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女真。这许是有诸多的外在因素在影响着,然折家的根基就在府州,这一点对于折家极其重要,却是毋庸置疑的。
现如今折可求、折可存都在江南,折彦质被调来河东任兵马钤辖,这本身未尝就没有护卫家族根基的用意。但是现在……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但太原这地儿,气温依旧凉爽。至少比之山东同期,那是好上许多了。叫陆谦心里忽的对‘避暑’二字有了新的体悟。
凉凉的风儿吹着,这种清爽与冰盆+畜力/人力风扇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更叫人感觉舒爽!
“来人,派人向城头上喊话。”陆谦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几日里随着锁城法的立成,以及南下、西进兵马的派出,城内的士气已经低落了许多。现下不要说是云气如火似荼了,就连奶白都不如。可当一试!
毕竟,只一味的围而不攻,给城内的压力就太小了。
城外战鼓声连绵响起,一营营的梁山军聚集起来,汇成一片,肃然列阵。
几匹快马向太原奔去,直奔到城下二十步距离,方才停下来。这几人倒也胆大。
“城上听着,俺家大王告喻尔等,我大齐承运受命,势必一统天下,安定百姓,尔等一意顽抗岂不闻生民涂炭?齐王素来重贤重能,不吝封赏。尔辈若是愿率部归附,大王当择贤而任,余者一概从优。此乃大王一片爱才爱民之心,勿要辜负。若敢一味顽抗,我军攻破太原之日,满城军民百姓玉石俱焚,届时,悔之晚矣!”
听城下人这么一说,城上诸兵将都是看向张孝纯,张孝纯大怒,喝着:“我乃大宋疆臣,岂能屈身侍贼?尔等贼子,祸乱天下,败坏苍生,罪孽之重,罄竹难书,也敢肖想天下?真叫人耻笑。告诉陆谦贼子,只管放马攻城,我太原军民人人以忠义为本,皆朝廷赤子也!”
不管他心头有多么忧虑,此时此刻,张孝纯一定不能软,否则太原不战自破也。
张孝纯年过五十,声音则是和洪钟一样,远远传扬开去,城上城下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城下人听得大怒,也不多话,调转马匹回去,回去禀告着陆谦。后者倒也不生气,只是说了一句:“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来人,叫砲营上燃烧弹。”
自从跟契丹人通商后,牛脂羊脂就被梁山军大批的购入,加上日渐红火的捕鲸行动,大批的油脂虽都变作了蜡烛、润滑油之类,可只剩余的下脚料也足够造出大批的燃烧弹来;
尤其是那种最是简易简单的燃烧弹,就是把木壳在油脂里反复浸泡那种,可谓是物美价廉。
只是这又不是在异国征战,如此法子还是很有伤天和的。陆谦自不可能肆无忌惮的使用,也是今日吹着北风,又知道太原南门内已经无有百姓居中,反而聚集了不少军帐窝棚。这才叫人使用燃烧弹猛轰一波。
都是军士,死了也不冤。
燃烧弹简易的这种,说来就是内里是石头,外表包着多层木壳。一旦落地,木壳必然破开,除非是落进了水里或是淤泥中。而木壳里外都浸透了油脂,内里都还有块状的油脂。一旦破开,必火花四溅。纵火效果还是可以的。
就是这场面太不人道,就像攻城战时,城头的油锅一样,一旦被波及,就以现下的医疗手段,伤者近乎都不能活。
就是前世地球上,国际间都明令禁止了汽油弹。虽然更好更有效的燃烧弹早就更新了。
一片燃烧弹打出去,就仿佛天上忽的坠下了火石流星来。不管是城头还是城内,很快就乱了。
