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但凡富贵之家,士绅之家,便尽数被抄拿。而于贫民百姓中的奸淫和抢劫的事更是层出不穷。
鲁智深与武二是什么秉性?如何忍受的下这等腌臜事。武二郎先就挥棒打杀了一伙为祸百姓的淮西军士卒,将人头割下,尽数悬挂树上。
但人性的贪婪岂是几颗人头能约束得住的?尤其是上面的大头领一个个带头败坏军纪。这方是最最重要的。
鲁智深与武松再也不能相忍,再三谏言王庆不听,当下便要告辞而去。“我梁山泊仗义行仁,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从不曾祸害一个无辜百姓。如尔等这般行径与那害民强贼有何区分?与俺梁山泊大相径庭。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洒家兄弟这便告辞。”
彼处军中的杜壆、酆泰、马勥、马劲等将尽是大怒,鲁武二人太不给人颜面。只把他们房山一干人物比作害民残民之贼。
要知道,自从这梁山泊崛起,天下绿林中便多出了一条新道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多有逼格的一句话,多振奋心神的一句话。就如那武侠世界里的‘大侠’,如那盗亦有道的侠盗,叫无数江湖人崇仰,叫无数初入江湖的菜鸟为之神往。
可惜,只真正投身这行当了,才知晓要彻头彻尾贯彻这句话是多么的艰难。
李助的脸色也不甚好看,鲁智深、武松的话太不给人留面子。但看着义正言辞,于众人当中也凛然不惧的鲁武二人,李助的心底却涌动着一股羡慕。
那花和尚与武二郎言语固然叫人不喜,可二人神色中那股以梁山泊为荣为耀的坚定,却叫李助有种的羡艳。他相信,自家大头领心底里也会生出羡慕。现如今的淮西军可远没这般强大的魅力。
“这俩撮鸟欺人太甚,视我淮西无人。今日便就把他们留下来,俺看那陆谦能奈何?”在南丰府城中金银捞的爽快段二,第一个发恨道。
那梁山泊远在齐鲁,挨他们淮西绿林的鸟事儿?留那和尚与武二在军中,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不过是求他们肚子里的那点货色,真当自家是天王老子的特使,要来指手画脚啊?他段二第一个就不答应。
弟兄们提着脑袋追随前后,杀官造反,陷城破府,求的不就是个畅快么?若是这也不许,那也不允,兄弟们何苦于你担这杀头灭族的干系?
也错是这段二没将这番心中话道出来,否则那鲁智深非于让好看不可。
“且快住口。勿要因此些小事儿,伤了你我彼此和气。鲁提辖、武都头亦息怒,我家大王这位舅子系一粗人,未知事理。二位好汉休要见怪。”
李助的头脑是最是清醒的,便是那王庆现今亦不免得意而忘行。正所谓——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明月。他被押解出京师之日,何曾想到还能有今天荣耀?
如今被梁山泊人这般不给面子,甚是扫兴。枉他这般的看重此二者,还想着多留他们些时日,待到梁山泊事败,陆谦授首,这二将自然便归了他王庆。
他有心甩手而去,但这怒气还未发作,便接到了李助递来的眼神,头脑复归清明。这梁山泊还是不能得罪的好。陆谦那是这两年声名大噪,接连杀败官军十万计,声势盖压天下绿林,强过他淮西军太多。
便是那劫杀何灌之事是他房山好汉出力更多,天下绿林豪杰也只会视梁山泊为那遭事之主导。淮西军刚刚兴起,现下若就于梁山泊闹僵,传扬开来只会叫江湖人嗤笑自己得意便猖狂。如此还是不得罪为好。
“都给我住手。”王庆的威严自不用说,众将听命,各自退后一步。“既然二位好汉不愿襄助留下,我王庆也非强人所难之辈。来人,取两盘金银来,便于提辖、都头做路上盘缠使用。”未及再叫人牵来两匹好马相送鲁智深与武松,并且为陆谦备下一份厚礼,再由两人代为转交。
这王庆的手段确实不俗。能从区区一逃犯混成眼下模样,纵使有段家堡襄助,有李助的辅助,但他自己若是烂泥扶不上墙,也是无用。这待人接物比之陆谦还要圆滑很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鲁智深与武松也自松了架势,拜辞而去。
