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赢溪没有下马,直接摆摆手,“师父,弟子乃是妖精,不愁吃喝,你自己留着吧。”
他责道:“快接着,这是为师的吩咐,既是弟子,怎可违抗师命?”
“呵呵”她随手取出一段不辩其形的去皮剔骨蛇肉干扬了扬,咬了一口笑道:“师父,弟子真有食物。”
玄奘见状起迷惑,他问:“悟空,你这所食的是何物?观着好生怪异!”
“妖粮。”
“妖粮……妖粮又是什么?”
“顾名思义,妖粮就是妖精的食物,这涉及到法术,实在不好往下细里去解释。”
“妖精”想尽快脱离此话题,于是扭头示意性地说道:“师父,快走吧,一点芝麻小事就如此墨迹耽搁,何年何月才能到达婆罗门国?”
“那好,若有需要就直接向我索取。”玄奘略有惭愧地回到马上,二人并驾齐驱,行往边关的第四烽。
路上,孟赢溪挑话问:“师父,你几岁做的和尚?”
玄奘温颜道:“大业十年,朝廷决定要度二十七个和尚,并举行公开的考试。我当时13岁,虽然年岁不够,但却仗着热情硬生去参加度僧考试,结果被主考官大理寺卿郑善果破例录取,于是便在洛阳净土寺出家。”
“什么……当和尚还需要考试呀!”她和是吃惊,“那你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当和尚的?”
“追溯起来,当是因我的二哥陈素,我二哥他法名长捷,就在东都洛阳净土寺出家。当时洛阳有四个道场,其中有不少的佛学名家。兄长对我的学业极为关切,时常约我到道场去学习佛经,受佛法熏陶的时间一久,便有了强烈的出家愿望。”
“哦……原来如此。”
玄奘腹笑道:“悟空,为师也有同问,你是几岁当的妖精?是什么原因叫你想当妖精的?”
“呵呵……这个嘛,说来可就话长了!”
她不想,也无法回答这个极难的问题,于是半使鬼脸趣道:“没有千年的造化不成妖,可这千年的原由很漫长很漫长,比全部佛经加起来都长,长到无法去叙说它,讲一年仅是个开篇,讲十年也无法落尾,反正也说不清道不明,所以我干脆就不说了。”
他笑了笑,“不愧是悟空。”
“不愧是师父,心中自明。”孟赢溪随笑,“悟空嘛,悟来悟去什么都是空的。”
两人愉快了好一阵,尔后,她就着自己积蓄已久的疑惑起问:“师父,弟子有一事很好奇,你怎么会这么多的语言,不但会弟子的昆明腔调,还会这里的本地方言。”
玄奘面泛红光,“我从小便对不同的语言有着特殊的领悟与嗜好,外番的语言基本上一周就能融会贯通,如果仅是变声的方言,当日便可掌握。”
“啊……这么快呀!”孟赢溪不由得齰舌,“那你现在总共会多少门语言?”
他续前言道:“眼下能运用自如的有63门,外番异语21门,各族各地的方言42门。学习语言除了自己的心慧以外,其实讲究地缘与人缘,寺院里来来往往的香客与挂单游僧其来历很是繁杂,这更给了我上好的学习机会,另外我有一个同样善于语言的佛界知己寂天法师,他熟口21门外番异语,我所有的番外之语均拜他所授。”
“哎哟天呐,天呐!”她啪啪地猛拍自己的脑门,“仅是一门外语就已经让我吃不消了,你居然会这么多!”
玄奘看了看她这个性情活跃的弟子,笑而戳点,“悟空,空则可纳万物,此刻你便集地缘与人缘与一身,你想跟为师学习异语么?”
“想想想!”
孟赢溪早就厌倦了别人在侃侃而谈,而自己则云深雾绕地傻杵一旁的惆怅,她回神大喜,叫道:“请师父快点教我!”
“莫急,莫急,此事须精梳细捋,逐一而为,就不知你想先学哪一门?”
