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营如果没保住营旗,不管他们是否全军覆没,梁山陆军营伍序列中都将不会再有这个营。第五营之后就是第七营!他们日后要真到了全营决死的时候,那可以把营旗烧掉。
如此一宣布,果然叫各营伍的凝聚力又增强了一份。
那一战,敌众我寡,领兵的刘唐固然奋力厮杀,却早早被人打成重伤,幸亲卫们舍命抢下来。这都是那战失利的因素。错非第六营素质不错,而官军的作战素养,却有些平常,又兼黑夜里水师营拼死来援,那第六营还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贤婿勿要怒火攻心,乱了分寸。”
“泰山放心。林冲还把得住。”
金沙滩码头上,林冲告别了丈人,就对樊瑞、薛永、宋万、汤隆等留守众头领道了一声辛苦。便引着杨志和杜迁向那船舶行去,后者阮小二正光着膀子立在船艏。
林冲他这次抽掉了四个新编营,再有阮小二的水师左营,虽陆战战力不能比陆谦带去的老营,但兵力也是不小。
两个头领做副将,杜迁那是不需要多说的,带上杨志却是因为他是主动请战的。
一报还一报么。
陆谦先前就纵容了他一回,可现今梁山人马有了为难,杨志还不愿意出马,就有违道义了。
至于那后山落脚的栾廷玉,却只需着人盯着,略作提防就是。看他模样不似吴起,做不出为了富贵不顾妻儿的事儿来。
……
独龙岗上。
陆谦看着自缢身亡的祝朝奉,脸上并无高兴,也无悲伤。这老头还是有成算的,探听到清河大败和梁山兵马杀来的消息后,就先把两个儿媳和孙儿辈皆送走,再散去了家中奴仆。偌大的祝家庄园只剩下他和几个老仆,等到陆谦大军在祝家庄俘虏的带领下,直奔到庄前的时候,祝家坞堡城门大开,祝朝奉也不留只言片语的就自缢身亡了。
“大头领,粮仓内堆满粮米,并无毁坏痕迹。留守的一名老仆献上了账册,五大三小八个大粮仓中计数不下十五万石。这祝家庄真真豪富啊。”鲁智深笑开了怀。十五万石粮食,只一个县境豪强之储,不是亲眼看到,真叫出身关西的鲁智深不敢相信。
这账册上有十五万石粮食,那实际数量就相差无几。人家私人粮仓,与官仓可大不一样。
而整个梁山现如今还不到一万五千人呢,这还要加上俘虏。这祝家庄的十五万石粮食,足够山寨上上下下放开肚皮吃上一年的。
陆谦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这粮食数量虽然比想象里的五十万石要少得多,却也比十万石要大得多,加上李家庄和扈家庄的“赔偿”,还有清河县所得,陆谦这一趟下山光是粮米就赚了不下二十万石。
“既然这祝朝奉如此识趣,那祝家的小儿辈,便不去追究了。”
这一高兴,陆谦也就允了祝朝奉最后一点念想了。虽然他就是不高兴,也未必就会对祝家的第三代斩草除根——杀奔祝家姻亲家去。才几个奶娃子,他心里真有点下不了手。这跟祝氏三杰本身不一样,后者是成年人,杀了没负担。
争天下是需要狠辣,却也没必要全都要斩尽杀绝。历史上改朝换代时候,死在新朝手中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新朝就都把他们的后人给杀了?
