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伯伯,你可不能偏心哥哥们,元娘也要去。”公孙元娘冲到皇甫敬德面前撒娇的叫了起来。
皇甫敬德见元青元紫满脸的无奈,便猜到必是老夫人同意了,他们才不得不将妹妹带出来。便只笑着应道:“好,那就一起去,赶紧上马,还要赶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公孙元娘欢呼一声冲向她的桃花胭脂马,元青元紫兄弟也各自上门,随皇甫敬德出门,纵马如飞的赶往十里坡。
众人的坐骑都是好马,出城之后又敞开来飞奔,因此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十里坡。守营将士一见主帅来了,立时欢声雷动,除了轮值站岗的将士之外,其他人全都涌出营门将皇甫敬德一行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都兴奋的叫着:“元帅……元帅……”
皇甫敬德好久不见军中同袍,心情也很是激动,他用拳头捶着几个离他最近的将士,准确无误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所有被皇甫敬德叫到名字之人都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表情,还没有被点到则拼命往里挤,口中大声叫着:“元帅……”
元青元紫元娘兄妹三人被那热烈的气氛感染的双颊通红,激动的难以自已。
众人簇拥着皇甫敬德一行人进入营中,皇甫敬德边走边问道:“少将军在哪里?”
一名看上去四十多岁,偏将打扮的将军打着哈哈笑道:“元帅,少将军一回营就被阿黑缠住了,阿黑刚拽着少将军去河边给它洗澡了。”
皇甫敬德了然的看了说话之人一眼,笑道:“老铁,你就护着吧,都是你们惯的他,如今都敢连个招呼不打就溜出来了。阿黑最不爱洗澡,哪一回不是靖边硬按着它才肯洗的。”老铁嘿嘿一笑,他可是老兵油子了,十五岁从军,如今已经在军中整整二十五年,他还是皇甫敬德做新兵时的火长,在不重要的事情上倚老卖老一下,皇甫敬德还是很给他这个体面的。
“皇甫伯伯,阿黑是谁啊?”公孙三兄妹都好奇极了,不过开口问的却是公孙元娘。因为是女孩儿,又是最小的一个,所以公孙元娘在长辈面前比她两个哥哥都得宠些,说话也更随意一些。
“哦,阿黑是只老虎,靖边养的。”皇甫敬德很自然的笑着解释,然后就看到元青元紫元娘三人都变了脸色。
“老虎?”元娘尖叫一声,俏脸有些发白,她情不自禁的抓住大哥公孙元青的手臂,颤声叫道:“大哥,老虎!”
公孙元青也是吃惊不小,不过他还是安抚妹妹道:“别怕,是靖边养的。”元紫在吃惊过却则是兴奋,他兴奋的大叫道:“皇甫伯伯,我想去看老虎?”
皇甫敬德笑道:“来人,速传少将军到中军帐回话。”立刻有人应了一声,往河边飞奔而去。
众人簇拥着皇甫敬德等人进了中军帐,除了皇甫敬德和公孙兄弟之外,其他人的眼神总是身不由己的瞟向公孙元娘。
定北军军纪严明,除了皇甫永宁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事实上除了皇甫敬德杜老大夫还有皇甫永宁自己之外,定北军中再没有人知道威风无敌的少将军其实是个女人。所以公孙元娘一进入营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元帅,这三位是?”偏将张打铁,也就是皇甫敬德口中的老铁好奇的问道。
皇甫敬德笑着介绍,“他们是公孙胜的儿子女儿,元青元紫元娘,见过张打铁将军。他可是你们父亲与伯伯新兵时的火长。”当初公孙胜也曾投身定北军当了一名大头兵,只不过刚熬过新兵期就被家中长辈拎回京城塞入禁军之中,否则今日他也会是定北军中的一员主将。
公孙三兄妹立刻向张打铁躬身抱拳行礼,口称:“晚辈公孙元青公孙元紫公孙元娘拜见张将军。”
张打铁忙笑着摆手道:“不要多礼不要多礼,俺是粗人,你们就叫俺老铁吧。”只不过公孙三兄妹怎么会那样没有礼貌,全都以伯伯称呼张打铁,喜的张打铁直夸公孙胜生了三个好孩子。
“父帅,元青元紫元娘,你们都来啦……”公孙三兄妹与众人厮见已毕,便听到了皇甫永宁的声音。他们三个抬头看去,只见皇甫永宁与一只黑底黄斑吊晴白额猛虎并排走了进来。那只猛虎个头真是不小,他昂头走在皇甫永宁身边,看上去比皇甫永宁还高一些。
皇甫敬德看到女儿明明心里很高兴,可是却虎着脸沉声喝道:“靖边,谁许你擅自出城?”
