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双鱼记- 第37部分

　　　　下午一点，沙威廉先是望着窗外的青白太阳，又转头望向床榻上的云片羽，后者略微闭眼点点头。

　　　　沙威廉摸着自己的脉搏默默数数，自从两个月前起，他每天会在特定时刻让自己心态维持在平常的跳动频率上，以此来做计算标准。

　　　　今天是石榴石月（新年一月）的第十九天，下午两点十分，雪停，天气晴朗，还有五分钟，第一班的四个天域级骷髅将从三楼巡视完毕登上四楼。

　　　　沙威廉飞快的在脑海中重新回顾了一遍：亡灵高塔他所见的骷髅共四十个，每个值班二十个，六个巡视高塔，六个守卫高塔，另外四个嗜杀者协助霍尊进行实验，另有六个六级的供云片羽指挥日常打扫和做家务。

　　　　这是往常，最近半个月霍尊的实验不断加重，骷髅的数量进行了调整，原本四十个骷髅因为实验损耗了二十个，于是霍尊将剩余的十个也从库房拿出让他们参与实验，今天霍尊也就一共带出去十个骷髅，也就是说还有多余的六个骷髅分摊到巡视和守卫中。

　　　　以往，数到第七百六十三下的心跳时，他们所在的四楼监牢外响起了骷髅们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声音。接着，沙威廉又换成数他们的脚步，按照记载规律，今天所值班的四个骷髅中有一个女性骷髅，她的身高最矮，因此比同伴迈步的步幅最小，每次巡视四楼时的脚步数最大，云片羽清楚的记录了她的脚步数从四楼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的耗时。

　　　　沙威廉凭借多年训练出的听力，默数着脚步声，一、二、三……十五、十六……三十七……四十八……

　　　　嗜杀者们从他们的房间前走过，最靠近他们的一个转动了脑袋往里面望了一眼。

　　　　他只看到沙威廉守在病床前，佝偻着背，背对他们，仿佛毫无察觉。

　　　　骷髅转开脑袋，目不斜视的跟着同伴离开了四楼，上了五楼。

　　　　沙威廉的右手从左手的袖子里抽出，接下来，他们将有约十五分钟的无人打扰时间。

　　　　他像猫一样无声的迈步，三步走到书桌前，挪开，从地砖下取出一个玻璃小瓶返回云片羽跟前，打开，将里面的浑浊药水倒进她的嘴里。

　　　　几秒后，原本在病榻上有气无力的云片羽猛然睁开眼，一下直起身。

　　　　她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色块，下床并用力抬起床板，从床底暗柜里抽出了早以打包好的一个包袱，里面放着她以往的学习笔记，还有自制干粮。

　　　　沙威廉快速从床铺下抽出了他的日记本，除了云片羽，这是他唯一想带的东西。

　　　　拿起包裹，穿好好保暖外套，云片羽与沙威廉快速将整面墙壁上贴满的魔法阵纸张全部粗暴扯下，随后又抓起一桶水泼在墙壁上，紧接着两人一起用抹布快速擦去了墙壁表面的一层灰泥。

　　　　半分钟内，这层与水融化的灰泥被全部擦掉，原本青灰的砖头墙壁上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大型的魔法阵。

　　　　传送魔法阵。

　　　　只是阵眼中心缺少关键的启动字符。

　　　　云片羽快速咬破手指，直接用鲜血在阵的中心画出了土系的字符，下一秒就启动了这个传送阵。

　　　　学习至今，霍尊从没教导云片羽任何一个传送阵，在课堂上他只字不提，这个类别的魔法阵全靠云片羽自行摸索，如同迷雾中走钢丝。在偷偷摸摸的两个月时间里，她成功的在房间的墙壁上描绘了一个传送阵，那可不容易，有霍尊的水晶球监视、骷髅的定点巡逻，以及一只眼的经常性串门，云片羽只能逐步的，一点点在墙壁上完成它，每次都是假装在贴新的解析图纸或拿笔修改图纸，其实是在密密麻麻的图纸下绘画，每次只能画一两笔，别说外人，就连云片羽自己也完全看不到整体全貌，格外小心的她甚至连草稿图从不曾在纸上绘制过，传送阵完全是在脑海中设计完成，凭借她在这方面强大天赋，精细的在精神中构建出一个精准无比的图案。

