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汉民当然也明白还有时间让他去做,但是这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说明白的,采购救济物资已经被他们抢先了一步,已经用好了借口,他就没办法再用了,而且一次两次还有,这么频繁采购物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只要仔细一查,就知道是什么回事,光是棉衣棉被就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还有他也寻思着这抗生素等双轨制的处方药品到底怎么从药店里拿到的。
这就要点人脉关系了,他不是没试过,以前在县里稍微有名的大药房你要拿处方药,不拿处方单出来?抱歉,你只能去别家看看了,更别说拿这么多抗生素回来。
他有些隐晦的明悟了,哪怕是方解放这样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也是高深莫测的。
这年头谁没有几个关系?
还真以为是村里那些与世隔绝的村里人,都是泥腿子出身啊……
方汉民见到方解放说话不温不火,就是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也只能叹口气,再留在这里也只是尴尬,还是回去再想办法。
方宁送村长离开了以后,双手抱怀,站在山坡上陷入了沉思,说到底还是爷爷平日里老实人的模样,他太具有欺骗性了,谁都以为好欺负,可以踩一脚,君子欺之以方,可也不是这种糊弄法,说白了还是爷爷不够霸气,行为处事怕得罪人。
幸好爷爷没有小爷那样优柔寡断的性格,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行事低调不想惹事,但反而更助长了别人嚣张的气焰,连牛鬼蛇神都来了,真当他家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的。
阳光明媚下,方宁笑了起来,但是神情却难掩冰冷。
他的性格惫懒,向往阳光和悠闲的生活,很少用阴谋诡计,但不代表他就是一个迂腐的人。
做人可以不君子,但不能没底线。
要是一味缩着脑袋忍气吞声,那么人家也只是觉得你好欺负,就像某些外国猴子上蹦下跳都欺负到国家头上来了,只敢怒斥不敢亮剑,这样的大国也失去了一个国家应有的傲气和尊严。
对于方宁来说,他的家人就是他的底线和原则,一旦触及,非死即伤。
已经走远的方汉民是不知道方宁心里的打算,要是他知道了绝对会背脊冒寒气。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方宁就是那小鬼。
第三十一章 峰回路转()
明眼人都知道村长这是存了不轨的心思,有心想要摘桃子,而且急救物资放在他家里就等于不设防,那把名义上的钥匙对村长来说只是一个笑话,之所以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还是没有到利益熏心蒙蔽了心智,也不敢和方宁家翻破脸。
小爷毕竟是在基层派出所当差,虽然不是编制的,但手里多少也有点权,要是兄弟两个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个,还真有点力不从心。
况且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村长为了这些东西不顾法律强取豪夺。不说别的,到当地信访局或者纪委走一趟,一封实名举报信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方汉民顾虑重重。
他心里有着别的想法,难道就只能坐等冰灾降临垂死挣扎,然后被扣上一个失察的帽子?难道就不能从这个危机里捞到政绩?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贪婪的沟壑难填,既然眼前天大的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不去好好的把握!
但是方解放软硬不吃,老鼠拉龟无从下手,而方龙兴坐地起价,主动权全在他的手上,现在去找不合适。
方汉民心里急得满嘴火泡,茶不思饭不香,烦躁无比,在院子里脾气大得很,今天上午家里的孙女调皮,把他喜欢的盆栽给剪掉了,换做平时他只是轻轻一笑,但今天却异常烦躁,见孙女没有悔改的心思,烦躁的他直接打了孙女一耳光。
方汉民的老伴从堂屋里听到孙女的哭声就出来了,抱起孙女安抚起来,翻白眼骂道:“不就是剪坏了你几根破枝丫吗!用得着那孩子出气么!你再打就连我一起打!”
