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双恐惧的眼睛全部聚焦在蒙面人身上。
数千之众所带来的危险是无与伦比的,孟赢溪感到压力巨大,她当即反问道:“师父,弟子只要一句话——能否开杀戒?”
几十双恐惧的眼睛瞬间将目光转移到玄奘法师的身上。
“若他们只要财物,舍了便是,唉……”唐僧微微一叹,再没有说话,他想见机再定夺,性命攸关之前不可为之,除非舍财之后仍然要发生生灵涂炭。
对他而言,即便所有的财物都被马贼抢走,自己的西行之路还是要继续下去,被抢与布施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马贼也是人,马贼也要生存,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因此,他的畏惧十分有限,反而镇定从容地念着佛经,让心情平静下来。
玄奘法师的沉默于他人来讲,这就等于是否定了要开杀戒的做法,叫众人心无定数。危急关头,高僧的作用毕竟是无穷的,他能够维持整个团队的秩序稳定,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唐僧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悟空的问题,却也没有否决弟子的意向,他的冷静与悟空以往显露的本领使得马队没有产生混乱,但是敌我双方的实力在直观上悬殊巨大,每个人心里都在忐忑——是继续死撑,还是拔腿就跑……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38()
这支庞大的马贼队伍到底什么来路?
眼下的突厥并非是铁板一块,它分为东西两部,其内部一直都是纷争战乱不断,这支突厥骑兵是在与同族争夺土地与权力失败后出逃流窜到西域。突厥很强大,周边没有谁敢插手他们的内部事务,所以这支流寇当然不被西域的各个国家所接纳,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沦落成了马贼。
龟兹素来是南疆丝路上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枢纽,往来的商人极其众多,油水当然很丰厚,所以这支突厥马贼近期一直躲在龟兹国边上打秋风,见到商队就下手窀。
玄奘西行取经的消息几经周折,早已经传遍了西域,他沿途得到各国国王的丰厚布施的内容自然是众人皆知,富可敌国的唐僧绝对是一块巨大的肥肉,他们就是专门冲着玄奘而来的妲。
不承想,由于气候的原因,玄奘在龟兹滞留了两个月,而这两个月又是天寒地冻谋生最为艰难的时候,为生计所迫的马贼们不得已才冒着遭遇军队的危险靠近龟兹国境,打算狠捞一笔然后跑路。
唐僧一行的马队终于被包围了,就像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绵羊遇到了碧眼垂尾的饥饿狼群,在依旧带有寒意的春风中瑟瑟颤抖。
狼不但是凶猛的噬血者,更是把猎杀当成一种艺术来享受,它们绝不会一来上就猛冲猛打,而是首先营造恐怖阴森的氛围,让猎物在气势上先垮一半,然后派出小股队伍绕着不敢动弹的猎物疾驰,冷不丁咬你一口,一点点摧垮猎物的心理防线,它们不急着一下子把猎物全部咬死,它们享受的是猎物将死未死又无从挣扎的快感,只有过程,才是最精彩的……
圈定目标后,马贼们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支传说中的取经队伍,每一个突厥人的眼中都闪着绿光——那可是一百两黄金、三万银钱、五百匹绫绢!