祝朝奉是祝氏三杰的老爹,三个儿子都折在了梁山手中,他与梁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能不痛恨梁山么?闻之梁山人马前来,不烧了粮仓,卷了金银细软,带上孙儿辈的,早早离去,反而将十几万石粮米白白奉上,本人也自缢身亡,那求的是什么啊?必然不是为梁山着想,而是为祝龙祝虎的儿女将来着想。求陆谦一个高抬贵手!也甚至说是个了解。
那祝龙祝虎的媳妇都出自阳谷乡绅地主之家,再高的家门,先前的祝家也攀不上的。现在祝家的第三代必然就在祝家姻亲处,或许彼此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祝朝奉更认为孙子孙女待在他们的母亲家,比跟着他逃去外地更加靠谱。
这点陆谦是有些不解的,那祝朝奉年纪虽已近六十,可身子骨不算强壮,也不算坏啊。怎的就下这么大的赌本,那赌注可是祝家最后的血脉啊。他就这么笃定陆谦会发‘仁慈之心’?还是说现如今梁山的大名,就那般叫人相信了?
摇摇头,陆谦不去再想这事儿。反正祝朝奉和祝氏三杰都已经死了,剩下几个奶娃子,还是省省吧。不用去过多担忧,这一路走过来,陆谦结下了太多的仇家了。比如党氏兄弟的后人,比如何涛、黄安、蒋磊的后人,比如那些死在梁山手中还的人的后人亲朋,他还能尽数斩草除根了怎样?只是把手一摆,祝家剩下的几个老仆立刻涌上,将祝朝奉从半空中取下来,抬出了厅堂。
陆谦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小花厅里,放着一口上好木料打制的棺材,乃是祝朝奉自己给自己准备好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心算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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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不高的小山丘上,金枪手徐宁身披铁叶黄花甲,胯下一匹枣红健马,锦鞍紫缰,半坦鹦哥绿罩袍。顶上缨花红灿烂,手执金丝铁杆枪。雀画弓悬一弯月,龙泉剑挂九秋霜。
静静看着山丘下,一支行迹匆匆的队伍鱼贯通过。
五日前他接到了老上级陈宗善着人递来的一封信报,后者是殿前太尉,偌大的殿前司的第二把手,都太尉宿元景之下第一人。
看了这封信,徐宁很苦恼,因为信中陈宗善要徐宁立刻出兵济州,配合济州新任知府张叔夜并力剿灭梁山贼寇。
接到陈宗善寄来的书信时,徐宁先就很惊奇的。因为他先前遇难,不管是宿元景还是陈宗善,全都对此充耳不闻,束手旁观。亏得高俅本就没要徐宁性命,有了王晋卿的门路,这才得以脱罪。按照道理,如此离开京城的徐宁就等若是脱离了殿前司这一体系——这指的可不是徐宁不再担任金枪班教师的职责,不再是殿前司的人了,便脱离了殿前司体系。殿前司是北宋军中一座巨山太岳,从殿前司中走出的将领遍布四百军州,这些人从本质上说都归属于殿前司。徐宁这一离开,却是冷了心了,不仅仅是离开了殿前司的编制,离开的更是“殿前司”这个起源于东京,发展至整个天下的体系。
可现在陈宗善忽得来信于他,还要徐宁做事儿,这却是要把徐宁再度收回不成?