城头的火焰还不大,大的是城内。军帐挨得紧密,已经大片大片的烧了来。葬身火海者并不很多,可百十号人全身是火的在挣扎着呼唤着,场面也是惨不忍睹的。虽实际上伤亡不大,但威慑力却比十倍以上死亡让人胆寒。
浓烟直上,呼喊声不觉。这时虽是当午,天日灿烂,可黑烟滚滚下,太原城是好不凄然。却是那无人的民居被点燃,也幸亏今日不是南风,不然,半个太原都可能被烧掉。
烈火熊熊,满目苍然。
安抚使衙门。
一身疲惫的张孝纯步入内宅,身后几名护卫紧紧跟随,随行的还有儿子张灏与几位幕僚。
太原城乃是新建才百多年的城池,修建之初就于城内辟出足够大地方建造公廨;内里不能说是华宇连片,可也是高堂厅阁重叠。
历代的安抚使又多会布置点自己心仪之事物,譬如张孝纯就喜爱奇石。内里很是布置了几块。但此时此刻他也无心去驻留片刻端赏。
大步走进书房,冷峻的外表立刻化作了无尽愁容。他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城内兵马士气在下降?那来自府州之地的兵马尤甚。
可张孝纯无可奈何啊。书房中一片黯然。
顺着流经太原的汾水西向去,就是岚州。此地再向西就是麟州,其西端向北即是府州。
府州、麟州就都是与西夏接壤,兵马透过两地可直入其国度兴庆府的背后。当然,这中间还隔着一地斤泽,也就是后世的毛乌素沙漠。此刻这儿虽有沙漠与河套南段(兴庆府)相隔,地斤泽却不是沙漠。
岚州的知州姓姜,单名一个蒯字。京畿路陈州人士,大观年中进士。
此人不通武事,但内政上颇是一把好手,在当地甚有贤名。
州衙后院有一小湖,湖边栽种着一株株垂柳,还有一处小亭,立于水上。当春风来到,绿柳清池连成一片,人端坐于亭上,四顾而望,幽静深深。
此刻那亭中正有二人手谈,一老一少,棋局已进入后半局,可下棋之人的心思却显然都不再这盘棋局上。年少人才二十出头,落了一子,说着:“父亲,梁山军已在沿着汾河西进,我岚州首当其冲。父亲以为,该当如何?”这可是天大的事。当忠臣做贰臣,还是拍屁股走人,都将影响着整个姜家之未来。
“梁山军军盛,平地之中万不能与之交锋。然我西北数军州,地势崎岖,道路狭窄,府州的几位相公又早已秣兵历马,齐王想要短期内就扫荡我河东,却是难也。”这里不是一片坦途的河北。说话的中年人,身穿青色直缀,宽衣长袖,正是知州姜蒯!
“可大势在齐,非府州一地可以挽回。”姜蒯的儿子姜哲笑着说。
这态度已经很是明显,姜蒯眼眉挑起,“不期你竟心向齐王?”
“北地人口众多,物产丰富,民风教南国悍勇。而齐王见识长远,知人善任,齐鲁淮南已安,河北又定,根基扎实,举手即可得数十万众。麾下猛将如云,自身也是天下有数的名将,如何不能一统天下?”
“听闻那河北之地已经在扩军整武,只大名府就招募新军三万。整个河北之地又何止十万?”
“如此大军河东、京畿、关中、关西,如何能当?朝廷非是把西军调回关内,这北地不久便会尽入齐王之手也。”
这外人是不知道陆谦初始时的难处的。有兵无官,他的扩张速度也就必须是缓慢的。可现下有了齐鲁和大半个淮南做培养基地,可供收割的大小官吏是一波一波的。他既然不缺官佐,那攻取各地的速度自然是直线上扬。
这方下河北就取河东,京畿路之地也等不到明年时候,一切就在于此。
“江南方腊手段过于酷厉,比之齐王尤胜过十倍,不得士林之心也。现下其更是与朝廷大军厮杀未决,儿子视之,乃两虎相斗也。而齐王却可坐收渔翁之利,此基业乃是天授!”
“彼时大军压下,南国二虎具伤,齐王进可多取天下,退也不失位曹魏之局。”最差也是三分天下有其二。此刻转投齐王麾下,于姜哲看来,横竖都是赚的。
姜蒯听了面泛苦涩,思一会,缓缓说道:“齐王确是大势已成也!”