孟赢溪运转起逆血功力对盯着这帮虎视眈眈的马贼们,就她而言,唐僧的意见仅是作为一种出于情谊的参考,能照顾就尽量照顾一下他的想法,实在不行也只能得罪了。只要对方一动手,不管他们是不是只取财物,那就等于是揭开了撕杀的序幕,并且一定是毫不留情的地狱之战。
“妖精”此前通过服饰的差别和听从号令上观察到这些马贼并非是完整的一伙,而是各有首领的三股聚集而成,于是在心下盘算起对策来,并且有了初步的想法。
刻意中,她听到远处马贼首领们的私下谈话,因为不懂其意,又不想找唐僧,于是就转身移步低声原文转述问欢信。
欢信精通突厥语,他听罢大惊,“这话的意思是:玄奘是僧人又怎样?你我均不信佛,根本不用忌讳,戏弄一会儿后把人统统杀掉,带上货物赶紧走。”
“呜……呜……”
话音至此,妖风大作,欢信与周围注视着悟空的人都蛤蟆了,他们眼前活生生的人已是凭空不见。
唐僧听得那熟悉的风声乍起,他赶紧回头找人,可是马背已空,他不由得紧张万分,生怕这梦衍西仙子如传说中的那般,一次就绝杀数千人——将此地化作尸山血海。
呼啸的妖风席卷着杀气凌空进入突厥马帮的后方……
“混帐!想杀人越货,门都没有,本妖精叫你们先自相残杀!”孟赢溪心念,“既然是三批人马,那就有机可乘,亲兄弟间都会起争斗,更何况是乌合之众,你们必然是貌合神离。”
“呜……”
“呃啊……呃啊……”
“妖精”以极快的手法借刀杀人,突厥马帮因局面而聚集得非常拢,熙熙攘攘,非常利于下手,只见一行行,一排排的马帮武士被自己兄弟挥刀砍毙,身首异处。
转眼间,先前还整齐有序的两千人马顿时混乱不堪,他们不明就里,以为是中了友军的阴招,三方人马自己纷纷对杀起来,杀声很快就震天吼。
“意外”终于发生了,庞大的狼群没有向柔弱的猎物发起攻击,而是自己对咬了起来,原先包围唐僧的人马也迅速退去,掉头加入到了搏杀中!
这就是狼与人的真正区别——狼群决不会为了猎物而自相残杀,人却可能因为分赃不均而当场翻脸!
妖风啸叫着归来,悟空已然回到自己的马背上,不说是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却也从容。
“师父,刚才我实在内急,所以跑去没人的位置方便了下。”悟空落落大方地道,“马贼们好混乱呀,发生什么事了?”
悟空这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奇异话与眼前古怪的事实不仅令玄奘目瞪口呆,其他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目瞪口呆。谁也不相信悟空的话,但谁也没有公开质疑,权当是运气喷薄,自然领受便是。
“内讧!是内讧!”欢信心知肚明,为了给悟空师父一个“清白”,他诈使喜声大喊,“突厥人他们起内讧了!”
内讧的范围越来越大,整支突厥马贼队伍都陷入混乱中!这是一个扩张与内耗同样严重的民族,他们甚至会为争一口气而放弃眼前这已经到手的好处。
在一片厮杀声中,马蹄声越去越远,只留下了大片的尸体,和那一抹袅袅不绝的烟尘。
危机就这么结束了,宛如一场闹剧,甚至没有给玄奘开口布道的机会。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衣衫都已被冷汗湿透。
“走!”
玄奘违心,或者说是顺应人心地默认了既定的事实,他干脆利落地发出了前进的指令。
虽然悟空“撒泡尿”就能化解危机,但多一事终究不如少一事,为了避开马贼强盗可能出没的地方,欢信重新制定了行走路线,他们穿过一个小沙漠后,马队依绿洲水源而行,曲曲折折地走了六百里,终于来到了另一个西域国家——跋禄迦国(今新疆阿克苏)。
马队在跋禄迦国简单停靠休整了一天,又往西走了三百里,穿过一小片沙漠,他们终于来到了凌山脚下。
蜿蜒起伏的山脉,白雪皑皑,它不仅气势磅礴,而且秀丽挺拔,造型玲珑,皎洁如晶莹的山石,灿烂如数把利剑,在碧蓝天幕的映衬下,像一条银色的矫健玉龙横卧在山巅,作永恒的飞舞。
“好雄伟壮丽的雪山呐!”众人举头慨叹。
“雄伟?!”欢信不屑地嘲道,“哼……还壮丽呢,我看你们真是闲得慌的诗人,稍后别叫苦连天就不错了!”
