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丞【陈过庭】之言极是!太子殿下当即可登基继位,以定天下人心。”许翰也不是吃素的,见陈过庭这神来一笔,瞬间打动了太子的心,那心中立刻就有了决断。此计大妙也。
荆襄失守,则大江之南与川蜀联系断绝也。这般拥立新帝,乃大善也。且新皇登基继位,昭示天下,他等自可拥趸新皇南渡,那大江之南还有数千里的疆土可回旋驰骋,天下大势看似了,但还终未了去。
耿南仲等亦被陈过庭这一击给打晕了头,可定下神来后,却也只能忙跟着劝进。这赵桓能登基称帝,与他们言可大有好处。他是赵桓多年的老师啊。
且这大艺术家西逃川蜀,就是把他们留下来,就是放弃了他们。这个时候为何不能另拥新帝?
到时这荆北保不住了,就去荆南,荆南呆不下了,还能去岭南。
朝廷在南方还有小半个江南与偌大的岭南之地,那李珙与徐徽言亦都是难得的将才,未尝不能造出一番新局面。至于那川蜀,日后与之亦联系不畅通,一分为二,有何不可?
“殿下,贼军席卷北地,兵威正盛,襄阳纵有坚城险势可持,亦恐难抵挡!潜江城无险可守,无险可持,更难挡林贼兵劲。万请太子速速登基继位,再暂离行在,以避其祸!待日后退了北贼,再还江陵行在不迟!”
正当众臣苦苦相劝时,许翰突然瞧见胡直孺踏入殿中,此人乃殿中侍御史,名臣胡僧孺之弟。
“何事如此慌张?”许翰都看到了,赵桓更是没看不见的道理,遂即问道。
胡直孺拜道:“禀太子殿下,前线急报,林贼前锋已进抵汉水对岸。”那沔阳早前被破一次,宋军见其距离汉阳过近,根本不敢再去派兵。现在花荣引着骑兵直抵汉水岸畔,也不足为怪。
可大殿内一干人却心头无不大惊,梁山军有水师之利,想要渡过汉水,轻而易举。届时,江陵前面可就只有一个潜江了。
赵桓更是觉得手脚麻痹,魂飞胆丧,坐都坐不稳。他患有‘风疾’,发病时手脚麻痹,站立不稳。早前在东京时便曾发作过,但并不常见。西入河洛时候也不曾见过,到了江陵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内侍们忙将赵桓抬入后宫,乱成一团,召御医来诊治。
在场一干人物,面面相觑。赵桓这病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但万幸的是,有一个前提,已经被江陵文武众人达成了共识。
那便是赵桓要迅速登基称帝。
而那些原本坚持坚守江陵的人,也发现在赵桓登基称帝之后,这江陵城实不适合作为一行在,倒是向南更为合适。
因为赵桓至今日起,不是太子,而是皇帝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恰逢其时()
比之李亨马嵬之变后,分兵西北,一路上如惊弓之鸟样儿狼狈的前往灵武,并在抵到灵武的三天后,就草草在灵武城南门城楼,举行简单的登基仪式。
赵桓就幸福的多了。
江陵城内好歹有刘正彦、苗傅两部兵马,合计有四五千人,兼之诸多的文武臣僚,仪仗卤薄具备,那仓促之间亦能办出一场像模像样的登基大典来。
次日赵桓登基,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到底还是登基称帝,并定年号为建炎,尊赵佶为太上皇。赵宋具火德么,“火德”是大宋江山的根基,“炎”为火也,建炎年号便有“重建大宋基业”的意味。
不得不说江陵城中还是有人才的,一夜之间就想出了这个合适恰当的字眼。
遂即赵桓便引军兵臣僚向南渡江而去,并派出使臣前往夔州,将这一消息告知大艺术家。
而同样的,这一消息也被王定六火速报于了陆谦。
陆大王看到赵桓忽的称帝的消息,真的是吃惊又可乐。这赵桓做了皇帝,但也与他老爹分道扬镳,若他眼睛没瞎,今后这两边恐是会一个是‘南宋’,一个是‘蜀宋’了。也就是说赵宋的力量会在日后彻底的分成两截。
这么一来,只说眼下这荆湖南北的宋军怕是都会一脸的懵逼,继而就是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当然,这对我大怂的影响亦不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至少赵桓的存在能叫南方的忠宋力量重新寻到主心骨,也能给争论中的西军指明一条道来。
陆谦就‘眼睁睁’的看着,襄阳城上空的云气猛地一震晃动,可想而知他们心中的震动是何等的剧烈,待到再度稳定的时候,俨然是拦腰斩断了半截。
他就知道,襄阳城内必然已经乱了套了。军队纵然还在建制,但那些士兵的心也必然都跟长毛了一样,要不然那云气如何会折损这般巨大?
