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畔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并未能够挣开,便放弃了。顺着他的力道靠近他怀里,整个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的一片深情终究未曾空许,找到了那个接收的人。
这个怀抱并没有那么宽阔强壮,可是眉畔却忽然觉得安心无比。这是她早已认定的归宿,而幸得老天垂怜,元子青对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自重生之后便一直紧绷着心弦,努力向元子青靠近,而今终于有了一个结果,能让她暂时放松下来了。
第42章 由爱生怖()
元子青很快回过神来,慢慢松开了眉畔的手。
两人心间同时划过一抹失落,目光轻轻一撞,然后迅速别开。
眉畔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捋了捋鬓发,借着这个动作将身体的躁动平复下去,然后才轻声开口,“这里的花开得这样好,我想折一枝回去送给外祖母插瓶。”
“好。”元子青道,“你喜欢哪一枝,我替你去折。”
眉畔顾虑他的身体不好,便道,“不必,我自己去折。你看着便是。”
说着便从元子青身边走开,抬头慢慢搜寻自己觉得好的花枝。背过身去时,眉畔才敢抬手在自己脸上贴一下,脸颊上的热度惊人。若是元子青再迟些放开她,眉畔觉得自己恐怕已经烧起来了。
这里的桃树都是有专人打理的,所以花枝并不很高,要折下来也容易。眉畔很快就选中了其中的一枝,探手去攀。然而这树枝稍微有些高,她要十分用力踮起脚尖才能碰到,如此一来便使不上力了。
眉畔低头看了看,见旁边有一座假山,便提着裙子爬了上去,轻轻松松将花枝折了下来,抱在怀里。
元子青这时也走了过来,扬声道,“下来吧,小心些。”
“看看我折的花。”眉畔朝他笑。
元子青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凝视着她,片刻后才叹息一般的说,“很美。”
眉畔觉得面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重新烧了起来。明明元子青是夸这枝桃花,但她怎么听都觉得是意有所指。
因为心思浮动,从假山上下来时眉畔便不甚留心。结果将到地上时,突然一脚踩滑了,整个人往下扑去。“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结果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眉畔红着脸抬头,便见元子青面上还残留着几分害怕,小心的搂着她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因为眉畔落下来时撞击的力度,所以元子青这时是坐在地上的,而眉畔就趴在他怀里。这姿势十分暧昧,但两人却都似乎毫无所觉。
眉畔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桃花举了起来,“可是桃花摔坏了。”上面的花朵本来就娇柔,这一撞洒落了许多,已是半残,再要带回去,却不合适了。
“没关系。”元子青仍旧看着她,“等会儿我再替你折一枝好的。”
气氛正好。
眉畔微微仰起脸,跟元子青目光交缠。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宁静下来了。周围动人的景色蜕变成黑白,细碎的声音消失无踪,一切都像画上的远景,迷离恍惚,唯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温热的。
因为靠得太近,所以他们可以感觉到彼此急促的心跳,砰——砰——两颗心的频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震得两个人都觉得神思迷离。
元子青抬手在眉畔脸侧轻轻抚了抚。他的动作仿佛带了电,轻轻一触便让眉畔浑身战栗,身子慢慢软下来,依偎在他怀中。
拇指从嫣红的唇上擦过,元子青慢慢的低了下头,两张脸慢慢靠近,直至呼吸相闻。
最后一点距离消失在唇齿间,元子青噙住了眉畔的唇,辗转吮吸。
眉畔情不自禁的轻喘一声,手中的桃花枝跌落在地上,蹭了她一身的花瓣。双手紧紧攀着元子青的衣襟,以此为依托,否则她恐怕要软倒在地。
这是一个浅浅的,纯粹的吻。
从始至终元子青都只是在她双唇上辗转,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搂在她腰间双臂渐渐收紧,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与眉畔的浑身发软不同,元子青此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仿佛一根已经撑到了某个极致的弦,只要最后一点点压力,轻轻一拨,便能崩断。
“嗡——”元子青仿佛听见那声音响在耳边,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如同闪烁着烟火,他感觉自己像是飘起来,然后又迅速的往下坠,最终回到了实地上。
他用力将眉畔抱紧,然而只一瞬之后便迅速的松开,一言不发的拉着她站起身,然后再退开一段距离。
这疏远的姿态令眉畔一怔。抬头时元子青面上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垂着睫避开了眉畔的视线,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好。”眉畔本来还想说点别的,只是千言万语在心中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适合的话语,便只能低声应了。