皇甫永宁心头一惊,赶紧单膝跪下,她一句也不解释,只应道:“末将知错情愿领罚。”她这一跪,身边那只老虎不乐意的,张开血盆也似的虎口冲着皇甫敬德怒吼起来。皇甫永宁赶紧拍了阿黑一记,低声说道:“阿黑不许叫,快跪下。”
阿黑眯着眼看向皇甫敬德,眼中分明有威胁之意,可是四条腿却是屈倒跪下,只是虎头仍然高昂着。
定北军中之人已经听惯了阿黑的吼叫,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吓人的,可是公孙三兄妹却是平生头一回见到活的老虎,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到虎啸,就算是知道这虎是皇甫永宁养的,应该不会攻击人,三兄妹还是吓的变了脸色,元青元紫将妹妹藏于身后,很紧张的盯着阿黑,生怕阿黑突然暴起伤人。
“元帅,少将军正放假,她只是在假期中回营看看,并没有犯了军规。”张打铁唯恐皇甫敬德真的惩罚少将军,便急急大叫起来,回护之情溢于言表。其他将领也跟着求起情来。由此可见皇甫永宁在定北军中人缘极好,个个都护着她。
皇甫敬德真是哭笑不得,他都还没说如何惩罚,这些人就开始护犊子了。好在现在并非战时,皇甫永宁也的确在放假,他若动用军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虎着脸瞪了女儿一眼,沉声说道:“皇甫靖边,你虽未犯军法,却犯了家规,为父罚你抄写《孙子兵法》百遍,你可服气?”
皇甫永宁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若是让她自己选,她宁愿选择挨上几十军棍也不愿意抄书,她会被闷死的。只是皇甫永宁知道父亲言出必行,他说罚抄书,自己就必须抄书,若是讨价还价,他爹能加十倍惩罚于她。
“儿服气。”皇甫永宁闷闷的应了一声,阿黑似是知道主人要受罚了,悄悄甩起虎尾轻轻拍打着皇甫永宁的背,好象哄小孩儿一般。
“行了,起来吧,后日开始抄书。一个月后交上来。”皇甫敬德见女儿一听说要罚抄书就蔫蔫的,不由摇头笑了,给女儿加了个缓期执行。
皇甫永宁这才高兴起来,大声应道:“谢谢爹。”然后便与阿黑一起站起来直奔公孙三兄妹。阿黑自是紧紧跟随的,这让公孙三兄妹又暗自紧张起来。他们虽然知道这虎是养熟了的,并不会伤害他们,可是知道归知道,任谁看到这么一只凶猛无比的猛虎能不害怕呢。
“靖边,阿仁呢……”皇甫敬德心细,见公孙三兄妹面上有害怕之色,便将女儿叫到自己的身边问了起来。
“阿仁在杜伯伯帐中,怎么没人去请他过来呀?”皇甫永宁问道。
张打铁笑着回答:“少将军有所不知,姜公子进了杜老先生的营帐就再也不肯出来了,说是要研究杜老先生配的药。”
皇甫敬德笑道:“真是个医痴,永宁,你去唤他,我们一会儿就得回城。”
“啊……爹,我能不能……”皇甫永宁一听说要回京城,立刻垮了双肩,她的不情愿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不能!”皇甫敬德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女儿还不曾完全说出口的请求。他已经后悔让女儿女扮男装了,正想着如何让女儿收心把她扳回正道,自然不会再让皇甫永宁继续留在军营养野性子。
“那能不能……”皇甫永宁抚摸着阿黑的硕大虎头,期盼的望着她的父亲。而阿黑表面看上去不在意,可是一双虎耳却直直的竖着,显然它还是很在意能不能跟主人跟城的。
皇甫敬德从来没见过女儿用这般恳求的眼神看向自己,心中真是纠结的很。他知道女儿不舍得和阿黑分开。可是他们父女如今还是借住在公孙府上的,怎么好再带一只猛虎过去呢。
“靖边,再等等,我们的宅子很快就修好了,到时再接阿黑过去。”皇甫敬德软了声气同女儿说了起来。
皇甫永宁失望的哦了一声,扭头看着阿黑歉意的说道:“阿黑,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阿黑那双小灯笼似的虎眼瞬间没了光芒,它低下硕大的虎头,伏在厚厚的虎爪之上,活脱脱象极了闹别扭的小孩儿。
