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连续的两声响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粒石子正好打在了那守卫的弯刀之上。
虽然石子的力道不大,可是能在弯刀在空中挥砍的那一瞬间将石子投掷到一闪而过的刀锋之上,而且一次就命中了两个!
这份功力可不止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那守卫心下一寒,知道今天是遇到了高人了,赶忙收刀回防,守护在皇帝的銮驾前面。
见到白青青被两个守卫拦住了,现场一时之间就平静了下来,士兵们围成了一圈,将白青青团团围在之中。
“什么事情,如此吵闹?”那銮驾之中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禀皇上,有刺客来袭,但是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白青青见状高声大喊,“皇上,草民云州静平县白青青,拦住圣驾只为我父亲伸冤,求皇上为我白家做主!”
那两个守卫见到白青青如此说,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却有些不解。明明这年轻人的身边有一个绝顶高手在帮助他,却为什么要从云州那么远的地方来祐京城皇帝銮驾前面来告御状?直接让高手去解决不是更好更快?
“既然是告状,你可有状纸?”銮驾之中的男人说道。
“有!”白青青从自己的包袱之中抽出来一张卷成一卷的黄纸,远远地递给手持弯刀站在自己面前的守卫。
状纸被递入銮驾之后,在里面响起了一个有些发尖的声音,将状纸上面汐霞所写,陈诉白家村药田被占,白青青被打,到后来白蓝蓝在静平县大牢之中死于非命的整张状纸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念过之后,銮驾之中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道,“既然是冤案,朕身为天子,自然要为天下的黎民找回公平。可是你身为一介平民,却冲撞于朕,朕要将你暂时羁押起来,你可知道?”
“草民了然。”白青青说道。
“拿下!”在皇帝銮驾之前凝神戒备的守卫一挥手,从两边就冲上来了四五个兵士将白青青扑倒在了地上。
“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熙仁皇帝坐在皇城中的尚书房之中静静地听着大理寺丞古雨递交给他的关于云州静平县所发生事情的奏折,奏折是云州监察使琼阳写的。起程转折都足见文采,事实罗列也前后照应,通顺连贯。
“从琼阳爱卿所呈上来的这篇奏折来看,静平县白家村的人确实是白家村的人冲撞公堂,殴打朝廷命官,所以云州知州周孝廉才将静平县事件的主谋关押入大牢,白家三十亩药田尽数充公,对吗?”皇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站在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将手中的奏折轻轻地卷了起来,“皇上,琼监察使就是这么写的。”
“如此,传朕的口谕,对天牢之中的那名叫做白青青的人动用重刑,直到他承认了冲撞县衙,殴打朝廷命官为止。但是绝对不能让他死。”
太监总管大声应道,“遵旨”
快步走出尚书房,太监总管对守候在外面的一名穿着狱长服装的人传达了皇上的口谕。
然而等到那狱长领命从面前消失之后,太监总管却又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静悄悄地就从尚书房的院子之中走了出去。
“小德子啊,朕今天有些乏了,扶朕去馨德宫歇息吧。”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倦色,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看着前面。
确切地说,皇帝的眼睛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那里面的瞳仁黑中却还带着点点白亮,就好像死人的眼睛一样,被死白色的东西塞进了整个眼睛中心的那块黑色。
第275章 苗疆之变(二十一)()
“摆驾馨德宫”太监总管小德子高声喊着。
“不要喊,小德子,静静的,朕的头有些疼。”皇帝无力地摆了摆手。
“奴才罪该万死!”小德子赶忙请罪。
“别,别死不死的,朕今天不想听这些给朕找一个安静的场所,让朕静静。”
小德子于是上前来搀扶着皇帝的胳膊将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的皇帝引出了书房,走上步辇朝馨德宫走去。
馨德宫,其中有皇帝最喜欢的妃子,馨妃娘娘。
馨妃娘娘年纪已经将近三十,容貌大不比那些刚进宫的小姑娘,可是馨妃娘娘进宫一十五年,从来就没有失宠过。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皇帝想要休息,那么就一定会选择馨德宫。
后宫佳丽三千,貌美如花者数不胜数,论容貌,馨妃娘娘也仅仅只能算是中等,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就喜欢到馨妃这里待着。
久而久之,馨妃用巫蛊之术迷惑皇帝心神的传闻就传播了开来,而皇帝久无子嗣也因此和馨妃牵扯在了一起。
然而不管后宫之中传得多么的风雨飘摇,馨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从来就没有动摇过,相反那些肆意传播谣言的宫女和嫔妃却都被皇帝以扰乱后宫之名打入了冷宫。
如此一来,再也无人敢传馨妃的半句坏话,而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主动地巴结馨妃。
