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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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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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军这儿。又一场军议正在召开中。就见一军官道:“按照探马回报,当面的梁山泊贼军共有七千左右。周遭十里不见贼军后续兵马。”

    听到这个“七八千众”,王文德与梅展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官军至少是贼军的两倍。就算是骑兵,他二人军中骑兵合力也有两千之众,不要说大军整体压上,只说骑兵单独拿出单练,也能与贼骑战上几个回合。

    “贼军是何配置?”

    “探马不敢接近贼军,贼人轻骑都甚剽悍,遮蔽的很是厉害。”那军官再开口回答道。

    如此这局势就彻底明了了。两军背后都有大股兵马为援军,但短时间里又都无法赶到。现下梁山军列阵待战,是战是和,选择权就在王文德、梅展手中握着了。

    王文德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说道:“和蔡镇被破,高太尉生死不知,韩、荆、徐三位将军也听不到半点的音讯。官军丧师数万,这般败绩,若是传播于朝廷,天子百官闻之,如何不震怒?”

    “诸位,如不想届时受惩受罚,今日我等便要与贼军做上一场血战,如此才能叫朝廷梯己我等的不易。”

    王文德扫视一圈,目光停在梅展的脸上,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不需多说。却是王文德适才之言半真半假,二人终究不能全然不顾情谊,亦不能全然不讲声名。

    王文德最后眼睛停在了麾下勇将翟进面上。

    翟进乃西京龙门望族子弟,初因捉捕强盗的功劳补任下班殿侍,累官充任京西第一将。被调入西北熙河路任职。其顶头上司便是有神将之称的西军大刘,刘法。

    后者乃当世的西军第一名将,徽宗崇宁四年(1105年),刘法在会州(今甘肃会宁)尔提克泉迎战西夏主力大军,一战破敌,将敌击溃后,渡黄河纵横荒漠追击四百余里,大掠喀罗川,斩俘西夏军万余人(定功继伐碑记载)。大观二年(1108年)刘法参与收复河湟地区之积石军之战,同年出任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

    如此一能征善战之人,却不是那善于阿谀逢迎之辈。徽宗大观三年(1109年),刘法因朝廷颁乐未亲自出迎(作为当地主要军政长官对上级不恭敬——童贯),被罢免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罢免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

    翟进为其麾下勇将,也一同受了连累,被打到了弘农王文德麾下。至今已经六七年,满腔的报复不得施展,郁郁不得志久也。

    王文德亦知人善任,以其为麾下都虞候,亲代帐下骑兵。

    “翟进,我知你心怀大抱负,不愿意在弘农空置,虚度光阴,只是造化弄人。今番却便是你发威之时。但凡能抵挡的住贼寇的铁骑,我便许你是第一大功。”

    去岁,西陲宋夏再度全面开战,翟进听闻熙河路军中故交传来的书信,那是坐卧不宁,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飞到刘法帐下。梅展亦把帐下的上千马军交于他手,“此战如能立下大功,先之【翟进字】何愁不能如愿以偿?”

    翟进自然知道两部马军是什么货色。比之西军骑兵,不说军士,先是马匹就差了一截。弘农马军已经差了一截,汝南马军比之弘农还要差上一截,还不如对面梁山贼军的战马来的高大,也是奇了怪了。如此交战中恐是要吃些亏。但翟进却是半点不惧。

    两千骑对战一千骑,纵然是战马要吃些亏又何妨?两位节度使反倒是将功劳送过来,他也是在宋军中历练多年的人了,本已经做好了吃苦在前,分功在后的准备,没曾想两位节度使如此的看重他,当即抱拳领命说道:“请两位节帅放心,末将定奋力杀贼,尽歼贼众。”

    王文德满意的点头,翟进是他手下第一大将,有勇有谋。马军除了交于他外,再没第二个人能叫他放心的了。

    翟进出了军帐,望向东方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林冲。

    刚才出阵去观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梁山贼军的高头大马,而是那支铁骑打起的‘林’字旗号。梁山泊的林姓头领,除了是林冲,还会是谁?

