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刑,两个小太监抬着齐景炜进偏殿,让殿中诸人验刑。齐景炜还是清醒的,他别人谁也不看,只是死死的盯着皇甫永宁,眼中的怨毒之意更甚从前。这仇可算是彻底结死了,再没有解开的可能。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虽然并不很清楚行刑之中的门道,可是他们积年征战,对于伤情如何有着最精准的判断。只看齐景炜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这父女二人便知道齐景炜根本没有受多重的伤,顶多只破了表皮。
皇甫敬德不用想知道这板子打的极有藏掖,不过想想也正常,宫中之人谁敢对皇子动真格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暗暗给女儿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皇甫永宁本是眼中不揉砂子之人,她极想立刻戳破这糊弄人的鬼把戏,可是看到父亲做的手势,让骨子里已经深深刻下服从军令的皇甫永宁果然保持了沉默。可也仅仅是沉默。
看到儿子面色惨白冷汗淋淋,还有那渗出衣裳的点点血痕,昭明帝果然心疼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高三保一眼,高三保心里咯噔一下,暗:“已经是最轻的了,难道皇上还不满意?回头没人的时候必要好好请罪才行!”
大皇子面色有些发白,可还极力保持自己的仪态,而三皇子则称的上花容失色了,他的脸色比齐景炜这个刚刚受了刑的人还要苍白几分,兄弟两人齐声请求道:“父皇,让儿臣送六皇弟回宫上药吧!”
昭明帝对于儿子们的手足情深还是很感到安慰的,他略想了想便说道:“煌儿送炜儿回宫,烨儿,你来招呼皇甫小将军。”大儿子已经有了正妃,而六儿子显然与皇甫永宁不对盘,就算是做了亲也是结冤家,倒是三儿子齐景烨无论正妃侧妃,甚至连个侍寝宫女都没有,而且他又生得那般秀美,若是让皇甫永宁迷上这个儿子,那么皇甫一家就算投到刘贵妃这边了。
昭明帝心中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皇甫敬德心里极清楚,可是皇甫永宁却不知道,甚至她的脑子里就没长这根弦儿。对皇甫永宁来说,女人是挺稀罕的存在,而男人,她真是看的够够的。
眼看就到了开宴的时间了,万能总管高三保上前请旨,昭明帝对皇甫敬德笑道:“皇甫爱卿,朕与你把臂同行,今日我们君臣必得尽欢而散!”说罢又回头吩咐三皇子道:“烨儿,替父皇好生招呼皇甫小将军!”
齐景烨应声称是,皇甫永宁听到他那略显阴柔娇软的声音,顿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眉头也皱了起来,男爷们儿怎么能这么娘炮呢,看惯了糙汉子的皇甫永宁表示很不适应……
第十六回有人找茬()
宜春殿内,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早已经各自就位恭候圣驾多时了,当大家看到昭明帝与皇甫敬德把臂而行,后面紧跟着三皇子与皇甫靖边,不由又是狠吃一惊,皇上这是要把皇甫父子抬举到天上去啊,大陈立国已逾两个甲子,可还没有一个臣子能有这样的殊荣。不过大家转念一想,在那一百二十年之中,也没有哪一位大人立下如皇甫父子这般大的功劳,平定忽剌为先帝报仇雪恨,这绝对是不世出的功劳,便是裂土封王都不算过份。因为有了这样的吃惊,倒让群臣忽略了皇甫永宁还带着面具这件并不合规矩的的行为。
昭明帝入座,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坐于昭明帝左下首的第一席,右下首的第一席坐的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而是乐亲王齐景焕,在齐景焕的后面才是皇子们的席位。大家对于这样的排位方式早已经习惯了。
昭明帝到现在也没有分封儿子,所以诸位皇子还都只是光头皇子,并没有品级份位,而齐景焕已经是超一品的亲王,而且是唯二亲王中的一位,另一位亲王是和亲王,是昭明帝的叔叔,如今已近耄耋之年,早已是耳聋眼花脑子糊涂黄土埋脖的人了,只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游。所以齐景焕是仅次于太后帝后的第四人,绝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昭明帝刚刚入席,大皇子便匆匆赶了过来,他送六皇子回宫的路上被他的母妃派人截去了关雎宫,被盘问了好一阵子,又好说歹说安抚他的母妃,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耽误的便有些多,大皇子紧赶慢赶还是误了时辰。不过昭明帝显然没有任何怪罪之意,只是温言命大皇子入席,大皇子急忙坐下,三皇子立刻送上一方丝帕让他拭了头上的汗。
