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焕赶紧吃下药,小太监又送上白水,齐景焕喝了两口送药,丸药一下肚,齐景焕的气色便明显好转多了。只是他的神色却显的很有些沮丧。明明一个看上去挺阳光的少年立刻被阴云笼罩了。
最了解情况的公孙胜不免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缓声说道:“王爷身子不适,不如早些回府休息,我们改日再相请王爷可好?”
齐景焕轻轻摇了摇头,涩声说道:“不用改日,今日就很好。”说完这句话,他又喃喃自语道:“不能改日,谁知道还有没有日后……”
皇甫敬德父女和公孙胜都是习武之人,所以尽管齐景焕的声音很小,可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皇甫永宁头一个心中不忍,想也不想便说道:“乐王爷,你身子不好怎么不找个好大夫瞧瞧?”
齐景焕无奈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算了,这大清早的不提这些,小将军长在北地,想来不知燕京城风物,若是小将军愿意,本王愿尽地主之宜。”
皇甫永宁很认真的看了齐景焕一眼,摇了摇头,非常直率的说道:“不用了,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家好好养差着吧!”
皇甫敬德与公孙胜险些儿没喷出一口老血,两人同时暗叫:“孩子,话可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啊!”
可是齐景焕却不在意,他反而轻笑起来,只这么一笑,却又引得他咳嗽了几声。
“谢小将军关心,本王这身子一向如此,倒也不必挂心。”
跟在齐景焕身边的添福添寿两个死死瞪着皇甫永宁,气的双颊鼓胀如斗气的青蛙一般,他们王爷就因为身子不好,所以平日才有特别多的忌讳,今儿一早上什么忌讳都被这皇甫小将军打破了,真真是气死他们啦,若王爷真的有个好歹……啊呸呸……王爷不会有事的!哼,回头若是不狠狠在太妃面前告上一状,他们就是不王爷最倚重的小太监!
“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赶紧去老张记,去晚了可就排不上队了。”公孙胜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笑着打起了圆场。齐景焕也给面子,微笑应了,众人上轿的上轿上马的上马,齐齐向老张记豆汁摊儿赶去,除了皇甫永宁之外,其他三人都知道去晚了真没的吃!
第二十六回惊掉眼珠子啦()
老张记豆汁摊儿位于外皇城与二道城之间,在燕京城的东北方向。这还是因为皇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好这一口豆汁儿,才特别批准老张记每天早上在此摆摊的。
乐亲王齐景焕的轿子停在老张记摊子的附近,震惊了所有哈着腰坐在低矮条桌旁边的小马扎上的,俯身稀溜滚烫豆汁儿,身着朱紫玄青等等各色官服的大小官员们。燕京城中谁不知道乐亲王身娇肉贵,一阵小风儿吹都过能把他吹的染上风寒,他怎么可以到这里来吃豆汁儿呢,万一再累病了,皇上再迁怒于他们这些人可怎么是好?
