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命旗牌杀人,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文官五品,武将四品以下,还得是在非常时期,才能够先斩后奏。眼下河南大乱,也适合非常时期这个条件,他刘洪一个九品巡检,刚好符合王命旗牌的条件,搞不好,老抚台拉他去祭刀,杀鸡儆猴也不是稀罕事。
他思想再三,就只好用出这种笨蛋办法,拉着一家子到杨家门前负荆请罪,任杨家发落。杨承祖回来时,他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
那些放哨的锦衣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这损他,杨承祖几步赶过去,一把拉起刘洪道:“我的刘巡检,您这跟我唱的是哪出?我求求您了,给咱当官的留点体面吧,别再散德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了刘洪身上的绳子“咱有什么话,进屋里说不行么,这外头大庭广众的,您得注意点影响啊。”
他又问宋连升“铁头怎么样?我听说昨晚上交手的时候,铁头受伤了?”
“他没事,皮糙肉厚,扛打着呢。昨天晚上咱们的人伤了几个,不过没有重伤的,死的一个没有。这事我有责任,是我带队无方……”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锦衣卫是我说了算,大家的仗没打好,我的责任第一,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宋叔不必自己揽上。您放心吧,这事我不怪任何人,您跟大家说一声,这几天加点小心,别再挨了回马枪。所有的伤号,一律厚给汤药,什么药好用什么药,我给报销。”
他吩咐完这些,才与刘巡检一家进了院子,见如仙正带着那些婆娘们收拾着院子。在她的带领下,院子已经恢复了五六分光景,初步有了点模样。杨承祖道:
“院子先不忙,咱们先把灵堂搭起来。昨天晚上,多亏各位舍死作战,才保住我一家女眷,这个恩情我认。那些不幸捐躯的,我得做一场风光法事,让她们死后得到安息。她们的子女,我来养着,保证个个有书念,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他们一口饭吃。你们各位,谁的赏赐也少不了。仙姐,你待会拿五百两银子出来,给大家发下去算是犒赏。再拿五百两银子,给那些死者家属拿过去算抚恤,伤号的汤药营养,哪个也不能少。”
他现在确定有来钱的路子,也就不拿钱当钱用。别的不说刘洪这厮做了这么久的巡检,不从他身上敲出一笔来,还对的起这负荆请罪么?
可是他这计较,这些婆娘可不知道,她们这些人都是穷人出身,这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两银子。这时候人命贱,一口袋粮食,就能换一个大姑娘的身子。自己这些人虽然卖的是命,但是现在想卖命的人多了,愿意买命的可是不多。
这雇主一张嘴就是五百两的抚恤,五百两的赏格,这是什么手面?更别说养活孩子,这时候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那些孩子只能吃不能做,他把人轰出去,又有人能说什么?这些婆娘眼窝子浅薄,有几个人竟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老爷,你真是个好人,大仁大义啊,我们给你做事是我们的造化,如果不是奴家长的丑,我就给你生儿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收买人心()
杨承祖回到家门口时,见家门外多了个热闹:本地巡检刘洪及一家老小,全都用绳子捆个结实跪在自己家门首,每人背后又都背了一根荆条。这是……负荆请罪?
不少百姓在远处指指点点,但顾念刘洪是个官人,又不敢离的太近,生怕让他惦记上。昨天那事发生以后,今早晨宋连升就带了一队锦衣过来护卫,他们对于刘洪一家子可没好脸色,宋连升更是放出话来
“你们巡检司谁拿了钱,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就不多说了。三层封锁线,刺客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巡哨的连一箭都没放,这里没鬼,谁信?我大侄子家被人烧了,这个事没完!大不了就闹到卫辉府,再不行就到开封去,咱到要看看,你们巡检司要摘几个脑袋。”
要说刘洪也是本地有数的狠人,手下有上百弓手,论战斗力比起本地的军户还要强的多。素来目高于顶,根本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大家各吃各的饭,井水不犯河水,宋连升虽然地位高过这个武官,可也不敢如此呵斥。这回锦衣卫关键是占住了一个理字,杨承祖的家被烧了,家里死了人,还有个小丫鬟被狠剁了一刀。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巡检司漏人买放。
