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皇帝不在乎。他刚刚打赢了完颜阿骨打,去掉了心中最大一块石头,人可是正史上的真天命之子啊。也就比起几十年后的铁木真逊色了些,可说出人家的功绩,两千五百人起兵,短短十年间就扫平了辽国与中原。这绝对是逆天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人物,在陆皇帝手中吃瘪了,还是超级大瘪。
陆谦都能肯定的说,至此一败后,女真已然不足为惧也。
这人信心正值升到最巅峰的时刻,远远比扫荡中原时候更加的振奋。那就是蔡京落到了他手中,兀自都有信心用成名臣良相的。何况区区一李处温?
兼之这厮的表现甚是识趣,看到他,陆谦心中直有一种熟悉感。想了好久,方才大悟,这厮与黄潜善相似。
不提陆皇帝调兵遣将,迅速赶往居庸关。那儒州是要尽快拿下的,拿下那里,至少断了金军的一条退路,逼的他们只能向北逃去。那北面群山连连,便是后世的张家口一带,虽有通道,却也远非儒州这般通畅。更不要说那大山的另外一边,还有耶律彦光。
也不提陆谦立刻叫李处能前去迎接耶律淳父子。人家是带着几千契丹铁骑合着大批的契丹权贵一同投降的,虽然没有径直在燕京城内投降来的敞亮光彩,却也是大大的有功之臣。
陆皇帝当即就叫李处能给耶律淳传了个信,他是能被封伯的。只要耶律淳配合劝降了其他辽军,陆皇帝何惜伯爵之位?
即便不是那有了开国名号的世袭罔替之贵爵,但能得一伯爵,仍旧可叫耶律淳一门,挤进当朝一等门第之列。尤其是耶律得重与其二子还都颇有本领,陆皇帝无论是为安定契丹人心也好,还是纯粹的任人用事,怕都不会放任耶律得重父子闲下来的。
如此,那耶律淳一门的将来可期,前途可期。
听到这等消息,李处温与李处能兄弟都要羡慕嫉妒恨了。而人在居庸关等着被接回燕京城的耶律淳,在接到李处能使人递来的快马急报后,亦是欣喜的不能自已。
是,他是曾经的契丹大王。还宠幸冠于诸王之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
但现在改朝换代了,前朝时候的权贵多少会被踩进烂泥堆中?他能得陆皇帝如此许诺,可谓是保得了祖孙三代富贵,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当下招来儿孙外甥,还有继妻萧普贤女——呼延灼已经把契丹贵族中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分头隔离开了,耶律淳父子自然在此列——商议此事。
几人当中第一个说话的是耶律留哥,这是耶律得重的亲表兄,是耶律淳原配的外甥。这几年里始终在耶律淳身边做亲卫统领,见多了朝堂上的残酷倾轧,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可比之征战沙场的耶律得重父子要明白的多了。
“端的是好事。姨夫是甚人?南京道中影响深中,打一声招呼,那回离保不去提,耶律大石恐是要思量三分的。更休说那张觉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跟捡的一样。”就耶律留哥说,那耶律大石始终是个有成见的,可他手下更多是汉将,怕是齐军一逼过去,就一股脑的都会束手投降吧,耶律大石有再大本事又如何?
而张觉本身更是个知好歹,识时务的俊杰,才不会死顶着不降。
而郭药师人本就是汉人!