皇甫永宁赶紧蹲下来好声好气的哄道:“阿黑,你听话啊,要不,在我来接你之前,每四,哦不,每三天来看你一回,陪你玩,好不好?”皇甫永宁在阿黑面前竖起四根手指头,可是看到阿黑没有反应,忙又收起来一根,阿黑这才懒洋洋的抬起脑袋,蹭了蹭皇甫永宁的手。
“这虎怎么什么话都能听懂,他都成精了呀!”适应力很强的公孙元紫兴奋的大叫起来。
皇甫永宁心情不好,便没好气的瞪了公孙元紫一眼,哼了一声,不悦的说道:“阿黑本来什么都懂。”
皇甫敬德低低叹了口气,其他人不知道阿黑和皇甫永宁的渊源,他可是再心知肚明不过的。他想起了当年找到女儿之时的情形。
说起来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十年之前的一个秋天,皇甫敬德驻军潼河关,他接到当城官府的求助,原来当地百姓每到秋日就会去关外的森林中砍拾大量柴火以备冬日所需。从前也没有哪个打柴百姓出过事,可是今年却有数十名百姓被猛虎所伤。当地官府只能求到皇甫敬德这里,求他带兵杀虎。
皇甫敬德带着数十名亲兵进入密林之中搜巡。老虎没有搜到,他却失足滚落山坡,摔进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山洞。皇甫敬德当时被摔昏了过去,当他醒来之时,却见一个孩子和一只幼虎偎在一头趴在地上的成年老虎身边,警惕的瞪着他。整个山洞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皇甫敬德本能拔出匕首,那个偎着老虎的小孩子眼神突然变的格外凶悍,他死死盯着皇甫敬德,小小的身子突然拱起,双腿蹬地蓄力,双手伏于地上,口中发出“嗬嗬吼吼……”的呼啸警告之声,大有随时扑过来撕咬之意。
那小孩子身子一拱,挂在他颈上的一枚玉佩便在半空里摇晃,皇甫敬德眼力很好,他一看到那枚玉佩便有些特别熟悉的感觉,立刻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玉佩猛瞧。而那小孩子只是做势欲扑,在皇甫敬德未动之前,他也不会主动出击。
皇甫敬德仔细认了很久,发觉那枚玉佩很象他一双儿女身上的玉佩,为了验证自己猜测,皇甫敬德立刻将匕首插入靴中,转而拿出一块拳头大的肉干,然后慢慢的招手说道:“孩子,过来吃肉干……”
可是那孩子却是不肯过来,他依旧死死的瞪着皇甫敬德,始终保持着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声悲凄的低吼响起,皇甫敬德循声看去,这才看清那头成年老虎的腹部全是血污,似乎还有汩汩的鲜血往外涌。那头老虎好象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伤,只是用眷恋不舍的眼神望着那个孩子和那只看上去应该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幼虎,然后又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皇甫敬德。皇甫敬德从来不知道老虎竟然也会有那么复杂感情的眼神,而他,似乎看懂了这只老虎一切的心思。
“你伤的很重?”皇甫敬德试探着与那只老虎说话,果然看到那只老虎眨了眨眼睛。皇甫敬德轻吁一口气,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有药,可以过去给你上药治伤么?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只老虎又眨了眨眼睛,用尾巴将那个孩子和那只幼虎圈住拽到一旁,不让他们乱动。皇甫敬德将靴中的匕首腰中的佩刀背上的弓箭全都解下放到一旁,然后才慢慢的走到老虎身边。那只老虎用悲伤哀求的眼神看向皇甫敬德,那种眼神象极了皇甫敬德那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得不向皇甫敬德托付家人的同袍们临死之前的眼神。皇甫敬德突然明白了,这只老虎象向自己托孤。
