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经跟你结算过了吗?八千四百金币。”戴纳夫人说道。
“是的呢,您早已还清了所有本金,但从去年紫水晶月到今年上月所产生的两万八千七百金币,再加上紫水晶月之前的利息,总共是三万六千金币,这笔欠款,你们戴纳府什么时候能够还清,能否给我个准数。”
“再等上两个月,自会叫你。”
“男爵夫人,您这可就不对了,别说两个月,要是再拖一个月,金额可就是四万以上了。对你们可不是好消息啊。”
戴纳夫人没有说话,可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指绞紧了手中的羽毛扇,几乎要将羽毛扇面给撕裂。
中年男人暗自得意的笑了,他叫庞贝,双月城有名的高利贷商,痛恨他的人管他叫‘爱财克劳德’,他并不讨厌这种叫法,黄灿灿的金钱谁不喜欢,谁要不喜欢,克劳德拉丁马上登门去把人家家里的钱财统统拉走。他自认为高利贷不是人人口中的地狱之门,而是行善积德的好生意,谁家若有个紧急需要,缺钱就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他觉得慷慨的借钱解了对方的为难,难道不是善事吗?且不管借多少都没关系,只是等期限到了,他拿着拮据要钱,本金加上三分利,全数还清,天经地义,到法院也判不了他的罪。
何况贵族又如何?拥有光鲜亮丽的衣着和富丽堂皇的住宅,也不代表他们就不需要借钱度日,克劳德拉丁最近的一笔大生意就是位男爵受不了情妇的软磨硬泡给买了条魔法项链,又不敢叫夫人发觉,便是偷偷向他借了钱,还有哪家伯爵的私生子,用自己老爹的名义借钱赌博的,贵族府邸里,肮脏事多得去了,克劳德拉丁瞅在眼里,嘲讽在心里。
“贵族府邸就是不一般,虽然府邸年景不比从前,又诸多麻烦缠身,但依然开得起如此盛大的舞会,甚至用这么贵重的果汁招待我这个平民。”克劳德拉丁放下瓷杯,圆脸一笑便堆起褶子。
刚进来的菲克斯闻言就怒了:“张口闭口就是金钱,与你这满身的铜臭味真相衬。”
“男爵老爷您是高尚光辉,我等平民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是欠债还钱,这也是正理。老爷您若是能一次性把钱付钱,鄙人立马离开。”
“男爵夫人,你们府邸不是还有一块棉田吗?听说每年的收益都很高呢。此外,”男人的目光故意往从天花板到墙面上游览一番:“这栋房子的建筑和地段都不错,急售也能值一万多,仅这两样就能使你们的欠款减少了大大的一部分。”
“你在胡言些什么!”如果菲克斯腰间的长剑没被管家收走,他早已拔出它了。
“男爵您别咄咄逼人,要是传出去你们欠债不还,”克劳德拉丁也沉下脸:“那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现在不流行割肉偿还,但如果阁下打算硬拖着,我虽是一介平民,但也有不畏强权的骨气,你们不肯给我个准话,我这就到外面去,城主大人和大法官大人今晚也在你们的舞会上,正好就可以开庭审判了?还能从其他前来的伯爵子爵男爵们当中选出陪审团。”
对方边说边要起身往外走。
戴纳夫人脸蛋发灰,马上要管家和仆从去阻拦对方。
但克劳德拉丁的脚步极快,眼看就要出了门,但因此,他也险些跟从走廊进来的某人相撞。
“谁说我们打算欠债不还。”云片羽从门外进来,她摘掉了面具,露出俊逸秀丽的面容,居高临下的望着庞贝,说:“我还。”
“阁下是谁?”克劳德拉丁迅速将对方的衣着打量一番,随后失望,今晚是化妆舞会,他无法从对方穿的一身异国风情的华丽礼服下判断对方的财产身份。
“我是戴纳男爵的贵客,也是朋友。这笔钱款,你说个准数给我,我还。”云片羽说,刚才在外面她用窥视之心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沙威廉从来没说过他们家还借了高利贷,但这个麻烦她会解决的,这也是为了沙威廉。
“等等,不行!”菲克斯说。
“没关系。”云片羽手腕一晃动,八个金玫瑰整齐的叠放在桌面上:“够了吗?”
