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默然不语,小步退出。
不一会儿,译者捧着几份文书又回到大厅,然对马扩说“这是贵朝真宗、仁宗皇帝与我朝昭圣皇帝誓书,陛下令我念给使者听。”
马扩一愣,没想到耶律淳会出这一招。
真宗在景德元年与辽国在澶州签订了这个和平盟约,从那以后,宋国开始用岁币换取北方边境的和平。
对于这份盟约,宋朝一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种认为,这是宋人的屈辱,靠年年纳贡才换取到了和平。
另一种则认为,用这么小的代价,换取北方边境的和平,是大善。
虽然军人出身的马扩,更倾向于前者,但他也不否认后者。
译者读完誓书,见马扩似乎沉浸在其中,悄然退去。
不多时,萧夔从侧门走进来,说“听完誓书,马宣赞作何感想?你朝君臣忍心违约吗?”
马扩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朝并非违约,倒是你们不该另立新君,辽主逃难在夹山,你们不仅不派兵前去接应,反而将其废掉,这岂不是自乱朝纲?再说,李衍已经占据山后,女真人也陈兵于关外,燕京危在旦夕,我军临边,目的并不是与你们开战,而是替辽主抱不平,救燕地百姓于水火,如此,怎能说我朝违约?”
萧夔道“马宣赞的好口才,萧某领教了……陛下龙体欠安,不能亲自接见你,我朝将派秘书郎王介儒与你同去雄州,面见童宣抚商量两家和平共处事宜。”
马扩心中一动,心道“看来耶律淳已有称蕃之意了。”
马扩本想再打探一下耶律淳的病情如何,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已经让耶律淳动了称藩的念头,任务基本已经完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可是,当马扩回到净垢寺之后,竟又被软禁了起来。
马扩感到很奇怪,萧夔不是说派一个秘书郎与自己一同去雄州吗?怎么不见人来?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由于与外界的联系已经被切断,马扩只能靠猜测来判断形势。
他猜测,有可能是两军已经交战,否则,以之前的形势,辽人应该不会再将他软禁。
果然不出马扩所料。
傍晚,萧夔带着一大帮人呼呼啦啦地来到了净垢寺。
萧夔气势汹汹地质问马扩“你们宋朝徒夸兵众,没想到天理不顺,人无斗志。昨日,杨可世率军侵入兰沟甸,遭到我军迎头一击,你军损兵折将丢盔卸甲,望尘而逃,要不是念及派你来谈和好,我军早就攻入雄州了。你们宋朝一面遣使,又一面进兵,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作何打算?”
说着,萧夔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只鞋,然后怒气冲冲地说“马宣赞,你可认识这两件东西?你就是不认也没关系,刘宗吉已被我军抓获,他已将你们之间的龌龊全部供述。马宣赞,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马扩心里一紧,但脸色仍然很镇静,他缓缓回答说“马某这次来燕京,并不同于一般使者,乃是招纳之使者。刘宗吉对我说他要献城,马某岂能不接受?再说,我大军初到边界就接到圣旨,不许杀戮一人,这在招降榜中已有书写。杨可世将军兵败,想必受招降榜所缚。如果宣抚司申请朝廷降一讨伐扫荡之圣旨,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大宋之精锐就会云集边境,恁地时,恐怕就不是燕京民众之福了。”
萧夔一脸愕然,他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马扩竟然还敢威胁他们。
萧夔说“宋朝派你来燕京是做死间吧?没想到你们宋朝竟然弃士大夫之命如草芥。”
所谓死间,是孙子兵法中的五间之一,是指潜入敌营,制造散布传递虚假情报,诱使敌方上当的间谍,因真情一旦败露则必死无疑,故称死间。
马扩哈哈一笑,道“马某此来,是以一己之命,换取全燕之命。能领悟,则同生;不能领悟,则同死罢了。”
马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进而接着说道“马某以为,兵家用间最为下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用间以取得成功,或用间以得到失败。你强我弱,或者你我势均力敌,此时,或许可以用间离析,但目前我们两朝,实力对比悬殊,何须用间?贵朝兵力如何?能有我朝十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亦或是千分之一?要不是考虑到两国相邻,友好多年,我朝早分兵数道,整阵齐入,不知贵朝将何以御之?如此形势之下,我朝何必使人来燕京向你们分析祸福以做死间?这不是有违常识?所以,你刚才所言,简直就是孩童一般的见识!”