开宴之后酒过三巡,在敬祝过昭明帝之后,便是众臣自由发挥的敬酒时间了。皇甫父女立时成了唯二的目标。向他们敬酒之人一拔接着一拔,竟没个消停的时候。
皇甫敬德一连吃了三四十杯酒,他见在座之人还有三十多位等着敬他的酒,皇甫敬德心中暗道这可不行,若是这么喝下去,他非得醉死在宫中不可,燕京城中敬酒的规矩很彪悍,四杯起敬,一般都是敬八杯的,若是关系处的铁,一番敬酒至少要十二杯。好在向皇甫敬德敬酒的都是年纪偏大老于世故之人,所以他们心里还算是有分寸的,基本上都敬六杯或者八杯,并没有谁非得拉着皇甫敬德吃上十二杯的。
可是皇甫永宁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敬他酒的除了皇子便是各府世子,这些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全都是年轻气盛,满心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你皇甫靖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活捉了纳都汗王,有啥了不起的!竟然还敢居功自傲,带着个丑鬼面具死活不拿下,若是不好生收拾你一回,你就不知道燕京城里小爷们的厉害!
在这种找碴的心思做祟之下,一标世子们便发起了对皇甫永宁的进攻。为首之人是威国公府的世子郭通,此人的祖母威国公太夫人是武国公夫人刘氏的表姐,当年武国公皇甫征与刘氏若没有这威国公太夫人牵线搭桥,这两人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威武两国公府因为刘氏之故走的很近,所以郭通不独心里存着不服气,还存着一份替表姨祖母出气的心思。他可是听家里大人说了,皇甫敬德父子返京,严重威胁了他表叔皇甫敬彰的地位。
“皇甫表弟,我听说你在朱雀门公然顶撞你的祖父,真是不孝的紧,难不成你立下大功就能让你连祖父都不认?”郭通借酒盖脸,走到皇甫永宁的面前,满口都是教训人的口气。别说是皇甫永宁,便是不相干之人听了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是什么人?”皇甫永宁抬眼扫了郭通一回,见这人莫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油头粉面眼下发青眼球混浊,一看便是纵欲过度之人,皇甫永宁心中不喜,立刻毫不客气的冷声斥问。
“你……你竟然连我都不知道!”郭通一脸活见鬼的受伤表情,惹的皇甫永宁着实的想笑。这人当自己是昭元通宝呢人人皆知。
郭通的酒肉朋友之一,临光侯世子郑仕安立刻上前怪声怪气的叫道:“哟,皇甫小将军果然立了功就连亲戚都不认了,这可是你的表哥,威国公府的郭世子啊!”
“什么锅世子铲世子的,本将军就是不认得!方才你提到本将军的祖父,本将军却是要问一问,本将军的祖父是谁?”皇甫永宁极不给面子的冷声撂出一句,立刻气的郭通面皮紫涨,攥着拳头便要向皇甫永宁打去。
皇甫永宁只扫一眼就知道这郭通是个花架子,她就算是坐着不动郭通都动不了她一丝一毫。但是皇甫永宁从来都不是被动之人,只见她将手放到桌面上,轻描淡写的按了一下,便将一寸多厚的紫檀几案生生按出一个掌形的洞口,一块与皇甫永宁手掌形状完全一样的木板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吓的郭通和过来帮闲的郑仕安脸色大变,两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可是这还不算完,皇甫永宁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两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只见她俯身拿起那块木头,站起来将手伸到郭通的面前,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攥,整块木头立时化为齑粉,飘飘摇摇的洒在郭通与郑仕安的面前。然后皇甫永宁用极具威胁性的眼神从郭通的脑袋看到他的脚板,仿佛是在挑选那里好下手一般。
郭通浑身哆嗦的更厉害了,最后竟然白眼一番生生被吓晕了过去。郑仕安想去扶郭通来着,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使唤了,双腿抖的如筛糠一般,然后……他的袍子下摆突然就湿了,一阵子臊臭之气立时弥漫开去,原本打算观望一下再发话的昭明帝大怒,脸色阴沉的吓人,他厉声怒道:“来人,与朕将这两个混帐东西拖出去重打四十,削其世子之位,永不许进宫!”