她激动出莺歌燕舞,“外番,外番,先学天竺外番!我先将21门外番话全部学会,然后再学我大唐的民族方言。”
“悟空果然非空悟,说你空则可纳万物,不承想你还真有空纳万物的求知***,不辱悟空其名,不枉你我师徒相称,善哉,善哉!”
“?……”
于是,唐僧的取经之行成为了“妖精”的吸取异类语言之行,因为'逆血经'那非比寻常的武功修为极大地拔高了习者的心智,她发现自己学习起来较之从前读书时容易数倍都不止,虽然达不到唐僧的境界,却也偏离无几,可望项背。
沙漠中没有明眼可辩的道路,但王祥校尉所指之路却能算是官道,因为一路均有木牌或石碑的指示标识。
这趟路途虽然很长,却叫人安心。
神秘而伟大的西域之行不容错过,孟赢溪盘算着月下来临的时间就在这几日,于是她趁着风沙狂起的时刻暗中释放功力,直至将内力减弱到四层左右。
这是“妖精”首次自控或去或留,她这么做不无道理,即便月下时内力陡增五层,功力也无法盈满,她也就不会发生时间与地点的逾越,从而错失这段令人珍惜与回味的旅程。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14()
残酷和悲凉的沙漠依旧会肆虐,不时地咆哮和狂放,但它在这两个苦行者的心中已是别样,眼前的一切俨然是大自然完美的奇迹、天才的杰作,充满了诗情画意,就连沙漠里阻碍行程的沟沟壑壑也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千姿百态郎。
天际苍寥,阳光照耀着师徒二人晶莹剔透的心灵,他们的心情或是那么的悠然自得,或是那么的心旷神怡。
在孟赢溪看来,万里长空飘来一层薄薄的云彩,仿佛还伴随着暖意的丝丝秋风,许许多多的失意和彷徨、焦虑和困惑、痛苦和无奈都随风而去。她单纯而天真的心灵和大自然融合在了一起,天真烂漫是她的表象,其乐无穷是她已然实现的渴望。
人有意,沙漠必有情。
千年岁月的无奈和迷茫化做嬉戏,在悟空那愉悦情绪与迷人神韵的感染下,唐僧衣钵尘世而未褪金尽的猥琐和虚荣得到了超脱,孤傲和忧伤逐渐被扬弃。
有婉如清扬的“妖精”相伴,即使再哀怨的心灵也会贮满光辉,即使再凄惘的身躯也会洒满活力!此时僧已非僧,佛已非佛锎。
学习语言的闲暇之刻,孟赢溪问:“师父,你的志向是否是将世间之人都感化了归依佛门?”
玄奘道:“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佛法是心地法门,不从外求,唯盼心能转业。佛制戒律,无非使众生断除习气毛病,令止恶生善,背尘合觉。戒为无上菩提本,应当具足持净戒。由是戒故,佛法得以住世,僧伽赖以蕃衍。”
她面露难色,“师父,你能说俗一点么,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为什么?”
“欲挽救今日之世道人心,人皆知推崇佛法,世人以心向佛取善即可,若人人皆为僧尼,何来的生生不息,世界还不就此毁去。”
孟赢溪就此忽然冒问:“师父,那你就没有遇到过对之心动的女子么?”
玄奘心颤地看了看千般袅娜,万般旖旎,清气含芳的她,片刻之后才怦然而回:“有,成佛之前僧人皆是凡心肉胎,动情不可避免,但需持戒。”
“这位姑娘是谁?能告诉弟子么?”
他很是为难,拖时才道:“既是持戒就须戒于心,戒于口,万万不可提及。”
“哦”没有答案的失落叫她神色稍暗,孟赢溪随口就着自己法名的意境应词,“知道了,是悟空。”
言者无心,听者错意,唐僧顿时变了脸色,灼灼地心念:“她怎地知道?!”