“都是你惯得!”方汉民脸一沉,拂袖离去。
他老伴看着方汉民远去了,也不怕,隔着老远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当了几年干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院子里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都出来围观村长家的大事,那老伴也知道家事不好张扬,骂咧咧几句,就带着孙女进屋了。
剩下的村民觉得没热闹看了,顿时鸟兽具散。
方汉民一气之下也没目的随便乱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方龙兴家池塘边上,一堆堆淤泥填实在池塘边上,池塘被放干水了,里面洒满了干石灰用来消毒,原本是等天气阴了点,拿了钱往县里跑一趟买虾苗的,可惜他的钱全被他老伴给管辖住了,最后只能耽搁下来,后来因为知道冰灾的事情,也就明白这个深秋季节也不能养殖小龙虾,只能等明年开春冰雪再做打算。
方汉民望了望方龙兴那栋房屋,原本熄灭的心思又起来了,捶了捶手掌,实在不能坐以待毙了,只能够硬着头皮去他家。
毕竟相比方解放不温不火暧昧的态度,方龙兴的态度就明确多了,他只为了钱,只要有想法,就好说话。
只是就这样过去商谈,主动权不在他手上。
谁都知道方龙兴是个狡猾的家伙。
于是方汉民就抱着这个态度去方龙兴家了。
……
方宁是在隔一天中午才知道村长骑摩托摔伤了的事情,他有些奇怪,村长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一个毛头小子那样冒失?实在是太令人无语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松了一口气,心想算他走运,因为摔伤了躲过一劫,原本还想算计村长的想法也熄灭了。
已经那么惨了,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当然方宁还是有些不相信,找了一个理由下山去村长家里看望村长。
村长家里。
方汉民坐在用厚厚棉布垫着的椅子上,他神情蔫蔫的,有些萎靡不振,眼角有些淤青和浮肿,手臂上有轻微的擦伤,最瞩目的是一只脚打上了石膏缠上纱布,搁在同样用棉布垫着的桌子上,包裹的跟粽子一样。
他似乎有些想睡觉,但还有事情没做完,想折腾精神点,就腾出一只手出来,想去拿木桌上放着的烟盒子和打火机。
“我来给你拿。”方宁连忙起身给他拿好烟,顺带给他点上。
方汉民抽到了烟,吧唧吞吐两口,烟雾如肺,再从鼻孔里吐出来,他的精神才好了点,这个时候目光才落到方宁身上。
方宁继承了方解放老实的模样,眉眼低垂,看起来人畜无害,阳光的很。
方汉民瞧了他两眼才说道,“你是老解家的孙子啊,叫什么来着……”
“村长爷爷,我叫方宁。”
“哦,方宁啊……我记起来了。”方汉民说。
烧水壶架子冒着的青烟飘到这屋里来了,有些呛人。
他的目光透过那朦胧的雾气,似乎又没精神了,叹了口气以后,就是长长的沉默,连方宁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只是村长没说话,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等了半响,方宁还以为村长睡着了。
他这才动弹了一下,又微微的哼了一声,既有些莫名的怨愤,又有些无可奈何,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
因为动静过大,牵扯到了脸上的浮肿,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有气无力的说,“方宁啊,我这腿摔伤了,村长的职务可能担当不了,等明天召开一些人开个会,叫你爷爷来一趟,准备让你爷爷暂时代替我的职务。”
方宁“啊”的一声,脸上浮现惊讶,很快隐没在朦胧的青烟中。
他眼睛有些微红,不是因为感动,而是那烧水壶的木头没有完全干透就当做柴在少,浓烈的青烟呛眼睛。
但这阴差阳错的表现却让方汉民心一暖,以为这个小方宁是担心他的伤势,露出中气十足的笑声,“不要担心,不碍事的,我只是摔伤了腿和盆骨,修养一年就好了,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方宁心想谁管你死活,他有些不解,为什么方汉民怎么突然把爷爷牵扯进来了。
方汉民刚中气十足的笑完以后,又萎靡了,完全就是一个空架子纸老虎,他痛定思过,沉声说,“你不要多想了,现在没合适的人选,只有你爷爷做事稳重,年纪又大能服人。他会明白的……我困了,你回去告诉你爷爷吧。”
这是摆明了送客,方宁也识趣的给村长说了两句早日康复的好话就退出去了。
方宁家。
方解放听了村长交代方宁说的话,起身,笑骂道,“这老狐狸倒是推卸责任的快!”
他又对方宁说,“听你的描述,他这不像是摔伤,反而像是被别人给打了。”
方宁更迷糊了,在杉树村,有谁敢打村长方汉民?
突然一道光闪过他的脑袋,顿时就有些明了。
是了,有一个人敢打他,
第三十二章 愣头青()
一般人除非结下很大的仇恨,不然很少有挥拳相向的,杉树村的村民向来性情淳厚,民风朴实,哪怕真要闹事情,都是通过宗族的祠堂找族老们解决。
方宁就亲眼见见过,村东头两户方姓的村民,方玉珍和方听两个人为了井水公用的事情争执到瞪眼睛粗脖子,也没有打起来,就是哪怕你打输了挨疼,打赢了赔钱还要被族老们挨个批斗,六七个年纪比方宁大上几圈的老爷子颤巍巍过来的破口大骂,拉着跪到祠堂地上让全村人批斗,你还不能还手,流传了几千年的宗族制虽然在城市里已经不见踪影了,但在农村里还是依旧有他残余的影子。
所以哪怕真有人急红眼了,也顶多是破口大骂,没人敢互相斗殴。
方汉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干部,拿到城市里面来说上不了台面,但在乡下就不一样了。
毕竟作为一村之长,这几年身上又兼书记的权力,可以说在村里是独揽大权,财政都要经过他的手才下发到村民身上,没有一个人敢质疑他的话语权。
可就是这风头无两的当头,方汉民居然被打了,那骑摩托摔伤也只是对外的一个托词,这就有点让人奇怪了。
只不过经过方解放一点醒,方宁很快就想到是谁打了村长。
龙爷爷是不会打村长的,他年纪大,平时行为处事都是考虑再三才做决定,不是像小爷那种瞻前顾后的性格,他不出手和人结仇则以,一出手就必定是斩草除根的作风。别看龙爷爷平时笑眯眯的,那只是他对外的假象,后世二零一四年,就是方龙兴得罪了梅羡的镇长,一直隐忍许久,掌握了他很多贪污的证据以后,趁着中央纪委从上往下巡察,一封实名举报信和掌握的证据直接让那镇长牢底坐穿,盘踞在梅羡根深蒂固的势力也烟消云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恨晚。
君子也好,小人也好,只要最终目标是对得,成功的,哪有这么多计较呢。
所以方龙兴哪怕再不喜村长,也会隐忍下来,再做谋算。
至于把村长打伤要修养半年这么不成熟稳重的作风,除了方龙兴的儿子那个愣头青方倪,还有哪个家伙敢做的出来?
