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能到?”队伍中军马车之中一个颇具威严的男人声音问道。
这辆马车非常大,长宽足以能够容纳十个人站立,而高度让三四个人叠罗汉都没有什么问题。
刚刚发问的人显然是这支军队的头领,坐在马车中间,上身穿黑色单衣上面印着一头金色的狮子,黑衣金狮,正是朝中几个屈指可数的正二品的武官。此人名叫董昌,被朝廷任命为南部州军都督,镇守南疆。此次苗疆叛乱,显然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虽然还在祐京城中服丧,身上穿着黑衣,带着白色的孝带,却已经自己自发地就从祐京城之中赶了回来。
环绕苗疆的宛州,宁州,通州三个州,所辖的州军不下十万人,没有他的兵符,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调动。
“禀报都督,按照目前的行程,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宛州。”垂手立在旁边的副官说。
第308章 交错的锋芒 (二)()
“太慢了,太慢了!”南部州军都督董昌咆哮起来,发出狮子一样的怒吼声,“传我的命令,所有兵士加快一半速度,务必在十天之内到达宛州。”
“可是都督,现在我们已经是在急行军了,兵士和马匹都又累又乏,根本就不可能走的更快了。”那副官为难地说。
董昌走到了副官的面前,瞪着眼睛看着副官,就像是一座山一样。
“朝廷所派的先遣军已经走到了宛州!”
副官仰头看着都督恼火的模样,心中涌起一种无力感觉,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期待都督将那怕人的目光移开。
“好,就这样,传我的命令,所有人脚程加快,晚上休息时间减少一个时辰。”
“是,都督。”副将转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噼啪噼啪的甩鞭子声音响过,马匹被抽得仰天痛嘶。
感受到了马车前进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董昌满意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命令站在身边拿蒲扇大小的扇子的小厮,“用力扇!”
在宛州休整了一天,绯心便率领着队伍跨过宛州和云州的边界,进入到了云州境内。
半个月以来,自从汉人都被苗疆的人赶出了云州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汉人踏足这个有些神秘的地方。
铁甲卫们开路在前,步兵紧随在后,妙缘和林若依的车辆被保护在中军位置。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军中很多人都是北方的汉子,本来就对这大塘南边的地界感到有些陌生,再加上从宛州的州军那里听到了苗人区区半个月就将整个云州府连根拔起,将宛州的将领都变成了裹脚的老太太,根本就没有勇气再次踏入这云州城半步,心中自然更加惴惴。
脚程被放到了最慢。
他们是所有队伍的先遣军,身后的大军正在等待着他们探明情况,找到行军的路线。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空白,如果遇见了苗人,只能依靠自己,无论如何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但是绯心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很多兵士都在心中感叹,至少没有碰到一个庸将。
一路谨慎,这支队伍在云州境内穿过乡县一直朝云州城进发。
自从苗人起事之后,汉人们都被驱逐出了苗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些苗人会这么做,然而看到所有的乡县都没有任何人烟的荒凉样子,兵士们或惊惧,或猜忌,就连晚上睡觉都将兵器枕在枕头底下,真正的是枕戈待旦。
曲宁和汲圆两个人已经恢复了以前在阴山时候的样子,不再整天窝在马车里面睡大觉了。
他们两个人是绯心的副官,士兵们的状态他们自然更加清楚。
然而当时在宛州城中,那个老将官对他们说的话却依旧清晰在耳,“这不是打仗啊,这是天罚!人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去了,莫名其妙地就死了。血流得到处都是那些逃出来的人都说,那些戴着面具的东西不是人,是从天上跳下来的鬼神,为了讨回汉人所欠下的罪债”
“我们真的能活着走到云州城吗?”汲圆有些担心地问。
“你担心走到吗?还是担心担心怎么回来的好。”曲宁仰头看天,一副看破了世相,出世淡然的样子。
“我们要不要和老大说说,别当这个炮灰。”汲圆反复斟酌,终于将心里面的话说了出来。
“懦夫”曲宁从嘴里面吐出来这两个字来。
“你说什么?!”汲圆的眼睛都红了。
“我说你是懦夫!”曲宁看着汲圆的眼睛,丝毫都不退缩,“你知道这是绯心争取过来的机会吧,虽然不知道绯心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这是绯心想要做的事情。我相信他,他不会把我们领入死地。所以,闭上你的嘴,有什么危险,大不了让哥来保护你。”
“就你?哼哼”汲圆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不相信老大,只是不想让那些人就把咱们这样当成随意指使的枪而已。说什么先遣军,根本就是来探路送死的炮灰而已。”
“苗人确实有些怕人,但是别听那老将官的话,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人,总不能隔空三十里杀人吧?想要杀老子,就在老子面前来杀,四目相对,刀刃见血,这样才痛快。”
听着曲宁那充满血性的话,汲圆慢慢地低下了头,“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来我还是没有改掉自己这个胆小懦弱的毛病”
曲宁一拽缰绳,将座下的马与汲圆的马并成一排,轻轻地摩挲着汲圆的后背,“没事,咱们三个人之中,就你没有一点武学底子,却能够和我们两个人一同从阴山那个鬼地方出来,算起来,也只有你付出的汗水最多。加油,别松劲”
“闪开,肉麻!”汲圆厌恶地推开曲宁的手。
“哈哈哈”曲宁也不恼,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默默赶路的队伍之中显得十分的突兀。
绯心看了看前面那并排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人,嘴角慢慢地浮现出来一丝笑意来。
然而这笑意没有持续多久,绯心便低下头去,开始仔细琢磨起来在宛州州军大营得到的一份图志。
图志上面是云州境内的地形图志,山川河流,村寨城镇,在这张图志上面都一一标注清楚。
云州位于宛州的西南,境内有将近一半的面积都被茂密的丛林所覆盖。很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
云州城正好在丛林和云州宛州两州交界的中间,云州二十四县的中心位置。从周围的山势地形来看,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
缓缓地收起图志,绯心抬手叫来了传令官,“传令下去,增派二十名斥候,如有敌情,发烟为报!”
