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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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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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现在我命令,大家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一人带一根白蜡杆,不许拿半点铁器。”

    王铁头一愣“不带铁器?那漕帮的小子要是拿刀,咱们不是找吃亏么?杨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铁头,咱们不是去打架,是去要钱,寸铁为凶,拿铁器就成了砸明火了。若是他们拿刀,那好的很,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拿刀碰破咱一点油皮。谁要是被他碰破了一点皮,我要漕帮养谁一辈子。怎么,铁头怕了?”

    一听这个怕字,铁头当时就挂不住,把斧子一丢,伸手摸了根白蜡杆。“杨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从小到大,我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不就是白蜡杆么,我正经在杆子上下过苦功夫,我看漕帮那些杂碎,谁能把我怎么样。哪怕不用兵器,只用手,也掐死了那帮孙子。”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全都丢了铁器,每人拿了一根杆子。杨承祖则是连白蜡杆都没拿,手里摇着一把洒金折扇,宛如一位踏青的文生公子,带领众人直扑码头而去。

    滑县城外就是黄河渡口,来往船只在此装卸货物,一天到晚络绎不绝。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苦哈哈们靠着一膀子气力,就可以赚份嚼谷。

    这样的地方龙蛇混杂,既有腰缠万贯的商贾,也有七文钱就可以来一发的下等表子,有小偷有骗子有强盗有相士,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大片的棚户区鳞次栉比,几十个摊子守着渡口卖着吃食、大碗茶。还有几文钱一碗的大锅煮,运气好的,能从里面吃剩下的半个狮子头,运气差的能吃到一颗门牙。

    而在这片建筑后面,一座二层的茶楼居高临下,俯视着这片区域。漕帮滑县分坛坛主赵九雄,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里,从窗户观察着自己的王国。而在外头,四名少林俗家高手,时刻保卫他的安全。

    赵九雄本也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练就一身硬功夫。可是他当初一双铁拳,只换来粗茶淡饭,破烂衣衫。倒是入了漕帮之后,他已经混成了良田千亩的财主,短衫换做了绸缎长衫,头上的英雄巾已经换成了**一统帽,上面还嵌了块羊脂玉。

    当年从木人巷打出来的一身武功,十成已经剩不下一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四个师兄,武功比自己高的多了,不还是给自己当着保镖,内中两人的漂亮老婆都替自己生了孩子,这才是成功。靠着拳头加功夫赚吃喝的,终究是落了下乘了。

    看着码头上扛包的苦力,他心里计算着今天的收入,总觉得这样才叫活着。自己亲手送下地府去的那几个结拜兄弟,若是看到这一步,也该瞑目了。大家手足相残,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别看他只是分坛坛主,可是漕帮属于一个毒立性比较强的组织,各个漕段各自为政,即使是总舵也很难对一个分舵的工作指手画脚。赵九雄实际上就是这一方天地的草头王,只要打点好了少林寺的大师,就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他正在这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更进一步,把龙门那位巡检挤掉,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漕帮河南分舵的大香头。忽然下面一人飞也似的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九爷,大事不好了,一干人马打过来了。”

    赵九雄冷哼一声“慌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得有点沉稳劲。夺码头的事,已经有年头没出过了,没想到今天倒出了不怕死的。来人啊,告诉码头上的人,给我抄家伙,再给我那把弟送封信,让他派几十个弓手过来,我就不信镇不住场子。”

    他与滑县本地巡检刘洪乃是八拜之交,最近几年的帮派争斗中,他每次都是拉出几十弓手作为看家法宝。两只帮会人马互殴到一半,忽然杀出几十个手拿兵器的朝廷弓手来,这胜负自然不问可知。一听说又有人来打,他当即就让人去给刘洪送信去搬救兵。