姜哲听罢忙起身行礼,“还请父亲速做决断。把这事早早的定下,赶在大军杀到城下前,敲定了此事,这才能使我家立有大功。”
第五百二十五章 所向披靡()
太原到岚州的直线距离不远,然而一曲汾水九曲十八弯,就忒费功夫了,西进的梁山军足足走了五日才抵达到岚州城下。井木犴郝思文脸上全是笑容,兵不血刃的拿下岚州,打通开往府州的道路,恁地顺利。凭白得来,叫他意想不到。
岚州知州姜蒯率领文武百官,亲迎出城,当众请降。梁山军顺利入城。
因为姜蒯名声不错,梁山军的名声也是不错,请降和入城时候,城内百姓多出来围观,那场面竟然带着几分热闹欢快。
陆谦的旨意也传到军前,着姜蒯暂代理岚州事,并且当众宣讲,免钱粮税赋一年。赢得了围观百姓们衷心的欢呼。
见到这情景,姜蒯父子越发觉得这城献的对。
若是执意为大宋尽忠,到时,怕不止是他们父子会落得凄惨,这城中百姓也一样凄惨吧。
去岁已过,那邢州早已经恢复如初,百姓安居乐业,市井不需多少时日也一样繁花似锦,三五年后却还有几个人会记得尽忠守节的李伯纪呢?而他姜蒯在武事上则大不如李伯纪也!
岚州投降,河东西北边地军州门户洞开,且不说府州、麟州了,那保德军、火山君、苛岚军,得到岚州投降的消息的后,都大为震动。
府州城内,折可大直接摔了杯盏,大骂姜蒯混账。
这人却是折可求之兄,其父是西军旧时的名将折克行。只是折可大虽为折可求之兄,早期也任府州知州,但其军略却显然不如其弟折可求,与从弟折可存。唯一出众的功劳便是早年见西夏蛮子侵环庆时,他从河东出师救援,抢占葭芦川(保德西南),斩敌四百余人,招降千多户,获马畜上万匹。因功升为知府州。
这折家是将门世家不假,却也不是每一代子弟全都是名将之资。只能说他们家族广大,子弟众多,如是代代出将种!
若是没有折可求、折可存与折彦质,折可大许也是折家的领军人物,但现下更为出众的子弟涌现了来,老一波就当避让一头了。
然而,现下折彦质在外,折可求、折可存二人离得更远,折家余下的人中,矮子当中拔高个,自然是年长又多少有军伍经验的折可大出头了。
然休道折可大痛骂姜蒯一通,便是府州的折家子弟都集体痛骂姜蒯,也折损不了人一根毫毛。甚至姜蒯过的还会越来越好,因为这人有一定的能力与操守,又甚是知趣,陆谦以为可当立为榜样表率。
可以说,这姜蒯只要在今后的事宜上能立下功劳,日后晋西行省的一干头首中就注定有他的一席之地。巡抚不能奢望,左右布政使、按察使、提学官,总有一个适合他。
相比起别处的不安,此刻,太原城下的梁山军大营可是一片喜气。
“大王,岚州一降,边地诸军州门户洞开,那府州还有折家做支柱,麟州、保德军、火山军等地却还有何依持?以臣之见,不日间必有降表送上。”马植留在了涿州,黄潜善还跟在陆谦身边。这个时候转捡好话来说。
许贯忠在旁边见了也不觉得鄙夷。他在民间荒废了这么些年,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有善就有恶,有好就有坏。官大官小不在于有才无才,更多在于上位者是否愿意用你。
历经了赵佶这位艺术家皇帝,历经了蔡京这伙奸党的起起伏伏,谁要是以为自己有才能就应该被上位者看重、重用,那就是傻逼了。
帐篷里唯一在这一刻对黄潜善生出鄙夷之心的,不是别个,只是乐和。
这段日子的相伴他是看明了,黄潜善不是第二个宗泽,也不是第二个闻焕章,他就是一庸才,献媚小人。
但很显然,这鸟厮说着的讨好话叫大王听着甚是入耳。
只是,这何尝又不是一样本事呢?陆谦也需要‘小人’来做个调剂么。再是明君英主,也乐意听些顺耳言语不是?李世民都还推到了魏征墓碑呢。