“让我先看看你的伤。”皇甫敬德用和缓的语气慢慢说道。
那只老虎吃力的动了动后腿,费力的亮出了腹部伤口。皇甫敬德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伤口真是太触目惊心了,从胸口至尾部,几部全被剖开了,而且伤口上尽是血污泥砂,根本就没有办法清洗伤口上药。伤的太重,怕是没救了。皇甫敬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那只老虎似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它吃力的用前爪推了推皇甫敬德,皇甫敬德顺从的退后几步。见那只老虎将那个孩子和幼虎圈到自己的腹前,孩子和幼虎立刻扑到虎腹上寻到一处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皇甫敬德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是只正在哺乳期的母虎。
孩子和幼虎大口大口吮吸着虎乳,而那只母虎却是无力的闭上眼睛。等孩子和幼虎吃饱了,那只母虎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孩子和幼虎推向皇甫敬德,硕大的虎头在地上叩了三下,便再也不动了。
皇甫敬德心里明白,这只老虎真的向自己托孤,让自己替她照顾这个孩子和幼虎。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了,他上前抄起那个孩子和幼虎,将他们紧紧抱入怀中。那孩子和幼虎拼命的挣扎,可是皇甫敬德一手一个死死的压着他们,就算是那孩子狠狠的咬住他的手腕,皇甫敬德也不放手。虽然那孩子已经咬透了他手腕上厚厚的牛皮护甲。那只幼虎倒是比孩子老实多了,反抗了一会儿见挣不脱,干脆趴在皇甫敬德的怀中,还冲着那孩子呜呜直叫,倒象是在劝他不要挣扎似的。
皇甫敬德一动不动的抱着孩子和幼虎,直到这两个倦极在他怀中睡着,皇甫敬德才轻轻坐下来,仔细打量着怀中的一人一虎。
幼虎没什么好瞧的,皇甫敬德看了几眼就将他轻轻放下来,不想那只幼虎就算是睡着了还用小爪子死死抓着皇甫敬德的衣裳,仿佛生怕被抛弃似的。皇甫敬德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他索性拉开袍子将幼虎揣了进去。这小东西大约才出生没几天,身子小小的完全可以被揣入怀中。
可那孩子却没有这只幼虎好对付了,皇甫敬德揣好小虎,才发觉那孩子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正警惕的瞪着他。
“孩子,你叫什么,如何会和老虎在一起?”皇甫敬德用最温和的语气问道。
“宁……宁……”那孩子瞪着皇甫敬德,非常不熟练的发出两个单音,皇甫敬德心中一紧,他立刻叫道:“孩子,你叫宁宁?”
那孩子瞪着一双极漂亮的凤眼,口中喃喃:“宁……宁……”
皇甫敬德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方玉佩,立刻伸手去拿,不想被却那孩子一巴掌拍过来,正打在皇甫敬德的手背上,一阵剧痛传来,皇甫敬德不怒反笑,眼中涌出了泪水。他不顾手上的剧痛,抓住那孩子胸前的玉佩搓去污垢,果然看到一方极熟悉的白玉佩,玉佩正面刻了一个“宁”字,反面刻了一个“姜”字。
“宁儿,永宁,我的女儿!”皇甫敬德狂喜的大叫一声,紧紧抱住那个孩子,却被那孩子一脚踹在小腹上,疼的皇甫敬德整个人都弯成了虾米,可就算是这样,皇甫敬德也没有松开紧紧抱着女儿的手。
“宁儿,我是你爹皇甫敬德,你娘亲教过你的,皇甫敬德!”皇甫敬德不顾小腹和手上的疼痛,急急大叫起来。
许是听到了曾经熟悉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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