    那名手下乃是赵九雄的心腹,急忙磕头道:“九爷,这救兵搬不得。来的不是江湖汉子抢码头,而是锦衣卫。为首之人穿着飞鱼服呢,刘爷那怎么也不敢出手,您说我们是打,还是不打啊。”

    “锦衣卫?”赵九雄心头一惊,这帮瘟神跟自己素无往来,怎么今天杀到门上来了。难不成是自己身边的人,有人开罪了他们?本地成福寺也是少林十八门的分支下门,平日里孝敬不曾少过半文,这时候,是不是该请成福寺的住持出来给关说关说?可是这佛法无边,不渡无钱之人,请和尚出一次手,代价可不少啊。

    他一时没了计较,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十条汉子已经从楼下冲上来。他那几个师兄保镖方往前一凑,就见为首之人高喊道:“奉平虏伯江千岁令,侦办白莲教杀官谋逆大案,谁敢拒捕,格杀勿论,左右,与我把这些强人拿下了!”

第二十章公事公办() 
民不与官斗,财不与势争。单说跟锦衣卫动手,就得有天大的勇气,等到听到平虏伯三字,那几位保镖就连手都不敢抬了。那是谁?那是平虏伯江千岁,万岁身边第一号红人,只要说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九族尽灭的狠人,谁敢抗他的军令啊。

    他们这不敢动,那边的人可是毫不客气,一顿白蜡杆劈头盖脑的打过去,将几个武林高手打的抱头鼠窜,几个后生冲过去,取了绳子就将人捆了。赵九雄大吃一惊,“杀官谋逆的大案,这得用多少钱啊。”

    要知道,大明前几年刚刚经历了刘六、刘七的白衣军之乱,从上到下,对于杀官谋逆都是严防死守,只要发现一点苗头,都是全力扑灭,绝对不允许其扩散开来,形成更大危害。

    跟这种罪名沾上边,那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赵九雄如今有家有口,是个有财产的体面人,就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提了刀玩命。遇到事,想的就是如何用钱解决,唾面自干的功力也与日俱增。眼看来的都是些后生仔,不过十六、七岁的生瓜蛋//子,心里就更觉得不好办。

    要是来的人上了年岁,那反倒好办了,上了年纪的人有城府,知进退,大家各退一步,什么样的大事都能化解。

    就怕是这种年轻的毛头小子,江湖规矩也好,还是进退得失也罢一概不懂,江湖大哥一般都爱养一批这样年纪的打手,就要他们那股敢打敢杀的冲劲。

    他赵九雄手下也有这样的小英雄,可是用了他们那就是结了死仇,为首之人,可是穿着飞鱼服呢。他再仔细端详,这些后生他没一个不认识,全都是滑县城里的小爷们,家里都是锦衣卫,真把他们打伤了,那他们的家里人可是要说话的。

    好个赵九雄,上前两步,躬身一礼“不知几位小老爷到来,有失远迎,还请几位多多海涵。小人赵九雄,是这家茶楼的东主,不知道是手下哪个没长眼的,得罪了几位小英雄,我替他先道个歉。您几位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小人一定全部照办。来人啊,赶紧去给几位小英雄上好茶,用最好的茶叶。”

    王铁头将白蜡杆一横,“老实待着。没有我杨哥的话,我看谁敢下这个楼,我认识人,我手中的杆子,只怕有点冒犯。”

    他的杆棒功夫不及铁中英远以,可是毕竟是练了十几年,一招一式极有板眼。凶神恶煞般的一横,弄的那伙计连动都不敢动。宋国良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用袖子轻拂几下“杨哥,您坐。”

    这套江湖坐派,是赵九雄年轻时用的熟的,知道这是对方借此先声夺人,摆足功架。这种手段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儿科而已,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道,这姓杨的锦衣卫要干什么。他仔细端详片刻,忽然以手加额