于是乎所有的大人全都忽喇喇站了起来,涌到齐景焕的大轿之前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说什么话劝的都有,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乐亲王您赶紧麻溜的回王府去吧,千万可不敢出轿受了风,有个万一可就不得了了……
皇甫永宁好奇的看着那些大人们七嘴八舌的劝个不停,她算是身体足够健壮神经也足够粗大的,却也被吵的耳朵嗡嗡直响脑仁儿发涨。她看向齐景焕的轿子,对于这个被声音攻击的主要对象深表同情。
“你们这般吵个不休,难道就不怕吵了乐亲王的清静么?”皇甫永宁实在受不了这些如同鸭子般呱噪的大小官员们,开口大喝一声,这个世界立刻便安静了。
离皇甫永宁最近的几位官员赶紧伸手掩住耳朵,面上尽是痛苦之色。皇甫永宁这一声大喝不觉用了一分内力,让离她近的几名官员委实承受不住。
坐在轿中的齐景焕因为隔的远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是心脏扑扑跳的厉害,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靖边!”皇甫敬德沉沉唤了一声,他此时才发现对于女儿回京之后将要面临局面的设想竟是远远不够的,他到底只是个爷们儿,想的实在不周全,若是他的亡妻还在世,女儿必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爹……”皇甫永宁听出父亲语气中的怒意,不免有些紧张的叫了一声,她也是不明白,在边关之时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爹爹对自己从来都只是夸奖,怎么一回到京城就什么都不对了呢,她只是说句公道话怎么也会让爹爹不高兴?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之时,随着一声轻咳的响起,齐景焕缓步下轿,他用帕子掩着口低咳两声,便习惯性的将帕子丢弃,添寿立刻送上崭新的干净帕子,齐景焕顺手接过,慢慢向皇甫敬德父女走去。
皇甫永宁见齐景这么浪费东西,不由又犯了心直口快的性子,话儿没过大脑就突噜出来了,“那么好的东西就丢了,真是败家子儿!”皇甫永宁毫不留情的说出这句话,成功的让在场之人全都黑了脸。众人无不在想,这皇甫小将军到底有多大的胆子,那可是皇上最最宠爱的乐亲王,他也敢叫他败家子儿,完了完了,他怎么是这般口没遮拦的性子,断断不能与他结亲,若是做了亲,真是时时刻刻都有被诛连的风险!
齐景焕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新奇的紧,要知道在他十六年的生命之中,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斥责于他,这种感觉……别说还挺不错的!
有些隐性抖M倾向的齐景焕冲着皇甫永宁笑了,然后又向皇甫敬德笑着说道:“皇甫将军不要责怪靖边小将军,靖边小将军直爽率真,小王非常欣赏也非常喜欢。”
齐景焕这是来示好兼打圆场的,按照正常的逻辑,皇甫敬德接过来说笑两句就把这一节给揭过去了。在场之人,包括公孙胜在内,大家都是这般想的。
可是皇甫敬德却没有这样做,他听到齐景焕说欣赏喜欢自己女儿之后,一张脸黑沉的堪比老张家煮豆汁儿的锅底,真是要多黑就有多黑,再配上那阴郁到家的神色,真真有止小儿夜啼的神奇功效。
“犬子粗陋,不敢当王爷欣赏。公孙将军,本帅还有要事,先告辞了。”硬梆梆的撂下这句话,皇甫敬德拉着女儿的手如一阵风般的闪身走了,惊的所人都瞪圆了眼珠子,完全不敢相信他们刚刚看到的那惊奇一幕。皇上最最宠爱乐亲王被人毫不留情的当众嫌弃了,嫌弃之人还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定北军元帅皇甫敬德,这个消息足以震的燕京城晃上几晃。朝中局势将会如何,这下却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王爷,皇甫元帅的性子素来孤拐,他不是针对您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公孙胜口中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之辞,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心虚,饶是公孙胜脸皮够厚,也面色涨红说不下去了。
齐景焕被人森森的嫌弃了,可他真没有生气,对于赶紧替好友描补的公孙胜,他还微笑着说道:“公孙将军可别这么说皇甫元帅,小王相信他一定是有特别特别要紧的事情才会匆匆离开的。添福,速速去打包两份豆汁焦圈儿,多配些辣菜丝儿,给皇甫元帅和皇甫小将军送去。”齐景焕的笑容特别真诚温暖,让人看了有种暖洋洋的舒服之感。
众位官员本来瞪圆了的眼珠子几乎要跌到地上了,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今儿这事怎么透着邪性呢?难道是他们今天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对,亦或是在梦游?