方才旖旎的气氛早已消失无踪,两人默默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元子青的步伐有些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催促他似的。眉畔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只是怎么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到一半时元子青忽然停下来,让眉畔留在原地,自己拐了个弯,走到另一边去,折下了一枝桃花,递给眉畔,“这给给你带回去插瓶。”
他倒没有忘了方才对自己承诺过的话。
眉畔用力将心头漫上来的不安强压下去。和过于跳脱的弟弟不同,元子青是固执、守旧却有责任心的仁人君子,他承诺过的事,从没有做不到的。或许方才只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自己也无需忧心。
她努力说服自己,却忘了,由始至终,元子青都未曾对她承诺过什么。
又过得几日,眉畔在受邀参加了几场其他闺秀们举办的宴席之后,总算是定下回请的时间,下了帖子给所有人。而后她送信去福王府,问元子青自己要的人是否准备停当。
她本以为元子青可能会趁此机会约她见面,不了青云直接将人送来了。大厨是从惠月楼请的,使唤的人更是福王府调理出来的,样样都是最好。
只是元子青没来,这好似乎也打了折扣。眉畔问青云,青云却只说他家世子有事,不便前来,然后就匆忙的赶回去了。
然而自这一天起,眉畔便再没有收到过来自元子青的消息,就连自己送去福王府的信,也都石沉大海。
一开始时她还有些担心,是否元子青的旧病复发,所以顾不上自己。然而几次让刘掌柜去探听消息,福王府都是一切如常。
慢慢的眉畔便有些明白了。
这不过是元子青说不出口的委婉拒绝。
然而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她却至今都不晓得。
第43章 才会相思【入V三章 合一】()
转眼便过去了两个多月。
时已入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烤得人少了精神,也不爱出去。近来京中闺秀的聚会都少了,想来大家都不爱在这样的日子四处走动。
如此,眉畔便越发的懒怠,不管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每日里大半功夫,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颇有些古诗文上说的“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的意思。
行云从屋外进来时,眉畔正一手撑在桌案上发呆。她这随时随地发呆的毛病,行云从一开始的又惊又怕,到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她走到桌边,将灯剔得更亮些,低声对眉畔道。
眉畔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懒懒道,“好。”
然后就起身朝床铺走去。
又是这样。行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眉畔看起来其实与从前差不多,至少外人是绝对看不出其中差别的。只是不管做什么事,都显得心不在焉,有气无力,让人心焦。
她看了眉畔的背影一会儿,伸手要去收拾书桌上的纸笔,低头一看,才发现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青字。地上还有好几团废纸扔在那里。行云犹豫了一下,拾起来展开,果然写的也是个青字。
她最知道眉畔的心病,当然也知道她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谁。
然而行云始终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她千百遍的重复着写同一个字。又为了那个人茶不思饭不想,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只留下一具躯壳。
一开始时见元子青那里没了消息,她心中还有一股“果然如此”的念头,仿佛是自己早已预料到,姑娘却偏不肯听的恨其不争。巴不得两人就此断了,姑娘走回正路上来。
然而眼看着眉畔一日比一日的憔悴下去,神思不属,茶饭不想,行云也不由心下恻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竟至于此。
她有时甚至会想,假若此刻元子青出现,自己恐怕都顾不得责怪他,先要让他将姑娘的这些毛病都治好了才可。
行云小心的将这两张纸叠好,收进衣袖里,然后才转身跟上眉畔的步伐,去伺候她睡下。
夏天的夜晚温度并不比白天多多少,虽然换了轻薄的蚊帐,但一样很闷热,眉畔道,“帐子不要放了,就这样吧。”
“是。”行云只好放下伸向挂钩的手,转身去找蚊香出来点上。然后熄了烛火,轻轻走了出去。
月色很好,行云留了半扇窗户,所以月光能够透过窗棂,照进房间里。
眉畔侧过身面朝窗户,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句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她以前不懂,所以念起这诗来也是高高兴兴的,只觉得这韵律朗朗上口,优美之极。所以循环反复,也不会让人生厌。然而到了今夜,她才忽然察觉,其实这句诗多难过啊。
