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睡熟的钟小妹到屋里时,屋里已然大变样。
家具还是那些个破旧的家具,只不过摆设的位置略作调整,便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衣物还是那些陈旧的衣物,只不过洗得分外干净,且散发着一股清新怡人的芳香味,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床头的那只因使用时间过长而磨损严重的木箱子里,床也铺得板板整整的,看着就让人舒心。
钟娘将钟小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沿上,心里暖融融的,鼻子却酸唧唧的,忍不住就开始抹眼泪了,不过这次是欣慰高兴的泪。
“俺娘,俺小妹睡了吧?”钟希望降低自己的音量几乎是用气音问坐在床沿上的钟娘,见钟娘点头,便伸出小手冲她招了招,示意她出来。
以上纯粹是钟希望下意识的行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一个九岁小孩做出这些分明是成年人才能够有的周到细致的举动很是有些违和感,不过在钟娘的眼里,她家闺女的言行举止不但丝毫没有不妥,反倒让她整个人都被暖化了,真真是哪哪都舒坦。
钟希望直接将钟娘领到厨房门口,一团团夹杂着不知名草药香的白色暖雾自低矮的门内飘出来。钟娘打眼朝里头瞧去,发现地上放着的正是家里用来洗澡的大木盆,里头已经装满了热水。
钟娘认得这热水与钟希望之前端给她和钟爹泡脚的热水是一样的,明明就散发着一股好闻的药香,但颜色却依旧澄澈清亮。澡盆的旁边还放了两桶备用的热水,以及一碗莹碧通透的洗发膏,这洗发膏的味道很是清新浅淡,但芳香却持久不散,就和钟希望之前拿给她用的搽脸香膏一样。
钟娘看着那澡盆里的热水,一时怔愣地缓不过神来,等钟希望催促她赶紧趁水热洗个澡时才别扭着一张脸推辞:“天还这么冷洗啥洗,熬一熬等天热了再洗还能省不少烧火的柴禾呢!”无奈钟希望的大道理却是一套套的,她根本说不过她,而且现在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自个儿也舍不得浪费。
为了保暖,钟希望用了两张钟爹早前编织的苇席将钟娘围了个严实,上头还搭了一张草帘子,把里头的钟娘乐得够呛,不住说道:“你这丫头都哪儿学来的这些穷讲究?”但心里却美美的,这闺女真是说懂事就懂事了,要她说,谁家的闺女都不如她家的好。
半个小时后,钟娘洗好了,一身清爽又轻松,正当她用打了几个补丁的旧布巾细细擦拭洗好的头发时,打门口就传来了小儿的嚎哭声。
“……俺大娘,希冀掉粪坑里了,你快出来瞅瞅……”
钟希望一出来就瞧见一身屎臭的钟小弟正张大嘴嚎着,因为手上沾着粪水不敢直接擦脸就这么任由眼泪鼻涕流着。钟小弟身旁站着一个瘦小的姑娘,一脸无措地看着钟小弟,开口喊钟娘出来,可惜声音太小直接被钟小弟的嚎哭声给压下去了。
这小姑娘是三叔钟宝财的小闺女钟二丫,比钟希望大一岁,但个头却跟钟希望差不多,眉目间与钟希望也有一点神似,头发枯黄稀疏,脸蛋干瘪蜡黄,内向胆小,神情总是怯怯的,说话温吞声音又小,很没存在感,与钟希望的关系不好不坏。当然,钟希望自己也明白,以她上辈子任性自私又傲气的劲儿,对别人也没见多好,人家能跟她好才怪。
钟小弟瞧着他大姐出来了,就像见到了救星,心里更委屈了,哭声也更大了,打着屈嗝,磕磕绊绊地哭诉着事发经过。
原来钟小弟为了躲避洗澡巴巴地去找小伙伴玩耍,却不想与刘金宝发生口角,俩小的动手了。
刘金宝虽然比钟小弟还小一岁,但个头却比钟小弟高,小壮牛犊子似的,钟小弟打不过他也在意料之中,结果就被他推进了粪坑里。这会儿虽然已经开春了,但天气仍然寒冷啊,棉袄棉裤都还没离身呢,掉进一个水多干货少的粪坑里,不淹死也能冻死。
据钟二丫说,那刘金宝将钟小弟推搡进粪坑后不但不害怕反而还乐得拍手,旁边跟着那么多十来岁的大孩子不但没有一个出手帮忙救人,还跟着起哄,若不是钟二丫经过将钟小弟给拽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钟希望看着被热水冲刷一遍又在澡盆里泡了十多分钟热水的钟小弟仍然忍不住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的怒火被理智死死压制着才不至于立马就跑去找那帮兔崽子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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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欺软怕硬的熊孩子()