如果细说的话,这事里锦衣卫也有责任。杨承祖在自己家外头也安排了锦衣巡逻,如仙茶楼和仓库那,也都留了人。
只是这干锦衣这段日子过的太顺,行事难免麻痹大意,被一下子打的懵了,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被那些杀手一路突破打进了院子里,连带如仙的那个姐妹被捉,也是锦衣的失职。
现在杨承祖已经实际掌握住了卫里的人事大权,这些人执行他的命令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宋连升自己心里也有点没底。万一杨承祖借题发挥整顿卫里,不知道要打碎多少饭碗。即使是他宋连升,位置也怎么稳当。
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往外泼脏水,扔黑锅,把这事的责任都推到巡检司漏人上。
刘洪那边也是没办法,他昨天确实接了钱,但是对方只是说要了结一桩江湖恩怨,希望巡检军爷高高手,把人放过去,保证不闹大事。这种事刘洪以前也处理过几次,都是些江湖人砍来砍去,巡检司只负责收钱就好。其他的事没必要参与,也就乐得收钱。最多是对方闹的出格的话,自己等对方砍的两败俱伤时,再带人出去收拾残局。
眼下这个时候,什么都靠不住,唯有银两才是真正可靠的。只要能赚银子,其他的他也不想太过计较。可是没想到收钱收了一辈子,居然在这次就出了问题,谁知道这些人犯了什么疯病,居然是摸进杨承祖家砍人啊。
听说杀了几个人,轮了一个女人,还烧了杨家的房子,这就是死仇了。杨承祖如果铁了心跟他为难,他刘巡检身上的毛病可不少,锦衣卫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把他塞到诏狱里慢慢回忆。
再说河南巡抚听说很是青睐这位锦衣百户,而老巡抚已经请出王命旗牌,准备杀几个倒霉蛋立威。在大明朝,杀官不是那么简单的,原则上再大的官,也只能弹劾小官,却不能直接动手杀人。
所谓尚方宝剑先斩后奏,那是戏文里的东西,一般官场上用的,还是王命旗牌。
这王命旗牌杀人,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文官五品,武将四品以下,还得是在非常时期,才能够先斩后奏。眼下河南大乱,也适合非常时期这个条件,他刘洪一个九品巡检,刚好符合王命旗牌的条件,搞不好,老抚台拉他去祭刀,杀鸡儆猴也不是稀罕事。
他思想再三,就只好用出这种笨蛋办法,拉着一家子到杨家门前负荆请罪,任杨家发落。杨承祖回来时,他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
那些放哨的锦衣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这损他,杨承祖几步赶过去,一把拉起刘洪道:“我的刘巡检,您这跟我唱的是哪出?我求求您了,给咱当官的留点体面吧,别再散德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了刘洪身上的绳子“咱有什么话,进屋里说不行么,这外头大庭广众的,您得注意点影响啊。”
他又问宋连升“铁头怎么样?我听说昨晚上交手的时候,铁头受伤了?”
“他没事,皮糙肉厚,扛打着呢。昨天晚上咱们的人伤了几个,不过没有重伤的,死的一个没有。这事我有责任,是我带队无方……”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锦衣卫是我说了算,大家的仗没打好,我的责任第一,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宋叔不必自己揽上。您放心吧,这事我不怪任何人,您跟大家说一声,这几天加点小心,别再挨了回马枪。所有的伤号,一律厚给汤药,什么药好用什么药,我给报销。”
他吩咐完这些,才与刘巡检一家进了院子,见如仙正带着那些婆娘们收拾着院子。在她的带领下,院子已经恢复了五六分光景,初步有了点模样。杨承祖道:
“院子先不忙,咱们先把灵堂搭起来。昨天晚上,多亏各位舍死作战,才保住我一家女眷,这个恩情我认。那些不幸捐躯的,我得做一场风光法事,让她们死后得到安息。她们的子女,我来养着,保证个个有书念,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他们一口饭吃。你们各位,谁的赏赐也少不了。仙姐,你待会拿五百两银子出来,给大家发下去算是犒赏。再拿五百两银子,给那些死者家属拿过去算抚恤,伤号的汤药营养,哪个也不能少。”
他现在确定有来钱的路子,也就不拿钱当钱用。别的不说刘洪这厮做了这么久的巡检,不从他身上敲出一笔来,还对的起这负荆请罪么?
