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贵地,对于这里时下最流行的舞步并不熟练,为了避免连累您,只能遗憾放弃与您共舞了。假如他日在宴会上重逢,请允许我来邀请您跳一支舞。”
少女脸更红了,倒没什么沮丧,然后,她就这样心神不定的返回同伴身边。
“你的婉拒很不错。”菲克斯赞道。同时他有点小小的妒忌了,明明都戴了面具,为什么还会误解成美男子?!
“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云片羽回答。在大学里,拒绝这种纯情小女孩她早就轻车熟路了。
何况刚才她们的小声交谈她都听到了。
稍后,菲克斯给女仆给叫走,是戴纳夫人找他去迎接某位尊贵的客人。
云片羽继续安静的当壁花,顺便治疗她的观察症。
两位步履略蹒跚的贵族从她跟前走过。
“呃,嗯,再来一杯,侍从,过来倒酒。”
“少喝点,舞会还没到中段,别这么快喝醉了啊,波克子爵。”
“嘿嘿,怕什么,我多喝点酒,难道会害得戴纳家破产?哼,想不到,明明已经被打压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还能死撑着开宴会……”
云片羽侧目,跟了过去。两位贵族互相小声说话,言语间多流露出嘲讽。
“两位,你们是在说这家主人的事吗?”
两贵族回头,见一位带面具的陌生人端着两杯酒,似笑非笑的站在他俩身后。
“不,我们只是闲聊家常而已。”其中体态偏胖的贵族否认。
“请不要误会,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家府邸参加舞会,”云片羽亲切友好的用两杯酒交换了两位贵族手中的空酒杯,说:“虽然听闻戴纳家族是城中唯一的古老贵族,我本因受邀而深感荣欣,可惜闻名不如见面,即使最宽容的客人也会对这家待客的态度颇为不满,这里无论是场地布置还食物酒水的准备,都寒酸得很不尽人意啊。”
听云片羽这么说,两贵族也放下心来,胖贵族附和道:“可不是吗?食物这么匮乏,根本不够每一个人享用。”
“酒更是便宜货。”瘦贵族说:“女主人根本没想精心款待客人。
“不能怪戴纳男爵夫人待客不尽心,毕竟戴纳家族最近在走霉运,看他们现在的落魄样,真难想象六百年前他们在城中风光时的场景,而且我听说就前天,年轻的戴纳男爵又得罪了马卡罗伯爵,这下,他们的产业怕是要遭马卡罗伯爵的全面打压了。真是有趣。”
“全面打压?”云片羽问:“马卡罗伯爵这样做不怕戴纳夫人告他吗?”
“有什么怕的。”胖贵族说:“小兄弟你有所不知道,我就说简单点,就拿戴纳家名下的商户来说,马卡罗伯爵有的是正大光明的商业手段把他们都给弄破产了。”
“听起来真深奥。”原来是从商户下手,掐住了戴纳家的收入来源,更加速了他们的破产。云片羽继续问:“看来戴纳男爵是与马卡罗伯爵是结仇了,对于前天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似乎是伯爵家的少爷先对戴纳男爵动的手?”