然而馨妃不像是皇后那样善交,她从来就是一个人在宫中,身边连一个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就那么一个人在宽阔的皇宫之中读书赏花,偶尔央求皇帝带她到紫漪园之中赏景,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她不像皇后那样喜欢金银,不像那些初入宫的嫔妃一样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更不像那些一门心思要得到皇帝的宠爱的娘娘们那样勾心斗角。她就像是皇宫之中的一尊佛像一样,完美无瑕得不食人间烟火。甚至她也从来都不要求皇帝来陪陪她,然而皇帝却将他人生之中将近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了馨德宫之内。
“芳馨,朕又来了,你会不会觉得烦啊?”皇帝的眉头紧皱着,头痛难忍。
“皇上您的头又疼了吗,臣妾给您敷一敷。”
馨妃从一个精致的小箱子之中取出来已经熬制好的药材,轻轻地将一条白色的丝巾在药材之中侵泡完全,等到那丝巾吸满了药水变成了黑色之后,馨妃将丝巾罩在了皇帝的双眼之上。
“还是馨儿最懂朕多少年了,朕支撑着这破破烂烂的身体,只不过是想让这天下多一些太平,让那些刚刚经历过战火的人再多一些喘息的时间”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竟然悄悄地睡着了。
馨妃轻柔地抚摸着皇帝鬓角的两丝银发,“睡吧,就算这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可是还有我,我都知道”
“尚书大人,宫里面传来了消息。”
姜家瑛正在享受午间懒散时间的时候,一个护卫走过来抱拳弯腰轻轻地说。
“念”姜家瑛依然仰卧在太师椅之中,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只是轻轻地说。
“对白青青人动用重刑,直到认罪为止。人不能死。”
“嗯”姜家瑛含糊地哼了一声。
那护卫便又是躬身一礼,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半晌之后,姜家瑛抬起了眼皮,一双仍然冷光四射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将近六旬的老人能够有的精气神。
他又再次思索了一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走出书房,“备车,去天牢。”
天牢,整个国家除了寂宁塔之外最森严的大牢,里面关押着的大多数都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的犯人,十恶不赦,只不过为了别的目的而暂时留着他们的性命而已。
然而不像寂宁塔那样囚禁的尽是一些武功高手,关押在天牢之中的人大多数都没有武功。
而能够在天牢之中畅行无阻的人,整个天下也只有四人,刑部尚书任长天,大理寺丞古雨,监察府府台辛不规,还有当今天子熙仁皇帝。
然而在亮明了身份之后,姜家瑛也走进了这内三层外三层的天牢之中,原因就是掌管天牢的总长康长明正是他的弟子。
他想要知道那个白青青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皇帝感兴趣,这就是他来到天牢的目的。
于是刑讯就自然由姜家瑛来主持。
可是尽管他们将所有的刑具都动用了一个遍,最终的结果依旧证明是徒劳的。
“这个人的心里面有一个念头把他的脑子抓住了,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攻破的。”康长明说。
“什么念头?”
“在他的心中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他觉得对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将一个谎言守到生命的尽头,除非他认为自己是对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冲撞县衙,殴打静平县知县造成那个蠢猪重伤的这件事他认为自己做得没错?”
“是的。”康长明很有信心地说。
“那么他就是真的有冤屈了?”姜家瑛面无表情。
“按照我在天牢十年的经历,正是这样。”
“给他找个大夫,别让他死了”姜家瑛从太师椅上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祐京城,任府。
任长天将一杯已经沏好了的茶水放到了姜家瑛的手边,“姜老哥,一路奔波,喝些水。”
“嗯”姜家瑛拿起茶杯意思地抿了一下杯子的边缘就放下了茶杯,“任老弟你怎么看?”
“苗人自古就和汉人是两种人,有所不和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然而一个人能够在天牢酷刑之下依然还坚持着自己的说法,我情愿相信这件事情真的还有内情在其中。”任长天小心地寻找着措辞。
“那么依任老弟的意思来说,我们应该如何办呢?”
“按我说,云州知州周孝廉是个糊涂的家伙”任长天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来一张纸片交到了姜家瑛的手中,“这是今天早晨一个人塞到我手中的。”
“什么叫做一个人塞到了你的手中?”姜家瑛瞪着眼睛不理解任长天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今天有人将这纸片塞到了我手中,而我转过头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姜家瑛的眉头皱了起来,“是谁在帮着那苗人?”