徐宁再是一个老好人,也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的泥菩萨。他当然不愿意再为陈宗善效力,可是陈宗善要他出兵助济州知府张叔夜剿匪,徐宁如果胆敢拒绝,怕是不几日就要再被问罪抄家啦。
徐宁的拒绝可不仅是拒绝了陈宗善,拒绝了殿前司,更有可能是给对手一个不可辩解的把柄。虽然这是陈宗善的私信而非殿帅府的公文,但高俅早就行牌附近州郡,与济州并力剿捕群贼。徐宁可不要以为那是一句假话。
在北宋现如今的官场上,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上头要构陷徐宁这个半点后台都没有的小小团练来,还不是随随便便?甚至他都敢肯定,陈宗善必会出重手,处置了他。乃是要杀一儆百,叫人看了害怕。
所以徐宁只能屈服。
他现在是真后悔与表弟太过‘绝情’。虽然他手中如若是真有与梁山联系的通道,事到临头,徐宁反倒未必真的敢去跨越雷池。但现在的金枪手是真有种要通匪的冲动。也许这也是因为徐宁手中真的没有那报信的通道吧。反应反而更大。
徐宁手下的兵力不多,濮州禁军的元气大伤,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何况要统带禁军出境是必须透过知州和兵马都监的。而如此一来,知州还需向上通报,得到上峰的允许,这麻烦反倒是多了。陈宗善要的只是徐宁能统带手下土兵、练勇,紧急出击一遭。那阳谷县的土勇届时会来配合。两项一加,便是两千人上下,如此已经不少了。
只是这濮州的土勇素质可真真不怎么样。徐宁自从上任以来,又半点真心不操,以至于这濮州的土兵练勇和阳谷县的土勇汇集之后,竟然是半斤八两,都在比谁更烂。
徐宁从没见过梁山贼寇,但他半点不敢小觑梁山。这短时间里,梁山泊威名大震,连败官军的buff加成,叫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不会再轻视之。
那梁山泊有陆谦,有林冲,还有个前西军提辖出身的花和尚,可不是真的草寇贼匪。如果是正面较量,就手下这撮废物的素质,还有他们的装备,徐宁觉得不被一战打崩便是大善了。可现下于他这边最大的益处就是‘敌明我暗’,有心算无心!
而据阳谷土勇的禀报,那伙梁山贼寇人马虽多,却更要顾及粮草转运。祝家庄里至少有着几万石粮食,那李家庄和扈家庄也要破财消灾,梁山贼寇人马虽多,主力却紧要转运粮草,分出独立的运粮队伍来,这便给了徐宁部可乘之机。
梁山泊对阳谷土勇嗤之以鼻,视若无物,也必然不会想到阳谷县土勇会联合濮州土勇,联手伏击他们。而如何引着两千土勇去打伏击,去打胜这一仗,那便是徐宁的职责了。
阳谷知县颇为理智,这个时候并没想着去争权夺利,也没有鄙视徐宁这个‘贼配军’,把县中土勇全托付之。
于徐宁想来,此战任那梁山人马英雄,也必败无疑的。
小土丘是周边的一个高地,徐宁静静的看着‘大军’从土丘下穿过,然后一一埋伏到位。与此同时,一道道情报也如流水一样不停地送到。
一支梁山泊的运粮队就要来了。
刘唐、阮小七引着人马留守清河,陆谦带到阳谷的头领只有五个,除了李逵三人组外,便是韩伯龙和鲁智深了。
此次引着一营人马,护送着粮草向清河县进发的人就是花和尚鲁智深。
没有水路,只能通行旱路,十几二十万石粮食要运送是需要很多牲畜车辆的。陆谦就是把独龙岗三庄全部搜刮了一遍,也找不出这么多的车马来,如此只能分批转运。
以李家庄和扈家庄的人为民夫,应许了他们走一来回五斗粮食的好处,车马费另算,那扈家庄和李家庄的百姓,纷纷争抢报名。陆谦这才知道,这梁山泊的‘大名’原来真的很有信誉,很值得信任,很过硬的。
这打去年开始,梁山泊惩强扶弱,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大名就传播的挺广泛了。且因为梁山泊的名头是有一门门土豪劣绅的鲜血来映衬的,尤其的引人信任。即便是独龙岗这种偏僻的所在,也都知晓。
这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虽然缓慢,可阳谷县就隶属于济州府,就是一个‘地区’的,再缓慢也要有个‘进度’不是?但陆谦还是觉得这可能是水浒世界的加成。
扈家庄、李家庄再加上祝家庄,一共贡献出了七百多辆板车,牛马骡子等牲畜数量却是更多,只是板车少。那小的只能装载四五石粮食,大的也不过十石上下。七百多辆板车看起来数量颇多,实际的运输能力还不足5000石。
显而易见,陆谦需要更多地车马来运输粮食。否则只靠如此的运转力,几千人马非耗在这儿几个月时间不可。
陆谦又算了下这走五千石粮草所需耗费的‘工钱’,他本是要学一下打祝家庄后的宋公明的,人家是发了一石粮食,对比捞取的好处来,略显吝啬。虽然陆谦只入手了二十万石粮食,但他也不比宋江‘小气’!