两人知晓自己得罪淮西军众头领不轻,亦被彼辈人暗中追上坑害了,当日便引着旧日梁山泊来的心腹,驱马行到了南丰府城东北的洵阳。于彼处沿汉水可至均州,再至光化军,而后到襄阳府,最终汇入长江,沿江行到淮南,再北上梁山泊。
彼处洵阳亦被淮西军大将袁朗带兵攻夺。这袁朗在淮西众将当中,武艺当是第一流的,较之杜學也不逊色,人品亦是不俗。
那花和尚和武二郎在淮西这段时日,结识的众人里,与其是交情最佳。
但现下时候,鲁智深与武松却也不敢前去烦扰。他们与杜壆亦颇有交情,可杜壆不也是翻脸不认人了么?那是当场便要动武的。
可就在二人在洵阳汉水岸畔买下一艘脚船,弃了马匹,携心腹登船划出不远,忽然见得前方迎面驶来一乌篷船。那船头上立着一好汉,赤脸黄须,六尺长短身材,可不正是那袁朗么。
“鲁提辖,武都头,二位兄弟等一等。”
鲁智深与武松听到袁朗唤声,先就脸色一苦,可待看到袁朗一身便装立在船头,当下发懵。
袁朗为淮西军大将,刚刚领兵夺取洵阳,正要锁住此处,叫那北地的官军不得进来。怎的穿着便服来此汉水之上,还正巧迎到自己?
“袁朗听闻两位贤兄要归去梁山泊,不才,愿一同前往,且请两位兄长做个引荐。”
却是这袁朗本是受李助之邀入伙的房山,可是这出自房山的淮西军,发迹后的行径着实叫他瞧不入眼。这原著上,梁山泊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但一应行径也就那么回事。天下乌鸦一般黑,袁朗也就无可挑剔的了。
但是这个时空,梁山泊却是滚滚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泉。是那般的清新脱俗。
而有些人先天便是感性的。如袁朗就是这般。这人本就对梁山泊有着向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这便如‘武侠’是那成年人的童话一般,只说进了无数江湖好汉的心坎中。
现下这时代的绿林江湖崇尚的‘道义’是什么?
其行虽不轨于纲法,然其言必信,行必果。重快意,尚豪迈,不蝇营狗苟,不曲意顺人。这就是江湖人的道义。
但如此道义终究有不完美处,那便是枉顾良善性命。这点不需多说,大家尽数知道。如此江湖便就让许多好汉敬而远之,视为畏途,视为草寇贼匪。梁山泊的出现完美的解决了此弊端。
是,梁山泊依旧不轨于纲法,但那是因为朝廷无道。举世黑暗,天下无道,我便自替天行道;朝野昏庸,官吏贪鄙,我自除暴安良,仗义行仁,扶危济困,怎不叫仁义之辈拜服?
更遑论人梁山泊打铁乃是自身硬。自打出如此旗号后,便真的一板一眼皆依此而行。天下人何曾听说过人梁山泊有过滥杀无辜之举?有过烧杀抢掠之举?斩除贪官污吏、杀尽势恶土豪,与尔善良百姓无关。
待到梁山泊打破大名府城,取钱粮百万活十余万男女性命,就更宛如一圈至神至圣之光环,叫那仁义之辈为之倾倒,见了只有俯首便拜。
而有了榜样,有了对比,就可看到自身的不足,便可看到所行的腌臜。
如此,袁朗在接到南丰府城的快马传书,得知鲁武两人就此要与淮西军一干人分道扬镳,如何会依照那书信中的意思,为难鲁武两人?他的选择是追随而去。
“袁朗已留书一封,算作与王头领拜别。如今只愿跟随两位兄长,同入梁山泊。便做一小卒,披肝沥胆,赴汤蹈火,亦死而无憾。”
这便如是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
陆谦废如此多精力时日方经营起“梁山泊”这面天字招牌,其作用这便是之一。
就如那人无刚骨,安身不牢。梁山泊与陆谦有了施舍钱粮百万活命十数万男女之光环,仁义一途,绿林江湖上,他便已经走到极致了。
便就有了叫慕名人“身虽百死而无怨,具怀忠义笑问天”的资格与资本。8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小小的池鱼;叫得甚混江龙()
花和尚最爱义气好汉,听了是好不欢喜,“不想袁家兄弟这般的义气,是洒家之过,小觑了则个。”言罢就与袁朗见礼赔不是,武松在旁是跟着拜下。叫袁朗恨不生出四只手来,扶起了这个,扶不住那个。
“兄弟这一礼受的。且不说俺武松与鲁达哥哥误会了你,就说你舍弃这儿的荣华富贵,随俺们入伙梁山泊,便叫俺武二佩服。”陆谦对山寨头领一样大方,可梁山泊再是热闹,又如何比不得房州、南丰府这般朝廷州府?