方倪是出了名愣头青,远近闻名,臭名昭著!
做事情从来不经过脑子,头脑简单,易冲动,好蛮干,湖湘地区的人就是霸蛮,做不来的事情偏要做,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般人愣头青也顶多是二十多岁,等到年纪大了心理成熟了一点都会变成稳重,但方倪这货一生的字典里面估计也只剩下愣头青三个字了。
想到方倪,方宁估计是十之八九没猜错了。
只是他又想到,自家那个老爹和方倪却是好兄弟,方宁又有些头疼的厉害。
方解放和方宁想的差不多,决定打个电话给方龙兴过去问下情况,结果一问以后,他的脸色变了,有些复杂。
“爷爷,龙爷爷那边什么情况?”
方解放点点头,沉重的说,“确实是方倪打的村长,而且就在你龙爷爷家池塘那把村长给推下池塘的,方倪上午跑到县里,下午还没出市就被派出所给抓了。”
方宁面色古怪,这孩子也是够倒霉的。
村长虽然说对外是骑摩托摔伤了,但他家里人可没那么容易放过方倪,当天上午就报警了,一个村干部毕竟也是一个官,派出所还是蛮重视的,立即组织人手定为故意伤害罪,然后又因为嫌疑人方倪逃跑的行为,又从民事的治安责任升级为刑事责任。
这倒霉催的,方宁更是头疼、牙疼、胃疼了。
叫他折腾来折腾去,动手之前不动动脑子,打完人不老老实实的自首,还居然想着跑路,这下好了,到拘留所里可以安生一阵子了,方宁想到这里,又不厚道的笑了。
方解放看自家孙子一会傻笑一会儿皱眉的,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搭理管孙子,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中午刚吃完午饭方龙兴就过来了,一脸郁闷就别提了,方宁给爷爷问了好,就和妹妹去上学了,也就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方宁刚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笔准备写点作业,方圆樟等几个小孩就过来找他了。
“狗则,你们有什么事情么?”方宁侧着身子,把手搁在后桌的桌面上。
农村里面的小孩一般都是叫小名的,小名都是阿猫阿狗等贱名字,就是因为贱名好养活,至于为啥要等到上学才大名,那是因为农村里人迷信,认为小孩有了大名,阎王爷就可以钩名字去。
狗则是湖湳靠近长沙这边人的叫法,平海人沿袭这种叫法,不管见啥人都要带上则这个语气助词,比如妹子就是妹则,男生就是名字带了一个则。狗则的名字难听,当然他大名也好不到哪去,农村人不会讲究这个。
“下午要考期中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方圆章讪讪的问了一句,其他几个小孩也是眼巴巴的望着方宁。
方宁噢的一声,拍了下脑袋,懊恼的说了一声,“我擦!”他因为村长那些事情,把自己要考试的事情也给忘记了,别说复习了,根本就还没有预习。
方圆樟几个人看方宁的表现,估计也觉得没戏了,顿时就没啥表情了,蔫蔫的走了。
“好在是六年级的试题,随便应付一下都可以过去。”方宁对他们几个的表情变化没有在意,反正和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方微走了过来,瘪了瘪嘴,趁着边上没人,微微抱怨说,“刚才那几个女孩都来找我了,热情的很,平时咋没看到他们殷切?还不是因为今天要考试的缘故。”
“都有谁?”方宁冷眼看着。
“狗则他姐树樟,还有几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看穿着像是红家村的人。”方微说。
“厉害了。”方宁微叹了一句,“他们兄妹俩心眼比较火,对谁都不得罪,杉树村和红家村的小孩两边都讨好,这手做的不错。”
方微瘪嘴,“劣质的把戏。”
“呵呵。”方宁笑了笑。
第三十三章 多事之秋()
方宁这边不阴不阳的笑了几声,被方圆樟兄妹两人看到了,他们微微色变,不过也没敢说啥,装作没啥事情的样子。
看到他们这个隐忍的样子,方宁对他们的印象感官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只要不惹到他身上来,也不关他的事情。
每天悠悠闲闲,晨练锻炼身体,然后上学读书,享受光线温吞的生活,这就足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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