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赢天暂时无法辨别他们是不是恶人,就主动问话:“诸位侠士来此有何事?”
对方的领头捏着下巴邪眼答道:“妙应真人在哪里?快点喊他出来。”
此人说话毫无礼数,“她”有些恼了,“他不在道观,你们有事可以跟我说,我自会转告妙应真人。”
那人满脸不屑,语音拖泥带水地回道:“我们寨主受了极重的内伤,所以得需妙应真人及时下山走一趟,玄门道观里的那些个普通道士不行,还得孙道长亲自上手方能回天。”
他忽地一顿,凌态问:“诶……姑娘,我说你是谁呀?”
对方的话叫武赢天立时明白,原来这玄门道观中的其他道士是被这帮贼人抓了去给寨主治病,怪不得连孙思邈都不知缘故。
“她”故意谑道:“我也是病人,是专程来找孙道长医治的。这看病嘛,也讲究个先来后到,等本姑娘的病全治好了,才会轮到下一个,你们呐……就回去慢慢等着吧。”
“哦……原来姑娘是病人呐,嘿嘿……”
这帮人原形毕露,远围住“她”,然后转着圈地看了又看。
领头淫邪道:“我看姑娘得的是姿色过佳之病,这个好办,只需解了衣物,由我们众兄弟来医治就行。”
八个刀客“嘿嘿”辱笑着,色眯着眼睛,口水淋漓地使步靠拢这个秀色可餐的病人。
一个滚爬了数朝数代的“妖精”哪会在乎区区几个无良爪牙?
“她”长笑后狠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问问本姑娘得了什么病,就敢上来胡作非为?”
他们俨然惊了惊,暂时封住了动作。
领头的稍带疑心问:“你身患什么病?”
有人自认聪明地提示:“难道姑娘得的是花柳病不成?”
武赢天万万没料到自己竟被他人认做了勾栏女流,很是羞恼,针光腾地一闪!
“淫贼,如果是花柳这种凡疾小病,本姑娘才懒得出言警告。”
那边白眼急扩,“到底是什么病?”
“她”诓道:“诸位听说过近死病吗?”
“没有,啥叫近死病?”
对于恶人,武赢天历来不手软,今天本就闲淡度日闷得慌,于是“她”先妖出狐狸精的样子诱惑住这帮匪徒,馋馋眼睛,然后才使妖话寒碜他们。
“她”虐口道:“很简单,凡是挨近我的人啊、鬼啊、神啊什么的,统统都得死!就连妙应真人他这个颇有修行的道士都被本姑娘的病给吓跑了。”
寒光群扫,“你们几个可真有胆,不愧是武功与人品都低俗不堪的劣等粗人。”
领头的无视羞辱而狂笑道:“我还当是什么疑难杂症,原来姑娘得的是叫男子近身思死的妙病!这个好,这个好,妙哉妙哉……不近身不知苦相思,不思不仙死。”
他忽地邪眼,“不过……能与姑娘相亲相爱,即便当下就快活死了,做鬼也风流!”
不堪入耳的话令“她”面容即换,冻颜泼声:“找死!”
武赢天不等他们扑上,双手振爪一探,【逆血挂】已是主动将人“呼”地收了过来。
“她”正欲毙了这几个畜生,忽地察觉有一匆忙的脚步声临近道观,辩得是孙思邈回来了。
武赢天及时忍住了手,孙思邈也快跑到门口,马上便露了面。
有着道家上乘修为的妙应真人有时虽然会因为思想入事而显得呆呆傻傻,但机灵起来却是另一番状态,决然不同。
妙应真人乍眼见诸多的陌生男子七手八脚地“嗷嗷”狼叫着粘在赢溪姑娘的身旁,此状明显是在群行非礼,他立时怒火中烧。
“孽障,休得无礼!”
孙思邈大吼一声,使出道家的逍遥内功,踏步一跳,迅疾就飞身过来。
武赢天确实没想到以医术见长的孙道长居然还会几手功夫,心中触动了一番,于是暗下死死钳住这几厮,让他们服帖地去领受下道家的招数。
“噗、噗、噗……”
他聚力于双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以极快的手法从身后挨个点了这些恶徒的穴道。
见这几个混蛋都中了招,武赢天立刻收起了她的【逆血挂】。
失去了固定身形的力量,此八人悉数扑通栽倒于地,他们就如同昏死了一般乖顺,既不动弹,也无声张。
妙应真人猛地将她远远拖去一边,急切地关心道:“赢溪姑娘,你没事吧?”
“她”暖心地回声:“孙道长,我没事!”
他面显宽慰地舒气道:“没事就好,那你站远一些,贫道要对这些恶贼施上惩治之药。”
孙思邈说罢就跃入旁边的一间屋子,他这一进一出几乎只是喘口气的工夫,身手很是了得。
待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已是多出了一个梨般大小的药罐,眼中满是厌恨的目光。
只见他取出木塞子,将小药罐中近乎黑色的药粉分别抖落撒在八人的头部皮肤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安好木塞,渡着闲步回到屋子,并将药罐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武赢天一脸惊奇地远远看着,完全不知道他这如此这般是意欲何为?