钟小弟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身上不但闻不到臭味了,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芳香。钟小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要跑出去玩了,钟娘不让他下地,直接将他按床上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心里十分害怕他会寒气入体染上病,这年头穷人可生不起病。
钟二丫见钟娘拾掇好了钟小弟便道:“俺大娘,俺回家去了。”声音依旧是细细弱弱的,还没等钟娘回应便转身出了堂屋,正巧见钟希望从厨房里走出来,而她的手中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颜色褐红,能闻到一股子生姜的辣味。
虽然比钟希望大一岁,但钟二丫却从心里有点怵钟希望,见到她下意识地就一副低头含胸,两手没处放的懦弱小媳妇样儿,本想开口打声招呼的,但身体却本能地想要溜之大吉。不过,在她打算开溜之际,钟希望笑着说道:“二丫姐,我熬了姜糖茶,你来喝一碗吧!”
在钟二丫的印象里,钟希望一直是挺傲的,且一向看不起不如她的人,比如她钟二丫,所以现在乍见她对她笑,还让她喝姜糖水,这个对比落差让她很是受宠若惊以至于呆滞在当场,因为瘦而显得有些凸出的大眼睛瞪得有些吓人。
有了一辈子生活经历的钟希望自然能够轻易看穿一个小姑娘的心思,看穿之后她自己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愈发觉得以前的自己讨人厌了。
钟二丫是个特单纯老实的姑娘,原本还想着拒绝的,毕竟这姜糖茶是用红糖和生姜熬出来的,是个好东西,她只见到刘丹丹喝过,据刘丹丹说甜甜的,辣丝丝的,喝进肚子里浑身都暖洋洋的。不过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钟希望两句话给盖过去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大伯家的堂屋里喝茶了。
钟希望舍得放红糖,所以这姜糖茶喝起来就特别甜,钟二丫小口小口地抿着,顿时觉得幸福得不得了,喝着喝着又想到她娘和她大姐,很想留半碗给她们,但又不好意思说,怕钟娘和钟希望说她不知好歹,喝着还想拿着,只能掐灭心思。
尽管钟二丫喝茶的速度已经慢得不能再慢,但一碗姜糖茶还是很快见了底,而西隔间里钟小弟已经两碗干下去了。钟二丫想拿着碗去厨房洗,却直接被钟希望接了过去,她很是有些局促地绞着自己的外罩褂衣襟。
钟希望不经意瞥见钟二丫的袖口和衣襟上沾了少许脏污,应该是钟二丫之前拉拔钟小弟时沾上的,而此时钟二丫的手正好就揪着那一块,钟希望的眉头立马就抽抽了两下,当即道:“二丫姐,你身上的罩褂脏了,赶紧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你先穿我的,还有,你也把手给洗洗啊!”说着直接就上手帮她脱。
钟二丫穿着钟希望的外罩褂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懵懵的,走路都轻飘飘的,总感觉像在做梦。她这个妹妹啥时候变得这么勤快热情了,而且对她很好,借给她穿的这件外罩褂虽然也是旧的打了补丁,但这些补丁都被她剪成了梅花的形状,还挺好看的。也不知大娘家用的什么洗的,闻着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芳香味,总感觉穿上身后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
钟希望是完没想到,就因为她借了钟二丫一件外罩褂穿,从此后钟二丫便成了她忠诚的小跟班。
钟小弟毕竟年岁小身体弱,喝了姜糖茶后不一会儿便累得睡了。钟娘忧心忡忡的,几乎是隔几分钟就要用手试探一下钟小弟的额头,就怕他会生病发热。