这五部分辽军已经可被摆平三部分了,大势不可逆转。
耶律留哥将自己心中所想给道出来,接着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姨夫当先下手为强。”
耶律淳连连点头称是,留哥这般言语,正说到他心底里。“就是怕不得建功。”人心易变啊。
早在昨日里,耶律淳兀自担忧耶律大石、回离保、郭药师他们不会对大辽忠心耿耿,尤其是担忧郭药师,这厮守在景州,那可是出入燕山大地的路径之一。
若是郭药师打算投降齐军,只在彼处一堵,回离保和耶律大石,乃至营州、榆关的耶律马五,岂不是统统都要玩儿完?因为那榆关以北就是女真人的地盘。丢了檀州与居庸关后,南京道出入北方的通道就只有景州了。
但是现在呢?耶律淳就是另外一幅想法了。
现在他唯独担忧郭药师对契丹的忠诚太过。“郭药师本就是辽东汉儿,其与女真固然是有血海深仇,与南国则无怨无恨。老夫且手书一封,使李处能速于其兄送去。但愿老天庇佑,叫郭药师,还有那滦平张觉,能矜持一二。”不要早早投降,不然他丢掉的就不止是到手的功劳,还有那陆皇帝的欢喜。耶律淳忽的为自己感到悲伤来,自己身为耶律家子嗣,竟然有这等的想法,实是……不肖子孙啊。
萧普贤女看着耶律淳神情又有些不对,自然知道心结何在,忙是安慰加提醒的说:“成与不成全看天意。老爷只凭真心,叫陛下看到就是。”
在被隔离后的第一时间里,耶律淳就向自己的妻子、儿孙、外甥下了改口令,该改口了,再不改口就要要命了。
闻萧普贤女声音,耶律淳神态猛地一变,再次提醒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这史书上多少投降之臣不得善终,除去新主非仁主也,恐怕最大的缘故还在于自己本身忒是念旧。
而就在居庸关与更名为燕京城的析津府,互动不断的时候,金齐大战并以金军大败齐军大胜而告终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景州。
以郭药师之城府,这一刻也不能抑制内心的激动与欢喜。女真败了,中原胜了!北强南弱的态势骤然间被逆转,这证明他眼光是对的。他没有看错人,一早就压中了条真龙。
想到多年来与女真人的厮杀,金兵强是不强,他心知肚明。可就是那阿骨打带领的主战军团,硬生生的在析津府东被陆皇帝一击打的粉碎。
亦不知道能有多少金军骑兵可逃回塞外呢!
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满心的欢喜。
张令徽当下就提议举兵反正,郭药师且还没有发话,石秀连忙拦了住:“不可莽撞。尔等都是陛下多年前就埋下的暗子,无有陛下的示意,可不能轻易暴漏身份。”
郭药师他们是陆皇帝一手张罗起来的,没有陆皇帝的意思,他们擅自亮明身份,那还能得好?
拼命三郎的脑子本就好用,多年来行走在谍报司中,更养成了谨慎的习惯。现在立刻寻出张令徽言语里的不对,叫郭药师发热的大脑一片清冷,继而就是对石秀的满满感激。“石家兄弟言之有理,为兄一时惊喜过度,乱了分寸。差点误了大事!”
可不是大事么。这人若是倒在了门槛上,那该有多冤亏啊。
当下郭药师就召集了城内一干军将,言语中少不了敲打一二。“丢了南京道又如何?陛下还在我大辽就在。你等一个个都给本将军听仔细了,谁个敢生出二意,阿爷先砍了他头。”
当下那句“陛下还在我大辽就在”就飞一样传遍了整个景州。
景州城北的金军是如何也不信甚个阿骨打大败的消息的,完颜闍母与完颜银术可压根就以为这是城内守军故意放出的谣言。
他们多次强攻且都拿不下景州城,但这却不等于他们不能蹲在城北,牵制住景州城内的辽军。
