为何会值十个金铢?”
惨然一笑,那牢中的人神情黯淡了下去,“张姓人家用药材来喂养那只鸡,尽是一些滋阴补阳的草药,似乎是想要等这鸡长大了之后吃了,用来补身子娶第四房太太生儿子”
绯心闭上眼睛,从背后抽出墨血刀。
墨色的刀弧划下,牢门的铁链掉在了地上。
那牢中的人愣愣地看着绯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绯心说,“你可以走了。”
一瞬间的呆滞之后,那人眉眼之间都迸发出喜色来。他双膝跪地,“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看到有人被绯心释放出去,整个监牢之中都沸腾了。
被关押在里面的囚犯将手伸出去,竭力想要引起绯心的注意。
“大侠,这里,我是被冤枉的,这里”就在旁边的一间监牢之中,一个人高声大喊,用力地挥动胳膊。
“你被判什么?”绯心走过来问道。
那个人喘了两口气,平静下来,“偷窃。”
“偷了多少?”
“十个金铢。”
“在哪里偷窃的?”
“呃”那人沉吟了一下,“菜市场里面。”
“你在说谎。”绯心的声音冷了下去。
那人的眉毛皱了起来,“偷便是偷了,又有什么好说谎的?”
“你杀过人。”
那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颤抖起来,“我我没有”
绯心走开了,“好好反省吧,也许你还能从地狱里面爬出去。而我,早已经永远地沉沦了。”
林若依上前一步,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曾经杀过人的?”
“他的身上气息冰冷,只有杀过人的人才会有这种气息。”
“气息?是不是我武学修为还不够,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出来呢?”
绯心站住了,看着林若依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言谈举止,表情容貌,没有什么特别的。你不是武学修为不够,而是心中太过善良,看不到人心中险恶的地方,所以自然就感觉不到那股阴冷的气息。”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绯心已经将整个牢中的人都询问了一遍。
一连放走了十几个人,绯心也有些疲乏了,他看着空荡下来的监牢对林若依说,“其中大部分都是穷人,被关押在这牢中,只能静静地等着外面的家人凑够了银钱,将郭牢头喂饱了之后才能回家。如果拿不出足够的钱来,就只能在这牢里面一日一日地将牢底坐穿。”
“怎么能这样?”林若依从来不知道世上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绯心叹息了一声,“监牢是穷人的监牢,衙门是富人的衙门。”
“小崽子小王八羔子你有什么权力把他们都放跑了?”郭牢头满口牙齿都被绯心打掉了,口齿不清地却还在骂着。
绯心轻轻地笑了,“我并不是在审判,只是劫狱而已,劫狱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郭牢头奸笑起来,“劫狱是大罪,要杀头的啊。”
“如果按照律例,我恐怕早就死了十七八次了,多这一次,也并不算多。”
郭牢头愣了一下,随即又痛声大骂,他花白胡子乱颤着,一直骂到自己满嘴的血沫子都流干才停止。
绯心二人充耳不闻,飘然而去。
第385章 权与力(一)()
天空晴朗,又是一个好天气。
看着一如既往蓝的透彻的天空,林若依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
经过昨天晚上一整个晚上的折腾,虽然她并不感觉到怎么疲惫,但是身体却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就算是从小练武,但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啊,和绯心那种皮糙肉厚的家伙自然比不了。
所以在林若依起床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绯心坐在小店楼下的大堂之中静静地对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发呆了。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林若依轻轻地坐到绯心的身边,有些诧异地问道。
“说不着,所以就出来坐一会。”绯心神色疲惫,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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