　　　　等传送阵画完后，她就‘病’倒了，这个紫斑症是她阅读数本历史小说后挑选出来的最完美的掩饰。

　　　　方法说来简单操作难，云片羽被霍尊强迫做了数月的实验，每次实验完毕后身体都会得到治愈，在某两次的实验中，云片羽体验了一种有能使人浑身无力并致使精神涣散的药剂，她留心记住，等如今霍尊醉心于新研究时，她才花了点时间编了一套谎言从一只眼手里弄到了一小瓶药水，服下，并且在服下前召唤大暗元素依附在身体上。

　　　　云片羽从以往试验用的老鼠兔子等中观察获得，生病了的它们身体表面会附着一层气息不详的暗元素，所以，她也依葫芦画瓢召唤了暗元素附着在身体上，并用药剂发作后，仅存的一点清晰意识控制着暗元素的流动，让自己更符合一个病人该有的虚弱气息。

　　　　当霍尊过来看到，虚弱无力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的云片羽，浑身散发出病恹恹之感。

　　　　霍尊施法进行精神检查时，一旁沙威廉外表镇定内心紧张，至于云片羽，被药物搅乱的她整个人完全进入到灰蒙蒙的状态中，别说检查了，就连霍尊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跟沙威廉说了什么她都完全不知道。

　　　　为求真实，她让沙威廉每天在她身上的斑点重新涂抹一次，好让每天来检查她病症的霍尊注意到她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其实也有风险，如果霍尊嫌弃她没用了而直接杀掉那就玩完，还好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高。而且这个世界可没有验血测药的医学手段，霍尊也没多心往那方面想，正好让云片羽蒙混过关。

　　　　四个月的精神放松，三个月的学习麻痹，一个月的实验记录，一点点的细节将整体拼凑。

　　　　霍尊知道云片羽有良好的记笔记的习惯，对于每堂课的重点她都会详细写下，对每场实验，她更会将每个步骤巨细无遗的记录下来，包括了实验耗费的时间，魔法阵从精神力倒入开始、启动运作、实验的一二三阶段、直至停止，每个阶段所耗费的时间点，均有详细的记录。

　　　　霍尊还有不知道的，云片羽的笔记本除了记录学习外，还有日常琐事，比如她特意花费时间将骷髅们的日常看守与交班制作成了一张表格，甚至清晰到每个骷髅的分工、值班与站岗，每一个骷髅都标注了详细的时间与行为规律的表格。

　　　　霍尊更不知道，云片羽凭借她繁琐恼人的观察症，早在两个月前便将每个骷髅观察细致的区分开了骨骼的不同，她甚至给嗜杀者们编了号，从一到十八。并在笔记本的反页记录了他们工作时的运作规律与习惯。

　　　　说来，或许是死者的遗骸被亡灵术控制了却依然残余着生前的某些习惯癖好，云片羽自从发觉一个骷髅善于裁缝工艺后，就有意无意的安排骷髅们做各种活人的职业工作，然而每个骷髅的一些生前有而死后又没改掉的小习惯和举动就一一暴露出来了。

　　　　比如热爱缝纫、有轻微洁癖、讨厌蜘蛛老鼠，甚至有个骷髅爱好插花。

　　　　真的，沙威廉每天都会送云片羽一束鲜花，就插在一个宽口水杯里，自那骷髅看见后，那束鲜花就被特意按花瓣的颜色、种类、大小重新组合，还系上了蝴蝶结，云片羽觉得放花店能在情人节热销。

　　　　云片羽还有所发现，霍尊对于骷髅们的值班表并没有刻意要求，有时出于实验需求人手或物质需求外出打猎，他会增加或减少在高塔内仆役与巡逻的人数。可根据心理学的说法，每个人看似随意的举动其实都是内心潜意识的指挥。

　　　　霍尊没觉察，他每次随意抽调骷髅，以及安排巡视的队列组合，都有规律，都是按他下意识希望的那种组合，从未改变。

　　　　云片羽也将他的安排巨细无遗的记录下来，两个多月的记录足以使她分析摸索出霍尊的大致规律，并制作成了一张规律表——这些记录分析表格平常都藏在墙壁与床铺的夹角砖头缝里。