面对闪烁紫光的金玫瑰,克劳德拉丁先是吞口唾沫,后抬头问道:“先生,敢问高姓大名?”
“片羽。云,是女士。”
对方的表情极为惊讶,简直是难以置信,可这已不会让云片羽有任何沮丧了,但随后这样的惊讶又变成了一种意味不明的玩味。
“快清点吧。”
“这……”
“等等。”戴纳夫人阻拦:“云,非常感谢您的仗义,但是我们不能接受,这笔钱我们会自己还的。”
“是的,我们会自己还,戴纳家是峰峦狼,跳得过任何悬崖峭壁。”菲克斯抓住克劳德拉丁伸向金币的手,说出了家族的名言。
“夫人,当初,要不是沙威廉救了我一命,我就活不到现在了。再多的金钱又怎么能和生命相比?因此说来,反倒是我一直欠着戴纳家的债。”
“不行,这样不行……”
克劳德拉丁在一旁看着,眼下的戴纳家的情况发展令他心中另起计较。
“夫人!我必须为沙威廉这么做!如果他在场,我会遵循他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我出钱,那么我便停手。但现在他不在,我不能眼看着你们陷入危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因为……”
“云小姐。”克劳德拉丁见机插进话来:“阁下仗义疏财,鄙人佩服,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戴纳家呢?”
“你高利贷借钱收钱,还怕我的钱来路不正?我的钱可比你的心干净多了。”
“虽然如此……但是……”克劳德拉丁故做为难。
“云,请千万不要这样做,”戴纳夫人的语气郑重了许多:“你给我们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我们知道您是一位对我们家族真心实意的人,但是断然我们家没有任何理由由您再替我们还债。之后,我会跟沙威廉说明您的善良好意,但是,我们真的不能接受,没有理由接受。”
“有理由哦。”云片羽说:“因为,我是沙威廉的未婚妻。未婚妻替未婚夫还钱,这个理由说得通吧。”
一时间,室内空气都仿佛因为这惊人言论而静止。
十四、舞会与负债(三)()
“我等会向你们解释,现在,先把债务了解了吧。”云片羽的视线飞快在戴纳夫人和菲克斯震惊到难以置信的面容上扫过,后落到嘴巴微张的克劳德拉丁身上:“你再说一遍,戴纳家欠你多少钱?连本带利到今晚为止倒底多少?”
“五万九千四百金币。到这个月底截止。”
“不对!”管家忍不住开口了:“夫人、少爷,还有云小姐,老仆我记得清清楚楚,到上个月为止,连本带利应该是三万一千金币,即使算上这个月,也不可能超过三万五!怎么突然出来了这么多!”约翰管家被戴纳夫人委派负责多次到庞贝那里还债,所以欠款的金额有留心记下,并计算过每个月的利息,就怕克劳德拉丁有心讹诈。
“三万五千金币是第一笔借款,剩余的是第二笔借款的本金利息。”庞贝说。
“那不是我们借的!”菲克斯气愤的嚷起来:“卡萨那个混蛋使用的是假印章!那张借据没有法律效力,与我们戴纳家族无关,我们不会支付的!”