凌山是葱岭北麓的一部分,即现在的天山耶木素尔岭,既是西域通往中亚的必经之路,又是著名的天险,海拔七千多米,山势陡峭,积雪常年不化,云雾雪气弥漫,还有断层冰峰阻断道路,令人望而生畏,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
玄奘的马队在来到山口后竟然找不到一个干燥的地方可以停下歇脚,天寒地冻也就罢了,可是这里居然连一块能够用来挖土起灶的土都没有,只能撑起架子把锅吊起来做饭,睡觉也只能裹着被子躺在冰上。
“哎哟,御史大人所言极是,我们此前高兴得太早,这越好的风景越能折磨人!太地狱了!”出自天山的四名弟子竟也不免犯了难。
进入雪山后不久,取经队伍里大多数人开始犯一种奇怪的头痛病——嘴唇和指尖发紫,嘴唇干裂,头痛、恶心、呕吐、流鼻血、浑身无力……
唐僧抚恤众人道:“南无阿弥陀佛,精进者,不为世间八风所退,又不为身心异见,一切大小病缘,而怠其行。修是行者,人中水火盗贼,强邪境界皆属考验,则当坚强其志。”
孟赢溪自己没有什么症状,但她却清楚这是一场新的麻烦,这种被玄奘看成是上天考验的病症其实就是今天的高原反应,就眼下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这种病很可能会夺走人的生命,很危险。
其焦虑地心想:“不好,这是高原反应!”
“师父言出了真谛,不过眼下大家要格外小心,千万不可再生其它病,否则无医无药,性命堪忧。”
悟空继续提醒道:“我们要放慢速度,走一段歇一阵,逐步来适应,说话轻、走路轻,总之是做任何事都要轻,同时,要尽量地多饮水。”
第二百五十二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39()
悟空的说法有些自弱,悟智不是很赞同,他道:“大师兄,既然此地不可久留,那我们理当加快速度尽快摆脱才是,怎可走走歇歇,那不是更加危险吗?妲”
“你懂什么?!”欢信反驳道,“悟空师父说得一点没错,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过这样巨大的雪山就是不可操之过急,必须慢慢来。”
“唉……越难走越要磨蹭。”悟能也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孟赢溪不想他们多说话,于是一句话呛死过去,“什么道理……死人总结出来的道理。行了,大家都少说话,谁要是再多嘴多舌,第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你。”
“妖精”的吓唬话果然管用,队伍在安静的气氛下,苦中暗带欣赏的心境里缓缓前进。
凌山不仅巍峨壮丽,而且随四时的更换,阴晴的变化,显示奇丽多姿——山体时而云蒸雾涌,乍隐乍现,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女神态窀。
人移景动,人歇景不歇,在众人的眼里,凌山时而山顶云封,似乎深奥莫测;时而上下俱开,白云横腰一围,另具一番风姿;时而碧天如水,万里无云,群峰像被玉液清洗过一样,晶莹的雪光耀目晃眼,具有“白雪无古今,乾坤失晓昏”的光辉。
即使在一天之中,凌山也是变化无穷:东方初晓,多彩的霞光映染雪峰,白雪呈绯红状与彩霞掩映闪烁,相互辉映;傍晚,夕阳西下,余辉映山顶,把雪峰染抹得象一位披着红纱中的少女,亭亭玉立;月出,星光闪烁,月光柔溶,使雪山似躲进白纱帐中,渐入甜蜜的梦乡,显得温柔、恬静。
在美不胜收的景色中行了两日,忽然间狂风肆虐,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暴风中的雪像天女撒下的玉叶、银花,那样晶莹,那样美丽。
对于许多人来说,暴风虽然不舒身心,但雪花却是鲜见的,超逸的感觉令人心怀大爽,于是有人忘记了先前的忌讳,一两个手力竟然对抗劲风,声嘶力竭地“啊”声嘶喊起来,以宣泄情感。
“混帐东西,快住口!你们想寻死么?”欢信大惊,他怒道,“冰川峡谷素来是圣地,小心惊动神灵,惹神灵震怒!”