　　　　而沙威廉则在缺乏钟表的环境下以自己的心跳为时间单位，每日测算巡逻骷髅的步伐，并推算出他们固定的巡逻耗费时间。再配合云片羽的分析表，他们已能轻松推算出最近两周内骷髅的巡逻班次、人员分配与时间，准确率有八成。

　　　　这已足够他们冒险启用传送阵。

　　　　而最后一点小阻碍就是高塔外围的结界，霍尊所施布的是一种从内层防御的结界，整个结界以球体状态包裹了高塔以及地下地基部分，外人无法从外面进入，但里面的人出去却畅通无阻，但穿透结界时霍尊会有感应，可如果是传送阵，直接采用从地下穿透，穿透结界时产生的魔法波动会减弱至直接走出去的二十分之一，即便霍尊注意到有异常，他也无法脱身来追捕两人。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

　　　　艰难的两个月后，今天是关键，她做好了万全筹划，此时霍尊正在进行实验，目前实验应该进入第二阶段，预估还有十五至二十分钟进入最重要的第三阶段，骷髅的暗元素释放与火元素的压缩吸收，也就是将元晶破坏重组。

　　　　任何魔法师都不会容忍在实验运作到关键步骤时被打断，霍尊这种脾气极差的尤其如此。

　　　　所以即便高塔内出现了异常的元素波动，霍尊也不会离开试验场，甚至哪怕是一只眼在两分钟后发现他们消失了，他也不敢马上报告给霍尊知道。

　　　　虽然很对不起肉球小怪物，但不狠心就没办法离开。

　　　　因为一旦霍尊的体质转化实验成功，就是她和沙威廉的死期。

五十八、失败被囚（）　
因为一旦体质转化成功，就是她和沙威廉的死期。

　　　　至于云片羽手掌中的剧毒契约，只要她没主动伤害霍尊，契约就不会发作，由于云片羽猜测霍尊已时日无多，不管他是意外死在试验中还是大限已至被恶魔杀掉，她手掌中的契约均会消失。且实际上，她已经对契约有一套解除方案了，这必须等她逃出罪恶山谷后才能着手实践。

　　　　所以，明知死亡逼近的云片羽也很清楚传送阵具有传送地点的不确定性与不稳定性。后者的危险率并不高，传送阵发明于第三神纪元中期，有至少两千年的历史，经历前人不断改进，它的稳定性大大的提高，云片羽参照前人的图纸绘制出适合他们使用的，并分析判断出现传送物体（活人）融合或粉碎化的概率低于0。1％，这可比在霍尊的试验台上心跳骤停的概率小太多了。

　　　　至于传送地点的不确定性，只要能被传送出罪恶山谷，哪里都可以。

　　　　森林冬季最严寒的时刻已过，但各类野兽尤其是高等魔兽还处于冬眠中尚未苏醒，现在依着她的低等魔法与沙威廉的剑术，只要不碰上魔兽，在森林还有较大生存几率的，尤其她已经准备了干粮与保暖衣物。

　　　　最重要的是，从大量的第三四神纪元的冒险家书籍与旅游图册可得知，即便是野外地区，也会分布有少数传送阵，方便冒险者与商队使用，蓝枫森林作为连通多国的境外商路，必然建设有多组传送阵，虽然森林深处的大部分因魔兽频繁出没而荒废了，但茉莉根据一本旅行家手札中得知，森林中修建的传送阵属于连环传送类别，它们就像一条铁链上的铁环，一个衔接一个，只要有准确的坐标定位、丰沛的精神力与充足的魔晶，就能采用多次传送的方式，从森林深处一路传送至最近的城镇城门外。

　　　　云片羽认为即便她画的阵无法将他们直接传送至森林的传送阵中，也不会倒霉到刚好掉进一头饥饿的八阶猪熊山洞里。

　　　　只要她自行设置第一个传送阵能成功运作，再接下来，启动森林中其他传送阵也不会很困难——她可是这方面的天才么不是？在沙威廉饿死冻死前，她肯定有能力启动其中的一个，这就是她的金手指。

