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暂住于戴纳男爵府。这样的消息使教会惊疑不定,权衡后,方伯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在见到了其人后,再判断对方是否是需要逮捕的危险份子。
而此刻,他还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眼前的女子,虽然是异族,却有着不输于一般男性的强大气势,方伯也与亡灵法师打过照面,印证了相由心生的说法,那种发自灵魂的丑恶也从他们的外表体现出来了,那些像腐肉似的骷髅使方伯恶心不已。然而这位女子不同,尽管她的黑色眼眸冰冷得使人无法亲近,但她并没那种使他感到厌恶的气息。相反,他还感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系同伴的感觉。
“可怜的人啊,你的神灵给予你这样不公的种种遭遇,你可心怀怨恨?”
别回答!戴纳夫人预感不妙,方伯主教有意无意的给云片羽出了一个陷阱题,魔法师都会虔诚的信仰神灵,光系信仰光明神,风系信仰风神,虽然没有确实证据,可人们尤其是魔法师普遍相信,失去信仰的魔法师会丧失法力,所以尽管魔法师不一定会入教,但他们对神灵的虔诚不比教徒少。
而在这个拥有虔诚信仰的时代,人们是不可以向自己的神抱怨不公的,这是不敬,严重了,等同渎神。
但如果云片羽说她不怨恨反而感激黑暗神给予她的苦难是人生考验,那也麻烦。在白衣主教面前表现出对黑暗神至死不渝的虔诚绝对是被上报异端审判所的大事,毕竟光明教会与黑暗教会积怨颇深,还曾发生过多次血战。
因此戴纳夫人快速的思考她该说些什么来帮助云片羽呢,云姑娘是个好人,即使她是暗系,戴纳夫人也相信她的本性善良,她不忍沙威廉的好友被光明教会带走。
“我的神灵?黑暗神?不,我相信他的存在但他不值得我信奉,我为什么要信奉一个害得我屡屡被外界歧视的神灵。”云片羽耸肩道:“如果最初不是他以下犯上冒犯创世神,如果他不妒忌他的兄长光明神,如果他能安安心心做好主神该有的职责,那么像我这样的人,现今就应该能像和你们一样,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生面前,像其他魔法师那样受世人尊敬。”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惊骇,他们确信面前的这位法师刚刚说了一段颇为严重的渎神宣言,即使黑暗神现在受处罚被关魔界,黑暗教会也被判为邪教,但这样大胆亵渎神灵的言论,恐怕只有光明教皇才够资格说吧。
她就不怕来自黑暗教会的严惩吗?
“云小姐,你说你不信仰黑暗神?你没有信仰吗?”
“当然不,我有信仰,我只信奉给予我美好希望的神灵,那就是伟大的创世神,法力无边的父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所有的生物,并不分贵贱不分种族赐予他们灵魂和生命,还让他们生活在美丽的人间,因此我很感激他,虽然我被外人歧视,也曾被捕奴队袭击,还差点被诬陷而险些下狱,但是我能和你们一样看日出日落时绚丽云霞,欣赏夜晚的璀璨星空,还有四季交替的美丽风景,每当这些美好的事物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就知道,我活着是有意义的,别的神灵或许不会公平对待所有生物,但创世神会,所以我愿意把我的灵魂、我生命都信奉于他。而且……”
“我相信,当我能完成一些让创世神感满意的事情时,他会给我所渴望得到的幸福。”
她双手盖在心口上,闭眼微笑,那副虔诚的神态在众人看来绝非作假,室内气氛一时波动。
方伯主教眼中锐芒闪过,下巴线条突然放松:“是吗?原来云小姐你信奉伟大的父神,那你对亡灵法师有何看法?”