孙思邈略为痞笑地走出来,他上前俯身去解开地上各位躺客的穴道。
随着穴道的逐个解开,这八个人逐个地满地打滚,他们用手狂抓整个头部,显是十分痛苦。
群声嘶叫:“啊……好痒,好痒!妙应真人饶命啊……”
妙应真人于乱声中镇定地走向旁人。
“她”迎道:“孙道长,你们这玄门道观里面的其他道士不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吗,道长们实际上是被这帮恶人掳去给他们所谓的寨主治伤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
孙思邈醒悟后凛容呵斥道:“你们几个畜生给贫道听着,速速将玄门道观里的道长们完好无缺地送回来,否则贫道不予解药,叫你们生不如死。行了,快滚吧!”
“是是是……”
八个刀客神经抽风般地狂抓着无法忍受的体肤奇痒,蜂飞蝶舞般地乱形逃走了,道观里传出阵阵笑声以示相送。
两杯茶。
两个人。
一张青石桌。
这次的热茶是妙应真人亲手沏的。
孙思邈正色呷了两口茶,万分不解地问:“赢溪姑娘,你……你怎地不使用绝世武功教训他们,却任凭恶人肆意羞辱。”
武赢天不肯承认自己本事,于是诓言回道:“孙道长,我那奇阴的功夫不是武功,只是养身的内家驻颜之术而已。”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叫妙应真人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他叹息着试点道:“赢溪姑娘,你还想治疗好身上的异病吗?”
“她”当即随口过去:“想啊,当然想啦!不知孙道长何出此言?”
点而无用,他难色着直言以对。
“既是如此,那赢溪姑娘就别再用不切实际的话语来搪塞贫道了。”
“前辈敬请放心,贫道虽然向往长生之术,却是万万不会追问前辈那奇妙阴功的秘法和口诀的,因为男女在体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明显用于缓劲的一口茶过后,话才继续。
“在妙应看来,阴生万物,阳由阴生,因而大弱于阴……”
“阴如海,深无底,阔无边;阳若山,脉有界,峰有顶。”
“女子占据了天机可专练阴经,而男子无此天福,既不可专修阴,更不可只练阳经,此二者都是自折阳寿的歧途,万万使不得。”
“所以即便前辈告之贫道其中的奥妙法则,也是白费苦心的枉然。”
听完这番话,武赢天脊背一麻,不由得定身哑口。
“她”既惭愧又犹豫,看来对方早在把脉确诊时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只是碍于自己矢口否认的情形,才不好得当面揭穿,一直未明口实说罢了。
既然瞒不住,只能还出真面来示人了,不过依旧是以师父的名义。
“她”喝了几茶,缓道:“孙道长果然神通广大,于细微处便可查知赢溪的渊源。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撒了谎,我确实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赢溪先前的胡口白话多有得罪了,还望妙应真人道发海涵。”
闻者动容。
“呃……不不不,前辈言重了。”
妙应真人起身,庄重地正式行以拜见,“赢溪前辈仙临万福,凡道孙思邈迟行尊礼才是罪过。妙应能在有生之年幸见前辈,此生可说无憾了。”
武赢天赶紧抬手释礼。
“孙道长快快免礼!”
“哎呀……你不要左一个前辈后一个前辈地喊我,你还是叫我赢溪姑娘的最好。”
“想我活了数百年,好不容易弄出了一副年轻姑娘的容貌,结果被你随便三两句话就把人给喊老了去,白白可惜了我的这张嫩脸,不妥不妥。”
二人会意地畅笑……
“她”释前言道:“孙道长问我为何不整治恶人,其实并非如此。道长若是晚来一步,他们定是魂飞西天去了。我呢,顶多会留有一两个活口,以用作信使,好叫其他道长能尽快地安全回来。”
孙思邈愣了愣,自撵出若有所悟的神情。
他道:“莫非……赢溪姑娘准备使出的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近身冰血毙敌之功?”
武赢天笑道:“孙道长好博闻,确实如此。”
他倍生惭愧,“哎呀,贫道真是懵懂无知,适才在高人面前以拙技献丑了,妙应还道是赢溪姑娘因重病而丧失了武功,被人欺负了呢。”
“孙道长哪有献丑之说,你那神奇的点穴手法和随后的怪招痒痒药才是叫赢溪大开眼界,佩服不已,实在是高明之极。”
二人又起笑……
闲聊茶尽之后,孙思邈要去厨房准备斋饭,结果被武赢天拦了下来。
“孙道长就别忙碌了,这种果腹的小事还是由赢溪来吧,你赶快去发呆,尽心思考如何才能治疗好我的病才是王道。”
“不行不行,哪有让尊客当烧火丫鬟的道理?”
