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末时分,数道黑影分别扑向定北军大营,其中一道黑影没有入营,而是向小河上源奔去。
只见那道黑影奔到上游,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就在他正要拨开竹筒塞子的时候,后颈突然一阵剧痛传来,这人白眼一翻摔倒在地,手中竹筒掉了下来。
“哼,这么没用也敢学人下毒!”黑暗中响起的,是皇甫永宁的声音。她伸手捡起竹筒收好,将那黑衣人下巴捏开,果然在其牙槽中发现一个毒囊。皇甫永宁也懒得将毒囊取出,只将那人下巴卸了,将其五花大绑甩到旁边的马背上,然后骑上奔雷,飞也似的赶回大营。
定北军大营之中,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嗷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上去好不渗人。
皇甫永宁冲入大营,只见她爹她哥站在中军帐前,众将和定北军将士分列两旁,在中间被血染红的空地上,七倒八斜的躺着好几具残缺不全的身体。之所以叫身体而不是尸体,皆因这些身体还在惨叫着。
“阿黑,干得漂亮!”皇甫永宁掸眼一扫就知道倒在地上的人全是阿黑的杰作,看看,那断口多么整齐干脆,只有她的阿黑才咬的出来……
阿黑用力甩甩它那湿漉漉的大脑袋,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许是跟着皇甫永宁太久了,阿黑养成了许多老虎不可能有的习惯,其中之一便咬了猎物之后立刻去刷牙漱口,没有皇甫永宁的帮忙,阿黑一头扎进水缸中,整个脑袋都被打湿了。
“果然是倭贼的影武士!”皇甫永宁身形如闪电一般,只在那倒地的几个黑衣人中间转了一圈儿,便将他们的下巴都卸了下来,然后转身对她爹说道。
“是影武士……嗯……来人,取出其牙中毒囊,侯副将,连夜突审。”皇甫敬德想了想,沉声下令。
一员三十多岁,面容狠厉的将军出列领命,让手下亲兵将地上的影武士们牙中的毒囊取出,绑起来押入刑帐严刑审询。
“侯将军,这里还有一个……”皇甫永宁打了个唿哨,那匹驼着被打昏的影武士飞奔过来。
“这狗贼企图在水源中下毒,被我擒下,还不曾去毒囊。侯将军,一并交给你了。”皇甫永宁简明的说道。
“是……”侯副将大声应下,亲自拎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影武士,大步走入刑帐之中。他可是定北军中刑询的一把好手,凭牙口怎么紧的敌人,他都能撬出些情报来。
“爹,您歇着吧,巡营之事有我就够了。您尽管放心。”皇甫永宁走进帅帐,见她爹还未卸甲,便上前说道。
皇甫敬德摇了摇头,说道:“永宁,你累了半夜,快去睡吧,后半夜爹来值守。”
皇甫永安见他爹和他妹子争着值守,眉头皱的几乎要拧到一处了,他爹大病还未痊愈,他妹子身怀有孕,这两人哪一个都不可以熬夜,可偏偏他空有一身医术,却半点武功都不会,就算他要抢着值守,也没人敢用他。
“爹,阿宁,你们别争了,都去歇着。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偷营了。这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了,若是没有足够的精力,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皇甫永安气急说道。
“嗯,永安说的也有道理,永宁,我们都歇一阵子,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永安,你也去歇着。”皇甫敬德见女儿眼下发青,儿子也面带憔悴之色,不免心疼的紧,赶紧撵着一双儿女去休息了。
黎明时分,渤山郡守府内,一个身材矮小,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在中庭焦灼的转着圈子,口中不停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沉声道:“西乡将军不要着急,定北军营离此五十余里,武士得手后撤回,也需要时间。”