如此在天祚帝已经被耶律余睹俘获的消息传到景州之前,这儿是一片安稳的。
倒是先一步天祚帝被俘的消息与李处温、耶律淳的私信传入的蓟州城,先就乱了起来。
蓟州城也可呼做渔阳,就是那“三戍渔阳再渡辽,騂弓在臂剑横腰”的渔阳。时间渐渐推移,城内反叛的汉儿旗帜下密密麻麻都是大军。
“轰,轰,轰!”撞城车猛烈的撞击着瓮城城门,城内城外的汉儿军就被这一道城墙隔绝。
城内冒起一股股的浓烟,震天的喊杀声清晰的传入城外汉军的耳中,以至于叫他们人人振奋。
反而是城上的守军,看到这景象,又有几人接受不了,嗷嚎大叫的向城下逃去。虽然且没有走几步,便被人拿了下。可这也说明,整个城头的防御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将他们几人拖下去,军法从事!”冷冷的看着几个颤抖的士兵一眼,耶律松山绷着一张脸,立刻命令将他们拖了下去,斩首示众。
而这时的城下,战鼓擂动,将士们发出高声吼叫,以便让城内汉儿军听闻。主导着城外一切的刘彦宗站在一处高台上凝看着。
现年四十有七的刘彦宗并不想走到今日刀兵相见的地步,然而奚王回离保执迷不悟,耶律大石同样拒不纳降,他就只能谣传消息,说张觉沟通中原,现今已经举起而降了。
那滦平非只是南京道的一处富裕之地,更是营州、榆关的后路,那里还有耶律马五带领的上万辽军镇守。这些人可不是纯粹的汉儿军,他们中至少有一半是契丹人,余下的一半中兀自有一半是奚人和渤海人,剩下的才是汉儿,且还有一部分是辽东汉儿。
刘彦宗与韩企先相互勾搭,使计框走了回离保所部兵马东去平乱,接着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发叛。
这二人在汉儿军中影响很大,再有耶律淳与李处温的私信暗连军中汉将,更别说天祚帝被俘的消息了,那休说汉儿军做反,就是一些耶律大石手中握着的契丹兵和奚人都丧失了信心。
“轰!”终于,一声震天巨响,城门经不住连连的撞击倒下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燕云(十九)()
正史上的刘彦宗在辽金宋交替之际,算得上一人物。在辽为留守判官、签书枢密院事,就是南京道留守的第二副手,兼枢密院的副官。降金之后则官至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院事,加侍中,随完颜宗翰【粘没喝】等攻打北宋,多有画策。
但如今这个时空里,他注定是取不得这般大的成就了。盖因为陆齐的朝堂上的勋臣故旧早就占据了大多数的要害官位,那里好有他这等的降官发挥能力的余地?
或许他的能力不比宗泽、闻焕章弱,可那又如何,陆皇帝不可能换下老朋友,提拔他这新人。
刘彦宗也明白自己投效陆齐,端的不会有投降女真来的前途广大。因为前者本就施行的有一套自我的制度,统治燕云十六州毫无阻碍。而女真人制度落后,只放到草原上且有不足,更休说攻取汉地之后了,文化上的落后便决定了阿骨打在面对燕云大地的时候,只能全面推行汉家制度。这般情况下他这样有能耐有在燕云有影响力的人物,前途不要太光明了。
然而时局所致,女真人败了,阿骨打大军惨败于析津府,哦,现在已经是燕京城了,大金国显赫耀眼的名字上兀自被遮上了一层黑纱,那后者的一切便就无须去多想了。刘彦宗不想看到家族覆灭,他便只能抓紧时机,以取得大功劳,好讨来陆皇帝的欢心。
韩企先也是如此想的。
故而,看到瓮城城门被破,刘彦宗面上如何不会显出欢喜,站起身,忙下令着:“擂鼓助威,快快擂鼓助威!”