    “您看我这眼神,硬是没认出来,这不是杨百宰家的大公子,杨大少么?大少,小的方才没看出来是您,您可别见怪。说来啊,我跟令尊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听说他打北虏时为国捐躯,我这个心里啊……我是不成了,要是年轻些年,我非跟着老爷子一起到疆场上,与那些鞑兵杀几个回合不可。听说您昨天可露了大脸,一人一刀,砍翻了几十个强人,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强将手下无弱兵。虎父无犬子,佩服,佩服啊。咱滑县总算又出了一个爷字号的人物,今后说出去,我的脸上也有光彩。”

    漕帮的消息最是灵通,他这个地头蛇如何不知道香满楼里那场撕杀,越发觉得事情难办。人家是新出道的英雄,就是要砍倒他这样的老前辈才好立威。这是个敢自己藏在躺箱里,跟强人刀对刀玩命的主,自己年轻二十岁上,还敢跟对方较量较量,现在有家有口,跟这样的人,可是犯不上了。

    杨乘祖一抱拳“赵员外,您客气了。我不过是命好,抓了几个杀官谋反的乱贼而已,比不得赵员外您守着这风水宝地,日进斗金。实不相瞒,就光为抓那些匪人,我掏的开拔费,都快让自己当裤子了。我知道您是本地名流,按说是绝对不敢惊动,可是有一遭,那些反贼有人招供,他们是坐着漕帮的漕船来的滑县,还有人说,他们在漕工里还有不少同伙,只待时机一到,就要起来造反。小子我吃着锦衣卫这口饭,就得为国分忧,若是把这样的差使放过去,上对不起天恩浩荡,下对不起滑县父老乡亲,对不住的很,您这码头上的事,我恐怕得好好查一查了。”

    他要是说停漕运,赵九雄未必会怕,漕运一停,京师的爷们先跳脚,到时候肯定是你死的比我快一些。可是要说查码头,他的心里着实有鬼。这漕帮的人员本来就比较复杂,说不定里面就有一些身份尴尬的,借着漕工身份隐匿身形。再说那船上,哪条船没有禁物?

    现在江南那边据说有个大贵人,对各种禁物需求量极大,尤其是刀枪铠甲,旗幡火器,乃至官服印信,就连金砖都要。那大贵人出的起价钱,漕帮也就愿意做他的生意。可是这些东西也是能见光的?落在锦衣卫手中,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而且他刚一上楼,就报出了平虏伯江彬的名号,他要是不肯答应,对方就可以无限上纲到他目无江千岁的地步。他久在江湖,自然知道这里的门道,这小子未必真就得了江千岁的命令,可是自己敢违抗的话,江千岁一定会站在他身后为他撑腰。以江彬的威风,弄死他一个赵九雄跟捻死个蚂蚁,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真没想到,好死不死居然被那些强盗咬了,难道那些人里真有漕帮人马?他越想越怕,从怀里掏出一方白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赔着笑脸道:“杨小爷,您看这话是怎么说的,咱是一家人啊。您可得相信我,我是少林俗家弟子,跟几位少林大师都有往来,咱们成福寺的广照师父,那是我的师叔,您想想,我要真是勾结匪徒,我师叔能饶了我么?这绝对是歹徒污蔑,您可一定要明察啊。”

    “明察?你说的对,我确实要明察。像这样的大案,能那么轻易放过么。铁头你下去吩咐一声,所有在码头的船一律不准拔锚,否则一律按通匪论,请河防的水师予以击沉。今天我挖地三尺,也得把藏在漕帮里的乱贼挖出来,一个不剩!”

