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蛮城处,淋淋漓漓的雨水正下个不停。此时草原上天气已经寒冷,雨水打在身上,冰凉刺骨。
这种天气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言,那是比下大雪都要厌恶。
而这般也是库蛮城派出鸿翎急使奔往养吉干城的最直接原因,阴雨天气,对信鸽影响极大。更不要说草原上本来就飞禽众多,信鸽的损失较之中原是直线上升。以至于“快马急报”这种原始手段已经成为了大草原上的常规通讯手段!
雨滴拍打在牛皮帐篷是一种“啪啪啪”的响声,听着雨势其实并不大,“啪啪”的拍打声也就不是那么密集。但就是恼人!
在如今这个时代,断断续续的寒雨中实不是一个适合作战的时节,甚至说这根本就不能打仗的时节。因为雨水之缘故,首先大军便缺乏燃料来源,在不断的下雨季节中你根本就无法拥有数量庞大的燃料。
其次,将士们露在冰凉刺骨的雨水里,不用多久便会生病,极容易引发感冒发烧等症状。现在可是一个没有什么特效药的年代里,大军在行进中医疗条件更是艰难,缺乏治疗手段使得一个人因为小小发烧发热而死去可不是恶俗的三流笑话。
即便是现如今的陆齐军,后勤这般充足的陆齐军,八月时节的阴雨天气里,也断不会大肆出战。
这个时节不同于盛夏时,雨天里,哪怕是穿着雨披戴着斗笠都不是很保险,能让士卒窝在帐篷或是房间内,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在雨天活动。
第九百一十三章 奔袭()
重重乌云凝聚在天空,北风吹刮,战旗在冷风中猎猎招展。
姚友仲即使对钦察草原上的天气气候半点也不知,现在也不耽搁他知道,一场阴雨就要来临了!
那库蛮城在左翼各部的最西端,那里与养吉干城的直线距离相差有七八百里,老天爷已然是变了一张脸来。
“传令下去,部队连夜行军。都于我加厚衣服——”先锋姚友仲望了一眼老天,对即将面临的阴雨却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从库蛮城本来的鸿翎急使可说的明明白白,库蛮城已经阴雨缠绵多日。虽然养吉干城是一滴水也没见,可大军欲救库蛮,却不正是一头撞进雨水中么。
姚友仲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不像他兄弟姚平仲那样,对岳飞等人的升职拜爵羡慕眼馋,以至于背后颇有怨言,最后遭罪的只有自己。姚友仲却早早就放平了心态,否则他早期与姚平仲地位相差甚大,也肯定早一肚子怨言。怕都有可能等不到大艺术家‘做梦’后来提拔与他,先就投降陆齐了。
岳飞等是陆齐朝的嫡系,是陆皇帝的心腹,升职拜爵是理所当然。就像姚平仲在西军中早早就混了一个小太尉的称号一样,西军英才济济,何以就姚平仲‘一枝独秀’?还不是他姓姚么。
心态放平的姚友仲也颇得陆皇帝亲睐,因为陆谦隐约记得,正史上的靖康之变中,有两个姚家人扮演了重要角色,一个就是小太尉姚平仲,战败后一人独骑的逃奔大山老林去了,也就是打败仗后羞于见人,跑山沟沟里躲起来了。这人实不堪大任的,陆皇帝的印象很不好。
其次就还有一个姚什么,名字记不住,陆谦却记得自己一度把他与姚平仲混淆了。也就是说俩人的名字有些相似,现在从赵宋投降的一干人物中看到有姚友仲的名字,显然就觉得自己已对上了号。
也错不是这些年来陆皇帝对姚友仲甚是照顾,这人何以能做到现下的位置?与杨再兴职位等齐,比之折可存次了一等,受封男爵。那姚家的家势好歹是维系住了。
“啪嗒啪嗒……”后半夜,雨水终于是下了。
雨点并不大,可从天空泻下来,浇注在雨披上,依旧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水汽很快就让将士们的脸色发白起来,虽未浸湿了甲衣,但将士们的状态与疲劳在迅速的消减与增多。
“冷的挨不住了就嚼一片糖姜片,不准停,都不准停――”此起彼伏的叫声不断响彻在队伍中。
而所谓的糖姜片,后世超市中的一零嘴,在如今时候却是陆齐军军用供给物质之一。其目的就是为了祛湿祛寒,至于暖胃和疏络通经,活血化瘀之效,那都是附带的。
没奈何,中原先前没有辣椒么。在尝试了花椒和茱萸之后,干姜就成为了一上佳选择。后来再从干姜进化成糖姜片,那确切的原因陆皇帝也不知道。据说是考虑到口感问题!