突然,众人感觉脚下的雪地在轻微的颤抖,紧接着,轰鸣的声音从雪坡的某个地方越来越响地传来。
几乎与此同时,孟赢溪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马上大叫:“糟糕!是雪崩!”
她的话音刚落,四下里喊命的惊叫声乍然而起,魂飞之下已是山崩地裂,雪花飞扬,狂风扑面:一坐小山似的巨型雪快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朝马队所在的地点飞速坠压来,这是百十丈宽的雪崩飞泻,巨量的雪如洪水般从高山上飞腾而下,滚滚白浪转眼便吞没了路途中的一切。
“走!”
在雪浪接近的短暂时间里,孟赢溪飞身抱起唐僧,迅速飘向雪坡中部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在她动作的指引下,其他人也豁然有了行动目标,牛眼的四名弟子拉着蛤蟆了的欢信连滚带爬地傻跟着来到这块岩石。
“轰隆隆……”
冰雪和碎石犹如巨大的瀑布,紧贴着悬崖峭壁倾泻而下,即使有巨石阻挡,狂暴的雪崩还是将躲在岩石后面的所有人盖住。
黑暗瞬间便笼罩着世界,惊魂未定之刻,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身体上方传来,五脏六腑都疼痛欲裂。
孟赢溪的'绝息功'令其可是采集冰雪间薄弱的空气,但普通人却不行,即便是练武之人,在重压及厚雪的严密包裹之下,他们数人的呼吸都停止了,清醒的她惊恐万分。
“呀……轰隆……呀……轰隆……”
如果不能及时出去,雪崩造成的窒息很快就会令人丧命,孟赢溪慌忙运起逆血功力来冲击覆盖在四周,漆黑一片的厚厚积雪,'逆血万羽掌'的盾天式带着吼叫而出,几个回合过后,竟然冲出了井一般深的雪坑,眼前的黑幕刹那间大亮!
“妖精”将接近昏厥的六人相继带出深达数丈的雪井坑。
“师父,师父!”
见唐僧睁开了眼睛,她松了一口气,转而去唤其他人。
“御史大人……师弟,师弟,师弟……”
叫唤之下,欢信与悟智、悟净、悟能、悟真具都醒转过来。
“南无阿弥陀佛,好可怕的山神之怒!”脸色苍白的唐僧坐起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随即又环顾了一番面目全非的周围环境,他奋力开口道,“人呢,其他人呢!悟空,你赶快去救人。”
“是!”
孟赢溪应下,然后迅速去他们原先所在的大概位置贴耳去辩听查探,可是深雪埋葬了一切……她既听不到心跳声,更听不到呼吸声。
时间在流逝,生命也在流逝。
'逆血万羽掌'可以向上打,但它却不能向下打,否则找到的只能是尸体。无奈之下,“妖精”开始用手去刨雪,唐僧、欢信、悟智、悟净、悟能、悟真,他们六人在喘息过后也一道加入进来。
好几双手伸过来一起刨,唐僧问:“悟空,他们就在下面吗?”
“我听不到他们的方位,武功也使不上。”
悟空随后看了看围在身边的几人,她泪声催道,“大家不要挤在一起,都分散开,快点刨,必须要快,时间紧迫,他们即便活着也坚持不了多久……”
“好的,好的。”
很快,七个人同时在疏松的雪地上拼命。
孟赢溪的速度飞快,只是喘了几口气的工夫她就人影全无,仅能看见大雪坑在向外连续地抛出雪沙。
“什么声音?是心跳声!”
不长时间之后,“妖精”听到附近传来微弱的动静,她立刻飞身飘出来,急速辩出方位——是悟真所刨的浅坑中出来的。
她将人推开,道:“真师弟,快闪开,让我来!”
悟真浑然不解,瞪眼道:“大师兄,难道我这坑下面有人?”
“对,有活物。”
一通激雪飞扬,蓬松的雪下忽然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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