他小劲拨手硬闯,“赢溪姑娘快去一旁歇息,等做好了斋饭,妙应自会叫唤。”
“她”依然坚持己见,反手推撵道:“快去发你的医术呆吧,做饭之事想都别想。”
妙应真人没有顺意,固执地坚持要自己上,但几番争抢之后,他也只得作罢,于是就坐在一旁看着赢溪前辈生了火去弄斋饭。
孙思邈静静地呆了一阵,冷不丁吐话:“赢溪姑娘,其实妙应已经想出了法子来治疗你的病,只是……”
“她”头也不回地喜道:“修道之人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快直说。”
“只是成与不成不是完全清楚,而完全清楚的只是知道其困难很大,兴许就是一种不可付诸实践的美好愿望而已。”
“唉……怎么还是这么罗嗦,讲重点。”
他云思而言。
“道家有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阴阳本互生,太极本无极。”
“如果这世上有一种武功能完美地圆融阴阳,使阴阳替换自如,那么赢溪姑娘的病即刻可解。”
“可是,要创立一门博大精深的武功何其容易,所以……唉!”
“她”兴声问:“就这么简单?”
他驴了,“啊……简单吗?”
武赢天因为寻痕迹先是念起了启蒙于九真派窦氏兄弟阴阳掌的【逆血碎】,不过自己习会后依然犯病。
莞尔,“她”又转思起那两位“神仙”有趣的内家五行掌功夫,其猜想此功定就是太极,于是高兴地大笑不已,仿佛傻了一般。
孙思邈被笑糊涂了,“赢溪姑娘因何而笑?难道是在笑妙应在痴人说梦吗?”
自闹了片刻,“她”敛笑释道:“不是不是,孙道长所说的这功夫早就已经有人练会了,我不但见过,还与之较量过,应该不难习会。”
“是吗?是何人习会了此等无上的妙功?”
“他们就是齐国皇帝萧宝卷身边的那两个假神仙。”
“什么?假神仙。”
“呵呵……对呀,此二人一个是七谷之神,真名叫叶郓;另一个是七水之神,真名叫朱光尚,这人还官至相国。”
“哦,原来是他们!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妙应于书中略知一二,不想大骗子却有些真本事。”
“叶郓和朱光尚是大骗子不假,不过骗的是误国害民的傻皇帝。要知道,他们效忠的人是萧衍,当算是功臣。”
“效忠萧衍……原来是这样啊!赢溪姑娘所知晓的尽是些不与外人所能触及的隐讳史实,此事应属机密,书中并未提及。”
“……”
“她”和孙思邈就这样在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中做好了斋饭,气氛很是融洽。
饭后,两人相约着去道观附近的林中散步怡心。
武赢天边走边思索如何行出五行掌,当其想好了用一掌吐劲一掌纳劲,可以旋力为球形方法后,便索水引路至溪边。
“她”停步笑道:“赢溪现在就试试这神仙才会运使的阴阳功法,这五行掌号称刚柔相济,虚实变换,松紧相辅,是不求形象但求意真的内家功夫。孙道长观摩一下,看看正确与否?”
孙思邈退让一旁,回道:“好,就请赢溪姑娘露上它一手,好叫妙应也开开眼界。”
“嘭!”
“她”举起双手向上发力一震,落下了大片树叶。
逆血劲道开始一吐一纳地循环绕圈,密集的落叶尽数被卷入其中,可惜形状只是扁圆,而非球形。
妙应真人看得极其欢欣,但行武者却暗下着急。
武赢天很快想到了问题所在,自己只顾及到了平面,而非立体,于是另外再发出两股方向决然不同的力道,以形成经纬交叉之状。
随着新力道的加入,扁圆的树叶圈很快翻滚为一个椭形的球体状,经过力量的分配修正之后,它终于圆满了。
成功的喜悦难以自抑,“她”笑出的芬芳扑洒四周。
“呼……”
其劲道突延,树叶球被故意向着远处推打出去。
“砰……沙沙……沙沙……”
绿色的球体撞树而散形,树干剧烈摇晃,巨量的叶片扩冲着肆意飞舞,伴随着杂响的落叶声,满目的叶子演化出无比精彩的场景。
万般惊奇的孙思邈正欲说话,却见赢溪前辈已经转身,并双掌对向溪水,于是他暂时忍了口。
“哗啦!”
溪流之水突然腾飞而出,与树叶一样,它照例被悬于半空之中,并成了晶莹夺目的球体状,透水的阳光被反射出片片彩虹,异常的奇美。
“呼……”
晶彩的大水球被满面桃花的人为地故意推了出去。
“砰……哗啦啦!”
巨大的水体猛烈冲击树身而溅形为庞大的水花,晶光四下飞扬,又是另一番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彩美景。
武赢天收手折身,兴奋地喊道:“孙道长,这融合了阴阳交替的五行掌法怎么样?”
“啪、啪、啪、啪”
孙思邈击掌喝彩,“好奇妙的功夫,叫人相当震撼!”
掌声未尽,他的话锋便很快一转,“赢溪姑娘确实做到了刚柔相济、虚实变换,只可惜那两位神仙所修的五行掌徒有其表,形似而神离,并非妙应意想中真正的阴阳太极。”
“啊?”
期待着更多称赞的人顿时心凉,不由得僵住了笑容,“这,难道这还不算阴阳大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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