齐景焕却是不管那些官员们在想什么,他只缓步走到手足无措的老张头面前,微笑说道:“老张,请给我一碗豆汁儿一只焦圈儿。”
老张当然记得这如神仙一般的小王爷,虽然齐景焕只在他的摊子上吃过一回豆汁儿。他直眉瞪眼的盯着齐景焕,这么好看的少年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还是跟在老张身边的一个粗眉大眼的男孩儿撅着嘴不高兴的大叫一声:“爷爷,快盛豆汁啦……”老张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过一只粗瓷大碗,用滚开的白水连着烫了三回,然后才盛了满满一碗豆汁儿送到已经在小马扎上坐稳的齐景焕的面前。
“小王爷,您请用……”老张头说话之时声音特别特别的轻柔,似是生怕声音略大些就会吓着这仙童一般的少年。
齐景焕微微一笑,向老张颌首致谢,然后才轻轻吮了一口豆汁儿,脸上立刻浮起了如梦幻一般的幸福表情,对于寻常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一碗豆汁儿,却能让齐景焕品出他梦寐以求的自由幸福的滋味儿……
!
第二十七回作到啥时是个头?()
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甫敬德可算是见识到了。他不过是在老张记豆汁摊儿那里给没乐亲王齐景焕好脸色罢了,怎么他都还没有回到武国公府,这消息便已经传的整个武国公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刚刚踏入国公府,管家便迎上来似笑非笑的躬身说道:“大爷可算是回来了,国公爷命您和小将军立刻去如意居。”
皇甫敬德听到“如意居”这三个字,脸色又黑沉了几分。原来皇征甫的住处如意居原本不叫如意居,而是嘉平居,是皇甫敬德的亲生母亲起的名字。后来武国公续娶了刘氏,屁颠屁颠的将嘉平居改名为如意居,他取的是称心如愿之意,却是生生往嫡长子皇甫征心头狠狠的捅了一刀。这一刀捅的太狠太深,皇甫敬德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都不能痊愈。
冷着脸点了点头,皇甫敬德沉声道:“刘管家,速速备好早饭送至玉澄轩。”武国公府的大管家刘成不甚恭敬的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句:“大爷还请快些,莫让国公爷久等。”说罢便径自去了。
皇甫永宁看着那刘成那副傲慢无礼的样子,气愤的叫道:“爹,咱们干嘛非在这里受气!”
皇甫征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沉沉说道:“靖边,再忍耐几日。”
皇甫永宁自是不高兴的,可她已经养成了服从军令的习惯,皇甫敬德不只是她的父亲,更是她的主帅。所以皇甫永宁点点头,再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看到女儿这般听话,皇甫敬德却是一阵心疼,从他在那片深山老林中找回女儿直到现在,女儿没有过过一天小女儿家的悠闲娇气的生活,她从来都没有撒过娇,有的只是咬紧牙关死扛着。别人家的女儿绣花扑蝶,他的女儿却整日与刀枪为伍,别人家的女儿在父母怀中撒娇使痴之时,他的女儿却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
越想,皇甫敬德越觉得对不起女儿,他将手掌放在皇甫永宁的肩膀上,涩声说道:“靖边,爹对不起你!”
皇甫永宁纳闷极了,她睁大一双眼睛不解的望着父亲,皱着眉头说道:“爹您说什么?”