草原上跑马就是快捷,陆齐军人手三匹战马,顶风冒雨的向着库蛮城逼近。
姚友仲一点也不介意刮风下雨,“下吧,下吧!下他个三天五天。老子才好偷袭――”
阴雨天气会消弱了双方军马的战斗力,但阴雨天气更会让右翼兵马的探查范围大幅度缩小。保不准他们都杀到库蛮城近处了,那些草原蛮子还没察觉呢。
而且一下雨,一潮湿,弓箭立刻就软搭。没了弓箭的草原骑兵就是一群没了爪子的野狼,实力暴减。
刀枪上夫,他身后的三千骑能让克普恰克人叫爷爷。更不要说他们人人披甲,半身板甲的防御性在这些年的厮杀中,早已‘威名赫赫’。
这些年以“奢侈艺术品”的名头出口的全身板甲,那每一件在天竺、天方,在更家遥远的西方世界,都可以卖出天价来。
以至于那些漂亮又加固华里的全身板甲就有了一个别称——用黄金打造的盔甲。
这是在揶揄它们的价格。真的是能与等重量的黄金划等号。
如是,姚友仲虽才三千人马,却也信心十足。
他们是一支克普恰克人所无法抵挡的精锐!
至于此时的库蛮城,牛皋看着城外雨水中的敌军营地,正全心全意的祈祷:“老天爷,您继续下吧。”现在下的越长久,城外的敌骑就越倒霉。
没有了弓箭,草原骑兵的战力就下降了一半不止,他们直接断掉了一条胳膊,还是最惯用最有力的右胳膊。
“苍天保佑,保佑这场雨多下些天吧!”牛皋他相信,养吉干城的援军,此刻必然在来援的路上。
而库蛮城外,尼勒哈尔气恼的望着帐外密集的雨点,真恨不得一刀把老天砍死。这太不是时候了!
这次他“出其不意”的领两万骑军杀到了库蛮城下,把齐军逼到城内死守,简直是耀武扬威,大涨了克普恰克人的士气,也叫自己威望大增。
如果没有这场雨水,他现在已经进入库蛮城了。他相信只有千把人的齐军追兵,是抵挡不住两万勇士的进攻的。那时候他俘虏在手,又显示了自己的肌肉,就可以跟齐军正儿八经的坐下来谈一谈了。
可一场大雨却毁了所有。
没有了弓箭作为压制武器,他试探着对库蛮城发起了两次进攻,都以惨败告终。
这么一来,尼勒哈尔想退都难了。
劳师动众的打过来,攻城不克而还,那等同于失败啊。
“唉——”重重的一跺脚。尼勒哈尔知道自己只能等,攻城的打算已不可取了。没有弓箭帮助,以齐军的实力足以守卫这不大的库蛮城。
天色放亮,雨水依旧不休,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天空中更让无数人惊奇的响起一两声惊雷。
虽然没看到闪电,但如今这个时节打雷,真是稀罕僻见的。
占克舎躲在自己的帐中祈祷着,但祈祷的对象已经不是上帝了,即便他面对的是一个十字架,但他的心是散发着佛光的。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见风使舵是一项必然的技能。什么一神教、佛教,大势所趋罢了。
就像最早皈依一神教的西克普恰克汗国的曷萨汗,那位主儿最根本的目的也是为了坐稳可汗的位置,他积极地向周边靠拢,要让自己的子民信仰一种宗教,也是为了缓和与基辅罗斯公国的矛盾。
那时候西克普恰克汗国的周遭有一神教的东方派【大家都知道的,以后就说是东教了】,然后是天方世界的天方教。可是他发现天方教是禁酒的,同时他的部族所面临的威胁更多来自信仰着东教的基辅罗斯公国。如是曷萨汗便就信仰了东教。因为那时候的西克普恰克汗国已经进入了保守期!与基辅罗斯公国的攻势,也从进攻转为防御!