“年轻人总是好个争强好胜,尤其是在受女孩欢迎着方面,谁都不愿认输。现任的戴纳男爵确实生有一副好相貌,引得几位少女心动爱慕,马卡罗家的儿子自然会妒忌,”瘦伯爵捏着自己的鼠须胡,挺胸抬头的说:“可他也不过才十七岁,无论礼仪、品德、个性都无法与我们相提并论。男人还是过了三十,成熟稳重了才是正道。”
“原来只是争风吃醋而已啊。”云片羽从路过的侍从手里拿过一整瓶葡萄酒,为胖瘦两贵族再度斟满,问:“除了马卡罗伯爵外,还有谁看戴纳家不顺眼?这家人似乎特别招人憎。”
“那可如庭院里的花草一样数不清。”胖贵族一口将高脚酒杯干完:“戴纳家族一贯以传统、古老而自持清高,自认城中只有自家才是正统贵族,居然把我们这些后进的新秀贵族,说成暴发户,哼,我们杜邦家族的兴起可是依靠数代祖先的赫赫战功获得,凭什么比不上一个过了气尚在苟延残喘的家族。”
“杜邦男爵,不要生气,毕竟你的家族已有两百多年的高贵历史了,您的儿子各方面看都比现在的戴纳男爵要强得多……”
“谬赞了,我们比起克洛维子爵你家族三百多年的历史还差了一大截……”
云片羽心念微动,早在亡灵高塔时,她就注意到沙威廉在日常中透出的贵族言行。内涵与修养,真不是一朝一夕间所能培养出。沙威廉讲过。他的家族是自亚克多斯帝国成立以来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帝国的历史有多久远,戴纳家族的历史就有多久远,所以真正的贵族,是在数百年中,将修养与气度一点一滴融入血脉,他们的尊贵,浑然天成。
就拿和她一起当壁花的菲克斯,虽然先前在法院里,他在与马卡罗伯爵据理力争的时候表现出了他个性冲动行事毛躁的一面,可此时,步入社交场合的他,待人接物从容自如,完全算得上一位彬彬有礼,举止优雅、谈吐不凡的贵族少爷。
难怪会有‘三代才出一个贵族’的名言。
确实,她的原世界也有‘三代出贵族’的说法,看来在这个世界,贵族们也注重家族的悠久历史胜于金钱地位。
云片羽回望大厅,明亮耀目的灯火,华美夺目的摆设,都隐约构建出了一种犹如海市蜃楼般繁华美丽的气氛,同时又充斥着暗潮汹涌的争斗危机。
她现在忽有点明白戴纳夫人举办舞会的意图,不为炫耀,只为守护,她要向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们证明戴纳家族还依然会坚强的存在下去,作为一位女性,这需要何等的勇气。
戴纳夫人虽然顶着男爵夫人的头衔,却掩饰不了她是寡妇的身份,失去了丈夫,而两个儿子,一个离家行踪不明,一个还不成熟难以担当重任,在上流社会,表面歌舞升平,实则暗斗不断,身为一家之主如不小心谨慎,必然会被披着人皮的野兽啃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我看戴纳家族就到这一代就要完了,即使没有马卡罗伯爵那类人的针对,也不会有复兴的可能。”瘦贵族佯装怜悯的耸肩:“子孙不争气,可怨不得别人。”
云片羽转头。
“确实确实,”胖贵族点头:“上任男爵虽然生了两个儿子,结果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尽心竭力栽培的长子是光系体质,而次子又个性毛躁成天闯祸,何况目前也才是二级剑士,唉,这家族估计就要败在这两兄弟的手里,尤其是长子,都过二十了还想当光明骑士?我愿意赌十金币,光明教会绝对看不上他。”
“傻子才跟你赌。去年戴纳男爵的长子离城的事,不知多少人都跟听笑话似的被逗乐了。那家伙迟早要像个乞丐一样回城。”
“到现在,有的贵族在家教训孩子,就是说‘你再不努力,就要跟戴纳家的废物长子齐名了’。哈哈哈,”
云片羽手中的酒杯捏裂。
“再等个两三年,戴纳夫人就不得不宣告破产了吧,嘿嘿。我看这大宅子不错,倒时候买下来,”
“这里的下人也不错,能干,也够有味。”瘦贵族的目光在穿梭大厅的女仆的胸部与裙摆下端流恋不舍。
“戴纳夫人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胖贵族笑得很YD。
他们越说越起劲,忽然不觉某人的脸色发黑,但又在下一秒,恢复正常。