此二地再是贫瘠,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许多的绿林好汉,就是迈不过这道坎。
“二郎说的是。这江湖绿林好汉如过江之卿,多不可数。但能如兄弟这般,视富贵如闲云者,却是不可多见的。俺们梁山泊众兄弟聚伙儿,凭的就是一个义字,陆大头领义薄云天,兄弟也个个义气不输于人。袁家兄弟如此义气,怎不意气相投?”
如此般谈笑风声,叫时间过得飞快,两昼夜便已经到了襄阳府。只是再要打襄阳向前,却是不易也。盖因为彼处忽的增添出诸多官兵巡检,陆上、水上,皆查看的掩饰。
鲁智深使个跟随前去打探,半响回报来说:“恐是淮西军走丢了鲁武两位头领,又被赚走了袁头领,生出恨来,使人漏了口风于官军。彼处尽是知晓三位头领要打此过。只是绘像上多有不实,盖鲁头领僧人装扮易叫那公人生疑,武头领与袁头领只扮作行脚商贩,不见了兵刃,大刺刺的走过也无人辨认得出。”
“这可如何是好?”武松与袁朗都把眼睛看向鲁智深,后者打剃度出家始,虽无几日遵守过佛门的清规戒律,却抱着“和尚”不撒手。武松知道,山寨里的寨主哥哥早就要他还俗,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这鲁家哥哥却拒的坚决。
鲁智深不想还有如此一劫,抚着溜溜光头,做声道:“既如此,两位兄弟就先行一步。洒家到了夜里,趁月色赶路,绕过这襄阳城也不费甚手脚。”
“哥哥说的哪里话。恁地小弟们便趁不得月色了?入夜后齐齐上路。”武松袁朗同道。
如此说定,便叫船儿寻码头泊下,叫跟随去岸上多置买些酒肉,好做吃喝。
待到入夜,袁朗先潜入草料场点起一把火来。襄阳码头乃是处繁荣商埠,每日里水陆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马商贾,当地官府在此置下一处草料场,获益可不小。
如此一把火更惊动了襄阳全城。城外的巡检也率同一队人马,带了镣钩水桶,各种救火物件,蜂拥到了草料场施救。心中犹自嘀咕:“草料场有专人看管,如何能烧得大火来。这两天谣言很多,却休着了梁山贼人道儿!”