“是,将军!”
然而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半个人影,绯心带领着队伍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进入了云州城之中。
可是越是平安,却越是让人心中感到不安。
难道苗人只是为了把所有的汉人都从苗疆赶出去,却不是为了称王称霸,统治整个天下?
兵士们都在遥遥期盼身后朝廷的大部队能够马上就出现,虽然他们有三千人,可是面对这未知的危险,人数并不会给人任何安慰。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进入云州城,入目所见更加让人感到惊惧。
第309章 交错的锋芒 (三)()
这座城从墙角里都透露着诡秘。
整个云州城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规模比较小的祐京城,作为整个云州的中心,云州城想必也会是一个非常繁华的所在。
城门是敞开着的,这座城仍然保留着它繁华时候的样子,甚至很多民居的门窗还开着。
路边的小摊依然摆着,桌子凳子都一一摆放整齐,小摊的上面还有食客吃完的碗筷放在上面,显然是摊主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然而那碗中的东西却早就已经发霉,变成了一蓬黑乎乎的东西。
药店,裁缝店,客栈,全都开着门,俨然是一副仍然在接客的模样。
然而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诺大的一座城,竟然没有一个人。
这城里面的人在这里生活过,创造了繁华,然后就从人间蒸发了,留下了他们日常的生活印记,然后就那么消失了,没有任何的征兆。
云州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
绯心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斥候已经将云州城方圆三十里都探明,这座城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驻军,甚至城里面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人都消失了?为什么苗人不据守这座城?
云州城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数的问题让绯心下达了行军以来最为严苛的命令。
“所有人,不得进入任何屋子,除了自己带来的食物,不得吃喝任何东西。如有违反者,斩!立刻生火,在云州府的外面露营,不得私自离开,不得随意大声交谈,违反者,斩!晚上增派一倍人数巡夜,每半个时辰轮换。巡夜人中如有怠工瞌睡者,斩!”
从宛州大营带来的食物和水还能支撑三天,一定要拖到后面大军的到来,否则他们冒这个危险就是毫无意义的了。
绯心走到一个带着鸽笼的年轻人身边,这人正是随军专门负责信鸽的信使官。
“飞鸽急报,令州军后援火速前来云州城。”
“是,将军。”
看到白色的信鸽挥舞着翅膀消失在了天际,绯心的心中却依然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
人的精神是有极限的,心弦绷得太紧,那么总会有断掉的一刹那,而那一刹那就可能是苗人发动攻击的一刹那。
攥紧了拳头,绯心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妙缘的马车,他低估了苗人的实力。
从马车上将自己的长刀取出来,绯心守在了妙缘马车的一边,默默地看着兵士们四处奔走寻找木柴。
“公子?”
妙缘刚刚从马车上听到了绯心的命令,她从来没有听到绯心下达如此严酷的命令的时候。
“没事的,呆在马车里面,不要露面。”绯心温柔地说,可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嗯。”妙缘回头看了一眼也在向外张望的林若依,便将马车的布帘重新盖上,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绯心离开马车十步远,抱着长刀默默地守护着马车的后面,他不想让自己的命令影响妙缘和林若依,相对于男人而言,女人对情况的判断总是会受到气氛和自己情绪的影响。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冷静,恐慌只能加速死亡。
“老大。”汲圆巨盾背在身后,走到了绯心的身边。
“你与曲宁两个人分别镇守云州府两条主要街道的方向。”绯心定定地看着云州府府衙的牌匾。
“我知道了。”汲圆回答说。
“呆在兵士中间,不要睡在外边”绯心突然补充了一句。
汲圆愣了一下,马上就理解了绯心的意思,他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苗人人数没有汉人多,却这么快就把汉人全都赶出了云州境内,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力,更可能是靠一些惨烈的手段,在所有人的心中制造恐惧”绯心眉头紧锁。
“那我们?”