云片羽的脸瞬间变冷:“有一个亡灵法师害得我与我的双亲分隔两个世界。所以我恨上了所有亡灵法师。他们的存在让每个暗系体质的人从出生起就被无端套上恶名,他们就像是掉进粥里的老鼠屎一样令人恶心,如果我够强大,我会消灭所有的亡灵法师。现在我只能诅咒每一个亡灵法师,诅咒他们的灵魂永无转世之日。”
“哈哈哈,说得好,”方伯主教说:“亡灵法师确实是罪恶难消的灵魂,我们此次来听你这么一番话,收获颇丰啊,那么在下告辞了,戴纳夫人,抱歉打扰你们这么久,愿神灵祝福你们,也保佑沙威廉平安无事。”
主教大人冲戴纳夫人和菲克斯行礼,然后转身对云片羽和颜悦色的说:“云小姐,你若不忙,就在双月城多呆些时日。这是一座美丽而安宁的城市,人人的生活都安逸和平,希望你也能感受到这份和平。”
“我来的当天就感受到了。”这是在暗示她不要闹事吗?
“过两天就是教会的祈祷日,有空也来教堂坐一坐,感受我主的光明吧。”
“我有空会去。”要她一个暗系跑到光系的地盘聆听光明神的教诲?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白衣主教领着执事离开了男爵府,管家约翰紧随其后,他向主教表示戴纳夫人会在两天后去教堂为大儿子祈福,同时他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说是男爵府邸捐赠给教会的善款,然后又说云片羽有事在身,祈祷日可能无法同去,请主教大人不要怪罪。
“不必担忧,云小姐不是罪恶之人,如果她对光明教义不感兴趣也无妨,只能说她与我主无缘。”方伯连连挥手拒绝了钱袋:“而沙威廉这孩子受神灵青睐,他必定旅途平安,请戴纳夫人放心。”
管家点头,又连连请方伯收下捐款,两人推辞一番,方伯身边的执事接过了钱袋,管家满意的回去复命了。
方伯主教与蓝纹执事一同上了马车,马车轮转动,中年执事终于开口了:“大人,我们就这样放过那个法师吗?不需要上报异端审判所吗?”
“不必紧张,刚才我也说过了,那人不是罪恶之人,无需担心。她说她恨亡灵法师的话,绝不是假的。”白衣主教的细眯眼睁开了,青色的眼珠蕴含着明智冷静的光辉。
回想,那种深深压抑着的憎恶怨恨,从少女周身流露而出,这让方伯印象深刻。
“她会不会是黑暗教会派来的?”执事又问。
“本来这种可能性最大,但是她能做出不敬神灵的宣言,这点黑暗教徒绝对做不到,哪怕经过伪装训练的探子也绝对做不到。她即不是亡灵法师也不是黑暗教徒的可能性反而变大了。”
“可是……”
“你敢不敬我主吗?不必说出口,你感在心里对主不敬吗?”方伯看出了属下的怀疑。
“不,绝对没有。”执事差点站起来:“我对主是无比虔诚,自从入教的那天起,我就将我的灵魂生命都奉献给了主,大人我可……”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虔诚,加德。但她的来历还必须调查,等调查有一定结果后,我再将此事上报总教会。”
说完,方伯主教摸着下巴,眺望窗外:“不过想不到魔法公会,居然又开始给暗系魔法师颁布徽章了,看来,他们是不打算与我们友好相处了。”
“大人,那么还需要派人监视片羽。云吗?”
“不需要。”
“为什么?”
“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叫你去查匿名告密者的身份,有消息了吗?”