姚友仲带着三千骑在雨水中奔波了两日,然后抵到了库蛮城东五十里处。
“将军,前方二十里处发现敌军一部。”
第九百一十四章 血流成河()
“驾,驾驾……”
“驾驾……”
“驾……”
万马奔腾,一支支马蹄践踏在泥泞的草原上。天上下着雨,阴寒入骨,可扬起在三千援军心中的且是一股激昂战意,和对胜利的渴望。
尼勒哈尔在库蛮城下的大军有两万之多,合着库蛮城内的守军,克普恰克人的兵力也有五倍于齐军。但要是真的没走漏一丝消息的话,姚友仲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能一击溃敌。
六成的把握击溃六倍还多的敌军,纵然这敌人的成色不足,却也足够在姚友仲本来就不错的简历上添上重重的一笔。
现在是库蛮城南五十里,最近的敌人营地在二十里外。而距斥候打探,彼处营地的兵马且不足千人。这是一个警哨性质的存在。
大雨真的让克普恰克人缩回爪子了,姚友仲军前进到距离库蛮城五十里的地方,镝锋斥候愣是还没撞到一个克普恰克人的哨骑。
冒着冷冷的雨水,连日的辛苦似乎有了结果。全军自上而下,心里都是难以形容的激烈和激昂。
寒冷,那算什么。破敌六倍于己的战功,那是大功一件!纵然以陆齐朝如今之盛,这也是一件大功。游牧民族的战斗力是不强,但他们很难收拾。那占克舎的左翼是走错了路数,把陆齐军当中亚军队来打,如是自寻死路。
毕竟克普恰克人已经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了么,人家实质上已经转成了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状态。
占克舎丢不开那些个城池,不能充分发挥出游牧骑兵的威力,那就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这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可要是右翼的克普恰克人能够接受教训,明白自己的实力根本守不住城池,不可能像跟中亚各国的兵马交锋时候那样,以一部分兵力守城,再以大批的机动骑兵破敌。他们若是彻底放弃了城池,只靠着机动性来在大草原上与齐军兜圈子,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两万克普恰克骑兵聚集在了库蛮城,简直是天赐良机。一击打败了他们,不只是给整个右翼各部一重创,叫其实力大损,更可给他们的一极大的震慑。
之后只要专门的去剪除掉“该死的人”,那接下就可以像养吉干城一战后的左翼一样,陆齐马军挥舞着大旗在里海以东地区招降纳叛了。
这是一件真正的大功,半点不逊于左翼之战。
多日中姚友仲已经把这些一遍又一遍的灌输到他们的脑海中了。
而被功勋糊了眼睛的陆齐精骑,那是无惧一切困难险阻的。被实打实的利益和荣耀所激励的战士们,能战胜眼前的一切之敌。
“将军,到了。”张中孚在激动,当初自蜀宋投降的一干人物里,除了刘锜是选择了主动隐退,刘光国得了个‘国士’的爵位后也从军中抽出了身,那一干旧人之中只有泼韩五混的最好,都在岳飞手下混饭吃了,可其他的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自己骨头都难啃到,顶多是个喝口汤的份儿。张中孚能撞上眼下的‘大功’怎么不激动?姚友仲身边的所有亲军士兵们都在激动。
夜色昏暗无光,雨水哗哗下着。姚友仲连营垒的轮廓都看不到,更别说克普恰克人大营内的情形了。他只是看到了一条不大的小河,便就知道克普恰克人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了。
临河而居高处,自然就是克普恰克人的营地所在。
王德带领着手下走在最前。手中捏着镔铁叉,面色狰狞,宛如一只夜叉。