玄奘的心率严重失常两次,这全都被“妖精”暗下所洞悉,她忽然醒悟,也许自己就是叫法师持戒的对象。
孟赢溪刹那间绯红了脸,她心道:“是我那怪异的体香诱惑了唐僧,真是罪该万死!不过好在他定力非同寻常,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害。”
玄奘瞟眼见悟空她乍起羞涩,自己难堪无比,况且此事实则涉及两戒——男女和师徒。
悬崖勒马,他唯有通过念诵佛文方能净化自己。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南无喝啰怛那,多啰夜耶,佉啰佉啰,俱住俱住,摩啰摩啰,虎啰吽,贺贺,苏怛拏,泼抹拏,娑婆诃……唵,呼嚧呼嚧,社曳穆契,娑诃……”
突然间无事念经,其中必有蹊跷。“妖精”只是持以怀疑的事情反而因此尘埃落定,她越发紧张,当即就驭马宽松了二人间的距离,以免体香作孽。
这段闹心的插曲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学习外番语言时那特别的绕口腔调氛围于不知不觉中很快就将它化解,尔后照例是亲近的距离与她那偶尔迸发出来的嫣然笑声。
走至月亮升起,已是人困马乏,喂饱马儿后,二人相距数十步于沙沟避风而寝。
夜里的风相比白日里小了许多,可气温实在是低,此前滚烫的沙石迅速冰凉,唐僧加了件缁衣,又取了毛毯裹身方才稍微舒坦些。
半寐间,他想起梦衍西仙子她连基本的歇息行李都没有,心中立时忐忑不安。
玄奘对着她所在的方位喊:“悟空……”
那边即刻就回:“师父,怎么了?”
“天凉,我拿条毛毯给你。”
孟赢溪笑道:“师父别费心了,不用,我不冷!别忘了,弟子可是天地间无所不能的妖精!这小点寒气还奈何不了我的法身。”
玄奘抱着自己的毯子小心地摸黑过去,“悟空,我过来了,你来接一下手。”
“哎哟!”唐僧忽然惊声惨叫。
“呼……”孟赢溪闻声凭空闪到他身前,香风扑面浴身,两人仅有不足一手的距离。
她紧心相问:“咋地了?”
“没事,被骆驼草扎了几下。”
“看你,送什么毛毯啊?”孟赢溪伸出双手贴到他脸上,“瞧……我的手有多热乎,根本不冷!”
她忘了时下循规有男女授受不清的忌讳,更何况对方还是持戒的法师!
脸上突临的这两股温香柔热叫玄奘惊得趔趄躲避,“那好,那好,你赶快回去休息。”
“妖精”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急急回去。
唐僧于慌乱中返身逃窜,结果又被大簇的骆驼草结结实实地狠扎了个半身,他咬牙鼓腮地强忍着不敢哀号吭声,愣是憋出了一脸的各类蛤蟆出没。
“噶吱……”缁衣扯出个寸口的破洞。
孟赢溪先是听到了唐僧再次扎刺而又憋通的闷声,尔后又传来衣服被长刺拉坏的声音,但她知道事出有因,而且完全是由自己的莽撞而起,于是实在不好意思吱声,不过却偷偷笑了许久。
首次与女子的肌肤相亲虽然只是一瞬间,时间很短暂,但却足以叫持戒之人惊慌失措,刻骨铭心。
这一晚,唐僧辗转难眠,经文念诵了大半夜。
“唵,修哆唎,修哆唎,修摩唎,修摩唎,萨婆诃……唵,嚩日啰怛诃贺斛……”
'次日天明……'
“哎哟师父,你的僧服破了!”孟赢溪来到人前假意吃惊,尔后又询问:“有没有针线?我来帮你缝补。”
“无碍无碍,僧服本就讲究坏色,以免贪着,就连新衣都要用婆树的皮、根、叶来故意上杂色点净,这点破损无伤大雅。”
“这哪成?”悟空嗔道:“师父此行可是要去外番,别让外番人士以为我大唐的和尚都是叫花子,这太有失国之尊严了。”
他觉得此话有理,便同意了,“那好,就先补一补再上路。”
唐僧取出针线正欲自行修补,结果被“梦衍西仙子”一把夺了过去,他慌忙伸手讨道:“诶……快还回来,我自己会缝补之技,悟空不必周折。”
她不做理会,反而伸手过去,“把衣服脱下来,针线活还是由女子来做比较合适。”
孟赢溪看了看愣身愣眼的玄奘,顿时想起昨夜的尴尬,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师父你别闲着呀,去喂喂马也好,我这里很快就能弄完。”
“哦……对呀,我这就去喂马。”
玄奘无奈之下只好从命,不大会儿工夫,僧服就已然补好,他心怀愧意与感激地接过衣服,两人再次上路,“妖精”继续学习她的天竺外番语。
王祥校尉所指之路是军需供给的捷径便道,不过才走了两日,月升之前就接近了第四烽。
行到沙丘顶部,孟赢溪发现烽台隐然可见,她兴奋地叫道:“师父,快看,第四烽到了!我们快点赶过去。”
“诶……悟空,等一下!我们最好不要明着去第四烽。”玄奘手嘴并用,赶紧阻止了那欲扬的马鞭。
“为什么?”