第二十一章唇枪舌剑(上)() 
赵九雄脸色一变,朝杨承祖一伸手“小爷,这事事关重大,咱们不能这么草率吧。咱借一步说话如何?”他用手一指雅间,宋国良道:“杨哥,小心有诈。”

    “国良哥,您太多虑了。赵九爷是场面上的人,怎么能干那不讲究的事?我就跟九爷聊聊,你们在这待好,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吩咐,记到锦衣卫的帐上。”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雅间,赵九雄亲自沏了壶香茶,又亲自出去端了四盘点心放好,然后赔笑道:“小爷,我赵九雄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您别见怪。昨天的事,我也听了个马虎,不知是哪路仇人居然陷害我,说我跟那些人有往来。天地良心啊,我跟那些匪徒根本不曾会过,几时成了同伙?我们漕帮确实人多,难免品流复杂,但是我敢说一句,像这样杀官谋反的贼人,鄙帮是一个都没有。”

    “是啊,我也愿意相信贵帮里都是好人。可是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不是?”杨承祖脸上的表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一副身不由己的模样

    “九爷,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干活的,不是什么了指挥使,指挥同知,连个千户都不是。人家上面交代下来,我敢不办么?那份口供交上去,我要是说我没查,您觉得宋爷那边,会不会饶了我?”

    漕帮在朝廷里自有靠山,不过他们的靠山主要是凤阳总督,跟锦衣体系没什么交集。像是江彬那里,漕帮总坛不会短了一份孝敬,可是那份孝敬是属于漕帮总坛,不属于地方分坛。正如同总坛对分坛的管理力度不足一样,总坛的关系,分坛想要用也不是那么便当的。

    再者江彬贪财好涩,孝敬他肯定会收,但是能帮多大的忙,其实谁也说不好。这事关键是杨承祖占住了一个理字,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有了犯人口供却不许往下查的事,谁能宣之于口。赵九雄是滑州的头领,而不是河南的头领,要说惊动宋兆南,那怎么也得是龙门那位漕帮河南分舵龙头舵爷才行,他可差了点分量。

    可是要用一用那位龙头舵爷,所付出的代价还不知道多少。滑州这地方肥的很,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说不定一找那位龙头,自己反倒是比落到官府手里死的更惨。

    他只好陪着笑脸道:“杨少爷,这是官就有私,是私就有弊。小人也知道,一字入公门,九牛拽不出的道理。不过看在我与老爷子当初是过命的交情份上,还望小少爷您从中帮忙,帮我把这个口供改了吧。”

    他说话的当口,已经将一个银子包推了过去“事发突然,身上带的有限,您可别嫌少。过三过五,我安排人跟您送到家去,保证数字让您满意。”

    哪知杨承祖却没接他的银子包,而是面带冷笑的看着他。“九爷,不愧是江湖上的老前辈,这手软刀子使的不含糊,你是在提醒我,你认识我的家么?我告诉你,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九爷万贯家私,家里上下那么多人口,比起我这孤儿寡母的人家,那可是强到天上去了。要是我家里有人搅闹,那对不起,我就要谁付出代价。到时候贵宅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说到此猛的一拍桌子,双目之中杀气大盛,竟是将赵九雄吓的一个哆嗦,银子包都扫落到了地上。按说赵九雄也是在街面上混过的狠人,不至于如此不济事。可是他终究是已经上岸洗白的主了,居移体,养移气,当年那份血勇,早就消磨一光。

    杨承祖昨天刚刚经历了一场撕杀,已经适应了杀人后的不适,同时,那杀过人的之后特有的杀气已经初步形成。这份杀气类似久经战阵的老军伍身上带的那种气质,举手投足都与常人不同,也就不怪赵九雄胆寒。

    他有家有业,有儿有女有姨太太,犯的上和人玩命么?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就是他这种人。要什么有什么了,也就没了拼命的胆子了。只是他想不通,自己已经答应给钱了,怎么这杨承祖还是没完没了,反倒是翻脸了?

    他忙道:“误会,完全是误会了。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哪能干那事啊?您放心,要是有漕帮的人敢去您家搅闹,您杀我的满门,这总行了吧。我是个粗人,脑子不好使,您给我指条路行不行?到底怎么着,您才能放过我这一回。这码头上的船要是被您查那么几圈,我这生意就别干了,漕帮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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