“不不,本将军的武士行动迅捷,得手便撤,此时应该已经回来,他们一定是出事了!”那位西乡将军仰着头跳着脚冲着那高大的黑袍男子大叫。
“不可能,你的影武士隐匿本事一流,又习练了本王子传授的刀法,怎么可能出事!”高大的黑袍男子傲然说道。
皇甫敬德的猜测没有错,这名男子正是纳都那个生下来就被扔掉的重瞳的儿子,忽喇王室唯一活着的后裔。其实这个婴儿被没有真正被扔掉,他的母亲悄悄将他抱回来,将之藏与自己要好的奴隶家中,暗中抚养长大。
这个重瞳孩子竟是天生的习武好材料,他只靠着东看一眼西看一眼的,竟然习得一手好刀法,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伊勒德,在忽喇语中,伊勒德即为战刀。
纳都知道伊勒德之时,定北军已经攻至王庭,纳都来不及诏告各部,只将自己的七星嵌宝牛角弯刀和号令忽喇各部的鹰头金指环交给伊勒德,令他立刻逃走,为忽喇保留一点血脉以图将来。这伊勒德逃出草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流落到了海外,与倭贼勾结成奸,这才有了这场渤山大难。
“没出事,影武士怎么还没回来?”那位西乡将军跳着脚大叫,随着天色越来越亮,他的情绪越发暴躁了。
“派人去打探!”伊勒德不耐烦的喝道。若非他要借倭人之兵,又岂肯受这小矮子的闲气。
西乡健四郎派人前往定北军大营外打探,一个时辰之后,探子回报,西乡健四郎听说定北军中完全没有任何异常迹象,一颗心都凉透了。只抓着伊勒德叫道:“失手了,我的武士失手了,怎么办怎么办?”
对于大陈的军队,倭人心中其实是害怕的,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只敢偶尔进犯边民,得了些好处立刻回窜,并不敢与大陈军队正面对阵。此番若非是听了伊勒德的主意,西乡健四郎断断不敢打镇东军的主意。
让西乡健四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成功了,成功的屠杀了镇东军,攻占了渤山郡。要知道这渤山郡可比倭人本岛加起来都大的多。西乡健四郎已经很满意了,他现在只想稳稳占据渤山,并不想继续攻打大陈其他郡县。可伊勒德却想一鼓作气,一直打到燕京城去。两人为此不知道争吵了多少次,都没吵出什么结果。
伊勒德是副帅,可是手中没有一点儿调兵之权,西乡健四郎不发话,他连半个倭人都调动不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皇甫敬德率定北军赶来。定北军威震天下,就算是远隔重洋,西乡健四郎也听了满耳朵的皇甫敬德的赫赫威名,所以才会被吓成这样子。
“将军慌什么,今夜我亲自前往定北军大营,必取皇甫父子的狗头。”伊勒德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先生要亲自出手?”西乡健四郎惊喜的叫道。他可知道伊勒德的武功有多么的厉害,而且这一年以来,他向雾隐宗宗主学习了极上乘的隐形术,若是由他亲自出手,必能一举暗杀皇甫敬德,那他就不用再害怕了。没了皇甫敬德,这大陈的花花江山,他是抢定了。
“对,今夜我亲自出手。”伊勒德冷冷的说道,语气中的杀意让西乡健四郎不禁打了个寒颤。
定北军中,侯副将已然审完了所有的刺客,这些刺客的嘴是被撬开了,可是却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皇甫敬德看完侯副将送来的口供,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拨营,至渤山城下安营,困城。明日寅末二刻攻城。”
一名副将立刻上前躬身说道:“禀元帅,我军只有一万兵马,只恐困城不住。”
皇甫敬德淡淡道:“困的住,渤山东面是海,本帅率四千将士于北城外扎营,皇甫靖边率王江二副将及三千将士于西面扎营,张将军,你率陈李何齐孙元六将于南面扎营。切记,多扎营帐,三人一帐。”
众人一听便明白元帅用意,立刻应声称是,各自下去安排。
皇甫永宁最后离开帅帐,她对她爹说道:“父帅,让阿黑跟在你身边,帅旗给我,做出西城为主攻的假象。”
