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昨日我们都商量好了要由我找到状师之后再共同去县衙的,您怎么今天却擅自去了?”汐霞看到白蓝蓝一身的伤痛,皱眉说道。
“汐霞先生,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可是毕竟这是苗家人的事情,总是不好太过多麻烦先生。”白蓝蓝忍着疼痛。
看到自己的丈夫被打成了那个样子,孙书雁赶忙从家中取出来跌打损伤的药材,就要给丈夫抹到伤口上。
白蓝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可以坚持,晚上再上药也不迟。
“白先生,虽然我来到云州才不过两个月,可是一直都寄宿在白先生家中,感念先生一直对在下的照顾,这点事情也都是应该的。”汐霞说道。
“是啊,是啊,爹爹,你就听听汐霞先生是怎么说的吧。”白青青显然这两个月来对汐霞的印象很好。
第257章 苗疆之变(三)()
“哎我们苗人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这大山里头,都没有见识。连县老爷所说的什么状纸和佐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白蓝蓝回想起来在县衙的遭遇也是唏嘘感慨。
“孩他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一去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孙书雁问道。
“哎别提了,我去了之后看到县衙的门还是关着的,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于是我看到旁边有一个很大很新的鼓,在那个鼓的旁边还有一个鼓槌,我就拿起鼓槌来敲鼓”白蓝蓝回忆地说着。
汐霞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蓝蓝看了一眼汐霞,“可是不知道为何就从里面跑出来了很多拿着一人高木杖的人出来,把我按倒就押到了县衙里面去了。等到那县官来了之后,不由分说,就先打了我三十个木杖。”
白蓝蓝一脸无辜的表情,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无缘无故地挨了板子。
“白先生,县衙门口的那个鼓是让人有紧急案件需要处理的时候才能够敲响的。你如果是击鼓鸣冤的话,县官是有这个权利先打你十个到三十个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严肃法堂,抑止小民随意兴讼起诉的刁风恶习兴起泛滥。”
“哎”白蓝蓝一辈子种药养蛊,从来就没有接触到这么多说法,这次算是真的开了眼界了。
“那汐霞先生,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白青青对汐霞先生问道。
“既然那县官想要状纸,我可以为你们代笔。可是这佐证,就只有你们自己才能拿得出来了。”汐霞先生沉吟了一下说。
“需要的是什么佐证?”白青青着急地问道。
“就是证明你们祖屋附近的那片地都是属于你们自己家的就可以了,在我们汉人的地方,有一张纸是可以证明的,那张纸叫做地契。有了地契,这个人才有了对这片地的使用权利。”
“爹爹,那我们有地契吗?”白青青转过头问白蓝蓝。
白蓝蓝苦笑了一声,“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祖屋里面。按照我白家的家谱算起,到如今都已经有将近三五百年的时间了,什么时候听说过地契这么个东西?”
“那可怎么办啊?”白青青皱起了眉头。
如果没有地契,难道土地被强占了都没办法说理了吗?
“如果真的没有地契,还可以有一个办法来证明这片土地是你们自己的。”汐霞突然说道。
“什么办法?”白蓝蓝有些绝望的目光中重新升起了希望。
毕竟他们的这片药田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如果在他的手中不保,他可真的没有什么脸面去见黄泉之下的爹爹了。
“我知道静平县的很多苗乡人的土地也被那叫做周尚亲的人霸占了,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地契,所以也就说理无门。但是如果你们一起互相证明这片土地就是自己的话,根据大塘律例,是可以证明这片土地是属于你们的。”汐霞先生尽量用苗乡人能够听懂的话向白蓝蓝等人解释。
“这样真的能有用吗?”白蓝蓝有些犹豫。
“白先生,这是目前唯一能够证明你们拥有这片土地的办法。而且据我所知,那个叫做周尚亲的人已经将周边几个县的土地全都霸占了过来,说是要利用云州这里独特的土地来做一笔大生意。现在白先生已经是咱们县推选出来与衙门交涉的代表人了,如果白先生能够带头将自己家的祖屋夺回来,那么周边的乡县也一定会按照白先生的做法这样做的。”汐霞说道。
“啊,爹爹,不如我们就按照汐霞先生说的去做吧。不仅仅能把咱们的祖屋夺回来,爹爹还没准能成咱苗乡人的大英雄。”白青青毕竟年轻气盛,心中已经被汐霞先生的话点燃了。
“可是”白蓝蓝摸着自己还有些生疼的屁股犹豫地说道。
“爹,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上百代人守护的土地,心甘情愿地让那个恶霸给强占去了吗?”白蓝蓝的女儿白糖突然出声说。
看着自己女儿那清澈的眼神,白蓝蓝沉默了下来。
是啊,自己已经窝窝囊囊了几十年,即使是在民风彪悍的苗疆,像白蓝蓝这样脾气秉性好的人也已经不多见了,所以他才会被推选出来与朝廷交涉。