    论年龄他已经四十有二,比林冲年长十岁,当初与林冲父亲平辈往来,便是枪法都得过林老提辖指点,现下却要用这受过他指点的枪法,在他儿子身上讨取功劳。真的是世事弄人啊。

    翟进更是知道,这番大战当就是此次大军讨伐的节点。

    和蔡镇被破,高俅生死不知,韩存保、荆忠、徐京三位节度使生死不知,接下再来一战,无论胜负,这西路军就都算是废了。

    而梁山泊的大军既然都能杀到和蔡镇了,南路军的下场如何,也遭殃胜过无恙。

    如此,十节度麾下兵马折损了过半,这仗安能再打下去?

    翟进记得自己也是见过那陆谦的,心中对其无甚大印象,一汲汲官场的小人物,值得他牵肠挂肚么?不曾想自己走了大眼,只把金子当做了烂铜。

    短短两年时间,这个陆谦就把大宋的天给捅穿了一个窟窿。作为赵宋曾经的高层军官,又出身地方豪族,翟进很清楚大宋的天下太平不太平。但过往的起事民乱纵然频繁,再大也不过是一州一府了事,陆谦这是怎样?京东、河北、淮南……

    连败官军,再败十节度,简直有当年李元昊之势。可惜他不是在南岭,也不是在川蜀,而是在无险可守的齐鲁京东。纵使呈一时之英雄,亦不能呈一世之英雄。

    身后的军帐里,王文德的声音宏亮:“此一战天下瞩目,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黎民,皆翘首以盼捷报传来。天子素重军功,皇宋百多年里岂有过亏待功臣?只要此战获胜,只要此战立下功劳,升官厚赏,名扬天下,都不是虚妄,你等可都明白……”

    “大帅放心,我等定当奋勇向前,不杀尽贼兵决不罢休!”众人的应答中,翟进已经离去。

    不提他,只说诸将纷纷上马,回到各自的营头去,等到众人散去,王文德、梅展和亲卫幕僚们亦是上马向前,一名心腹低声向梅展说道:“节帅,这次有把握吗?”

    梅展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次只能胜,若不胜,只怕这条性命要搭上去了。”

    陆谦屡胜官军,岂是不知兵之辈?现下既然还派军前来厮杀,那营寨前的这七八千贼军步骑,必然战力不俗。

    心腹听到之后脸色很是难看,嘟囔着说道:“王节帅到底是怎样想的,现下那高俅和韩徐荆三位节帅都生死不知,那就当保全实力为第一。岂不闻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说到这里,梅展转头瞪了眼,心腹告罪一声不敢说了。梅展却是仰天长叹,“文德兄此遭亦是为了我辈一世清名,无叫那后辈小儿目中无人,叫朝野江湖以为我等年迈力衰,不再堪用。这次,舍命陪君子,就把这情谊报偿了吧!”而且那三人若只是败走,而不是被擒呢。这番厮杀,还能给那三个老伙计策应一二。

    打营前向前三里,不过是千百步的距离。宋军潮水一般涌出营寨,对面的梁山军也号角齐鸣,旌旗招展,现在官军各部已经开始展开,人喊马嘶,尘土仰天,他们就也该上前去了。

    半个时辰前,林冲下令全体骑兵下马,人马进食喝水。随后三部步军赶到,也各自席地而坐,养精蓄锐。

    此刻两军就像两只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一切准备好,战争和厮杀,就开始了。

    “杀——”翟进与林冲同时带领马军冲锋。面对阵列严整的步甲集团,正面冲击是骑兵要尽可能避免的。除非是具甲铁骑,不然,就是林冲所带的这种骑兵个个披挂铁甲的精骑,那也必须把兵锋转向步兵阵列的侧翼。

    两支骑兵都要杀向对方的侧翼,那么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就需要先来一次残酷的较量。8

    