钟娘看着钟小弟恬静的睡脸,一边默默在心底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一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嘴里也小声骂着将钟小弟推进粪坑的刘金宝,恨不得冲进刘金宝家将刘金宝也狠狠揍一顿,但这也只能想一想,毕竟是小孩子间的摩擦打闹,一旦牵扯到大人就复杂了。
想当初钟希望可没少惹是生非,钟爹钟娘也曾经气势汹汹地为自家闺女去讨过公道,但结果都是老实巴交的钟爹钟娘吃亏,公道没讨到不说,最终还会被别人冷嘲热讽一番。曾经的钟希望就因此嫌弃过钟爹钟娘,毕竟钟爹只会唉声叹气地退缩,而钟娘则只会气得流眼泪,在钟刘村是典型的“软柿子”专业户,直到后来她自己吃了苦头长了年龄,才恍然明白生活的不易和心酸。
钟希望记得上辈子钟小弟就没少被同村小孩欺负过,但因为她只顾自己一个人疯玩,对钟小弟的关注并不多,所以她也不清楚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又受到了什么样的欺负。本以为这回她能好好保护钟小弟不受欺负了,却不想只一会儿没看着就让人给推粪坑里了。
钟希望心里这个懊、悔、恨,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越是去想,心里这个气就越大,当下便决定要去找那帮兔崽子算总账,反正她现在也只是个孩子,那就由她这个孩子去向那帮孩子讨回公道。
钟希望上辈子毕竟活了八九十年,人常说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什么的其实也都没说错,人老了,只要不是患了老年痴呆的,大多都有些年轻人思虑不到的心眼子。钟希望深知在自身能力不足以抗衡的情况下,冲动是魔鬼,所以她在行动之前进了一趟空间,在小拉的监督下学了一套自由搏击速成拳法,在行家面前不够看,但教训一帮兔崽子想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钟娘自然是不晓得自家闺女正在空间里暗戳戳地在为打架做准备,见她不在家还以为她和钟二丫去玩了呢!如今钟娘对钟希望还是相当放心的,所以安心地在家里看着俩小的。
自钟小弟带着一身粪臭回到家再到钟希望气势汹汹地找到那帮兔崽子,前后不过两个钟头的时间,那帮兔崽子倒是心大,又或许他们压根儿就没将钟希望一家看在眼里,所以在他们欺负了钟小弟后仍然呆在原地嘻嘻哈哈地玩耍。
这一片是村里的晒谷场,除了农忙时节被大人占用外,其余时间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之一,打陀螺,滚铁圈,玩小石头、单腿斗鸡、摔跤打滚等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晒谷场紧挨着刘铁蛋家,而那个万恶的粪坑也是属于刘铁蛋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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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等……
一直等……
小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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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教训,简单粗暴()
此时,村里的孩子王刘铁蛋正大爷似地盘腿坐在他家的麦草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一帮手下在一旁玩耍。
他的副手钟来春眼尖地瞧见钟希望朝他们走了过来,他刚来这里不久,还不知道刘金宝将钟小弟推进粪坑的事儿,所以他以为钟希望来这里是找他的,心里就有些发虚,暗戳戳地朝草垛子后头躲。
刘金宝今年刚四岁,比钟小弟还小一岁,但个头却比钟小弟高小半个头,身体也壮实,平时跟在一帮大孩子后头招猫逗狗欺负弱小的坏事没少做。刘金宝上头有四个姐姐,大姐刘秀,二姐刘招弟,三姐刘来弟,四姐刘招男,最终招来了他这个带把的宝贝金疙瘩,可想而知他在家里的受宠度,家人都含着捧着包容着,于是就整出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熊孩子。
“矮哟,刘金宝,你瞅谁来了,钟希冀他姐!是不是来替钟希冀报仇的?”