天色已暗,战场上的喧嚣也沉静下来。梁山军白日里发起了一阵进攻,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城头守军的强度有了大幅度削弱,联想到江陵城内的一处处大戏,还有什么不明的呢。
此刻梁山军已停止了攻城,军营里炊烟袅袅,将士们正享用着丰盛的晚餐。
襄阳城内外自然无有大笔的牛羊牲畜供给梁山军,就是江水中也很难捕到供给全军十余万军兵民壮吃食的鱼虾,但是,襄阳没有,南阳有啊。
徐宁始终领兵屯驻南阳,兼之本地的守备军,那是需要大笔的牲畜禽类的。那到任的南阳府尹亦是叫手下官吏,持之以恒的宣讲蓄养牲畜,养鸡养鸭的好处。
现如今就是本地百姓得到回报的时候,那猪羊蛋禽,当地官府可不是可着劲的收买,且不会压低价格。像赵宋朝廷干的“折变”、“和预买”、“和籴”等,陆谦是没脸去干的。
现在银行的钱钞银票行情是越发见好了,因为梁山军的优势日渐明显么,这就是政府的信誉。就好比后世朱明时候大明宝钞刚刚发行,那也是天下军民无不信奉。
只是老朱脑子里没有‘经济学’这根弦,自己玩砸了。
陆谦可不是这般,他才不会无限制的引发钱钞银票呢,可即便如此,手中猛地多出老大一笔钱财来,也叫梁山军之财政变得好不阔绰。即使现如今他大军多路出击,亦是半点不见紧张。
如此情况下就更不会叫百姓吃亏了,这正是竖立新朝形象和夯实民心基础的时刻。而反馈会来的效果也是一等一的棒。
南阳府本地百姓对于梁山军和新朝本就甚高的拥护,因为早前他们遭了兵祸,那赈济他们,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就是梁山军么,现如今就是更加的拥护爱戴了。
大批的牲畜蛋禽也叫梁山军上下的生活标准陡然抬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这鲜鱼鲜肉的滋味与咸鱼咸肉的味道,是完全不同的。
七八个军士围作一团,端着肉汤,拿着面饼,里面夹着的稀烂入味的肥羊肉,端的诱人。大大咬上一口,浓香的肉汁顺着嘴角直往下流,再就上一口热汤,那滋味,美极了!
一个什的军兵,如今已经不满员了,可余下的军士脸上毫无畏战表情,相反,他们对尽快拿下襄阳城,还更跃跃欲试。
“我看这襄阳是撑不了多久,城上的心气都没了,怕是再有个十天半月,咱们就啃下这块硬骨头了。”一名兀不知到没到二十的军汉蹲地上,手里捏着大白面饼,里头夹着红白相间的肥羊肉,浓郁的肉汁直往下流,这人忙用汤碗接住,一说完话,就把头埋进头盔大的海碗里咕咕灌个不停。
“这倒不定。这襄阳城结实着呢,大炮轰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城墙塌陷。以我见,要拿下它还有得费事。”另一名士兵说道。
只是这话就立即引的战友的反对了,有人当即就道:“襄阳城是坚固不假,遮麽摊到一婆娘似的赵皇帝,恁地胆小,叫人颓气。内里军汉岂还有心劲?”