“两位,既然是在别人家做客,还是尽情享乐吧。”云片羽一面说,一面给两位贵族的空酒杯再次斟满:“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好。”两贵族用手指点向云片羽,说:“你这位先生说得太好了。半杯。”他们轻轻磕碰酒杯,豪饮了一口。
他们丝毫没留意过云片羽手中端的酒瓶是哪来的,更没留意到那隐藏在金色面具下的黑色眼睛,闪烁着粼粼冷意。
十三、舞会与负债(二)()
宴会另一头,戴纳夫人正与数位贵妇人说话,她穿着精心缝制的蛋糕长裙,佩戴着仅剩的一套完整的绿宝石首饰,笑语盈盈,礼仪得体的应付着上流社会的社交,对于任何想要打探家族虚实的人,她均三言两语的化解。
今晚的舞会举办得很顺利,所有发出的名帖都得到了回应,而短时间内筹备的食物酒水也充足,菲克斯也经不住她磨,穿上了那套银丝刺绣的湖蓝礼服,这套礼服很衬他的气质。她知道,虽然菲克斯在外人眼中是一个毛躁不懂事的孩子,但他心灵善良,还有着像金丝一样的头发与天空一般的蓝眸,面容在上流社会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出众,就像教堂壁画上的天使,他与沙威廉一样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是支持她继续保守戴纳家族的动力。瞧这会儿,菲克斯已经与一位像紫罗兰般可爱的小姐跳舞,而旁边还有三四位小姐默默等待成为下一个舞伴。戴纳夫人从心底感到高兴。
然而,正当她称赞一位伯爵夫人的女儿时,管家来到她身边,小声耳语几句,戴纳夫人便礼貌的与众夫人告别离开,并在走出大厅前交代菲克斯招待好客人们。
十分钟后,云片羽外面悄悄回到大厅,舞会正进行到高潮,谁也没注意到她离开了又回来了,更没注意到有两个醉醺醺的贵族消失掉了,其实她完全可以让两人当众出丑,只是那样也会破坏戴纳夫人精心布置的舞会,所以云片羽才命令赤火和加西将人弄到外面再下手。
奇怪,夫人呢?云片羽环视全场,并没找到戴纳夫人,只有菲克斯在疲于应付围上来的小姐们。
她笑了笑,刚想过去解救对方,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少女的低呼。
“你订婚了?那戴纳家族怎么办?你不是与他们的长子沙威廉有婚约吗?”
云片羽转身,目光如鹰,落在不远处的扎堆交谈的少女们身上,其中某位少女穿着浅绿色的荷叶边长裙,用手掩住带笑的嘴唇,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闪烁明亮。
“……老戴纳男爵也有自知之明,之后与我们家的不常走动了……既然对方对婚约绝口不提,我父亲之后才会答应了约克男爵……”
“亏你还说我们是好姐妹,这件事你瞒多久了?快说清楚。”
“约克男爵家境不错,听说年前在郊外购了一大块山地,种名贵香木檀树,男爵只有一个儿子,将来的继承人,这条件真不错。”
“听说两天后,约克家族也要举办宴会,到时你正好把婚约对象介绍认识。”
“约克男爵的儿子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上星期的沙龙,黛西你还和他弹琴合唱呢。”
“我想起来了,呦,你这是吃醋了?”女孩们咯咯的笑起来。
“原来双月城如此繁华,有这么多的舞会以及美人令人沉醉流恋。”
几位小姐被突然打断了谈话,不悦的转头,只见是一位衣着典雅的绅士,虽然带着面具,但高挑的身材和挺拔的风姿尤为出众,顿时心情好转。
云片羽大大方方的牵起那位订婚小姐的手,在纯白手套上礼貌一吻,问道:“恕我冒昧发问,因为我也是被邀请的客人,听闻了这家人的一些事,请问,刚才您说了前戴纳男爵之子,沙威廉,他和您这样漂亮美貌的小姐曾有婚约?因为那对我这样的单身汉来说太遗憾与您晚识了。”
绿裙的贵族小姐脸微红,差点忘记抽回手,更是想也不想的回答:“是的,我们家曾与戴纳男爵家订下我与他们的长子的亲事,不过已经取消了,几年前就取消了。”
说完,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这位金面具的绅士,对方好似有一种神秘的令人喜爱的魅力,使她并没因被追问婚事时而感到冒犯生气。而且别说她,就连她的好姐妹们,也用脸上的面具或手中的羽扇做掩护,偷偷瞄着‘他’,暗自在心中评头论足。
“婚约被解除,你可觉得伤心?”
