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老头霍思宁也都认识,最眼熟的就是中间的那位故宫博物馆的馆长黄振龙,还有一位是之前在电视台拍摄《民间寻宝》节目与霍思宁同台过的老专家,石庆云教授。
最后坐在最里间的那位,霍思宁乍一看就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她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这位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霍思宁一直仰慕的老前辈,华夏国书画界的泰斗级人物,苏忠卿。
事实上,这并非霍思宁第一次见到苏忠卿,上辈子的时候,霍思宁意外看到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当时这位苏忠卿老先生就在拍卖会上。
因为当时拍卖会都是一群挂羊头卖狗肉的假慈善家,这位老先生一怒之下,在拍卖会现场发飙,痛斥那些商人借慈善的名头敛财牟利,然后直接就将他随身携带的那枚大红袍印章给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捐了。
这件事在当时可谓掀起了轩然大波,苏老的那枚印章最后不知道花落谁家,也不知道究竟拍出了多少钱,但是这个眼里不揉沙的国画大师,霍思宁却是一直铭记在心。
对于能在这儿见到苏忠卿,霍思宁感到非常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周世涛曾经也是书画界的人,跟苏忠卿熟悉也没什么奇怪的。
霍思宁想起了半年前她在昌化的时候遇到过苏忠卿的徒弟刘鹏程,那时候刘鹏程就说过,因为身体的原因,苏老先生已经很少出门了,霍思宁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苏忠卿一眼,在这位老先生的脸上,她的确看到了风烛残年的沧桑痕迹,这位老先生,确实已经老了。
尽管老了,但是从这些老人通身的气派就知道,这几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在这帝都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
不过,此刻这些老人们却没有那许多辈分讲究了,见霍思宁进门来,一个比一个激动,人人都是眼神紧紧地盯着霍思宁,恨不得即刻就冲上前来将霍思宁身上的背包给抢过来。
“几位老前辈好。”霍思宁觉得有些尴尬,在来之前周世涛也没说过会有这么多人,所以她就贸贸然地冲了进来,压根没料到屋子里还坐着其他人。
那几位平日里就不是计较这种繁文缛节的人,对于霍思宁的尴尬和后知后觉,这些人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是一脸笑容地上下打量着霍思宁,尤其是在霍思宁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个木锦盒之后,更是眼前一亮,眼神灼灼目光热切地盯着那个盒子,一个个都不肯将眼睛挪开。
“霍丫头,你也别卖关子逗我们这些老家伙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这几个老东西听到了风声,这段时间老是往我这儿跑,刚听说你回来了,动作一个比一个迅速,你要不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今天肯定赖在这儿不肯走了!”
周世涛笑呵呵地开起了玩笑,但是眼睛比旁边那几位老头瞪得还要大,显然也对霍思宁手里的东西很是好奇。
能透露消息给这些人,还让他们这大晚上地跑到周家来,证明这几位应该都是信得过的人,周世涛说这话,就是让霍思宁安心,不用怕事情会泄露出去的意思。
能得了周世涛肯定的人,霍思宁当然不会有疑虑,听周世涛这语气,霍思宁心里有底了。
她的眉眼弯了弯,笑着将手中的木锦盒放到了桌子上打开,那几个老头一个个都拿出了老花镜带上,齐齐聚拢到了桌子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打开的木锦盒。
霍思宁打开盒子,将其中一只用报纸紧紧裹着的物件拿了出来,动作利落地将报纸给撕掉,顿时一只大约手掌宽的细薄瓷胎茶碗就露了出来。
看到这茶碗,周世涛的表情顿时僵住,他是见过真品秘色瓷茶碗和那只钟仿赝品的,现在霍思宁如此郑重地将这碗给拿了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碗釉色纯白,瓷胎规则,轴面光滑洁净无瑕疵,最重要的是,这瓷碗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正是越窑秘色瓷的显著特征。
那些老头们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一时之间,众人就那么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越窑秘色瓷茶碗,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伸出手去摸上一摸。
实在是这只碗保存得太漂亮了,保存得如此完整,就像现代制作的瓷器一样精致,如果不是那胎釉一看上去就和现代瓷器不同,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这只碗就是现代工艺品。
周世涛是率先回过神来的,他到底是见过钟仿的人,之前那只从太城博物馆拿过来的掉包赝品,也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所有周世涛并没有因为激动就忘记了这个教训,取了蓝色钴玻璃来,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秘色瓷碗,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仔细检查了一遍。
这还不算,在用钴玻璃检查过后,他又拿来放大镜,将这碗的每一条纹理都研究了一番,看了足有十来分钟,这才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来喊了一声,哈哈大笑道:
“好!哈哈,好哇!果然是越窑秘色瓷,这一回错不了了,就是这一只!这东西送回太城博物馆去,白常林那老家伙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第1023章 碗中宇宙()
一旁站着的黄振龙一脸的羡慕,说出来的话却是酸不溜几的:“送回去干嘛,上回送回去他们没看管好,都让人给掉包到东洋去了,这回再送回去,该不会被掉包到爪哇国吧?还不如留在我们故宫呢,秘色瓷我们故宫都没有呢,这只碗比我们博物馆摆的那件越窑可是漂亮多了,我们博物馆的那件越窑,真是可惜了。”
霍思宁当然知道黄馆长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故宫里摆放着唯一一件越窑,是一只采莲纹瓶。
不过那采莲纹瓶却不是秘色瓷,只是普通的越窑。
不只如此,那只采莲纹瓶因为烧制的时候釉面火候过高,是的表面出现了焦彩破泡的现象,原本漂亮完整的一只越窑花瓶,上面布满了瑕疵。
也难怪黄振龙会嫉妒眼红,这样的越窑秘色瓷碗,恐怕全国也难再找到第二只,因为存世量极少,其价值从会不可估量,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只秘色瓷从会招致这么多国内外文物贩子的觊觎。
不过黄振龙这话却是让周世涛不怎么认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黄振龙一眼:“给故宫就不会被掉包了?你那一亩三分地里面有多少事儿,恐怕比人白常林那太城博物馆也清净不了多少吧?你倒是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往你那馆里搬,但是你那手底下的人有几个用心的,恐怕你自己都迷糊着吧?”