“唉……”他叹息道:“我毕竟是被朝廷所通碟之人,虽然王祥校尉大度地放我通行,但这并不代表着此处的军士也愿意放行,我们还是等天黑之后再悄悄取水而行吧。”
“妖精”不惧打斗,却担心唐僧的菩萨心肠不容如此,于是就应了,“行,那我们就暂且休整一下,趁夜色时偷偷于烽台下取水,然后溜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15()
'夜色笼罩……'
两人小心谨慎地靠近烽台,孟赢溪弃马预先找到水源地点,然后才折回来唤上唐僧,一起牵马行去。
人马饮水,灌水囊,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锎。
“咴儿咴儿郎”
马匹得到畅快,牲畜不知危险,突然扬首鸣叫起来,一马喜鸣,两马皆欢,踏得水声“哗啦哗啦”直响,师徒二人暗呼不好。
“嗖……”
一支飞箭从烽台上袭来!
“呼……”
孟赢溪迅出掌风推过去,将利箭打偏。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玄奘生怕更多的飞箭招呼而来,于是效仿上次一样赶紧喊叫:“第四烽的军士请不要射箭!贫道乃是从京城而来的和尚,请通告王伯陇校尉大人,是王祥校尉让我向贵地借道的。”
对方听了果然不再射箭,上方有一士兵喊道:“既是如此,请师父进烽台来,我们这就开门。”
“安全了!”孟赢溪蒙起面布低声道:“走吧师父,咱们进烽台,他们没有敌意。”
“嗯……悟空,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届时记得千万要哑口,面布也不可摘。”
“明白!”处于安全考虑,她随即使出'逆血易'改变了身体。
数位士兵打着火开门出来,他们眼见其中一人果然是和尚,便放心地将二人都迎了进去,说话也很客气,“二位师父,请随行。”
王伯陇校尉得到通告后便主动出屋来恭候,他见到人面后先是一阵惊诧,随后才易脸大笑,“哈哈哈……欢迎京都之佛造访边关。”
唐僧赶紧僧礼问候,“南无阿弥陀佛,贫道玄奘携同弟子悟空参见校尉大人。”
孟赢溪见机一同施僧礼。
校尉如此,一是因为此僧与他手中的通碟画像几乎一模一样,二是因为此人与本家有交情。
王伯陇与王祥的行事风格雷同,领人进屋后,他先命士兵退下才正式说话,“玄奘法师取道坎坷的精神与实践叫人好钦佩,这般艰难之路竟然愿冒险而行,并且丝毫无惧朝廷的阻挠。”
对方开门见山的话让玄奘的脊背酥酥地发凉,他紧张地回道:“玄奘无逆心去违反朝廷的命令,一意孤行乃是迫不得已,眼下世间的佛法太过凌乱,互有抵触,须得用婆罗门国的真经来洗涤与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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