同袍们一阵哄笑,那江陵城中的一处处好戏,可不就是他们军伍中最爱谈到的笑料。说起那大艺术家来,一个‘胆小如鼠’的戳是早早盖上了。
将赵佶与陆谦做对比,那就是个渣,战五渣。
当下再就有人接着嘿嘿笑道:“换做老子在那城上,他娘的一样没劲。”摊上这么个皇帝,替他死了都觉糟心。
士兵们闻声又是一阵放肆的哄笑。当兵吃饷,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保不齐哪天就“为国捐躯”了。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死也分个甘心不甘心不是?
就他们来说,家里吃喝无忧,地位高上,乡里乡亲的谁家不对当兵的高看一眼?这就叫人死而无憾了。他们这些草根百姓,从头到尾,忙的不就是一个吃喝穿用么。
在梁山军当兵,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大富大贵,那是不可能的。但对比寻常的庄户人家,军人给家庭带来的经济和地位上的增益,那是无比显眼的。
对于许多士兵来说,如此就足够了。
而自然的,许多人都想到了当日在赵宋统治下的日子,再对比大艺术家与陆大王的个人形象,前者的印象分俨然就要降到负分了。
此刻,陆谦正在见人,一个从城内缒城而出的人。
“小人奉上官之命,特来请见大王。”那人姿态放得很低。
“江陵城闹剧连连,叫我等心气大伤,城内兵无斗志,将无战心,人人皆心灰意冷,愿举城而降者甚重。只因姚将军坚决不降,且其在军中威望深隆,故而不敢明言,恐遭不测……”
陆谦眼睛眯了眯,脸上笑的无比开怀,“尔等欲意何为?”
那人将目光投向陆谦,“小人不敢妄言,只请大王来日发兵加紧攻城,只要城内吃紧,则愿意归附者,必众也。”
理儿倒是这个理儿。陆谦一口应下。
“事情若真是如此,尔等也是将功补过。孤王既有言有先,那就会言而有信,莫非你辈还信不过孤王?”陆谦现下的名声可是很好地,哪怕那‘仁’字已经盖过了‘义’字。
“孤王向来说话算话。说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但若是这内里有甚个名堂,那可就别怪孤王不留情面了。”
他一直表现得很和气,因为眼前这人头顶的气柱骗不了人,这确实是倾向于他的。可在这个时候亦不能全是和声和气。
这话一出口,来人慌忙说道:“小人们诚心归附,绝无二心!”
“好!既然如此,孤王也不留你,你立即回城去,告诉将士们。我陆谦说话算数,只要你们真心归附,我绝不为难。”陆大王正色言道。就看的来者头顶上的气柱变得更红了一分。
来者有些激动,抱拳说道:“大王仁义,世人皆知,小人们仰慕已久。还请大王拭目以待。”
如此说定,袁朗亲自将人送出营垒。
陆谦当即招来众将,将此事言语了一遍,指着城西城墙说道:“明日里就进行爆破。”
横竖那窟窿是早就挖好了。甚至就连爆破,他们都已经试验过多回。爆破也是有很多要点的,否则爆炸后力道多从地道口里冲出来,那可不就是浪费了?