周世涛这话可算说得不客气了,黄振龙面色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想要反驳几句,结果胸口起伏了几下,愣是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因为他悲催地发现,周世涛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他根本无可反驳。
几个老头纷纷上手,将这只越窑秘色瓷茶碗拿在手中小心摩挲,末了看完了,见霍思宁将碗重新用旧报纸给包裹起来,收回木锦盒中,几个老头仍然是恋恋不舍,爱不释手。
这也是一种正常心态,看到好东西,这些人想的其实并不是想要拥有它,而是期望能再多看那么一眼。
周世涛心情不错,不过他没有忘记,霍思宁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这小丫头说,她回国带回来两个东西,这越窑秘色瓷算一个,那还剩下一个呢。
其他几个老头也反应过来了,急切地追问霍思宁:“对呀,还有一个东西呢?另外一个是什么,你这丫头别磨叽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
霍思宁笑了笑,道:“我已经拿出来了呀。”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黄振龙目光四下寻找,没看到东西。
就连周世涛都有些疑惑,环顾了一圈,迷茫地看着霍思宁。
霍思宁指了指那木锦盒里面的另外一团被报纸裹着的东西,笑道:“在这儿呢!”
周世涛愣住,黄振龙也傻眼了:“这儿?这不是那只被掉包的赝品吗?”
几个老人都以为,这锦盒里面裹着的两个东西,一个就是那只秘色瓷真品,另外一个就是放在太城博物馆的赝品,谁也没有将这东西跟霍思宁口中说的第二个宝贝联系到一块儿。
霍思宁笑着摇头:“不是,那掉包的赝品,我又给人换回去了,现在那东西还在东洋呢,这个就是我说的第二件东西。”
说着霍思宁就伸出手来,照旧将外层裹着的旧报纸给撕了下来,很快,一只神奇的瓷碗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这只碗,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整个书房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是一只茶盏,在碗的内壁上布满了结晶状褐色圆点,外圈围以银蓝光晕,看起来就像是日食月食之曜环。
霍思宁将这只茶碗放在书桌上,不过就是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因为她的手势移动,瓷碗在灯光下就发生了变化,在灯光下,碗中一个个耀斑颜色变幻,闪出妖异的光辉来。
看到这一幕,周世涛率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就是那只曜变天目茶碗?”
