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连曲宁都骗了过去,可能真的就没有问题了。”汲圆有些失笑地说。
“嗯。”绯心也笑了笑说道。
林若依收回毛笔,低下头来,心中如海浪般翻滚。
尽管她失去了自己的哥哥,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可是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是能够找到容身之所的,还是有人愿意接纳和收容她的。
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那么的不靠谱,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
第255章 苗疆之变(一)()
云州,静平县。
苗疆人都有早起的习惯,天还没有亮透,整个县城里面就都已经熙熙攘攘地喧闹起来。
这一天正是苗疆人每半年一次赶集的大日子,将会有无数的人带着他们半年的积蓄来到这里换置一些生活必需的东西。
小伙子们想在这里买到一双好的草鞋,姑娘们则期待着能够为自己添置一件漂亮夺目的银饰。而更多裤脚沾满泥土,鬓角染遍白霜的农夫则期待来这里挑选一把好用的锄头或者是一把锋利的镰刀。
如此商机,自然众多商贩们都不想错过,所以很多人都从周边的乡县聚集过来,挑着扁担,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来到静平县的市集之中,还没等鸡叫,整个集市就已经被人塞满了。
而随着太阳渐渐地升高,耀眼的阳光泼洒而下,早晨的那一丝凉气都被驱逐殆尽,温度变得越来越热,来赶集的人步伐也都变得懒散起来,甚至很多人都回到了家里,准备等傍晚气温降下来之后再出来买货。
顾客们都少了起来,卖货小贩们也就没有什么力气和心思叫卖,全都拿着水袋在不停地往身体里灌水。
在整个集市的一角,树荫底下,并排站成了一排的十几个衙役正打着哈欠站在一边,怀中抱着朝廷所发的制式弯刀,黑色布满铁锈的手铐和脚链就放在一边,勉力睁着疲惫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洒来洒去。
在这有些混乱的集市里面挑选买卖,官府的管制和安排根本就不可能面面俱到,自然很多都只能依靠买家和卖家的自觉和相互之间的小小信任。但是每年都会有一些争端和纠纷发生,这个时候,守在旁边奉了县衙的命令,特地来到这里预防打架斗殴等事件发生的衙役们就派上了用场。只需围过去将擦得雪亮的弯刀拔出来,带上手铐脚链,拖回县衙,关入大牢之中,饿上几天,什么人都会老实下来,简单明了。
不光只有威风可耍,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明眼的小贩送来烟酒水果,甚至真金白银,也算是收入不菲,是一个人人都争抢的好差事。
而现在这些衙差们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到了集市一角走过来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富贵大家族出来的公子,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步履轻盈地走着,一双如同女人一样白皙的手时不时指着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问身边的女伴,似乎只是一个刚刚来到本地的游客。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却着实吸引了所有衙役的目光。只见那女人身穿一身蓝色的长衫,姣好的身体在长衫下面若隐若现,挑逗着周围人的视线。头上戴着斗笠,白色的面纱遮住了整个脸庞,唯有从身后才能看到耳后的一点雪白的肌肤。
女人走路摇曳生姿,纤若无骨却又轻盈跳动,尽管看不清容貌,已经让周围的人频频侧目了。
“我的奶奶,受不了了”一个衙役脸上飞红,盯着那女人便放不开眼睛。
“看什么呢?专心点,那也是你能乱看的吗,小心把自己的脑袋看没了!”旁边站着的一个身材壮硕穿着捕快衣服的人重重地敲了一下那个衙役的脑袋。
“知道,知道,摸不着,看两眼还不行吗?要是娶了这么一位天仙儿,老子下辈子当驴做马都愿意。”那衙役嘻嘻笑着揉了揉脑袋,仍旧只是看个不停。
感受到了这边衙役们的目光,那男人明明正在认真地看着路边小摊上的稀罕玩意,还与身边的女子有说有笑,却突然之间转过头来,一双眸子越过无数路人之间的缝隙,正正地对上了那衙役的双眼。
那衙役涨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两条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跌跌撞撞地撞在了刚才打了他脑袋的那个捕快的身上。
“你他妈的今天怎么回事?失心疯啦?”捕快将他一把推开,愤愤不平地谩骂着。
“蛇好冷”那衙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嘴唇都变得发紫了起来。
“喂!”刚刚还在痛骂着他的捕快一下子将他扶住了,“你怎么了?怎么大热的天气,身子这么凉?”
