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山吾听罢甚是震惊,再度离开座位,行起了单跪大礼。
他敬色道:“赢溪前辈竟能自创武功,真乃旷世奇侠!晚辈岷山吾伏身景仰。”
“诶,使不得使不得,既是为友,切莫再这般拘礼。”
武赢天万万没想到古人如此有礼数,礼数还如此繁多,“她”被这位性情率真的冉駹国汉子弄得既感怀又极不自在,赶紧地将人扶起来。
礼数之闹才消停,两个小二已是来到跟前,他们一人抱酒坛,一人端送菜肴。
来到酒楼就是要行以吃喝,发邀之人立刻招呼着武赢天喝酒吃菜,甚是热情。
岷山吾要的是一整坛酒,旁人见了不以为然。
酒坛打开,跟着是摆酒具。
这位礼数极盛之人亲手预备的酒具却大小不一:大碗一个,小杯一只。
武赢天一看便知他要用酒家附上的怡情酒具斟给自己,于是摆了摆手,道:“酒事切莫代劳,随性自斟自饮方才畅快。”
岷山吾的酒性本如此,喜洒脱,特别嗜好自主尽兴,至于旁人,爱醉不醉。他笑道:“如此甚好。”
待岷山吾斟满,武赢天也用大碗斟了个满满。
“赢溪前辈,请……”
敬了第一碗后,岷山吾就只顾自己边吃边喝。对于尊上,冉駹国的风俗是不劝酒,敬酒也只能是一次。
为了真实地演绎出师父的不凡酒量,岷山吾喝一碗,对酒并无嗜好的武赢天也速度一致地喝下一碗。
一碗接一碗!
几个回合下来,诺大个酒坛子就空了!
因为武赢天暗下的运功排酒,整个酒楼和窗外的空气中飘满了浓烈的酒香,就好似打碎了酒坛一般。
对于非一般的酒味,不明真相的岷山吾只当是此酒相当好,须痛饮一番。
在感怀酒的同时,他暗暗佩服赢溪前辈的爽劲与酒量,更是忽然间心神豁朗,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人生知己。
好酒之人扭头便是一声招呼:“小二,再上两大坛天安酒!”
此声一出,酒家和远座的客人一律怔了怔,各种古怪的眼神招呼而至。
在长安城,这天安酒的度数在所有酒类中数最高,一个大坛就足以让数个壮汉喝个酩酊大醉,可这区区一男一女竟要喝它三个大坛,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除了酒的度数,天安酒的价格也奇高,因此鲜有人海喝得起。
一连三坛价格高昂的上等酒,虽不算是小本买卖的酒家也不免担心自己遇到打死捏碎也付不出酒钱的混食赖子。
最后送酒过来的小二主动留了脚步。
他于施礼中直言不讳道:“二位客官,掌柜命小可前来相问,这酒钱……可否先行付罢?”
岷山吾也不生气,畅笑着拿出一大锭金子递过去。
他反问道:“足否?”
店小二眉笑颜开,赶紧作时揖赔不是:“足已足已……二位客官请慢用。”
岷山吾正身爽笑,“晚辈乃是好酒之徒,但饮遍天下也难逢知己。今日得遇赢溪前辈,才算是寻到了快哉之友。赢溪前辈,可否与晚辈各守一坛,喝它个痛快?”
武赢天之所以海喝不醉是因为能用强大的内力将酒排出到体外,而这个来自冉駹国的岷山吾却是真刀真枪地凭真本事来喝。
“她”很好奇这人怎地这么能喝?
好奇之余营生出佩服,于是“她”拉过一坛子酒,欢悦道:“岷弟,请……”
“岷弟”二字叫岷山吾一时惊谔!
这称呼为何突然之间发生了改变?
究竟是口误,还是其它?
疑惑者不愿太多自我瞎想,于是他开口讨教:“赢溪前辈因何称呼晚辈为岷弟?”
武赢天之所以这样其实不过是为了顺自己的心,明明是年纪偏差不大的人却硬要弄出个别扭的长幼尊卑来,叫人心里堵得慌。
虽然其初衷实因为假扮师父,不得不如此,但言来听去始终感觉怪怪的,隔阂太甚,于当下欲欢的喝酒气氛不符,于是干脆换了个说辞。
“她”笑回:“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个晚辈,听去甚为别扭,莫不是生分。既是知己,吾等且以姐弟相称方才自在。”
岷山吾受宠若惊,大为喜悦!
于是……
繁礼之人又离开了桌子,这次直接行出了双跪大礼。
他道:“赢溪姐姐在上,请受岷山弟一拜。”
“她”实在受不住此番大礼,又是忙于抬手又是忙于言释:“岷弟快快免礼,若再这般繁礼可是折煞姐姐了。”
以姐弟相称之后,武赢天和岷山吾两人果然双双因此而随性。
抛开了潜在的束缚,姐弟俩一心爽于谈天说地和把碗豪饮中。
这顿酒菜……
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酒罢菜尽,岷山吾起身作时揖言辞:“赢溪姐姐,岷山弟今日还有要务需去见觐汉皇帝,为弟就此与姐别过,待明日午时再于此处行相聚。”
见觐汉皇帝!