第十七回亲王解围()
威国公郭晋明与临光侯郑永成赶紧出来磕头请罪,可两人心中却是暗自欢喜,他们万万没想到世子之位就这么被腾出来了,他们最宠爱的庶子可算是有机会了。有昭明帝这个头号宠妾灭妻之人做榜样,燕京城中的亲贵们上行下效,大陈立国一百二十年,以前都是重正妻轻侍妾的,可近十年之中小妾们竟有翻身压倒主母之势。不得不说无论好坏,榜样的力量都是无穷的。
威国公与临光侯只是磕头认罪,却绝口不提为儿子求情的话,在场之人除了皇甫敬德父女刚刚回京不明就里之外,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除了略略感慨一下郭通与郑仕安不作不死之外,绝没有人同情他们。大家的注意力还都放在神力惊人的皇甫小将军身上。
原来这皇甫小将军竟然有此神力,难怪能生擒纳都汗王,几乎每一个到场之人心中都这么想。昭明帝虽然已经知道皇甫永宁天生神力,可也没想到神到了这般地步,紫檀木极硬,若说劈开什么的,大陈武将还是很有几人能做的,可是想轻轻松松的将之碾成齑粉,满大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爱卿,你道靖边力气极大,朕还道他只是力气比一般人大些,不想竟有如此神力,真乃天佑大陈,有靖边在朝,实实是我大陈之幸!”昭明帝无限感慨的说道。刚刚在偏殿因为不得不打了儿子而迁怒于皇甫永宁的昭明帝立刻又热切起来。
皇甫敬德躬身谦虚的说道:“皇上过誉了,这孩子只是力气大些,当不得皇上这般夸奖。”然后又向女儿说道:“靖边,御前不可造次,还不快快请罪!”
皇甫永宁闷闷暗道:我又没错请哪门子的罪!不过她再直率也不会当着昭明帝和满堂权贵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在返回京城的路上,她的父亲曾对她无数次的耳提面命,就是怕她性子太直有什么说什么,惹得皇帝翻脸无情,直接拿她女装男装混入军中为由重重的治罪。
虽然心中不情愿,可皇甫永宁还是向昭明帝躬身说道:“皇上,末将错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然也这罪请的也就含糊不清了。
昭明帝倒真没为这事儿生气,事实上皇甫永宁给了昭明帝一个极好的借题发挥的台阶,让昭明帝有足够的理由从重发落郭通和郑仕安,满足了刘贵妃私下的要求。原来威国公府和临光侯府早就有人走了刘贵妃的路子,刘贵妃也已经在昭明帝面前给郭通和郑仕安上过眼药了。
“靖边无错,快坐下吧!”昭明帝对皇甫永宁温言说话,让一众亲贵都暗暗吃惊,他们纷纷暗暗重新称量这皇甫父子在昭明帝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而那些皇子和大大小小的世子们心里就越发不是个滋味了。他们这些人长于京中,也是常在昭明帝面前亮相的,可是昭明帝却没有这般亲热的叫他们的名字。
心中虽然不忿,可是看到昭明帝如此护着那皇甫靖边,大家便也息了直挑挑衅之心,于是大家如同约好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敬酒,密集的让皇甫永宁连吃口菜压压酒的时间都没有。皇甫敬德见女儿一气吃了三十多杯酒,心中着实担忧,他正要开口替女儿挡酒,却听到一个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般密不透风的敬酒,莫不是存了将皇甫小将军灌醉之心?”一直坐在昭明帝下首,不曾吃用什么东西的乐亲王齐景焕突然开口说话,他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可是在人声嘈杂的正殿之中,除过昭明帝和部分耳聪目明的武将,还真没有几人听到。
齐景焕见那些世子们象是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仍然“围攻”那皇甫小将军,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浅红,只见齐景焕伸手将自己面前的水晶盏推落,随着一声脆响,水晶盏跌的粉碎,整个正殿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见都投向了齐景焕。
齐景焕身子不好,所以他也不站起来,只是拿手指着那些停在皇甫永宁面前惊愕回头的世子们,含怒问道:“你们成心想灌醉皇甫小将军么?”