“好冷”那衙役听到捕快的声音,身子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白色的泡沫从嘴角翻涌而出,转眼间就已经两眼泛白,昏死了过去。
“快!快回县衙,找董大夫,他犯羊癫疯了”捕快一转身背起衙役,撒丫子就朝县衙的方向跑了回去,身后跟了三五个衙役。
听到身后一阵兵荒马乱,那带着白色面纱的女人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公子,小薰太过惹眼,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小小地教训一下他而已。”男子若无其事地说,“除了那个把自己全身都笼罩在蓑笠里面的傻帽,这周围大概也无人能知道我的身份。”
自称小薰的女人定睛看去,果然发现一个穿着蓑笠眼神阴郁的男人正朝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看来,碰到小薰的眼睛又装作是无意中看到的而又偏移了过去。
这么热的天竟然还穿着防雨的蓑笠,难怪公子会说他是傻帽。周边这些赶集的小贩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不下三五十年,他们根本就没有带一点雨具,足以证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本地人。而不是本地人却穿着本地人的打扮,还来到这个集市做起了小贩,只要脑袋没有长到膝盖上去,就一定会发现他的可疑。
“还有那边那个”那公子不着意地向另外一边使了一个眼色。
小薰又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只能回话说,“公子,那人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全都看不出任何疑点,而且还用苗乡的土话交谈,应该不会是”
“他一眼都没有朝你看过。”那公子戏谑地笑着,满意地发现小薰的耳朵根升起了一抹红色。
“为什么我们一来到这里,就会被人盯上了呢?”那公子摆弄着手中的一串银质的项链,沉思说,“看来不是只有我们一家看上了云州这块土地啊,那四个老不死的也想插一脚。”
“可是公子,难道他们不是云篆禅师的人吗?”小薰不解地问。
“我师傅?他怎么会派出这么笨的人”那公子笑了起来,“想当年在凉州的时候,他都派出了最擅长跟踪的六子,现在怎么会找来这两个蠢蛋来打草惊蛇?按我想啊,他老人家肯定是站在姚彦承和姜家瑛那两个老东西的身后看热闹呐。”
“公子您说得对。”小薰点点头说。
“去吧,把这两个尾巴砍掉,我到前面那片密林等你。”那公子轻声吩咐道。
“是!”小薰沉声应道。
两个人这就走开,分别朝向两个方向移动。
第256章 苗疆之变(二)()
那穿着蓑笠的小贩和那边正在和买家争论价格的小贩同时抬起头来,相互对视了一眼,也不顾自己的摊位了,急急忙忙地分开人群分别跟着女人和那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而去。
集市前后大约有一里的长度,却又有许多分叉。
女人在一个分叉前面晃动了一下,转眼就消失在了岔路上。
那跟着她的小贩心中一跳,快步走了两步就赶到了岔路口,转过身子朝前面的小路上望去,而这一望,就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凝望了。
一枚尖端闪着黑光的银针被一只娇柔的纤纤细手一下子从太阳穴拍入了那小贩的脑袋中,那小贩闷哼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痉挛了起来,僵硬地站着,连转过头看一眼杀死自己的人都做不到。
女人用指甲夹着细针,轻轻地从小贩太阳穴中拉出来,收回到腰间,抚了抚衣袖,便轻轻地数着数字飘然而去。
“一二三”
紫黑色的血液从小贩的七窍喷涌出来,那小贩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像一堆烂肉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女人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便快速地朝另外的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半柱香之后,在一个人流稀少的小路上,女人赶上了那个跟着公子的小贩,她犹如鬼魅一般在地面飘过,半分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一只白得如同冰雪一样的胳膊伸出,攫住小贩的脖子,而另外一只手在小贩脖子后面两肩胛骨之间的脊椎突出之处一提一拍,那小贩的身体里面便发出了咯嘣地一声脆响,紧接着瘫软了下去。
女人放开双手,任由小贩面朝下瘫倒下去,随后快速绝伦地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脖颈之上,又是一声咯嘣,小贩的脑袋被踩得翻转了过来,露出来一张扭曲狰狞的脸来,死不瞑目。
“越来越完美了。”那公子倚着路边的一棵树,轻轻地拍着手掌说。
小薰露出了一丝女儿家不好意思的羞态,和刚才的冷血凌厉完全判若两人。
“走吧,”那公子一扭头示意小薰跟上,“反正路途遥远,我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想听吗?”
“公子讲的故事,小薰都喜欢听。”
“传说上古时候,云州本是蚩尤大神所在之所,与统领中原的黄帝二人形成犄角之势。后来蚩尤被黄帝打败,整个云州也就全部并入中原,直到今日,依旧是大塘的一部分”
云州,静平县县衙。
知县袁恩盛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堂下面跪着的那个人。
这才刚刚仅仅到巳时,虽然说太阳已经早早地就在天上挂着了,可是知县大人却还是刚刚睡醒。
任凭任何人刚睡醒就被师爷请到了衙门里面处置这么一宗麻烦的案子,谁都会感觉到不爽的。
是的,袁恩盛大人现在就是非常的不爽,所以他就先打了下面的那人三十大板。
理由嘛,自然就是当事人惊扰衙门了。你看你好好的不走正常的诉知讼状的流程,偏偏要来这里击鼓鸣冤。所以为了严肃法堂,抑止小民随意兴讼起诉的刁风恶习再次发生,知县是有这个权利不问青红皂白先讲将击鼓的人廷杖伺候的。所以知县大人这三十大板打的是非常之爽的。
看到那人紧咬着牙关却皮开肉绽的样子,袁恩盛大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玩味的微笑来。
于是大人就再次将惊堂木一拍,声音懒洋洋地说道,“下面跪着的是谁啊?”