“岢岚军虽在犹豫,但是看情况,也免不了要降。保德军等地都是一样。树倒猢狲散,今日之局面,大势在我。只有麟州和府州,怕难以归降。”许贯忠司职参军事,近来与谍报司多有联系。可即使如此,陆谦听了也喜不自禁。
此刻的麟州城下,知州陶让正立在东城门,遥望着对面缓缓开来的大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陶让,崇宁年间进士及第,四川成都人事。身材并不高大,可面相威严,气势不凡,望之不似文人士大夫之流。此人早年曾在西北任职,后转任麟州,历经边塞兵戈,为人果毅,不同于姜蒯。
身穿紫色官袍,四十出头年纪。面色冷如钢铁,一簇三寸短须,被风吹乱。周遭簇拥着一伙文武官佐,此刻尽数张大眼睛,看着城外迤迤然抵到的大军。
此时的麟州州城已被一团肃杀之气笼罩,州城外面,上万梁山军竖立,其后大批自岚州征集的民壮正卖力的在挖土掘沟。
这些人很高兴。因为他们享受了非一般的待遇。不仅军伍中吃得饱,还有钱粮可拿。或者是明年减免税赋的条款,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而前者待遇不提,后者却也是为了消减钱粮支出。虽然愿意选择后者的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西进的梁山军自然布置万把人,领头的正是刘唐,郝思文为其副将。此时刘唐正在后督促着民丁和军士修筑营寨,前军打头的便是井木犴了。
郝思文身披锦绣战袍,下趁烂铜文山甲,手持着钢枪,锋刃锐利,在阳光下反射一道道寒光。身后林立的虽是步兵,然盔明甲亮,刀枪如林,看似沉默,却实如大海,看着就叫人生出惧意来。
排列整齐的大军,各类旗帜密密麻麻,迎风飘舞。
每五百列一小阵,几个小阵又拼出一个大阵,一眼看去,有一种整齐的美感。
看到梁山军的声势声威,城上的官兵俱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来。
大阵当中,一杆大旗竖立,旗帜鲜明,书着一个大大“齐”字,旗帜随风飘动,让城楼之上的人看的无比清楚。
梁山军真的打过来了。
早前岚州投降的消息传来不久,姜蒯就遣人过来劝降则个,知州陶让摇摆不定,虽设宴厚待,却支支吾吾,始终不肯答应。
这方才过去几日,梁山军的大队人马就已经杀来了。
城头上,陶让等麟州文武官员都心中好生不解,那府州不该才是梁山军的首攻之地么?怎的府州没有挨打,这当头一棒反落在他们头上了?
“相公,火烧眉毛,迫在眉睫。是降,是守,如今当即可定夺。”陶让身旁的一武官打扮之人同样盯着外面的梁山军,好一会开口问着。
“哎,本官受官家食禄许久,此时要降于梁山,心中恁地不快。然,形势逼人,无可奈何。”陶让有些颓然的说道:“今日苟全性命,则一身风骨尽褪,羞于见人也。我当归去,归去!”
却是陶让早就料到城内无人愿意死战,包裹他本人在内,没几人愿就此甘愿殉死。这般来局势‘安稳’时候,这麟州的局面还能维持。一遭真来刀枪说话,生死分明的时候,该怎么做选择,他若不想被辱就只有一条路。
可陶让依旧甚觉的羞耻。
这可是麟州啊。当年后晋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麟州靠近契丹占领区。为了对抗契丹贵族,杨宏信遂自立为麟州刺史。从杨宏信开始,长子杨重勋,长孙杨光三代都是麟州的地方最高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