第二百九十八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哒哒……”

    翟进驱使着战马漫步向前。

    “哒哒,哒哒……”身后两千骑同时驱使战马向前慢走。

    一股兴奋从他们心中升起,血液在振奋中沸腾。两千匹战马齐齐驱动,两千匹战马一同奔行,八千支马蹄敲打着大地,轰隆的震动声里,置身其中,是直教人热血沸腾。

    一股发自心底的激情肆意迸发出来,一股无比强大的自信从每一个骑手的心底生出。

    翟进双目冰寒的望着前方一样黑压压的梁山骑军,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抛在脑后,经历过西北厮杀历练的他,很清楚战场上只分敌人和友军。

    而敌人是不分好坏的。或者说,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王文德、梅展可是下了重赏,杀敌骑一人,赏钱十贯。没有俘虏的价格,这也就意味着两个节度使不需要俘虏。

    阵列最前方是一波王梅二人的子弟兵,两人从山匪草寇走到节度使,身边亲兵不知道换了多少茬,这些人的后人便就是二将最最信得过的心腹。

    他们的手指触摸向了鞍边的骑弓。十贯钱还没被他们记在心上,叫他们记挂着的只是这一战。此战若胜,一切好说;此战若败,王梅二将难安,他们这些依附着王梅二人而生存的‘亲卫’们,就也一遭被打落尘埃里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故而他们是最痛恨梁山泊兵马的人。

    这是一撮被仇恨侵染的人,他们望着梁山军的阵列,一个个就像是望见的羊群的饿狼,昂扬起了冲天战意。。。

    梁山军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如此的一撮人数量真的不多。

    豹子头的目光一样冰寒,敌二我一,敌众我寡,但这不是常事吗?梁山军从与官军厮杀,便不就是一直‘势弱’么?那步军能一打三,一打五,他们骑军也一样能以弱胜强。

    没啥子稀奇的!

    常步、慢跑、速跑……

    “轰轰轰,轰轰轰……”奔雷奏响,就宛如是暴雨中的雷鸣。三千匹战马,上万支马蹄,践踏大地。青草翻飞,尘土飞扬。

    没有废话,没有叫骂,更没有斗将,两边几乎同时提起了马速。

    双方距离迅速接近中,二里地,一里地,战马再加速,二百米!

    一张张骑弓被王梅二人的亲卫拿在手中,箭矢扣在弓弦上;一支支长枪被梁山军攥紧在手中,锋锐的枪尖直刺前方。同时,马鞍挂着的皮盾带在左臂上,挡在了胸前,当箭雨飞起的时候,举臂上扬!

    “杀啊……”

    奔雷的马蹄声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二百米的距离何其短暂,休说是疾速奔驰的战马,便是重甲步兵对冲,也只是眨眼时间。

    十秒钟都没有,完全等于是提攥起手中兵器,几个深呼吸后就面碰面了。

    那些有本事在马背上放箭的王梅亲卫,一箭射过,都来不及再从弓壶里抽出第二支来,锋锐的长枪就刺到了眼前。

    飞蝗一样的利箭,从空中抛落入冲刺的梁山军当中,皮盾举在头顶,身披铁甲的梁山军有着不俗的抵抗力。那箭矢就只若是大海之中的一朵浪花,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真的有闷哼声、惨叫声以及战马的哀鸣声传出,可全都湮没在了滚滚的马蹄声中。

    林冲没有回头,这是骑兵每每交锋前的必要经受,没什么好心痛的,就算是山寨里马军演练,都每每有人重伤落马,甚至是横死当场的。现下乃战阵拼杀,生死就更平常了,他也早就见惯了生死。

    一千梁山泊最精锐的铁甲骑兵形成一个突起的锥形阵,骑兵与骑兵相互间拉扯开足够的间隔,足够前者马匹被箭矢创伤惊乱或是横死倒地,后者在撞到前者前能够反应过来,避过前面的阻碍。