这是袁大人多年审案养成的习惯,先不问你有什么冤屈,又有什么危情急状,首先问问你是什么人。一来能给自己一个思考打量的时间,免得给那些不懂事的刁民诘难自己;二来也能缓一缓气氛,压一压鸣冤之人的心中火气,一般来说敢来知县鸣冤的人都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来的,这种情绪可不好。
“草民草民白蓝蓝,状告乡绅周尚亲周尚亲强占民地,静平县西南本来是我们苗乡世世代代居住之所,可是周尚亲却拿着一纸公文强行霸占我们众多家人的祖屋,毁我药田三十亩。我去找他理论,可是那周尚亲却指使家丁将我父子二人痛打一顿,让我父子二人卧床三个月之久,请大人为草民明断伸冤!”那叫做白蓝蓝的人被打了三十讯杖,已经没办法爬起来了,就趴在地上痛声高呼着。
袁恩盛听了之后,眼睛转了一下,心里面一琢磨就大概有了一个分辨。
那周尚亲本来是云州知州周孝廉的侄子。只因周孝廉膝下无子,所以自小就把周尚亲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宠爱。这周尚亲仗着知州大人的威望,在云州肆意纵横,抢占民女霸占民宅的事情屡屡听说,可是无论这事情发生在哪个县里,都没有听说有哪个县官敢给周尚亲治下一个什么罪状来。况且最近苗乡出产的草药和蛊虫那可是紧俏的货色,一斤草药如果运到祐京城那种地方去,基本上都可以换回来一斤黄金来。这么赚钱的生意周尚亲岂有不做的道理?
看来这周尚亲像是土匪过境一般,将周边县乡都已经扫荡干净了,现在就轮到了他这个距离偏远的静平县来了。
周尚亲那边袁恩盛是断断不敢招惹的,否则如若让知州大人给他穿了个小鞋,那在这官场上面还混不混下去了?
俗话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趁着自己年纪还不是特别大,抓紧时间捞些银子才是正事,至于老百姓怎么哭喊,那他真的就是爱莫能助了。
想通了这点,袁恩盛心中也就有了底,既然周尚亲那边不能惹,那也就只能惹一惹下面的这个屁股开花的人了。
袁恩盛于是将惊堂木又是一拍,吓得下面的人一下子就将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如此案件,可有状纸?干连佐证?被造(被告人)如今在何处?”
白蓝蓝低垂着头,显然县太爷所说的这些他一概都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回去请来状师将你的状词都添到状纸上去,啊,佐证经过要衙役讲清,然后再来县衙,别再冲着一腔子蛮劲就来这县衙里面胡搅蛮缠!”
白蓝蓝抬起头,充满诧异地看着坐在高堂之上的县太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天大的冤屈竟然就变成了胡搅蛮缠了。可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民,自然不知道袁恩盛心中的那些鬼道道,只道是自己没有准备妥当一概文书状纸所以才让县太爷无法进行决断。
于是在师爷得到县太爷的示意高声呼喊出退堂之后,白蓝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那么走出了县衙。
除了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白蓝蓝回想这一早晨的遭遇,感觉真的就如同是一场梦境一样。
“爹?爹!”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扶住了白蓝蓝的手臂。
这个少年正是白蓝蓝的儿子,白青青。
“哎”看到自己的儿子,白蓝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汐霞先生来到了咱们家里了,爹爹我们回去问问汐霞先生应该怎么办吧。”白青青看到父亲身后血肉模糊的样子,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他们早晨就听到了父亲出门的声音,可是父亲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会到哪里去。而想必白蓝蓝心中是对衙门有所畏惧的,不想让白青青和自己一同受这个罪。
苗家人平时有什么纷争,都是在自己的寨子里面找年老的人决断,从来都是不去找朝廷的衙门的。可是随着人们认识到了苗疆所出产的药草和虫蛊所带来的价值之后,朝廷的人在苗疆变得越来越多,这些人光靠寨子里面的老人已经没有办法决定了。然而穷苦人家出生,人命就是不值钱的东西,谁都不知道进了这衙门到底还有没有命出来。无可奈何之下,众多苗家人就推选了当地家族最大的家族白家的白蓝蓝作为他们的代表,来和朝廷的衙门打交道。
而如今看来,他这个苗疆人的代表却只是换来了一身的伤痛,却什么都没有办到。
满腔愁苦地沿着山间小路回到家中,汐霞先生早已经等在了家中。
苗人天性淳朴,其实对汉人与苗人之间并没有区分得特别明确。所以虽然汐霞先生是汉人,可是在静平县也算是苗人的好友了。
“白先生,昨日我们都商量好了要由我找到状师之后再共同去县衙的,您怎么今天却擅自去了?”汐霞看到白蓝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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