武赢天心下吃了一惊!
其心想:“原来这个岷山吾竟是冉駹国的使者,怪不得他的言行谈吐间彰显出不凡的气概。”
其又思:“师父的余日已是不多,此人虽然可深交,但我恐怕不能再与这弟弟纠缠不清。”
“她”道:“也好,吾等有缘再相聚。”
岷山吾一听,顿时不安,因为赢溪姐姐的话明显是明日之约她不会来,其中更透露出了告别,有可能不再碰面的意味。
对于眼前之女挚友,他是万般的不舍。
思量片刻,挂念者上前悄声耳语一番。
武赢天听罢喜不自禁,频频点头应喏。
接着,岷山弟奇怪地正颜行大礼致歉。
原来,岷山吾为了与武赢天多处几日,斗胆问“她”愿不愿意假扮为自己的夫人,假名柯木泽,然后一同前去朝见大汉皇帝。
武赢天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应下,因为面见皇帝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美事,尽管寻找师父同样很重要,尽管自己这个男人要暂时委屈为他人的老婆。
冉駹国的服饰与发型皆与汉人不同,换装势在必行。
于是……
岷山吾便寻了家客栈,租下一间客房叫赢溪姐姐进去更衣。
由于时间紧迫,不可能找店家新制冉駹国的女衣,出于无奈,武赢天只能有什么穿什么。
岷山吾身材魁梧,他的衣服不合适。
武赢天最后穿的是岷山吾下属待备换的男式新衣,“她”也因此首次惊诧地目睹到了冉駹国的特殊服饰。
更衣完毕,接下来是改变发型。
因为复杂的发型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来表述,屡次的尝试均不贴切,岷山吾不得不笨手笨脚地亲自帮“她”重新梳理了冉駹已婚女子的发型。
武赢天精心准备的,才佩戴不久的首饰因为不属于冉駹风格而遗憾地被为其梳妆者要求取下。
这位大将军心下自我宽慰:她这份古怪的装扮明白人一眼便能看出破绽,发型也只是模仿了个大概,但大汉朝中想必没有明白人,只道是地域与风俗不同,冉駹国人士的服装格式男女统一。
尚未婚配的岷山吾满心喜欢地暗暗审视了一番雪肤花貌宛如少女,实则已百岁的漂亮假良人。
他诚意地赞叹道:“良人生得好生娇美!倘若为弟真能得如姐般花样之良人,即死亦欢。”
武赢天笑而不答,本就是萍水相逢,稍后就会离别,自己何必与眼前误会自己的人较真。
见觐汉皇帝是极其慎重而不可怠慢的大事,三位真正的冉駹国使者脱去了既为避免不测也为行走方便的汉人服饰,他们在此更换回了本国的传统新衣。
很快,这四个冉駹国的使者便准备就绪,准备牵马离开客栈。
他们才是动身下了楼,院中突然闯进六个蒙面剑客,来者的动向及眼神所在昭示出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别人,正是这四位冉駹国使者!
剑客的眼光杀气腾腾,宝剑更是锋芒毕露!
大白天的居然有险情,武赢天对于长安的治安颇有微词。“她”正欲上前教训这六个蒙面人,却被身边的岷山吾拦住。
他道:“良人且到一旁歇息!”
一句话的意境叫武赢天云生出好一阵莫名的感动。
“她”暗想:“先看看这冉駹国假相公的本事也好,如果他刀法稀松顶不住,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他见身边人未动,催道:“刀剑无眼,良人稍事回避。”
“嗯。”
武赢天回了一个领情的眼神,随后主动退到了后面。
“嚓……”
岷山吾和他的两个随从同时拔出了锋利无比的羌刀。
“敢问诸位壮士有何指教?”
对于岷山吾的发问,无一蒙面剑客用嘴回话,却又无人不用行动来回话。
他们身形俱晃。
一片白光闪动!
六剑合阵就刺!
岷山吾和他的两个随从挥刀迎上!
“叮叮当当……”
客栈的小院中剑飞刀滚!
何举堪称唯恐避之不及?
关门闭户!
客栈里的客人,主人,上人,下人,人人全都被吓回了房,退回了屋,紧紧闭锁房门。
蒙面剑客的六剑合阵十分厉害,满天笼罩的皆是剑花剑影,三个冉駹国武士完全被寒光封锁其中!
但……
翻滚出天式纵横的羌刀也不客气——勾!拦!撩!冚!刺!般般浑然天成。
一个背刀旋风脚后,岷山吾顶了上前!
盘步后扫!
钳步标刀!
转身拖刀!
西牛望月!
转身抽撩!
他一气呵成地使出怒杀五关的凶狠刀法。
“咣当!”
一剑客的长剑脱了手。
六剑去一,其势顿弱。
缺口一开,岷山吾瞅准战机对随从大呵一声:“狼牙阵!”
三把羌刀瞬息换招……
岷山吾祭出了魁星独立刀法!