皇甫敬德笑着点了点头,欣慰的应道:“好,依你。永宁,你比从前进益多了。”
皇甫永宁轻快的一笑,取了帅旗大步走出帅帐。前去点齐所属兵马,准备前往西城扎营。
“将军将军……不好啦……”一个倭贼大呼小叫着冲进渤山郡守府,脸都吓白了。
“出了什么事?”西乡健四郎沉声喝问。
“将军,大陈的军队已经在城外扎营,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那个倭贼真是被吓着了,连话都说不太利索。
“啊……这么快……走……上城楼……”西乡健四郎大惊,拨腿便往外跑,伊勒德大步跟上,这西乡健四郎个矮腿短,撒开两条腿拼命跑,还没有伊勒德紧走几步走的远些,不过七八步的功夫,伊勒德便将西乡健四郎远远甩在了后面。
西乡健四郎气喘吁吁的跑上城楼,翘着脚尖儿,手搭凉棚往下观瞧,只见城墙之外,密密匝匝全是定北军的营帐,怕不得有个十万大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百四十三回决战()
“伊君……伊君……怎么办……怎么办……”一见定北军重兵围困,西乡健四郎立刻慌了神,只紧紧抓住伊勒德叫个不停,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将之风。
“怕什么!我自有办法!”伊勒德冷哼一声,阴森的目光盯着那面斗大的帅旗,眼中尽是刻骨的仇恨。苦苦熬了两年,他终于见到了与他有灭国毁家之仇的元凶,皇甫敬德父子的定北军。
“什么办法?”没有心思去观察伊勒德,惊慌的西乡健四郎急急的追问。
“哼!”伊勒德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立刻回答西乡健四郎,他嚯然转身顺着马道走下城楼,西乡健四郎赶紧追了上去。
直到两人回到郡守府内,伊勒德方才冷声说道:“今夜本王子将亲自出城偷营,你带来的那种毒药还有没有?本王子的要在宝刀上淬上剧毒,今夜必取恶贼父子狗命。”
“还剩了一点儿,应该够淬一把刀吧。”西乡健四郎嚅嚅说道,心中没有底气。他们说的那种居毒药物是从倭人岛中一种特别稀少的植物中提取的,原本就没有多少,前次刺杀镇东军将领,已经用了一大半,昨夜影武士潜入定北军行刺,又用去不少,如今只剩下小半瓶,瓶子还是拇指高那么丁点儿的小瓶子。
“行了,废什么话,拿来。”伊勒德将手一摊,西乡健四郎扣扣索索的从怀中摸出个拇指大小的粗瓷瓶子,不太情愿的交到了伊勒德的手中。口中叫道:“就剩这点儿,伊君您千万省着点用。”
伊勒德不再理会西乡健四郎,只抢过粗瓷瓶子转身走了出去。直到夜色深沉之时,他才从自己的住处走出来,手中的拿着一柄泛着森森幽蓝,闪着凛凛寒光的牛角弯刀。这柄刀平日都藏于鞘中,今日还是西乡健四郎第一次看见。
“伊君小心!”西乡健四郎生怕自己被误伤,要知道那毒药药性极烈,那怕只是划破点儿油皮,都能让人立刻丧命 。西乡健四郎根本不敢上前,只远远的叮嘱一声。
伊勒德又是冷哼一声,说道:“你在城楼上看好了,一见定北军起火大乱,便立刻率军出城围攻定北军,不可使一人逃脱,今夜,本王子要用定北军所有人的人头,祭奠父王和族人屈死的英灵。”
夜色渐深,天边如钩的弯月也被浮云遮住,天幕之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正是偷营劫寨的最佳时机。
伊勒德生怕惊动了城下的定北军,他并不从城门出城,而是坐了一只小小的吊篮,让人将他从西北角城楼上放下去,趁着如墨般黑沉的夜色,悄悄往驻扎在西门的定北军营地摸去。
原本睡着营帐之中的皇甫永宁突然翻身坐起,卧在一旁的阿黑也在同一时间猛的站起来,一双虎耳竖起,两只虎眼紧紧的盯着帐门的方向。
“嘘……”皇甫永宁在唇前竖起食指,然后飞快的做了几个手势,阿黑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了皇甫永宁的意思,立刻悄没声的挪到正对床榻的帅案旁,半卧在帅案的阴影之中,便是目力极好之人,进帐一眼看去,也无法发现帐中还藏了一只老虎。