否则月光怎么会像霜,这么冷,这么孤单。
然而这样的情绪,却并不是随意便能体会到的。要特定的人,在特定的环境中,怀着一种特定的心情,才会懂得。
眉畔就在这样的愁思之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大概是心里存了事,天微亮时眉畔就醒过来了。但她没有起身,躺在床上听窗外传来的虫唱声,院子里仆人们起身时的开门声,走动声,盥洗声,说笑声……远远近近的声音,奏成一曲红尘俗世的歌。昨夜那种遗世独立的心情便如阳光下的冰雪,倏忽而逝。
眉畔忍不住摇了摇头,说到底自己只是个俗人。
她听见行云洗漱结束开门进屋的声音,才扬声叫道,“行云,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才寅时正。主子再睡一会儿吧?”行云掀开帘子,站在门口道。
眉畔撑起身子,“不了,睡不着。”
行云服侍她起身,梳洗过后,想着眉畔最近没什么胃口,便劝道,“姑娘既然起来了,不如早些去万椿园请安,陪老太太用早膳,也热闹些。”
眉畔犹豫了一下才道,“也好。”
到了万椿园,这里果然正热闹。
傅家的人口其实很多。傅老夫人虽然只有甘阳侯傅采林和眉畔的母亲傅采枫两个孩子,但已故的老甘阳侯却还有其他妾室留下的两个庶子一个庶女。庶女出嫁这便不必说,两个庶子也并未分家,如今早已娶妻生子。傅文瑞这一辈一共有十一个孩子,还有两个在肚子里没生出来的。名副其实的一大家子。
这会儿在屋里给老太太请安的,除了三个儿媳之外,还有六个孙女,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眉畔一进屋便吓了一跳,这些人除来的那天见过一面之外,平日里倒是没碰见过。
“眉儿来了。”老太太看见她,笑着招手,“来,到外祖母这里来坐。”
等她走过去,又携着她的手道,“你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热闹着,你跟几个妹妹一处说说话。”
“老太太这是嫌我们吵闹了呢。”甘阳侯夫人何氏笑着道,“也罢,我们是那不惹人疼的,还是赶快告辞才对。”
“满府里的事都指望你去处置,你赶紧去吧。”老太太也笑着说,而后转向两个庶出的儿媳王氏和刘氏,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你们也去,不必在这里伺候。让我们自在些。”
王氏和刘氏每天过来请安,不过是个陪衬。她们的丈夫不是老夫人生的,本就不讨喜,在老夫人面前也说不上话,闻言便立刻起身告辞。
跟着刘氏过来请安的两个女孩连忙站起身,也要跟着回去。老太太只是看了一眼,当做不知道。她该给的抬举都给了,若是自己上不了台面,也很不必太过费心。
这几人走了,屋里就除了老太太和眉畔,便只剩下甘阳侯的四个女儿。
其中傅文慧是甘阳侯夫人何氏所生,与世子傅文瑞一母同胞,在老太太面前也最是得宠。她就坐在老太太另一边,跟眉畔相对。此时似笑非笑道,“说起来,关姐姐来家有一段日子了,只是难得见一面。”
眉畔低下头,微微一笑,“只是怕冲撞了大家。”
她从西京出来时,其实已经除服了。只是她自己决议要为父母守孝满三年整,所以如今仍旧着素。外人不知情,只当她自己喜欢罢了。但她知道傅家人忌讳自己,本来也不喜欢跟她们来往,所以平日里请安时总是刻意去迟些,跟这些人错开。
不过前几日三年孝期已满,眉畔自己和院子里的人办了个小小的仪式,便将屋里许多东西收了起来。其实还应该重新装饰一番,只是她没有这样的心情,这才罢了。
对于傅文慧若有所指的话,眉畔根本不去反驳。因为她的确是不想跟这些人往来。上辈子她受到的教训已经足够了,这偌大个甘阳侯府,真正对自己好的,也不过一个老太太,其他人都不必在意。
反正她也不指望傅家人能为自己做什么。
这件事老太太是知道的,当下便解释了两句。
傅文慧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当是关姐姐不喜欢我们姐妹,还偷偷伤心许久呢。”说着站起身走到眉畔身边,挽着她的手问,“我听说姐姐去过福王府的赏花宴,到底是什么情形,快同我们说说。”
这话一说,其他三个人的视线立刻落到了眉畔身上,显然对此也十分好奇。
傅文慧才不到十一岁,年纪太小,当然不在福王妃的挑选范围之内,所以赏花宴当日,何氏去了,却没带着她。至于其他三个,她们是庶女,身份不够,自然也不可能被邀请。
眉畔道,“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除了知道福王府的花园比我们的大,里头的花比我们这里多,其他的都没看出来。”
傅文慧眉头一皱,“你没看见二公子?”
眉畔虽然知道傅文慧一向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老夫人的面便问起元子舫。她只能摇头,“并没有,女眷们的赏花宴,二公子怎么可能出现?”
这也不算说谎,那一日她的确是没见过二公子的。她见到的是世子殿下。
想到元子青,眉畔神色转黯,倒是跟她之前说的话契合,让傅文慧以为她是因为没见到元子舫而失落,只是还是有些不信,“但我听说,后来姐姐可是被留在福王府住了小半个月,莫非也没见着?”
……早知道还是应该晚些再来请安,若是日日都要应付傅文慧这样口没遮拦的话,眉畔觉得自己必定会心力交瘁而死。
“我是住在老太妃的首善堂里,替她老人家抄经祈福,怎么可能有机会见二公子?”眉畔道。
傅文慧还想问,老太太已经道,“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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