“我交给他们去调查了,估计两天就能查出。”
“其实不用查,告密者的身份我也猜得出一二来,别忘记先前是谁被抬着进了教会,需要中高级治愈术才能治好的。加德,将主的光芒散布到人间,去除所有的黑暗,这才我们的最重要最根本的职业,不能因为听片面的言语就匆忙下判断,我们是主在人间委派的使者,不只有教皇和圣子大人的言行才代表主对凡人的仁爱,所以我们需小心行事,不能被别人有意牵着鼻子走,更不能卷入贵族阶层的斗争中去,那些如同熟过头了的水果般外表美丽内心腐烂的人啊,主的座下,被欲望迷惑了心灵的羊羔,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幡然醒悟,投入主的怀抱。”
“愿他们幡然醒悟,投入主的怀抱。”加德执事在胸前比划起光明神的符号。
然后,马车再无声音。
男爵府,某房间内,蓝发的女魔法师站在云片羽跟前,修长纤细的双手垂落身体两侧,十片指甲与魔法袍同是冰蓝色,十分相称,然而这双纤细的手,却能发动摧城毁镇的高等水系魔法。
云片羽意念略动,蓝水化成水流消失了。
赤火偏头。
“不急。”云片羽知道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放弃了报复马卡罗伯爵,她说:“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无论何时解决都不晚。”她从物品兑换栏中兑换出一盒五颜六色的马卡龙,递向赤火和加西:“尝尝吗?”
她本想马上派蓝水去马卡罗伯爵府上把正养病的某少爷再狠抽一顿,但冷静下来一想,这样‘礼尚往来’彼此皆心知肚明,无休无止,更会让事态恶化,对戴纳家带来新麻烦,在天堂的沙威廉是不会高兴的。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
等赤火拒绝,而加西拿了一个马卡龙后,她也从盒子里挑出一个,绿色,跟马卡罗伯爵在法院穿的衣服同色。
恨恨的咬下一口。
来日方长。
十二、舞会与负债(一)()
“那位站在靠墙石柱的绅士是谁?”
“梅迪亚子爵吗?不,他的背脊可没这么笔直。”
“拉格家的亚欧西?不对不对,背影不像。”
“虽然我感肯定他是一位长相不错的,但光从下巴可猜不出他的身份。桃乐丝,你要不要试试?”
“如果他的品性与舞步比得上他的出色外形与气质,我倒是想上前攀谈,可惜我今晚有固定舞伴了,如果我跟别人交谈,那么今夜将会有一场决斗,倒是艾丽雅你,格洛伦病了,你不正为没有舞伴烦恼吗?要不要去试一试?”
“为什么非得我去?如果不能中奖呢?如果他虽然很帅但其实只是个没有爵位没有财产的私生子呢?”
“那至少今夜你可以寻得开心。”
夜晚,沉寂已久的戴纳家门口在此门庭若市,带着不同徽章标记的马车停在府邸外,约翰管家穿着烫得笔挺的制服,亲自迎接了一位位男爵子爵伯爵以及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
“晚上好,欢迎来到戴纳府邸,巴伟伯男爵。”
“晚上好,欢迎光临,布克子爵。”
“您今晚真美丽,维利亚夫人,请往这边走。”
假面舞会,舞厅奢华,顶端的水晶吊灯璀璨发光,餐桌上餐具银光闪烁,人人锦衣华服,贵族夫人小姐们优雅娴静的聚集,好似池中一群颜色艳丽的锦鲤,静谧等候,当一位绅士彬彬有礼的邀约时,她们会矜持的挽住对方的手,神态高雅的步入舞厅,随着轻慢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为这装点豪华的大厅增添无限的美丽风景。
除了装饰布置外,戴纳夫人更是花大价钱聘请了最出名的乐队演奏音乐,将气氛进一步提升火热。
云片羽依靠着柱子,手里握着一杯酒,对于异界的美妙音乐,觥筹交错的场景,毫无兴趣。
本来,这种类似维多利亚时代的舞会她在电影中见识过多次,对豪华绚烂的场景羡慕的不得了,翩翩文雅的男士,华裙拖地的女士,浪漫悠扬的音乐、精美的食物与令人沉醉的酒水,共同谱写出一场紫醉金迷,奢华无度的贵族生活。
优美的旋律与醇厚的美酒使人沉醉。
按照社交礼仪,由男士邀请女士跳舞,反之则不可,不然站在靠墙的休息区内的云片羽早就被一堆盯着她窃窃私语的贵族小姐给围拢了。
她挑选的是一件纯黑双排扣礼服,白衬衣、灰色马甲、皮鞋铮亮,还有小羊皮手套,显得简洁干练,在成衣店试穿时,菲克斯都半开玩笑的表示妒忌。
衣着装点了她的外形,面具更提升了神秘感,兑换的金色威尼斯面具,遮掩了她上半张脸,反突出了她形状姣好的嘴唇与尖下巴。以至于好多年轻的小姐们聚集着小声询问这位穿黑礼服、带金色面具、年轻沉默的黑发绅士是谁?