却是不知,这场大火可不真就是着了梁山泊好汉的道了。
趁着草料场的大火把巡检司的丁勇公人尽数拉了去,武松踅进里院。
见一个人影由上屋廊檐下行走,武松先向墙角落里一贴,且不动。等走近来,认清是一司阍,大步上前,快如流星闪过,便将那司阍敲昏在地。接下便直奔内堂去。
屋脊上半轮残月正好斜照进堂内。叫武松看清了右壁条案上齐齐整整,有五枝令签插在架上。武松自拔了下来,反带上了门,走到院外,见两个随从已经悄悄立在一颗大树荫下。三人便径直开了大门出来。那巡检司人丁尽被调去草料场,只剩下一个门子【司阍】,亦被武松打晕过去,于是无人,由他们从容走去。
武松出门来,便见不远处鲁智深与袁朗带着几个随从,皆已经假扮了巡检司里的巡丁,各人牵了一匹马,在那里等候。鲁智深已换了一件青色战袍,将头上用软巾做个幞头,戴上一顶范阳笠,打武松手里接过令签,一马当先向夜色里奔去。马后有在巡检司中取来的几个灯笼,临空照耀着。彼时那草料场燃起的大火依旧不减消减,鲁智深等人于马背上,看着那熊熊大火只笑得痛快。
沿途撞见过数队巡哨兵勇,虽疑惑他们一行马背上都载着包裹匣子,可只见鲁智深手中令签,便尽数放行。这夜里马不停蹄,跑了约三二十里路,移上小路,将这几匹筋疲力尽的蹩脚马尽数放了,换上衣衫,找个小渡口安歇。彼处近地儿倒有几座村店,参差落在河堤上。人家丛中,有那合抱的大柳树,一排十几株,在堤里外长出,平地涌出一座青山也似。鲁智深道:“我们有恁般多的人,自是要包只渡船过去,休和赶渡人一般地鸟忙,且讨两碗酒解解渴。”那堤下便就是渡口,有五七只渡船,互相倚傍的停在渡口。
众人一路奔波都是饥渴,听了鲁智深说话,尽是叫好。便就近寻了一处酒店,捡了两幅座头,便向店家要了两桶酒,切了两大盘肉,再要两屉炊饼,一群行人受用了,再提着酒肉纷纷上船。
但凡是有钱,这酒店船家的服务都是第一流的。
鲁智深一行这边刚把酒肉吃干喝尽,那边店家就包好了熟羊肉、腊肉、酱肉、熟鸡鸭、炊饼,再加两坛酒水,便就尽数准备妥当。
至于船家,先就着了武松扔去的一锭银子,十两重的雪花银叫船家半个字的多嘴都无,殷勤的帮着他们将酒肉行礼搬入船舱。
可偏偏就是这时候,一股黄尘,卷起来几丈高,直冲渡口而来。因为地势缘故,待到鲁智深他们看到,彼此相距已经不及百步远。“这是平常行人起的尘头,恐是有官兵追了我们来?”
武二郎当下霹雳一声喊。叫道:“梁山泊众好汉在此,兀的谁不怕送死的便来。”那当先的两个探马,听到呐喊声,便勒住了马不进。这边操起了弓箭的袁朗,已是看得亲切,弯弓引箭,对准了先一骑探马射去,嗖的一声,便见那人应声倒下。第二骑探马看到,扭转马头,飞跑回去。远远地迎上了大队人马,一齐扎住了阵脚。
鲁智深看时,约有四五十骑马军,遂向武松袁朗道:“看他们人数也不稀奇,寻常打杀了也不费事。只我们要回山去,志不在厮杀,又恐他们身后更有大队人手赶将来,便不如退去。”武松袁朗听了深以为然。
就眼前的四五十骑,真不够他们三人打杀的。但若是被牵扯了,其后再有大队官军赶来便是不美了。因此也不执拗,便就将那船家掀翻在水里,只再给了一块五两重的黄金,那船家落水时候,脸上都待满笑。
鲁智深一行人退上了船,恰是安排就绪,几个梁山泊随从都善弄船,在船头拆除了跳板,手拿长竹篙,便一篙子点了堤脚,将船荡了开去。船离岸不到两丈路,便见官兵马队,已拥下了渡口。袁朗看那为首一个人,长须黑面,身穿熟铜甲,手横一把枣阳槊,正是那襄阳的团练使黄鹏。
这黄鹏背后便有数百人正在赶来,丝毫不惧鲁智深一伙。见鲁智深这只渡船,扯了布帆,水溜风顺,料是不能追赶,喝道:“此贼可恶,休把这船上一伙贼人放走,快快放箭,把他们拿下!”说时,他挥动枣阳槊,引着五七骑马军奔到水边叫骂。那岸上官兵各各举起弓箭对渡船乱射。船上人未曾提防,早有鲁智深和俩亲随中箭。武松急忙舞起船头的跳板遮挡箭矢。
袁朗见了,气的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道:“狗官,且吃我一箭。”他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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