萧夔等人被马扩驳斥的哑口无言,满脸窘色,愤愤而去……
……
。
第四百七十章 萧普贤女(求订阅!)()
…
耶律淳的确是有向宋国称藩的意思。
其实,自从登基称帝以来,耶律淳的心里就一直很不安。
尤其最近得知天祚帝并没有死,也没有被俘,而是在夹山避难,而且还聚集了不少人马,耶律淳更是感到心力交瘁。
现如今的燕京,正处于暴风骤雨当中,不,用“危在旦夕”来形容更为合适。
北边,女真人磨刀霍霍。
西边,李衍虎视眈眈。
南边,宋朝大军压境。
还有天祚帝,如果被天祚帝顺利剿灭李衍回到燕京,那对他们这些谋朝篡位之人而言,也将是一场浩劫。
老实说,耶律淳也不想向趁人之危的宋朝称藩,可他别无选择。
北边的女真人,是他们辽国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而且还将他们契丹人祖先的陵墓挖掘焚烧一空,他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西边的李衍,比女真人也好不了多少,强占他们辽国的云地,连个借口都懒得奉上,还将他们辽国的皇室之女分发一空,让他们蒙上奇耻大辱,最关键的是,李衍所行之策,乃是杀富济贫,是他们这些权贵阶层的天敌,所以,李衍也不用考虑。
至于天祚帝,耶律淳真是对他失望至极,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大辽帝国怎会落到如此进退两难朝不保夕的田地?
耶律淳今年五十有九,身体又不好,因此,他并不留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皇位,他之所以登基为帝,只是想拯救这个慢慢滑向无底深渊的帝国,保住祖宗所创造的辉煌,哪怕只是一部分。
可惜!
他高估了他自己的能力,又低估了这个帝国所面临的严峻形势!
现如今,唯有向宋朝称藩,借助宋朝的大军,方能抵挡住一北一西两只虎狼,为大辽帝国、为祖宗保住一偶之地。
不过这只是耶律淳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大臣们都是什么态度,所以,他想先了解一下,再作打算。
耶律淳将李处温等人叫到床边,然看最先看向宰相李处温,问道:“宋朝敕榜之事,你们怎么看?”
李处温道:“此乃军国大事,臣虽是百僚之长,但也不敢以个人意见代表所有人的意见,此事还需与大臣们共同商议,更在于陛下睿智独断。”
李处温与马植(即赵良嗣)是老朋友,马植还没投奔宋国时,他们二人就经常在一起讨论天祚帝,说他荒废政事,国家将危,二人因此结成莫逆之交,曾在燕京北极庙里秘密焚香相拜,沥酒起誓,约定一同南归。
后来,马植南归了宋国,李处温则留在燕京。
所以,李处温也想归顺宋朝。
但李处温不敢明言。
因为帮助耶律淳登基为帝,李处温有拥立之功,所以深得耶律淳的信任。
可是,李处温毕竟是汉人,虽然被耶律淳看重,但却招致了萧干和耶律大石等契丹、溪族人的不满,目前暂代身体不好的耶律淳执政的萧德妃萧普贤女对李处温也很反感。
因此,李处温不得不小心翼翼,只能含含糊糊的让耶律淳能果断作出抉择。
虽然李处温没有明说他自己的意思,但耶律淳也听出来了,李处温是赞成向宋朝称藩的。
耶律淳又看向萧普贤女,问道:“你怎么看?”
萧普贤女生于辽国后妃世家萧氏,她其实并不是耶律淳的原配,而是在耶律淳的原配死后,才嫁予当时还是郡王的耶律淳为妻的,那年她才十三岁。
后来,也就是辽寿昌七年,辽道宗耶律洪基病逝,天祚帝继位,封耶律淳为郑王,萧普贤女遂成为郑王妃。
辽乾统二年,天祚帝加封耶律淳为越国王,萧普贤女遂成为越王妃。
辽乾统六年,天祚帝改封耶律淳为魏王,萧普贤女又成为魏王妃。。。
耶律淳之父原辽国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和鲁斡病逝,耶律淳袭爵为辽南京留守,出镇南京,萧普贤女随从,入居南京后宫。
此后,萧普贤女执掌南京后宫长达十六年。
连耶律淳自己都承认,他之所以能受燕人甚至是受辽国上下所尊敬,跟他的小妻子有很大的关系。
没错,是小妻子。
虽然已经嫁给耶律淳二十一年了,可萧普贤女其实才三十四岁,比耶律淳小二十五岁,仅比李衍大三岁,与萧贵哥同岁。
因为娶萧普贤女的时候,耶律淳已经三十八岁了,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而且那时的萧普贤女还小,因此并不能太引起耶律淳的性趣。
后来,等萧普贤女长成艳丽的绝色美女,耶律淳也老了,只能让萧普贤女为他生下一女,便只能对萧普贤女远观而无法亵玩焉。
当然,这也是因为耶律淳真是不好女色。
因为不好色,以至于耶律淳这一生之中只有一子一女。
他的儿子耶律阿撒,是前妻所生,因为几年前参与了耶律章奴叛乱,而被秘密处死了。
进而导致,现如今耶律淳连个能继承他皇位帮他分忧的人都没有。
最终,耶律淳只能让他的小妻子暂时帮他分忧。
因为不能从耶律淳那里得到滋润,萧普贤女在很早以前就将她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政治上。
是的。