    因为古典骑兵战术,它就是这样的一个阵法。说是突击冲锋,便就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初期还能有个队列,稍微一跑动,就顶多能保持着一个大致的锥形阵列。而不似近代墙式骑兵那般注重各骑之间的间隔和配合——也没啥配合不配合的,就是以多打少了。近代骑兵如墙而列,同样大空间中,他们的兵力密度远胜古典骑兵,那战斗力自然就更强;且战马的冲击力更强【西方】,于是正面冲击的时候,后者往往要gg。

    这就是一道数学题么。

    现在的梁山马军显然是一支典型的古典骑兵,因为陆谦还没来得及搞近代骑兵。他的最终目标是大北方,是女真,是蒙古。不搞出一支战力爆种的近代墙式骑兵,他怎么完成自己“远迈汉唐”的宏图大志?只是他来不及。不然他也会来搞的。

    虽说现下东方世界的战马肯定比不得西方世界8世纪后的战马水准,可陆谦要的骑兵,也不是一切都要向西式的近代骑兵看齐的。战争是要因地制宜么。

    后世的‘近代骑兵’威名赫赫,网上数不尽的吹捧,一个个迷弟比天上的星星都多。

    只要提起来,便是吊打一切古典骑兵。

    当然反对者也不少。

    陆谦不关注这个,他只看实效。那墙式骑兵的冲击力必须比古典骑兵的冲击力强,这不是他主观臆断,而是一个数学题。是“多”与“少”,哪个大的问题,多比少大,这放在地球任何时候都是颠不破的真理。

    他就是这般想的,判断古典骑兵与近代骑兵的冲击力,就只需要比个数值就k。

    虽然再多的吹捧,再多的迷弟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近代骑兵的‘素质’也就那么回事儿。不然拿破仑就不会那般评价马木留克骑兵与法国骑兵了。而古典骑兵/游牧骑兵的价值,看拿破仑对俄罗斯哥萨克的评价就一样可以知道。最最重要的是,在战马素质一般的时候,对付游牧民族的曼古歹战术,这近代骑兵还真不见得能行。

    可陆谦要的只是那超强的正面冲击力,这就没啥问题了。只是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编练。

    冲锋中的两支马军都在不停的扩散,前后,左右,跑动中,一个个骑兵都在拉开不小的空间,整个军阵宽大而稀松。

    这点上放在步军也是如此,不同的士兵与士兵间需要相互配合,横列的间隔拉得大一点,是要给弓弩手上下进退留出通道,不至于堵住前军的路,同时也给后方援军留出通道。那比起7/8,以及9世纪上半业的战争,有着莫大的差异。

    冲在队列最前的骑兵,绝对是整个军队里最勇敢的战士,见梁山军冲锋到眼前,立刻就抛开了骑弓,马刀、铁鞭、狼牙棒、铁骨朵,全部握在了手中。

    “轰……”奔雷一样的马蹄声为之一震,一刹那里似乎声音更大了三分。不知道多少人马在这一刻永远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枪似游龙,寒光飞星。林冲当面的两个宋骑一个照面就倒地落马,脖子上粗大的枪眼几乎铲断了两颗大好头颅。

    “杀——”豹子头杀气汹汹,双手端枪,仰首大吼。

    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休说是冷兵器时代,便是到了抗战时期,将领的作用也完全可以影响到整个部队。

    “林”字将旗飞舞,始终飘扬兵锋一线,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座光辉灯塔,指引着上千梁山骑兵不断在两倍于己的官军骑兵阵中前进。

    马刀砍掉了士兵的头颅,长枪刺破了战士的胸膛,狼牙棒砸碎了战马的脑门,铁骨朵更沾满了鲜红的血肉。两支军队就仿佛两头发怒的野兽,张牙舞爪,撕斗的鲜血淋淋,却也没一个退出。

    “杀,杀尽贼寇……”翟进纵马狂奔,手舞大刀,怒吼高呼。

    “兄弟们。我梁山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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