可是他这计较,这些婆娘可不知道,她们这些人都是穷人出身,这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两银子。这时候人命贱,一口袋粮食,就能换一个大姑娘的身子。自己这些人虽然卖的是命,但是现在想卖命的人多了,愿意买命的可是不多。
这雇主一张嘴就是五百两的抚恤,五百两的赏格,这是什么手面?更别说养活孩子,这时候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那些孩子只能吃不能做,他把人轰出去,又有人能说什么?这些婆娘眼窝子浅薄,有几个人竟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老爷,你真是个好人,大仁大义啊,我们给你做事是我们的造化,如果不是奴家长的丑,我就给你生儿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步步为营()
杨承祖干咳两声,对那妇人道:“大嫂子,您可不丑,只是我没那造化而已。几位别哭了,先把灵棚搭起来,再哭也不晚。”
如仙知道他这是收买人心,如果这几天还有人来行刺,今天这些女人,能马上扑上去跟对方同归于尽,这就是一支心腹亲兵啊。她暗带笑容:这兄弟不但那方面本事厉害,行事也越来越有手段了,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我如仙。
刘洪的家眷被如仙请到配房里待茶,杨承祖与刘洪来到书房,进屋之后,刘洪二话不说二次跪倒在地道:
“杨百户开恩,杨百宰恩典。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贪图点小利,而误了大事,我承认,我是收了钱。可他们说是江湖恩怨,是绿林人撕杀,我没想到,他们是奔您的家来啊。如果我知道,就算那是一座金山,我也不敢要啊。”
“刘巡检,起来说话。”杨承祖抓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您这就过了,何必呢?我又没怪过您。我知道,这种事发生,谁也不想的,要不要我下碗面给你?其实你看呢,我家里死了人,现在有一大堆事要做,所以我没时间陪着你绕弯子,咱们还是简单一点吧,你想出多少老平息我的怒火。”
“五百……六百两。”刘洪咬了咬牙。
“如果是这个数的话,我就说不要了,你留着自己买棺材用就好。我估计过几天棺材会大涨价。”
“八百两,外加这次您这办丧事的钱,我全掏了。”
“再加一百石粮食。你偷着放粮船和粮车出境的事,我知道。你每放一次,收多少粮食的好处,我也知道。不过这种事我不想查的太细,水至清则无鱼,巡检司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所以我能理解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要太过分。”
“从今天开始,一天流出去多少粮食,我会给你一个指标,你不能超过这个指标,否则的话,我就要请你到诏狱里聊天了。至于这个指标之内,你放谁不放谁,我不介入,你就靠卖这个指标,我想也能有不错的收入。”
如果杨承祖铁心断人财路,可能刘洪还会挣扎一下,可是这个指标的事,对他的财路并没有彻底断绝,反倒是给他留出了一个操作空间。他是做惯了这种生意的,自然知道,有了这个指标之后,他靠这个指标卡人,或许收入还能更多一些。
“多谢杨百户成全,我回去之后,就去准备银子,晚上的时候给您拉来。还有粮食,我也给您拉过来,保证不缺一斗。”
“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们自己衙门里的人,自己管。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如果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就别怪我要公事公办了。还有,最近几天,孟家的粮食卡一下,不要让他家的粮食出县,偷着运,就给我扣,有人押运,就给我杀。杀的越多,我这里越有好处给你,出了问题我担着。”
刘洪道:“您这是要搞孟老太爷?”
“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了,打听多了心里是病,你也是老人了,应该知道什么叫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别扫听的道理吧?”
刘洪点点头道:“下官明白了,百宰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让您满意就是。我家里备了口棺材,原本是我自己给自己预备的,这次我也献出来,正好给您家的女眷使上。”
他庆幸自己这次能够过关,连连告辞出了书房,杨承祖亲自安排着灵堂,又写了封信让人带到成福寺去,找几个和尚来做法事。结果书信刚写完,和尚自己就上门了。
听说杨承祖遇刺,成福寺的僧人也高度重视,全都动员起来。佛田改制这事,成福寺的大和尚们几乎是人人获利。
杨承祖是佛田改制的发起人和最大靠山,他这次遇刺,被成福寺定义为“恶意破坏佛田改制,是对少林变法的野蛮阻挠,是对少林宣战”。居然派了四名武僧及十几个文化僧过来,既是表示慰问,也是保护杨承祖的安全。
有了这么多文化僧,这法事也就好做了,至于那些武僧,就和漕帮的弟子分到一处,在外头负责护卫。大家正在忙和,见赵老幺又从外面进来。她原本是个英姿飒爽的侠女,可是现在与杨承祖一对眼光,脸上就一阵绯红,就像个普通的大姑娘一样。
如仙道:“怎么?早上刚见完,现在就又想了?如果真那么想的话,就赶紧搬过来,那就容易了,想见面就见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老幺羞的连脖子都红了,小声道:“是……是帮里的事。”
杨承祖大方的上前拉着她坐下“什么事啊?站着干什么,坐下说。”
“是我爹请你去漕帮观礼,几个内鬼都已经拿住了,爹说要你看着发落他们。”
“哦,那我倒是求之不得。不过在那之前,陪我去看几个人吧,还有仙姐,你也一起吧,去如仙茶楼,看看你那个姐妹。这次的事,也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露面。”
外面有人备了马车,三人上了车,赵老幺看了看如仙,如仙乖觉的闭上眼睛,又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昨天折腾了半夜,是在是困的不成了,对不起啊,你们聊你们的,我睡一会。”
赵老幺明知道她是装睡,但是如仙一闭眼睛,杨承祖的手就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了,羞的她芳心乱跳,抓着他的手小声道“别闹……讨厌。我跟你说,都怪你了,我爹都误会我了。说我昨天晚上一晚没回来,肯定是跟你……你待会见了我爹,可得替我打个证明。”
“是啊,我肯定打证明,证明我还没到手,让九爷成全成全我,让我遂了心愿再说。”
“再胡说不理你了啊。”
众人一路来到如仙茶楼,等到了门首,李玉娥从门里冲出来,见了杨承祖问道:“三妹怎么样了?昨天晚上那些强人,听说把她吓着了,她现在没事吧?”
“她没什么大碍,喝了药,休息几天就好。你怎么样,那些强人没伤到你吧?”
如仙道:“她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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