“苗人的手段应该诡异非常,提防着点,冲过来的不一定是我们熟悉的东西。”绯心盯着汲圆的眼睛看,不出所料,在汲圆的眼睛中映出了慌乱的神色。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办法。除了曲宁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
沉吟了一下,绯心又说,“不论面对什么危险的情况,听从指挥是最好的选择。你是副官,要担当起副官的责任,不要再懈怠了。让他们想象自己面对的是穿着古怪,打扮奇异挥舞着刀剑的苗人会比较好。明白了吗?”
“嗯,我明白了老大。”汲圆的脸上透出坚定的神色。
“好了,去吧,晚上机灵点,别睡死了。”
入夜,一条银河在天空中横贯而过。
三千名兵士升起了两丛巨大的篝火,就靠在篝火的旁边。
这里正是云州的夏季,夜晚虽然比白天凉爽了不少,可是还远远没有达到寒冷的地步。
这些人围着火堆,就只有一个目的,相对于黑暗,还是这火焰的光芒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安全感。
围着篝火,汲圆将自己的那面印着鬼面的五尺大盾取了出来,默默地摩挲着那大盾的边角。
曲宁则映着火光看着刀刃上面篝火的火苗在一动一动地跳着莫名的舞蹈。
整个营地之中寂静的好像是坟墓一般,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人不是死物,毕竟还要吃喝拉撒,三急不得不解决,否则活人岂不是就被尿憋死了。
然而面对现在的情况,这些昔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心中不免也有些惴惴。所以上厕所的时候也是三两人一起,找到背人的地方就解决了。
“小吴子你快一点,怎么这么慢?”一个兵士等在一间民房的旁边,已经心急难耐了。
这间民房就建在一颗大树的旁边,那个叫做小吴子的兵士就跑到了树荫后面解决大事去了。
“都这么大人了,况且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提女人了,也不知道你是害的哪门子羞”那稍微年长的兵士抱怨说。
突然,小吴子拖着裤子就从树荫跑了出来。
“你******犯傻了?屙完屎裤子都不知道穿上?!”一看到那小吴子露着白光光的屁股就那么从树荫跑了出来,年长的兵士不由自主地就痛骂。
“蛇蛇!”小吴子脸色煞白,没命地逃离了那颗大树。
“什么?”看到小吴子的表情,年长的兵士也吓得双腿都有些发软。
嘶嘶
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年长兵士的脑袋旁边响起。
那老兵下意识地就扭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就和一对亮闪闪的巨大眼睛对上了。
那眼睛是金黄的颜色,瞳孔却是一条狭缝,犹如一枚竖着放置的钢针。
老兵的灵魂在看到那对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得飞出的灵窍,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了逃跑,愣愣地叫道,“蛇”
那真的是一条蛇,一条非常大的蛇。
蛇头足有人的半个脑袋大小,手掌长的信子在蛇微微张开的嘴巴里面吞吐着,散发出来一种腥臭的恶心味道。
蛇的嘴裂向下蔓延着,一直延伸到了蛇头和蛇巨大的身体相接的地方。
似乎是意识到了老兵是一个美味的食物,那蛇头在老兵的身前身后晃动着,信子吞吐着,渐渐地,大蛇的前半个身子直立了起来,比老兵的身高还要高出了三尺有余。
嘶
大蛇突然之间长大了嘴,露出了两枚镶嵌在血盆大口里面的匕首一样的牙齿。
“啊”老兵没命地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就朝不远处的篝火那里爬去。
“怎么回事?”绯心已经将长刀握在手中,一个箭步已经朝老兵迎了过来。
刚刚绯心就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兵士,可是那人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只是一个劲的哆嗦,根本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一剩下的意识就是跑,也许只有跑才能抵消他心中的恐惧。没有办法,绯心只能把那年轻兵士打晕。
可是随后就又听到了老兵的呼喊。
那老兵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总是比年轻人要稳重一点,虽然胸中的心在剧烈地跳个不停,可是在看到了绯心之后,却也慢慢地能说出话来。
“一条蛇大蛇”
眼神一冷,绯心已经知道了他们今天会遇到的对手。
放开了老兵,手中长刀一挥,在篝火的映照下划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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