可是如今那县老爷所提的佐证,他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了。不仅仅他家中的三十多亩药田无法要回来,就连众多乡里乡亲也都没办法交代。
想到这点,白蓝蓝狠狠地咬了咬牙根,“好,就按照汐霞先生说的,明天我就去乡亲们的家里去看看。”
这天夜里,白蓝蓝轻轻地点燃了一袋土烟,依靠在白家村里自己家简陋的小土屋子之中闷闷地抽着。
白家的祖屋并不建在白家村中,原因是白家的祖屋正好是在药田的旁边,那里山势陡峭,并不适合建立村落。所以白家祖屋被霸占,被周尚亲从祖屋之中赶出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寄宿在这个曾经被当成仓库的简陋土房之中。
刮风下雨,丝毫都遮挡不了。
蓝色的烟气在他的面前盘旋,渐渐地将他的脸庞都埋葬了进去。
“白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汐霞轻轻地走了过来。
“嗯,睡不着啊。”白蓝蓝将烟袋里面的烟灰磕出去,又重新塞满。
可是他的火棉却已经燃烧没了。
如今家中没有了药田,全家的生计都没了着落,就连平时不怎么注意的事情都要事事过心,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就比如这火棉,往常基本人人手中都会有一个的,可是现在自己这个族长抽烟竟然都没有火棉了。
嗤啦
汐霞将一根细长的一端红色的小木条在硝石上划过,一抹火光就那么的出现了。
不论看过多少次,白蓝蓝还是觉得汐霞先生的这根木条十分的神奇。
汐霞把木条放到白蓝蓝的烟袋上,帮助他把烟袋点燃。
“是伤口还在疼吗?”
“不是伤口啊,是心。汐霞先生,没有任何想要贬损您的意思。可是我苗人世世代代地都在这贫瘠的大山里面。这山里面种不得庄稼,也就只能种点药材,养些小虫。祖辈开荒,孙辈享福。左右也都能凑合着活,根本就比不得汉人的十分之一。可是为什么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却还是有人来抢夺我们的土地,还有人来强占我家祖屋呢?”白蓝蓝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258章 苗疆之变(四)()
“白先生您是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如今的天下,人们眼中仅仅只有金钱二字。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再也不会尊重任何事情。为了金子银子,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他也会把神仙的衣服剥光,把这衣服叫卖换成金子的。”汐霞接过了白蓝蓝手中的烟袋,也重重地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口中吐出,汐霞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苗疆的草药却是比黄金还要珍贵。如果先生家中的这些草药卖到京城之中去,恐怕先生一年种出来的草药就足够你们生活十年了。”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白蓝蓝从来只知道汉人会出比苗人高出三五倍的价钱来收购他们种出来的草药,却从来没有想到汉人收回去的草药竟然能够卖出百倍的价钱来。如此算来,他们辛苦一年,实际上所收入的银子还不如那些收购草药的汉人的十分之一。
“正是如此,白先生。虽然我是汉人,可是我却也知道这些人的些许底细。他们从来不会和你们说这些,就是因为这样的话,苗人恐怕就会抬高草药的价钱。”汐霞又深吸了一口烟,将白色的烟雾喷吐了出去。
“可是云州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人曾经想到过要把草药卖到京城去?”白蓝蓝问道。
“白先生,我虽然最近才刚刚到静平县,可是之前的一年时间我都在云州的各个乡县行走。并不是没有人曾经尝试过要把云州的草药卖到京城去,可是那些人最后都无功而返,原因就是京城禁止苗人出售草药。”
“可是怎么会?”白蓝蓝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白先生。”汐霞肯定地说。
“难道我苗人真的就比汉人要生来卑贱吗?”
“白先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生来就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人是不同的。唯一不同的仅仅是你做过了什么事,和你打算去做什么事情。”汐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白蓝蓝,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我明白了,汐霞先生,明日我便去其他乡民家里去,动员大家一起去县衙讨个公道回来。”白蓝蓝心中升起了一片热望。
静平县,白家祖屋。
“潮晴先生,照你所说,静平县所出产的这种叫做什么”才刚刚过去了不到一刻钟,周尚亲就忘记了那个拗口的苗族语名称的草药叫做什么东西。
“折齿不都。”被称作潮晴的人提醒说。
“对对对对,折齿不都。”周尚亲把玩着手中的那株小小的,叶子上面满是锯齿的紫色野草重复说道,“这草药真的能够让全身筋骨都碎掉的人重新下地行走吗?竟然能那么神奇?”