萧普贤女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她一贯运用不露声色、不着痕迹的巧妙手段,协调各方面的人事关系,博得从天祚帝以下的契丹、奚贵族以及汉儿高官的一致好评。
她劝说耶律淳施舍出大量钱财修庙缮寺,如今燕京城里的悯忠寺、北极庙、净垢寺三大古刹中都竖着善男子耶律淳信女萧普贤女敬舍助修的石幢石塔。
她还是个语言专家,识得契丹文、汉文和西夏文,还能同好几个蒙古部落的人流利交谈。
她一手推动丈夫耶律淳突出于所有的宗室,高踞契丹贵族的首席,后来又使他成为皇帝。
而且,别人所不知道的是,她还是一个姑娘的时候,就弓马娴熟。
可以说,在文武两方面,她都能做到左右逢源。
当丈夫耶律淳重病之时,她已经在事实上代替丈夫日理万机。
现如今,萧普贤女已经是北辽这个政治团体不可或缺的人,甚至是这个政治团体的舵手,以至于耶律淳都不得不问她的意思。
萧普贤女其实不想向宋国称藩。
萧普贤女对宋国一肚子气愤,她认为宋国肆意破坏百年盟约,出尔反尔,很不诚信,耍小心眼,根本靠不住。
可懂得内敛的萧普贤女并没有明着表达她自己的意思,而是道:“此事最好征求一下四军大王和林牙大石等将领的意见。”
萧干和耶律大石等将领,都要求决战到底,都抱着必死之信念,因此,虽然萧普贤女也没有表态,可耶律淳还是知道了萧普贤女的意思。
耶律淳又看向左企弓。
左企弓见之,道:“陛下,宋朝兵马虽多,但不堪一击,大石都统以两千兵马即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宋朝不足为虑,重点应该防御女真和李……”
左企弓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内待冲进来,道:“禀报陛下,密探传回来消息说,湘阴王聚集了天德、云内等地的番汉兵马并西夏和蒙古大军共二十万(其实只有不到十万)出了天德军直奔西京而去,说要收复故土,擒……擒杀叛逆,另外李衍也亲率二十万(实际上只有十万)大军出了云地向西迎战,双方不日即可能就要进行大决战。”
……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你要战,便作战(求订阅!)()
…
四月初。
天祚帝纠集了四万蒙古大军并三万西夏大军出了夹山,越过渔阳岭,直奔天德军而来。
四月中旬。
天祚帝又在天德、云内等地收集起来了两万多番汉兵马,并开始在天德军驻扎。
四月下旬。
天祚帝派数千游骑进抵清水河,欲犯朔州边境。
战前,刘锜将走报机密特种军全部放了出去。
而奏报机密特种军其实早就将前段时间吸收的契丹族、溪族、汉儿、渤海人细作送入天祚帝的军中。
另外,辽西的天眼也密切关注着天祚帝的辽、夏、蒙古联军的情报。
因此,刘锜对于联军的一举一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获悉天祚帝将派数千游骑渡过清水河,刘锜以岳飞将第一营、拐子左军、拐子右军、方杰营埋伏在联军游骑所必经之地。
那一战,岳飞巧设埋伏,杀得联军游骑惨败,擒获辽军千户两人,最终只有不到二百残兵败将逃了回去。
通过审问,岳飞从那两个被擒获的辽军千户那里得知,辽将耶律敌烈和特母哥军部屯驻距清水河三十里的白河滨。
岳飞当机立断,乘耶律敌烈和特母哥军初至毫无作战准备,夜袭其营。
结果,斩获甚众,耶律敌烈和特母哥只率领一千多人马逃回天德军。
五月初。
联军又分三路渡清水河来叩关。
刘锜使用疑兵之计,大开关门。
联军不知虚实,所以不敢冒进。
刘锜乘其犹豫之际,以强弓、劲弩、飞雷炮齐射,继以骑兵猛冲。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联军,很快不支,向清水河溃退。
第一营、拐子左军、拐子右军很快衔住掩杀,联军又死伤数千。
五月中,联军移驻城东拐李村。
刘锜利用联军骑兵不善夜战的弱点,派牛皋带领本部三千人马冒雷雨去夜袭。
牛皋乘黑夜带人突入敌营,等电光一闪,便一跃而起,奋勇进杀;电光过后,牛皋和其部下则全都潜伏不动。
联军不知牛皋营的底细,满营大乱。
牛皋营则按战前约定好的暗号,时分时聚,杀得联军大败。
联军在惶恐之中,后来竟自相残杀。
等到天明,联军已无力还击,只得退去。
天祚帝获悉前锋军接连遭重创,大怒,然后亲率精兵十余万由天德军驰援,进抵清水河西岸,人马蔽野。
见天祚帝率十万马军来攻,不少人都恐以步军为主的梁山军不敌,连连向李衍进言,想要坚守不出。
李衍力挺刘锜,委以全局,让刘锜伺机而战。
数日后,天祚帝以西夏三千铁鹞子为主,派一万大军到关下骂战。
早晨天气凉爽,任辽军和西夏大军百般辱骂,刘锜就是坚守不战。
午后天气酷热,铁鹞子军士纷纷解甲纳凉,刘锜突然派第一营出西门佯攻,继以韩世忠将铁浮屠和拐子左右军潜出南门,攻击联军的侧翼,大败联军。
天祚帝不甘失败,移驻朔西,企图久围朔州。
时逢连日大雨,刘锜又频频派兵夜袭。
天祚帝实在是疲于应对,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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