第276章 苗疆之变(二十二)()
姜家瑛展开了那张纸片,只见上面用扭曲而幼稚的字迹写着,“为静平县白家村人白青青伸冤。”
下面写着一些县的名字和后面一长串各种各样的名字或者是红色的手印。
看着看着,姜家瑛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姜老哥,你也看出来了吧?这是一封整个苗疆向朝廷示威的挑衅书,其中几乎囊括了整个云州所有苗人居住的县。”
“这个东西还有谁看过?”姜家瑛问道。
“只有你和我而已。”
姜家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怜了琼阳那孩子了,本来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这个监察使的差事啊,偏偏去了云州。”
任长天心中一凛,意识到姜家瑛应该是想要拿云州开刀了。
“这件事如果交给皇帝主导的话,一定会引起一些我们不想见到的变化,所以这一刀还是得自己动手啊。”
“您说怎么办?”任长天压低了声音说。
“明早便起奏皇上,你,古雨和辛不规你们三个人一起搞一个三司会审,把那个年轻人放回去,给他钱,给他土地,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不惜代价,一定要把苗疆的这件事情压下去。”
“明白。”任长天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姜家瑛,他很少见到姜家瑛有这么严肃和专断的时候。
“如果我们是车夫,这国家就是马车,而天子与天下所有黎民都是那匹马,车夫可以挥鞭子,可是也一定要给马一些粮食和水吃才行,否则不仅仅是没办法赶路,甚至车夫都有可能会被马匹咬伤。”姜家瑛品着幽香的茗茶说道。
“姜兄,话是实话,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毕竟隔墙有耳,传出去了就不大好了。”任长天笑了笑,提醒道。
“皇上,刑部尚书任长天求见。”
这一天熙仁皇帝并没有上朝,让众多等待在皇城之外的官员们败兴而归。
然而终归是有几个人确实是有一些着急的事情,而不仅仅是为了见到皇帝,在皇帝面前跪一跪,表示一下忠心的。
“让他进来吧。”皇帝在尚书房之中躺着,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坐起来了。
“是。”
任长天得到允许后就走了进来,端端正正地跪在皇帝的面前,“天牢几经询问,犯人白青青依旧未曾招供,抵死控告云州静平县知县袁恩盛和云州知州周孝廉。”
皇帝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无神空洞的眼睛好像是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任长天,“如果我相信白青青真的有冤屈,云州监察使琼阳的奏折怎么解释?”
“属下请皇上让微臣,大理寺丞,监察府府台辛不规三人共同审理这一桩案件。”
“此事牵连重大,从静平县知县到云州知州,甚至监察使都参与其中,实在是让朕心寒。你与古、辛两位爱卿务必将这件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如果有任何冤情在其中,绝不姑息。”皇帝虽然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可是他的口气却愈加强硬。
“微臣遵旨。”
挥了挥手,熙仁皇帝疲倦地再次躺了下来。
“皇上,您的身体”任长天欲言又止。
“朕的眼疾再次发作,这一次却比上次还要更加猛烈。”皇帝轻轻地扶着额头,忍耐着头颅里面像是被挖掘一样的疼痛。
“上一次有那医不活神医来为皇上金针拔障,然而医不活老神医却病故在寂宁塔之中”任长天沉吟着说,“微臣听闻那医不活神医留有一个徒弟在世,倘若能够找到神医的徒弟,说不定能够再次缓解皇上的眼疾。”
“朕这次的眼疾发作似乎不仅仅是让我看不清东西,同时也让我头疼得无法忍受,变得更加虚弱朕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归天之期。”
“皇上”任长天惶恐地跪在下面,“天下不能没有皇上,黎民社稷更加没有办法离开皇上。”
“人终究是要死的,朕早已经看穿了这一点,也已经慢慢地学会接受了死亡终究会降临这件事情,至于我能撑多长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熙仁皇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任长天默然。
“朕没有子嗣,朕的那个弟弟还消失在民间,想来真的是让朕很放心不下。”
“微臣一定会为皇上将那神医的徒弟带回来的。”任长天重重地磕了一下头,起身便离开了尚书房。
周孝廉惶恐不安地在知府的府衙外面等待着,而里面昔日他曾经坐着的座位后面,刑部尚书任长天,大理寺丞古雨和监察府府台辛不规三个人正在听着下面静平县知县的辩词。
整个审判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现在已经临近傍晚,天气微微地转凉,可是周孝廉的背后依然密布着一层层的冷汗,微风一过,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回想起来那天,他看到已经被通缉了三个月的白青青被从祐京天牢之中押解回云州的时候,周孝廉就已经料想到了今天可能会发生的情状,然而事情似乎严峻得多。
白青青显然是在天牢之中被刑部动用了大刑,整个人反应迟钝,身上脸上全都是还没有来得及愈合的伤口。整个人也都变得憔悴无比,再也不复一个曾经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会把他吹飞一样。
可是尽管白青青变得迟钝无比,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却抓着一个念头死死地不放——白蓝蓝是冤枉而死的。
现在,白青青正在府衙里面与静平县知县对簿公堂,监察使琼阳也在里面,而白家孙书雁和白糖那一对母女却被任长天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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