“可是,他持有你们戴纳家的徽章戒指,”克劳德拉丁说:“代表着家主身份,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完全可以到任何一家钱庄去借钱,以你们家的名义。”
“那是假的!你们怎么可以当真。”他刚说完,就被自己的母亲按住手,拉到身边坐下。
然后,戴纳家的女主人,用与之前显然不同的强大气势和高傲态度,对狡猾的商人说:“不要把我们当成无脑的愚人,我们不会付第二笔的。如果你坚持,我们就法院见。”
“伪造徽章,这是怎么回事?”云片羽困惑不解:“沙威廉虽然跟我说过他的家,你们最近有债务麻烦,但没听说和徽章戒指有关?”徽章戒指是贵族的特殊佩戴物,是家族的重要成员的标志,有的徽章戒指更是家主的标志。
菲克斯的眼神闪了闪,瞄向戴纳夫人,后者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个叫卡萨的人,大约两个月前,用伪造的我们家族的徽章戒指又去借了钱。我们的第一笔债务,也是他害的……是他骗了我父亲……”
“总之,第二笔钱是谁借的,你就去找谁要。”菲克斯飞快的总结道。
克劳德拉丁说:“哈,鄙人知道了,既然尊贵的夫人和少爷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辛苦一双腿在城中,在其他贵族老爷夫人那里打听一下卡萨的行踪了。”
戴纳夫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旁边的菲克斯也听出了弦外之意。对方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不肯还债,那么他就只好把戴纳家欠高利贷的事散播至整个贵族社交圈人尽皆知,这对本来就遭受名誉诋毁的戴纳家族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你在威胁我们?”菲克斯慢慢从长椅上站起来,礼服无风自动。
克劳德拉丁警惕的后退一步。
“由我来支付吧。”在戴纳夫人再次开口前,云片羽说话了,她懒得和这个高利贷商人计较什么,几万金币明显不如让戴纳夫人接受她和沙威廉的关系更重要,所以她想直接把问题给解决掉。
云片羽把十二个金玫瑰推到他面前:“拿去吧,把两张借据都给我。”
“等等!不可以!我们不能再接受这么重的恩惠了。”菲克斯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
云片羽转头,认真的看向菲克斯和戴纳夫人,说:“金钱乃身外之物,能够一次性把麻烦解决掉不好吗?何况我现在更迫切的希望能和你们谈谈,谈谈沙威廉……和我的事……”
戴纳夫人的态度软化了,身为女主人,在重大场合她需要下判断和做决定,而她做出的决定的出发点必须以家族为主,所以有些时候,她也得妥协,她说:“第二笔我们不会付的。云,你借给我们的钱,日后我们必定偿还。”
既然戴纳夫人如此坚持,云片羽便只给了庞贝七个金玫瑰。
一手交钱一手交物,克劳德拉丁摩挲着金灿灿的金币,茉莉把借据交给戴纳夫人请她检验真伪。
戴纳夫人仔细看过后点头,然而对云片羽,她欲言又止。
克劳德拉丁将钱收进戒指,起身告辞。
“等等,”菲克斯突然喊住对方,说:“要是那个家伙再出现了向你借钱,你不能再借给他,而且必须向告知我们他的行踪!”