他左方的随从亮出鱼樵问路!
他右边的随从杀出登山赶月!
力呵!
三人合力出刀冲击剩余五剑!
“咣当!”
“咣当!”
蒙面剑客再失两剑。
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三把羌刀继续按照套路行事。
刀锋劲滚之下再次换招……
单凤朝阳!
推窗望月!
轻风落叶!
“咣当!”
“咣当!”
“咣当!”
蒙面剑客已无剑可使,成了纯粹的只是蒙着面的人。
“闪!”
随着为首的蒙面人一声呐喊,六人齐齐跃身跳出圈外,转身就逃得踪影全无。
岷山吾无意追杀,当即收住了凌冽的攻势。
假相公如此的厉害,这叫武赢天始料不及。
“她”笑赞道:“良人好功夫!”
“非也,乃是这帮贼人不经打。”
岷山吾谦虚地笑而收刀,他的两个手下也面露轻松地窃笑。
虽然江湖经历浅薄,但武赢天还是看出了蹊跷,这六个蒙面人并非是不经打,只是遇到了更强的对手而已。
对决赢了剑客,但疑问却越加甚:对方一句话都不说就开打,说明意图不在谋财,那他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事发必定有因,个中的缘由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武赢天蹙眉问:“良人可知强人因何而来?”
无缘无故遭受到威胁,岷山吾无不是纳闷。他摇摇头,叹道:“许是为寻仇,却将人错辨。”
一团黑影突然悄无声息地从隔壁墙院腾空而起!
此人的身法极其隐秘和迅速,其身影贴着墙头横向弱露半身,确定目标的细致方位后就凌空震手……
只见大把的牛毛细针铺天盖地向着四人撒来!
在这危急的一瞬间,武赢天祭出了【逆血吼】无影刀!
与此同时……
为了抵御暗器她更使出了【逆血万羽掌】的【盾天式】!
双招齐发!
无赦双杀!
【逆血吼】——“放肆!”
【逆血万羽掌】——“轰隆!”
一声响彻耳边的晴天霹雳,震吓了满屋子里里外外、明明暗暗的人。
“呃啊……”
黑影先是被【逆血吼】的无影刀杀了个正着!
接着又被自己所发出的暗器倒扎了个半满身!
最后还被【逆血万羽掌】的余波震断了心脉!
而这一突发情况惊煞了岷山吾和他的两个随从,因为他们此前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偷袭。
“咻……”
武赢天身形一闪就来到了隔壁的院落。
“她”怒相揪起了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偷袭者。
揭开面布。
一看……
这厮居然是那个被自己在酒擂台打败的老者!
被【逆血万羽掌】的暴音震了发懵的岷山吾与下属紧随其后赶了来。
当见到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之后,他大为震惊——这不正是那个被赢溪姐姐用内功震飞落败的老者么!
岷山吾惑惑地看了一眼武赢天,若有所思道:“难怪这数厮出手如此狠毒,且吝啬于招呼,想必皆对良人挟有旧恨!”
形同枯木般的老者吐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他死了。
铁枯藤窦铁峰真的死了。
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杀死了另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可怜!
这个故意默默无闻的人至死也不知自己的对手是谁。
可惜!
素来就默默无闻的人也浑然不知自己杀死的人是谁。
总之……
他的死没有人会认真关心注意,这个人死得好不委屈!
他的死没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个人死得好不冤枉!
这个叫无数江湖人士畏之惧之,却又几乎忘之的隐世绝顶高手就这样默然沉逝于市井,其境地与饿死病死的叫花子如出一辙。
“非也!”
武赢天将死者扔回地上,笃定辨道:“弃剑客不论,吾与此人素昧平生,即便过结也仅仅止于挑擂之辱而已,尚未达至须索命之深仇大恨。”
“怪哉!”
岷山吾听罢没有质疑,只有疑惑。
“她”稍作回想与寻思,又言:“尔等有所不知,暗器主攻之人并非柯木泽,却是……良人!良人身份殊常,此举只怕涉及国事,恐其实则为良人而来。”
岷山吾大为不解,“这,这又是为何?”
四人面面相觑,皆寻不到答案。
虽然尚不能确定来袭者的身份,也暂无法断定他们到底是要讨谁的命,但有一点却可以非常确定,那就是……赢溪用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武功救了大家的命!
岷山吾对此非常醒悟,他礼道:“谢良人救命之恩!”
受礼者不得不释言:“既道是一家人,又何须多礼?”
武赢天并不认为麻烦已经结束,于是“她”跟着叹劝:“此地不可久留,吾等速入皇宫。”
言毕,一行四人迅速离开了客栈。
匆匆间,初来乍到的人连长安城的盛极街市也顾不得留连。
'未央宫,东阙……'
若想觐见名扬四海的大汉天子刘彻,当然得去处理政务的未央宫。
未央宫的四面各有一个司马门,东面和北面门外有阙,称东阙和北阙,各诸侯和外国使节来朝必须走东阙。
验明文书。
卸下兵器。
在两名大内侍卫一左一右的陪伴下,冉駹国的使节正式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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