可是他仔细的算了一下账后,念头翻转,便是这人手五斗粮食,都觉得肉疼。
他么,陆谦总算是知道古代中原王朝军队征讨草原,粮食转运是多么的艰难了。这损耗是能叫人崩溃了的。
鲁智深引着第三营的人马,拱卫着七百多辆车马,慢腾腾的朝着清河赶去。这彼此间的道路或许还不到一百五十里,但七天中能走完就是幸事。
清早时候就出发,热饭都吃不嘴里,每个人吃的都是昨日故意多做的饭食,捏成的冷饭团。
中午潦草吃了一顿稠粥,这是队伍行进中最长吃的饭食。把腌菜、野菜全下到粥里,有盐有味到,还顶饱,这便够了。
第三营的稠粥中许下的还有鱼粉、肉酱一类的,但本质上都是咸粥。
当山丘中响起一声号来,上千土勇分做左右两拨,向着队列拉成长长一条,前后延伸出了四五里长的运粮队列袭来的时候,鲁智深真的是吓了一跳。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这会怕是要糟糕了!
毕竟他此时手边只有一个中都,三营四个正兵都一个辅兵都,被他从头到尾的均匀的布置在整个粮队的左右。现如今敌人两头袭来,兵力还那般的众多,第三营还如何能挡?
且不提鲁智深被唬了一跳,所有人都被唬了一跳。那些民夫立刻抱头逃窜,反而更进一步阻碍了梁山人马的汇聚。徐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能在心里暗叹:这是天要自己建功啊。
然而今日的这一出戏,那最大的看点就在接下的战斗,最大的反转来到了。
第三营的右副营正姓周,他本是第一营的都头,在梁山营伍扩建中,一部分在职之人被调去组建新的营伍,一些都头级的人物就相继被提拔到更高位置上来了。第三营的右副营正就是之一。
这人叫周春来,他之所以能坐上第三营这一主战营两个营副之一的位置,自是因为刻苦能力,能严格执行纪律要求。
可惜这些都是周春来自个认为的。更多地人认为,周春来能坐上第三营右副营正的位置,一大原因就是他是周大明的弟弟。
不是血亲兄弟,也不是同族兄弟,只是因为都姓周,而后认得弟弟。可这也是弟弟。
山寨的小头目里谁不知道周大明是大头领的心腹之一?就是头领们见了他也要打个招呼。
一句话概之,很多人都认为周春来能坐上这第三营的右副营正,是走了后门的。
周春来不是个窝囊的废物,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要在战场上好好地表现,用实打实的战功洗刷他的耻辱。可惜之前几战,都没捞到好机会。
今天的危机对他来说就是个洗刷耻辱的大好机会。即便是死在了这儿,他也不愿意退走。。。
看到打起宋军大旗的大批土勇,蜂拥扑杀来。周春来也没去想太多了,噌的一声,拔出腰刀,当先就跑了起来,边跑边怒吼着下令,“跟我来,都跟我来。”
如此的举措叫正不知所措的第三营右都百十号人有了新的指向标,有了主心骨。
听到喊杀声,长刀出鞘的声音立马响做了一片。
因为右都这百十号人本来就也拉成长线走的,这个时候再去排队列阵都太扯了。
建制什么的就不用提了,只最基本的战斗单位——伍,还能保证。其他的,队率、都头,什么阵型,距离之类的就没法管了。
猝然遇敌之下,便是天底下最精锐的人马,也不可能在乱糟糟的民夫乱窜中,打鼓敲锣的隔着百多步距离,整顿队列。
当周春来拔出刀向着冲来的敌人迎去的时候,几乎本能的,他吹响了含在口中的哨子,附近的士卒亦都抽出刀子,挺起长枪,一窝蜂的跟着他向来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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