“男爵老爷这话可就让我不懂了。我只是一介商人,不是您府上的仆从,卡萨先生要向我借钱,为什么非要经过您的同意。至于您和他的恩怨纠纷,我也绝不插手。”
菲克斯还是太年轻了,从未遇见过像克劳德拉丁这种奸猾无赖的家伙,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戴纳老爷,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克劳德拉丁转身,背对着三人露出狐狸的奸笑。
现在他手里还有张印有戴纳家主徽章的高额借据,虽然戴纳家抵死不认账,但双方都清楚,这张借据绝对是一张危险的火系卷轴,不知何时会燃起火焰将戴纳家族烧伤。如果戴纳夫人承认了第二张借据而愿意付钱,那么之后肯定又会冒出更多的乃至无穷无尽数量的印有徽章的高利贷借据。
所以这完全就是道两难的选择题,不管戴纳家怎么选都有损失。
戴纳家族可别怪他心黑,谁叫他们运气不好,城里有人在暗中指名道姓要这个家族家破人亡,他也不过是收人钱财替对方办事而已,对方要让戴纳家陷入永无止境的贫穷中,这点对克劳德拉丁来说完全是轻车熟路的恶行,何况还有钱赚。另外,也活该让这些昔日在他们平民头上耀武扬威的贵族老爷夫人们吃苦头了,让他们体验像穷人那样每日为生计操心的艰辛吧。
克劳德拉丁几乎要笑得嘴角变形了。
戴纳家要恨,也只能恨那个骗了他们的卡萨,轮不到他这位正经的商人背锅。
然而,克劳德拉丁太低估了某个人。
“等等。”云片羽忽然开口:“如果那人再找你借钱,以及他向别的高利贷商人用戴纳家的名义借了钱,你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骚扰戴纳夫人和少爷,让他们拿着借据统一来找我,我现在暂住戴纳府邸上,只管来找我。”
“你干什么?!”菲克斯问,如果之前听到云片羽自称是哥哥未婚妻已经很意外了,而现在她说的话更是让他既震惊又困惑。
在场其他人也一样。
“你的意思是……”克劳德拉丁停步,转身错愕的问:“你愿意替戴纳家还钱?”这奇怪女人是说今后戴纳家所有的欠债她都一力承担了?
“我是说,如果他再以戴纳家的名义向你借钱,你就借吧,到期了只管来找我。”云片羽说。虽然对整件事只听了个大概,但大致了解菲克斯口中所说的‘那个家伙’一定是戴纳家最近金钱纠纷的麻烦人员,不管如何由她来处理吧,好歹最近她不仅财大气粗,又有赤火和三魔偶这样强力保镖。
“所以,云小姐您的意思是,你愿意替戴纳家,额,我是说替卡萨还钱?”天下还有这种甘心情愿当冤大头的主儿?
“我只说让你来找我。”
“那你倒是说清楚啊?!”克劳德拉丁烦躁了。既然要他拿借据找她,又不是要还钱,到底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云片羽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这种平淡衍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感。她斜靠在戴纳夫人的长椅背旁,脸色平静,眼眸阴暗,一身黑蓝色礼服上的金丝刺绣或许在舞会氤氲柔和的灯光气氛下显得低调华美,但在这偏厅的过于明亮的灯光下则闪耀着丝丝刺眼的色彩,像是野兽眸子里迸射的光。
克劳德拉丁的额头渗出冷汗,他骤然惊觉自己居然忽略了对方的身份这个大问题。眼前的女人一脸异族血统,但言谈看起来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他在脑海苦苦思索,这样的人以前是否见过,听过?
然后,他想起了近日在城中传开的一则消息:马卡罗伯爵在某个无赖野蛮的异族那里吃了大亏,明明是在法庭上申诉,头到来也没能占到任何便宜,据传说,事情并未解决,他儿子还再次遭遇了神秘女法师袭击。
一下子,他就明白眼前人的身份了。
“你、你、你是……”
她靠近克劳德拉丁,说:“看来你听说过我?我是暗系法师。一个正统的、暗系、法师。同时我也是沙威廉的未婚妻,戴纳家的事我会管,不管来人是贵族还是高利贷商人,”她的手抬起,又是一枚普通的金币,翻飞在五指间,晃动在克劳德拉丁眼前:“劳烦你通知全城的高利贷商人,以及所有钱庄,但凡有人持着戴纳家的徽章戒指去借款,每一笔有徽章印记的借据,都不要找戴纳家,是直接来找身为暗系法师的我。”
“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来,被我知道了,我也会过去找你们。”
说完,她把金币塞到克劳德拉丁手里,对方像接住烧红的烙铁一样差点扔了。
“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们不要打扰戴纳夫人和菲克斯的安宁。品德高尚的人不该和你们这样心思卑劣的呆在同一个房间。”
克劳德拉丁被冷汗湿透后背身,对方在他眼中一时可怕得堪比恶魔,但几秒后,他从恐惧中回神,眼珠乱转,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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