三狗子正撅着肥肥的屁股蛋大头朝下从裤裆下看向后方,恰好见到钟希望朝这来了,于是急忙看向正骑在大鼻涕身上吆喝着骑马的刘金宝,贼眉鼠眼地幸灾乐祸着。
“麻逼哒,她敢来报仇,老子也把她推粪坑里头吃屎喝汤!”
刘金宝人虽小,但乡下糙汉老娘们儿的龌龊脏污话却学得格外精通,脾气也横得跟霸王似的,在钟刘村孩子群里他除了对刘铁蛋还有几分惧怕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能得你!她可比你大,俺不信你打得过她!”三狗子明显不信,一脸讥笑。
刘金宝到底年岁小,最禁不起人激,凡事都想拔尖,于是还没等钟希望来找他呢,他倒像个炮弹似地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冲了过去。
钟来春已经从三瓣嘴刘青那里听说了上午钟希冀被刘金宝推进粪坑的事,这会儿再见刘金宝朝钟希望冲了过去,嘴角跟着就抽了抽,裤裆里的物件也下意识地缩了缩,但同时心里又暗戳戳地有些幸灾乐祸地期待着有人会与他同病相怜,所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叫春,你笑啥呢?”刘铁蛋嘴里咬根草,斜着小细眼看向钟来春。
“没笑啥!”钟来春龇着牙,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刘金宝看,不一会儿便噗嗤一声笑得整个人都抖起来。
果然没让他失望,刘金宝像小牛犊子一样朝钟希望撞过去,却被钟希望一脚踹了个四脚朝天。刘金宝不服啊,爬起来再撞,钟希望再踹。几次三番后,刘金宝躺地上哇哇大哭,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钟希望。钟希望手里拿了一根小树枝,刘金宝骂一句,她就抽一下,刘金宝这会儿还穿着开裆裤,都不用扒下裤子就能抽着他的屁股蛋。刘金宝吃不住疼,用力挣扎,却被钟希望踩着后腰动不了,哭得一脸眼泪混着黄鼻涕,恶心死人。
这阵仗发生得太过迅速,所以刘铁蛋这帮孩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愣在那儿看着刘金宝挨揍,直到钟希望拽着刘金宝朝粪坑边拖,而刘金宝吓得朝刘铁蛋呼救时,刘铁蛋才佯装“老大”模样大喝了一句:“钟希望你干啥呢?敢欺负俺手下,信不信俺揍你?”
说起来,刘金宝与刘铁蛋是本家堂兄弟,平时刘金宝没少借着刘铁蛋的名狐假虎威欺负人。
不过,钟希望压根儿就不鸟刘铁蛋,压着刘金宝的大半个身子悬空在粪坑边上,有心要吓唬吓唬这个小王八蛋,最好吓到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钟小弟。
“你个……”刘铁蛋被钟希望藐视的态度激出了火,正想开骂,却被钟来春扯了扯衣袖,他不解地低头看钟来春,顺着他的眼色看过去,恰见以刘丹丹为首的一群丫头片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就有刘金宝的四姐刘招男。
刘招男比钟希望大一岁,性格虎,脾气冲,在姑娘堆里算是块头大的,长得也是粗眉大眼国字脸,这会儿才十岁,还小,身材还没有发育,跟男孩子没两样。
上午刘金宝欺负钟小弟时刘招男也是看到了,不过她不但没有阻止,反倒还幸灾乐祸地看着笑,见钟二丫去拉钟小弟时,她还冲同样在旁边看好戏的几个姐妹撇嘴说钟二丫假惺惺当好人,以后都不要再找她玩。
这会儿刘招男见钟希望居然敢欺负她小弟,当即大声骂道:“钟希望你个麻逼的快放手……”
刘招男话音才落,钟希望被惊得手一抖就真的放开了,于是刘金宝也就掉进了粪坑……
刘铁蛋一帮男娃看得目瞪口呆,钟来春则暗戳戳地在一旁乐癫乐癫的。
“啊——”
刘招男气急得红了眼,大叫一声就窜上去和钟希望打成一团,而刘金宝则在粪坑里哇哇大哭,平时和他玩一起的小伙伴们都本能地作鸟兽散,他彪悍的四姐与钟希望打得难解难分根本顾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