皇甫永宁则飞快的拖过枕头,将之填入被中,胡乱堆成一个躺卧的人形,然后悄悄藏身于设于榻尾的简单衣架之后,一件搭在衣架上玄色披风正好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皇甫永宁刚刚藏好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便摸进帅帐,只见这黑影双手举着牛角弯刀,狠狠的劈向躺在床榻上的“人”,就在那柄牛角弯刀刚刚接触到被子的一瞬间,皇甫永宁和阿黑同时爆起,阿黑一个虎跃扑上前,狠狠一口咬中那人的左腿,皇甫永宁则一剑刺出,正中那人的左胸……
“啊……轰……”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伊勒德强忍剧痛,身子诡异的一扭,将一个东西向地上狠狠一摔,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皇甫永宁的帅帐立刻变成一片火海,在沉沉黑夜之中,燃烧着刺目的火光……
“阿宁……”最先赶来的是住在隔壁医帐中的皇甫永安,他一见妹妹的帅帐起火,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心中只有一念头,冲进去,救妹妹……
“大公子……”一名医徒尖叫一声,抢过身边不知是谁手中拎着的水桶,将整桶水泼向皇甫永安,旁边救火的将士们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浑身浇湿,一起冲入火海救人。
皇甫永安刚刚冲到帅帐门口,就见浑身是火的阿黑飞奔出来,背上还背着个人。
众人忙将水往阿黑身上泼,皇甫永安飞奔上前,抢过阿黑背上的人,阿黑这才在地上拼命打滚,再加上众人一起泼水,才算扑灭了阿黑那一身的火苗。
“阿宁,阿宁……你别吓哥哥……阿宁……”皇甫永安抱起来的,正是他的妹妹皇甫永宁,只见皇甫永宁双目紧闭,吓的皇甫永安连自己会医术都忘记了,只拼命的嘶声大叫。
“大公子,别叫啊,快救少将军啊……”小医徒急的大叫,皇甫永安才想起自己会医术,赶紧将妹妹的身子放平,为她检查身体。
探过了脉,皇甫永安这才松了口气,红着眼睛说道:“阿宁活着,她还活着……谢天谢地……孩子也没事……阿宁,你吓死我了……”越说,皇甫永安的声音越高,情绪也越发失控,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围过来的众人一听“孩子也没事”这五个字,全都惊呆了,好半晌,才有人惊声尖叫道:“大公子,你说什么,我们少将军有孩子了?”
“啊……没有没有……”皇甫永安正在否认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皇甫永安,你给老子说清楚,永宁到底怎么了?什么孩子!”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元帅皇甫敬德满脸怒气,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他的耳力极好,刚才皇甫永安又哭又叫的,他全都听见了。
“爹,……爹……没啥,阿宁没事……”皇甫永安现在才想起与妹妹的约定,不由心虚起来。他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说暴露了最不该暴露的消息,这下子他爹和他妹可都饶不了他了。
“少扯蛋,说,永宁到底怎么了,她有孩子了?你这混帐东西,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老子!”皇甫敬德冲到近前,一把拎起儿子,将他向后重重一甩,然后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小声的说道:“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爹,都是爹不好……”
皇甫永宁双眼紧闭,完全没有反应,皇甫敬德转头怒吼:“皇甫永安,你不说你妹妹没事,她怎么还不醒?”
“爹,阿宁被震晕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