“伤心,不会啊。”女孩摇头:“我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光系法师呢?那还不如让我和一介平民恋爱。而且当时我才十岁,和戴纳家的长子也仅见过两次而已,我们彼此印象不深。”
“你已经有新婚约了?”
“嗯,是约克男爵的独子。”
“那位少爷虽不少元素体质,但家境好又是未来的男爵……”一个少女忍不住插话,然后其他少女又叽叽喳喳议论。
“比戴纳长子可强不止一点。”
“卡玲娜你真走运,比我们先订婚……”
“其实,我觉得……看人,不一定要看身家背景,菲克斯。戴纳也不错。”绿裙少女小声道:“他是实实在在的二级剑士,又已有男爵头衔。”
“呵呵,是很可惜啊,戴纳少爷头脑聪明,样貌也英俊,只可惜戴纳家负债累累,不然就约克男爵的儿子那尊容,也算委屈你了……”
“卡玲娜你别想了,人家也早有心上人不是?那一位可绝非常人……”
少女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议论,并没留意身旁的绅士脸色不悦,因为他带着面具,谁能看出来。
冰冷的面具下,云片羽阴沉着脸,深呼吸,她需要克制,再三克制,不过是娃娃亲而已,何况早已解约,双方都没感情,她才不会生起满腔妒忌的烈火,把那个绿裙的小婊砸烧死呢。
沙威廉从没提过她,一定也是毫不在意,或者深以为耻,才绝口不提,这种带假发垫假胸粉脂涂得像面具束腰马甲把腰勒断的家伙才不是沙威廉喜欢的类型!
她随便找个借口向少女们告别,径直离开,还顺手从侍从盘子里夺下一杯香槟,稍后,她还轻轻撞到了一个戴银面具的男子的肩膀,心烦意乱的她匆匆说声抱歉便走,没注意到那位男子饶有兴趣的回望她的背影,左手更无意轻轻抚摸食指上的红绿宝石戒指。
云片羽走入到大厅不起眼的角落里时酒杯已空了,她还需要酒,更多的酒。
一行火焰文字突然出现在眼前。
‘沙威廉没跟你说,就是怕你会误会。’
她翻白眼:“你知道?”
赤火耸肩,文字改变:‘我还知道女人吃醋就跟火龙喷火一样后果严重。沙威廉唯一干得对不起你的事,就是偷偷计划着在逃出亡灵高塔后能拐你回双月城见家长,他希望你能嫁给他永远不离开。’
‘好了,别生气了,他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哪个女人抢得走?’
云片羽把头扭向一旁,但原本燃烧妒火的眼眸逐渐冷却,最后化作一抹忧伤浓郁的湖水。
是啊,他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别担心,我不会欺负那位小姐的。”她终于转过头:“我可不是气量狭小的人。”
一个微笑出现在赤火的脸上,这可真少见,然后一行新文字出现了。
‘现在别为这种小事烦恼,戴纳家还真有个麻烦恐怕只有你能解决’。
“什么?”
在府邸的偏厅待客房内,戴纳夫人目光严厉,面容阴沉,而在她面对的一位穿土褐色外套的中年男子,气定神闲的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自己被厌恶的觉悟。
“男爵夫人,我看今晚咱们就把这笔欠账了结吧,再拖一年,对你们戴纳家可是极其不好啊。”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白瓷果饮,将背脊大幅靠向木椅靠背,这让身体舒适的举动显示他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极有胸有成竹。
“不是已经跟你结算过了吗?八千四百金币。”戴纳夫人说道。
“是的呢,您早已还清了所有本金,但从去年紫水晶月到今年上月所产生的两万八千七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