　　　　何况她与沙威廉皆有不错的精神力，魔晶也因三不五时的魔兽狩猎而收集了一小袋，无论是自己用还是换钱花都很方便，所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传送阵被鲜血启动了，需要输入精神力。

　　　　老话怎么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对，她的命再也不会交给老天爷去掌握。

　　　　云片羽的黑眸子亮起光，就像黑暗中点燃的烛光，拼命燃烧自身想要照亮前方的道路。

　　　　“启动！”带血的手指按在字符上，将自己庞大的精神力输送进去，阵眼亮起青蓝的微光，很快，青光转为土黄光芒，从阵的图案线条下亮起。随后，整面墙壁开始震动，每块砖头都咳啷咳啷作响，就仿佛它们要挣脱泥灰的黏合四散分开。

　　　　无法承受运作吗？难怪前人的传送阵只画在地上。

　　　　可现在想要停下是不可能的，明知有危险，云片羽依然一手按在阵上，一手拉住了身后的沙威廉，低声果断喊：“跳！”

　　　　成败在此一举。

　　　　两人跳起，撞向了发光的传送阵与不断震动的墙壁。

　　　　脆弱的墙壁在阵中的元素汇集至某一点时爆出巨响，轰然破碎，碎裂的砖块飞溅，烟尘密布一室。

　　　　不等尘埃落地，室内已没有两人的身影。

　　　　云片羽与沙威廉紧紧抓着彼此，眼中的景物天旋地转，他们仿佛置身在一条时空隧道中，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力拉扯着身体前进，还没等头晕目眩，两人便在一团光芒中摔落回地面。

　　　　云片羽狼狈的仰面躺地，她的后背与臀部很疼，胃里更翻江倒海，比她在迪士尼坐的高空过山车更刺激，如果这是使用传送阵的正常反应，那么显然它还有大幅度改进的必要。

　　　　呼吸几次后，云片羽总算是从地上直起身体了，她眼眸大睁的仰望着头顶白雪皑皑的树枝，与从树叶缝隙中射落地面的斑驳阳光。

　　　　四周的空气冰冷，植物与泥土的气息钻入鼻腔，刺激着感官。

　　　　成功了吗？她转头看向沙威廉，眼中洋溢起难以压抑的喜悦。

　　　　然而，沙威廉的表情却使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云片羽顺着他发暗发寒的目光转头。

　　　　十只骷髅架站立在浓密的树荫与清澈的阳光间，他们一身的漆黑铠甲分外狰狞，而在铠甲的间隙中雪白的骨骼异样的刺眼。

　　　　他们将两人围困在阵中，就像恭候多时了一般，每只骷髅的手臂上凝聚起浓烈的暗元素，有的已化为刀刃。

　　　　云片羽的心中，仿若唯一的照明蜡烛骤然熄灭，黑暗吞噬了世界。

　　　　转眼间，他们便被七八只骷髅手臂摁进雪地里，白雪、砂石与野草的腥臭混合着钻进鼻孔，骷髅战士们牢牢按着他们，情景就像渔夫用最坚固的铁叉在岸边钉死了两条挣扎着想要游回水中的鱼。

　　　　云片羽的胃部抽搐了，但耳畔传来某人走进的脚步声，熟悉得让她浑身一颤。

　　　　“你们以为，我真的对你们的小举动视而不见吗？”某人说，嗓音嘶哑，一如死神降临。

　　　　下一秒，系统君冰冷的声音响起。

　　　　【‘逃出高塔’任务，玩家初次尝试，逃跑失败，无惩罚，请继续，目前剩余36天10小时……】

　　　　云片羽眨眨眼，稍后，她被扯着头发从地上提起，吃疼的看见了站在数位全副武装的嗜杀者面前的霍尊。布罗斯。

　　　　对方的表情洋洋得意得让她想把胃酸吐到那张骷髅脸上。

　　　　然而她没那么做，因为霍尊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截附加有亡灵属性的灰色铁链，那截铁链越过霍尊的右侧肩膀往上延伸，拴在了一个漂浮于半空中的女幽灵的脖子上，她有一头柔顺的卷发和睫毛翘密的眼睛。

　　　　哦，是罗拉。

　　　　云片羽从鼻子里发出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