众家世子知道这乐亲王是绝对不能惹的人物,众人忙都笑着躬身说道:“王爷您言重了,皇甫小将军是了不得的英雄,在下人等自然见贤思齐,自是想与小将军多多亲香的!哪里会成心灌醉他呢?”
刘景焕薄怒,面上涌起仿如桃花一般娇好的红润,他气恼叫道:“你们这么多人敬皇甫小将军一个人,每人都要他吃十二杯,还说不是想灌醉他!就算是皇甫小将军酒量过人,那么多酒水全都吃下去,肚腹也是受不了的!”
众家世子没有想到一向什么事都不问的乐亲王竟然这般直接的将他们的心思全都说了出来,难道他不知道有些事只可做不能说破么?而且大家也没有想到乐亲王会这般护着皇甫靖边,这哪里还是从前的那万事不问的乐亲王?
昭明帝见侄子这般护着皇甫永宁,心中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向来护着齐景焕,所以便沉着脸对那些世子们喝道:“尔等难道没有听到乐亲王之言,还不与朕退下,若敢再灌靖边的酒,看朕饶得了你们哪个!”
围在皇靖永宁桌前的世子们都退回自己的位子,只是他们人退开了,眼神却在皇甫永宁与齐景焕之间来回打转儿,那种明显存了什么含意的眼神让皇甫永宁心中极为烦躁,那种想发怒而不可以的憋屈感受让皇甫永宁心中不痛快极了。她腾的站了起来,在她身边服侍的一个小太监赶紧上前低低说道:“将军可是要净手?请随奴才这边走。”
皇甫永宁略略愣了一下才想起父亲曾经提过,在宫中有许多话不能直接说,得用隐语,比如上茅房不叫上茅房,得叫更衣或者净手,真真是虚伪的紧,难道换个说话做的就不是一样的事情么?小太监一提皇甫永宁便觉得肚腹隐隐发涨,她还真的有了那样的需求,便离席随那小太监去净手了。
几个燕京城中有名的刺儿头世子见机会难得,相互挤眉弄眼一番,其中两个便也离席净手去了……
第十八回没个消停()
皇家的厕所也是气象万千的。皇甫永宁走进那座极宽敞阔朗,地上摆放着精致的雕花家具,墙上挂着虽然看不懂,但的确是很好看的书画,空气中弥漫着甜香的屋子,不由惊讶的问了一句:“这里是官房?”她好歹记住了父亲的教导,知道宫中的茅房不叫茅房,得叫官房
或者是净轩,总之听上去与上茅房没什么关联就是了。
小太监赶紧笑着应道:“回皇甫小将军的话,这里正是官房。”就在小太监说话的功夫,四名身着藕荷皱纱裙,外罩粉红薄绢掐腰比甲的漂亮宫女笑吟吟的迎上前来,娇声软语的屈膝问好,然后围到皇甫永宁的身边,簇拥着她往内间走。
皇甫永宁吓的整个人都僵了,她本能的双臂一振,随着扑通哎哟之声相继响起,四名宫女全都摔到距离皇甫永宁三尺以外的地上,摔的四名宫女花容惨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对那吓人面具的恐惧立刻全都涌了出来,四名宫女慌忙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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