现在,所有的杂念都从王德的脑海中退去,一双眼睛凶光绽放,死死地盯着前方,万分留神注意着前方黑暗里的每一丝动静。
呼延通、解元两将则各引一营马军悄悄地从两翼包抄。
五里,四里,三里……
“嗥——”一声狼嚎突然从前面传出。
后方,姚友仲眉头大皱,但随即就打了开来。已经只剩两里路了,这么近的距离,早已经超出了他之前的期望。
“吹号,立刻进攻。”姚友仲不假思索,当机立断,立即决定发起全面进攻。
号手无丁点的废话,这个时候再也没克普恰克人的鲜血更让他们沸腾的事情了。
“轰轰轰——”雷鸣的马蹄声响起。
“张中孚,率一营做后营。其余兵马,随我后进——”姚友仲独自掌控两营精骑,作为后备队。对付区区千人且不到的克普恰克人,可用不着三千铁骑全上。
有心对无心,一个对十个的偷袭也照样胜算在握,更不要说是优势兵力的偷袭了。要是这都打不好,那还在沙场混什么!?趁早回家洗洗睡安心。
“杀啊!”三个营,一千五百精骑,分三路直冲向了河边高地的营垒,张中孚带引一营兵马随后紧跟着王德后面杀入进去。
“杀啊!”呼杀声响彻夜幕。
克普恰克人的领兵头人从梦乡中惊醒,昨晚喝的太多,如今头痛欲裂的他,虽然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已带人在这里呆了十多日,警惕性丁点也没有了,又因为近几日里阴雨不断,他就只有待在帐中喝酒是了。根本想不到养吉干城会出兵来救!
他的亲兵闯了进来,“主人,是敌人,很多敌人在向我们冲过来。”
头人一下跳了起来,危险的感觉随之而来。
是了。这大地震动的声音,可不就是马蹄在敲打大地么。“走,快走!”
草原上的突袭更加的致命,尤其是眼下的情况,很多人怕是连马都找不到就被人杀到跟前了,还如何的抵抗?现在跑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走,我们快走。敌人来的很快,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汗。”
声音还在飘荡,那头人已经抓起他那镶着宝石的弯刀,冲出了帐篷。
炙热的喊杀声从外面传来,配合着陆齐军的号角。
号角声显得有些苍凉,尤其是在这深秋的雨夜里。可在过往的十多年里,就是在这样的号角声中,陆齐铁骑扫荡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他们是帝国最尖锐的爪牙。
漫天喷洒的鲜血中,一个个穿着铠甲的骑兵突入进来,将刚刚骑上战马,或者是刚提着刀枪冲出帐篷的克普恰克人,像割草一样砍下战马。
鲜血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四处喷溅,头颅滚落,残肢断臂横飞。
一排排的可怕敌人疾驰而至,像潮水一样漫过这座营地。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比之当日杨再兴灭突骑施部尤甚的屠杀。
克普恰克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九百一十五章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战斗结束,只留少量军兵看守俘虏,清理战场,余下大队人马不下马鞍,继续向着库蛮城前进。
故而在黎明时分,一场同样突然的攻击出现在了库蛮城外。
“杀!给我使劲的杀!”王德挥舞着镔铁叉,高吼着。引领着一支兵马直冲着尼勒哈尔的牙帐冲去。谁让这个地方就是在黑夜中都燃亮着光火克普恰克人在牙帐的四周搭起棚子,木棍挑着牛皮帐子罩住了一块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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