“原来你在这儿吗?”菲克斯走了过来。
她向他点头:“舞跳完了?”音乐确实停了。
“是的。”
菲克斯穿着一身湖水蓝的礼服,雪白衬衣配墨蓝色领结,肩带腰带是姜黄色,袖口裤脚都有同色的丝线刺绣,在一片以成熟深色为主的男装中,这无疑显得过于醒目,可这纯净柔和却又醒目的颜色恰恰与他的金发非常相称,也与他年少青春的面容相得益彰,彻底展现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张扬神采与骄傲自信,因此云片羽不得不佩服成衣店裁缝玛利亚的时尚眼光了。
音乐再次响起,第二支舞开始。
“为什么不去跳舞?”菲克斯问:“有好几位女孩向我打听你。”
“我不会。”云片羽盯着舞池中纷飞旋转的长裙,说:“而且我也不敢与人说话,以免让瞧出。”瞧出她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她总算体会到灰姑娘参加王子舞会时的忐忑心情了,或者说是泰坦尼克号里,杰克穿上借来的正装进入贵族们举办宴会的那一层船舱时的感受。
无论是灰姑娘,还是杰克,恐怕都是外装镇定,内心不安。
前世,她只是一介平民,论学识谈吐都只是普通人的水平。
同时,她也深深感到依然没能融入这个世界。眼前奢华的场景,耳旁悠扬的音乐,包括舞池中一对对热舞的人影,均是她今生所次所见,陌生感使她犹如隔窗观察。
菲克斯见她突然沉默,以为她是因被冷落忽视而生闷气,劝道:“其实你不用在意,我也挺烦这类宴会的,尤其是明知会遇见讨厌的人,却也必须装出笑脸……”
“沙威廉常参加吗?”
“这是基本的应酬与必要的社交,虽然哥哥不喜,不过也得来。”菲克斯顿了顿,小声:“不过他近几年都不怎么去了……”去了只会成为别人刻薄讥讽的对象。
云片羽也明白,不再问。
“哦,去吧艾丽雅,爱神会祝你今夜幸运的。同时我愿意拿我的手镯打赌他会逗得你失态的大笑。”
“那我就押上我的帽子,他要真是某个贵族不能承认的儿子,他到宴会上只为结识一位能给他带来幸运人生的小姐。”
“我宁愿你押上的是你的蓝宝石胸针。好了,我去就是了。”
云片羽转头,见一位穿着薰衣草色长裙的少女,提起裙摆,朝他们所在方向走来,而在少女背后不远处,几位小姐们正一边盯着同伴的举动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她们目光在扇子后闪烁异色,充满兴趣的意味。
“又来了。”云片羽揶揄菲克斯:“你还有体力挑战吗?”
“您好。”出乎意料,这位可爱的少女走到了云片羽的面前,她提裙优雅的一行礼,嗓音清晰的问:“请问,可以请您跳舞吗?”
这下,云片羽尴尬了。
菲克斯忍住大笑的冲动。
舞会上,一般由男士向心仪的女士提出邀请,不过偶尔,也有女士会主动邀约。
“先生,请问,您的答复是?”少女仰着小脑袋,脸颊白中透红,眼底满是紧张。
云片羽心中微叹,牵起女孩的手,在那带着丝绸长手套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能得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可惜我初来贵地,对于这里时下最流行的舞步并不熟练,为了避免连累您,只能遗憾放弃与您共舞了。假如他日在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