霍思宁点了点头:“嗯,就是那只。”
周世涛身形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伸出颤巍巍的手似乎想要去触摸那只碗,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面上露出了一种激动不能自已的神色:“老黄,你……你掐我一下试试,我看看疼不疼。”
曜变天目茶碗,属于宋代黑釉,是宋人斗茶用的,东洋人形容这个碗,用的是“碗中宇宙”这个词,意思是从这只碗中,可以窥探到深夜星空,高深莫测,神秘悠远。
这是一个神异的文物,因为天然窑变而产生的纹样,使得曜变天目茶碗生成了一个个耀斑,这些耀斑在人的视觉下,会让人感觉在深夜的大海滨望见了灿烂万端的星空,而那星空中则深藏了万千奥妙,宛如不可知的浩淼世界。
如果就单品而论,在华夏国陶瓷器件的排行上,这只碗是完全可以排列到榜首的,因为这碗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其纹路每一个都不一样,莫说举世无双,就连考古发现的大量瓷片中,也没发现任何一个类似的。
只是,这碗流传于世的只有两只,后来被东洋人掠夺到了岛国,立马成为了王孙贵族争相追捧的宝物,然而仅存的两只碗,不久之后就被织田信长毁于本能寺之变,剩下的那一只一路辗转,从德川家康转到了春日局,后来又在明治年间落到了岩崎小弥太手中。
因为碗只此一只,又流落东洋,所以在华夏陶瓷器件中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不过,不管这只碗究竟排在什么位置,谁也无法否认,这只碗就是天下名器,而且是举世无双的。
就像岩崎小弥太所言,他虽然得到过这只茶碗,但是他一生都没有用这只碗喝过茶,因为他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不是他配用的。
霍思宁低下头去,目光落在这只碗上,就在她这一低头之间,随着光线角度的改变,这只天目茶碗光圈颜色就开始变幻不定,闪耀出妖异的光芒,光是这样看着,就让人敬畏莫名,完全不像是人间烧出来的瓷器。
第1024章 还有一件事情要坦白()
在艺术品保藏范畴之中,古玩瓷器拍卖一向相对比较炽热,例如曾经拍卖出2。8亿港币的天价鸡缸杯,就是一个持续热议的话题。
而在这诸多的瓷器之中,曜变天目茶碗应该属于一个特例,它是一个无法直接用金钱来衡量其价值的类别。
事实上,曜变天目茶碗的烧制成功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其碗壁上的耀斑,是在釉下一次高温烧制而成的,在必定的温度条件下,能闪耀出诱人的七彩光晕,而要使器表薄膜上呈现出黄、蓝、绿、紫等颜色糅杂而成的宛如天边彩虹一般的绚丽效果,必须在烧制过程中让瓷器釉体形成一种十分薄的结晶膜。
只可惜,这项制瓷秘技,在南宋消亡后就随之失传,直到今天,此碗的制作仍然是一个历史技术谜团。
不过,如此外观富丽的茶碗,确实是华夏国八百年前的产物,这种曜变瓷技术的精彩呈现,足以证明华夏匠人的智慧和技艺之高超。
曜变天目瓷技术难度高,其成功具有偶然性,烧制出来的成品数量极少,再加上后来战乱,能流传下来的存世量可想而知。
至少在国内霍思宁就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瓷器,这也是为什么当她将这只碗拿出来之后,在场的包括周世涛黄振龙在内的这些见多识广的老前辈,一看到这只瓷碗就露出如此惊骇表情的原因。
这只曜变天目茶碗在东洋被誉为“碗中宇宙”,同时也是传世孤品,几番辗转后从收藏入东都静嘉堂文库,要不是这次东都国立博物馆要举办“弘扬大和文化”的主题展,恐怕霍思宁还没有机会下手。
周世涛几人在一番震惊过后,终于调整好情绪,将这只碗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研究,周世涛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在摸到这个瓷碗后,越看就越是惊叹和惋惜:“这碗中宇宙的称号,真的当之无愧,古人在瓷器制作上的智慧,就算是我们现代人也望尘莫及啊。”
这话霍思宁也颇为认同,关于曜变天目茶碗的制造技术,一直是陶瓷界的一个重点研究方向,但是这个研究项目历经数十年,加入了不少制瓷专家探讨研究,仍然没有多大进展,想要还原出这种烧制技术,恐怕短期之内是没办法成功了,而且就算真复制出来,以现代人所能达到的烧制水平,恐怕也会和南宋时期存在一些差别。
当然,这些也不是霍思宁该关心的范畴了。
这一回在东都搅得天翻地覆,虽然结果很好,但是其过程真的称得上是惊险,这样的经历,让她再来一次,她恐怕光是想想就会害怕。
东西看完,这一回黄振龙倒是没有开口说要将这碗给弄到故宫里去,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这碗来历是有问题的,拿过去也是烫手的物件,根本不能正大光明地摆出来当展品进行展览。
不过对于霍思宁能够将这么珍贵的物品带回国一事,黄振龙还是佩服和好奇的,他很想知道,这姑娘哪来的胆子和本事,居然可以在那种情况下,避开东都特警和电子眼的双重监控,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将那么多东西给带出来。
“要不是你将这碗给拿出来,老头我还真不相信你这丫头有这样的本事,你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黄振龙好奇问道。
霍思宁嘴唇一抿,抬起头来和顾叙相视一笑,道:“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我找了帮手。”
周世涛一看这两人的互动,就明白过来了:“顾叙也参与了?”
顾叙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点头承认了下来:“没有直接参与,不过我帮忙找了一个计算机高手,替她打前阵和扫尾,国立博物馆的安保系统,是我们的人黑掉的。”
周世涛忍不住摇头,瞪了顾叙一眼:“这丫头不懂事,你比她大了这么多,你也不知道轻重?她无法无天,你不劝着点,还跟着她胡闹,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俩顶得住?你们真是胆子太大了!”
这话虽然是说得重了些,但是周世涛眼底的骄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一看就是对霍思宁这次的行动极为满意,国人重结果,不论过程怎么样,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这么多重器,如果不采取手段,就一直只能流落在东洋,没有回归的机会,现在东西被霍思宁给带回来了,哪怕这些东西往后几十年里面无法正大光明地和平民百姓见面,那也绝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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