“曾经吃过这副伤药痊愈的患者,吃下去就会感觉断骨处的灼热,之后会感觉上下肌肉、骨头在收紧,好像在上下互相拉扯一样。这是在下曾经亲自在手下身上尝试过的。”潮晴说道。
“那么照先生这么说,这岂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创伤药了吗?”周尚亲的眼睛似乎都变成了金色。
“公子明断。如果我们能够掌控这种药的种植和配置,那么恐怕以后就连皇上都会亲自接见您的。毕竟如果哪天蛮人与大塘重新开战的时候,如果我们有这种神药,必然可以保证我军将士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仅仅只有活着和死亡两种选择而已。要么当场毙命,要么终将康复,苟延残喘受伤残废之人是不会存在的。”潮晴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说服力。
“只有活着和死亡两种选择而已吗,哈哈哈哈,我喜欢,我喜欢你说的话。”周尚亲高兴起来,站起来在白家祖屋之中走动着。
“可是公子,我们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在下听说这种草药药效最好的部分是草籽。可是这种草却极难人工养活,唯独这白家才有一种秘方,让草药结籽。”潮晴适时地给周尚亲泼了一盆冷水。
“哈哈哈,先生你多虑了,就连这祖屋我都已经夺了过来,更何况是他白家的一个什么秘方。他白家都已经连药田都没有了,还死守着那个秘方有什么用?不用担心,这只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周尚亲自信无比地说。
“但愿如公子所言。”潮晴显然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就两手抄在袖中,静静地坐着养神,似乎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你说什么?难道你不知我叔父是这云州的知州?”周尚亲有些恼怒地说,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这个有些神秘的潮晴先生看轻了。
“公子,关于知州大人的事情,在下知道的似乎比您还要多一些,请您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事情了,只要自己知道就好。”潮晴微微睁开了眼睛,一丝冷光从那里面倾泻而出。
“你你什么意思?”周尚亲被潮晴突然之间泄漏出来的那一丝气势吓到了,不自居地语气就软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来到云州也全是为了生意。公子在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里面混得如鱼得水,可是却不知道大海里面的波涛。不妨直接告诉公子,如果公子没办法做成这一单生意的话,想要和我合作的人还有很多。而那些人可是不会看重你叔父的面子的。”潮晴抚了抚身上,站起来,自顾自地走出了祖屋。
周尚亲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影走出白家祖屋,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胸腔中被怒火填满了,“你就在我面前神气吧,看你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一旦我把你的根子挖出来,那就是你死翘翘的那一天!”
“展涛!”周尚亲在祖屋之中怒吼道。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全身劲装的男人。
此人名叫展涛,是云州府中的枪棍教头,专门教授衙差们舞枪弄棒,同时也是知府的捕头。只不过现在太平年代,很少会有绿林大盗那样的人物出现,而一些小来小去的市井流氓打架,只要他手下的那些小弟去摆平就好。所以实际上展涛只是一个闲人。
但是他却人闲心不闲,总是在寻找各种机会展示自己的拳脚,能力,于是知州大人在考据了具体情况之后,就允许他兼一份工——跟在周尚亲的身边听差。
“跟着那个叫做潮晴的人,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周尚亲命令道。
“要跟到哪里,公子?”
“跟到天涯海角!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就算是他去屙屎你都要跟着!”周尚亲已经在咆哮了。
“是,公子。”那个名叫展涛的人抱拳领命,闪身就出了祖屋,仅仅单论这一身轻身功夫也可以算作是个好手了。
“哼,我就不信我查不出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周尚亲恨恨地说。
在大山深处一个不知名的小屋子里面,一些活在世间的隐形人正聚集在一起。
这是他们难得凑到一起的时刻,可是现在他们都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有一些无聊。
寻涯正用手支着桌子在深思着。
“公子,你看外面飞进来了好多蝴蝶。”小薰却像是小女孩一样雀跃,指着外面飞进来的那些五彩斑斓的蝴蝶说道。
“看我抓来几个。”余离跳了起来,几个起落之下身子在空中轻轻地旋转,两只如同电风一样在空中划过,落下来站定的时候手中就将那些飞舞在空中的蝴蝶一个个的翅膀都夹在了手指中间,分毫都没有伤到那些脆弱的小生灵。
“啧,竟然只有九个。”余离显然很不满足。
“错了,你左手的第二个其实是个蛾子。”站在一边的聂沫轻轻浅浅地笑着说。
“是吗?”余离将自己的左手挪过来,仔细地看着自己手指中间夹着的那个小生物。
“没有啊,你看,这是一只翅膀很大的蝴蝶哦。蛾子我还是认识的”余离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给聂沫看。
嗖
一道寒光从余离的手指边上划过,把余离吓得跳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你你干什吗”
随后他看了看握在自己手中的蝴蝶,却发现那些蝴蝶的脑袋都已经全部整整齐齐地被削掉了。
余离顿时大怒,“难道我的手指头就成了你的靶子了吗?”
“哼,我说他们是蛾子,他们就是蛾子。”聂沫冷笑道,根本就不理已经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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