皇甫敬德摇头叹息,象是对女儿说话,又象是对自己发誓一般的说道:“孩子,往后不论你想要什么做什么爹都答应你。”
皇甫永宁还没有意识到父亲许给自己一个极重的承诺之时,皇甫敬德已经快步往前走了,他突然胆怯,不敢看女儿那种清澄明净的眼睛。
父女二人很快来到如意居,皇甫征和刘氏已然端坐在上方,只等着皇甫敬德父子上前见礼。
皇甫敬德只向父亲行了跪礼,然后不等皇甫征叫起就先自站了起来,皇甫永宁却是连跪都不跪,只躬身抱拳淡淡问了一声好,然后便站直了身子,她笔直笔直的站着,仿佛如一杆永不弯曲的钢枪。
“你……哼,皇甫敬德,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东西!”皇甫征积蓄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都发了出来,他边吼叫着边抓起手边的茶盏向皇甫永宁砸去。
做为一个极有天赋的练武奇才,皇甫征砸过来的小小茶盏自然连皇甫永宁的一根汗毛都伤不着。
堂上之人都没有看清皇甫永宁是怎么闪避的,就听到砰的一声,那只茶盏在皇甫征自己的脚边摔了个粉碎,碎瓷碴子连同滚烫的茶水四处飞溅,正好溅到坐在皇甫征身边的刘氏身上。
刘氏“啊……”的尖叫一声,本能的捂住左侧面颊,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只跳着脚的大叫道:“来人,快来人……”
一时之间丫鬟婆子乱哄哄的涌上前来,皇甫永宁看了不由摇头嗤笑道:“真乱,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做为一个奉行军规高于一切的人来说,皇甫永宁最看不得没有秩序之事,她又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完全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在完全不是成心故意的刺激过乐亲王齐景焕之后,皇甫永宁又将她的亲祖父和继祖母气了个倒仰,当然皇甫征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点的。只不过乐亲王并没不在意,反而因此欣赏皇甫永宁。可是皇甫征和刘氏却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两人都快被气疯了。
皇甫敬德看到父亲面色铁青,继母捂着脸跳脚,完全没有大家子夫人的气度,不由在心中偷笑,果然带着女儿回京能收到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效果啊!
如意居顿时鸡飞狗跳猫儿乱蹿的,刘氏的左脸被碎瓷碴子擦破了一眯眯油皮,被飞溅的茶水点子烫出了一个米粒儿大小的红印子。这样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伤情的小伤在皇甫永宁这里完全可以不用理会的,可是在刘氏这里却仿佛是伤筋动骨一般,又是擦伤药又是熬安神汤的闹了个沸反盈天。看的皇甫永宁直摇头,眼中的不屑若是让皇甫征夫妻看清了,非得刺激的他们发狂不可。
刘氏闹腾了一通,竟把他们原本的意思给闹忘记了,皇甫敬德不愿意留下来看这一场闹剧,只冷冷道:“父亲慢慢给继夫人治伤,皇甫敬德父子告退。”说罢他便带着女儿大步走出如意居的上房,完全不理会他父亲那气急败坏的怒吼。
“爹,往后我们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么?”皇甫永宁闷闷的问了一句。
皇甫敬德沉默不语,直到父女二人回到玉澄轩,皇甫敬德才沉沉说道:“我们不会一直过这样的日子,过阵子皇上必会有旨意的。”
皇甫永宁显然对昭明帝没有太好的印象,事实上这燕京城里能让她有好印象的人真的不多。公孙胜算一个,那乐亲王齐景焕只能算半个,其他的就再没有了。其实之所以对齐景焕的印象还不错,那完全是因为皇甫永宁救了齐景焕的原因。
皇甫永宁就是这样,对自己救治过的,不论人还是动物,都会产生一种怜惜弱小的天然好感。齐景焕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二十八回直接打脸不客气()
如意居里,就算是人头打出猪脑子也不关皇甫敬德父女一丁点儿事情。父女两人很愉快的共进早餐。对于习惯了爬冰卧雪的皇甫永宁来说,两碗清粥一碟咸菜一盘子粗面馍馍已经是很不错的早餐了。虽然这样的早餐在威国公府众人的眼中是下人都不爱吃的东西。她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笑着囔道:“爹,好多吃的啊,我饿了,咱们快吃饭吧。”
可是皇甫敬德的面色却阴沉的极为吓人。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股子杀气毫无掩饰的放了出来。“来人……”皇甫敬德一声怒吼,别说是站在外头当差的下人,就连皇甫永宁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就发怒了。
两名小厮愁眉苦脸的擦边儿挪了进来,他们如何能不知道大爷为何生气,若是有的选,他们也不想在外头听差,可是谁叫他们上头没人罩着,而且从前还不小心得罪了厨房的管事,这才被派了这倒霉到家的差使。
“小人李江李海听候大爷吩咐。”那两个小厮苦哈哈的低头回话。
“这就是你们送来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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