一声令下,顿时响应,士兵敲响了战鼓,声震长空。而城外的汉军也顿时响起了呐喊,直若山呼海啸一般。大群的军兵如若潮水一样向着城门内涌去。
箭矢仿佛雨滴一样落在城头,耶律松山手中本就无多少军士,现下瓮城一破,大批的汉儿军涌入瓮城中,举着弓箭就对着城头攒射不已。那几乎是眨眼间的,瓮城上的守军便纷纷向后逃窜去。
刘彦宗见此,面露喜色,快拿下眼前这儿,平定蓟州城,早早的向析津,不,是燕京城报喜。他这心头兀的也能松下一口气来。
这样想着,喊杀声不断的传过来,听了片刻,知道大局已定,刘彦宗叹着:“那耶律松山,听说素来忠勇,可惜此人却是契丹余孽,怕是不能见上一面了。”凭刘彦宗对耶律大石的认知,后者是断不会举刀自尽,但耶律松山,还有那耶律铁哥二将,恐就见不到生面了。
这城墙一破,整个蓟州城就会被大军碾平,他们两人也只能去死。对于那二将,刘彦宗有些惋惜。
二人的名声不错,体恤部下,却又严肃军纪,忠于朝廷,故而到现下地步了兀自死斗,皆颇是有些能耐的,可惜啊,各为其主。
“刘相公,那耶律松山但凡不战死,必能被押至相公面前,怎的就见不到?”刘彦宗身边有一汉军武将说着。
刘彦宗摇头道:“大石林牙能文能武,度量宽宏,极得手下人心。麾下耶律松山、耶律铁哥、萧斡里剌、萧剌阿不、耶律术薛等人,都颇有干才。……只可惜,这些人性情所致,怕是多不能归降新朝的。”其中又以耶律松山与耶律铁哥最烈。
周围听了,虽是半信半疑,却也不加言语。
就这时,瓮城内的城门也被打破了。那城上城下虽还有人在拚死顽抗,但如何挡得住潮水一样涌入的汉兵,虽然一时中喊杀震天,战斗激烈,却就像夜间闪亮的美丽烟花,不可久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汹涌波涛般冲来的汉儿军仿佛永远也杀之不绝,杀之不尽,城内的抵抗之力日渐消弱。
“不许退!顶住,给我冲上去,顶住他们!”
“杀啊!杀光这些贼鸟厮,杀光契丹贼——”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从整个城池慢慢缩减到蓟州州府衙门周遭。
城内为数不多的契丹兵、奚兵和效忠于耶律大石的汉军抵抗激烈,但双边人数相差太悬殊了。刘彦宗与韩企先一开始就内呼外应,这就已经打乱了城内守军的布置,待到城池被打破,那还哪里会有希望?
韩企先也终是松了一口气。这若是不能得手,待到回离保得到消息,回马一击,别看蓟州城外汉儿军有两万多人,却也挡不住上万契丹兵与奚兵的一击。到时候刘彦宗且还能跑,而自己可就是瓮中之鳖了。
此番作乱,他付出的代价远打过刘彦宗,但功劳上却还要比刘彦宗稍逊一筹,因为这场厮杀的主力是城外的汉儿军,后者是掌握在刘彦宗手中的。韩企先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仍旧选择了配合,原因不在别的,只在于他要求一份进身之阶。且他在燕云十六州的影响,兀的还要弱刘彦宗一筹。至少在耶律淳与李处温眼中,他是要低刘彦宗一截的。不然那书信真的先送到了刘彦宗手里?叫后者不用有动作,便就掌控了主动权。
这是客观事实,他无可反抗,只能选择配合。
而结果倒也是极好。拿下了蓟州城,外有城池做依靠,内有两万多汉儿军,别说是回离保引军杀来,就是耶律马五和郭药师通通引军杀来,短期内也无陷城之忧。
“情况如何?”他问着刚刚返回传着消息的仆从。
“主人,街面上已无大队敌军,后者皆退到州衙附近据守抵抗,现有降于我军者已有千人。”
“唉,非是耶律大石顽固不化,何以凭白死难这般多将士?告诉高将军、李将军,只管将降兵驱赶到后面看守,顽抗不降者全部剿灭!”韩企先说着,脸上先露出一抹伤感,继而就不禁露出一丝狠辣来。
胜利带来的快意冲散了耶律大石给他的郁气,让心情变的非常不错。这次蓟州之战,自己可是立下大功了,新朝论功行赏,必然有大回报。想到这里,他心情陡然变得更加轻松。
至于对辽国旧日的情谊,已经全然被忘在脑后了。
“天祚继位二十年,崇信奸回,自椓国本,群下离心,以至于国祚自崩,不可复支,此无怨于他人。而中原气盛,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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