梁山军这些日子虽没对襄阳城发起猛攻,可该做的事儿还是做了很多的。比如那城墙下都被掘出了多出缺口,一旦爆起,不敢说能将西城墙彻底坍塌,却也定然能炸开多出缺口。
早前只是没有用他,看到江陵城内的一场场闹剧,陆谦在快速攻破襄阳,吓走我大怂和减慢对襄阳城的攻势,坐看赵家父子丢人现眼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眼光。那闹出的一场场大戏叫宋军直士气全无,赵佶和赵桓这对皇帝父子,也是人才了。
可现在情况又是一变,江陵城的闹剧已经拉下了帷幕,这减缓攻势就已经到了尽头。就是没有城内之人的联络,陆谦也想着早日拔掉襄阳,现在就正好!正瞌睡时候偏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恰逢其时。
第六百一十七章 死得其所,虽死无憾()
襄阳城内,姚古府邸。
时值傍晚,天色昏暗,府邸中已燃起了灯烛。
书房里,姚古此刻靠坐在圈椅当中,手里正捧着书卷在看。
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并没有让他感到慌乱。
这几日里梁山贼攻打的勤快,但每天到了夜晚,必要歇息。如今已经临近尾声了。
加固后的襄阳城墙甚是给力,且又有不停地修补,被火炮连日轰炸,亦不见倒塌。如此城外的敌军如何能破城?
襄阳城中,守军两万余,武器齐备,粮食水源储备充足,便是被大军围堵个一年半载,亦不能给襄阳城带来一丝不便。
有着如此强大的防御,也难怪姚古此刻这般镇定了。
对比外头的攻杀,他更关心的是城内的变动。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支军队就是他拉起来的,手下大小军将他皆知根知底,一些人神态的变化是瞒不住有心人的。
可他同样是投鼠忌器,因为他并无真凭实据,一旦抓人定会叫本就浮动的军心变得更是震荡。他要顾忌影响。
再则就是,这些人皆是领兵之人,手下多有心腹广植军中,一旦惊了他们,可就大事不妙了。
姚古是心烦意乱,只能捧起书来,才勉强压制住如乱麻一般的心思。
“放!”只见城墙上一声号令。
“噗噗”声连绵不觉,箭矢破空而去,密密麻麻,直如骤雨。射入城下木簰上,发出一阵入肉一般的声音。
二十丈宽的护城河,威力自然非同一般。像寻常城壕那样以壕桥贯通,那显然是不成的。梁山军用的是军汉大腿粗细的原木并列而成的大木排,盖压在干柴和草束之上。其上再覆盖以沙土袋,因为这能防止城头上的火箭、火弹之类的。同时也叫这‘地面’更加坚实。
如此,箭矢射落下来,可不就有了这种入肉声音了么。
当夜幕彻底降临,余烬袅袅,‘地面’上尚有点点火光在燃烧。
“梁山军在城下作甚?”站城楼上,望着下面的情形,张琼脸色很不好看。
梁山军将好几个洞子送到城墙下,对着城下好一阵的捣腾。城上是用弩箭射,用礌石砸,甚是泼上火油,却卵用都没。梁山军早防着这一点的。
洞子的结构是铁架,上头横的有铁板,铁板上面棚着大腿粗细的圆木,再上面盖着牛皮,最后再加上一层烂稀泥。
故而弩箭礌石都不怕。至于小小的火箭就更是拂面吹来的杨柳风,半点用儿都没。
“不知道。”城头上一指挥使看着城下的洞子,也是不解的很,不知道梁山军这是在发甚疯。
没人知道一箱箱的药子已经被放进了城墙根下的窟窿里。
一切就等时机到来。陆谦敲定的时间是子夜凌晨,距离现在还有不断地一段时间。
但是,城上的守军不知道归不知道,他们却是有一个很朴质的观点,敌人要做的,就是他们要破坏的。
就是姚古听闻消息后,看着城下的几个洞子,心中也隐隐泛着嘀咕,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叫人连连泼下火油,并投下一捆捆的干柴,大火将盾车整个都包裹了起来。可是梁山军的反应也很快,他们扬起一桶桶的沙土,轻易地就把大火给“浇”灭了。
这种洞子从城脚一直通到城壕对岸。
“他们这是要作甚?”靠着墙脚掘土么?姚古觉得没这么简单。但他实想不出梁山军要作甚?
他早就叫人在城墙内里立下大缸,梁山军若是想搞甚个地道工程,他必然会叫城外的梁山军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纵然这一段城墙都是多日来被城外的火炮连连轰击处。
信心十足的姚古根本没想到不久后的遭遇,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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