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武功盖世,天下无敌,难道一生就这么屈居于人下?
再者飞霜出嫁,自己身为太原卫指挥,肯定是要去道贺的,新人敬酒时,曾经的弟子只要说一句话,自己就要身首异处。堂堂天下第一人,如果真的那么憋屈的被人砍死在酒席前,怕是要成为武林的笑话。他点点头“就依杜堂主之见,我们把古堂主叫回来,报仇的事,先往后放一放,先做正事要紧。”
延绥镇,接到父亲书信的张小孝冷笑一声,把手书随手烧了“霍长老,回去跟我爹说一声,我接到了军门的命令,十营新军,要去虎狼峪,伏击赵全的人马。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爹一直说赵全是人杰,我也知道,他用兵很有两把刷子。这次倒是想和他切磋一下,看看到底谁胜谁负。”
霍昆面色一变“二公子,你总该分的清轻重,现在是大事,是要举义……”
“那又怎么样呢?我如果现在下命令说举事,士兵们第一件事不是跪下来磕头山呼万岁,而是冲上来把我抓起来。军中的宣教官并不是摆设,他们比我,更容易掌握士兵的心。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我去做我的事。如果你们成功,那所有的士兵就没了退路,不反也要反,我顺水推舟,大事可成。如果你们失败,我表现的好一点,至少可以为李家,留一条血脉。”
见他这种冷酷无情的态度,霍昆也无可奈何,即使二公子武艺平平,自己也没有可能挟持他下命令。只好拱拱手,说了声珍重,就向外走去。李大孝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告诉爹,他现在其实不是没路可走,到钦差面前请罪,交出他能交的一切,还有一条活路。别忘了,他跟郭勋是绑在一起的,如果有的选,钦差也不希望赶尽杀绝。但是非要把他往敌人的路上逼,那就是上赶着找死,做儿子的,也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东西,就要看他自己的命数。”
“命数,这一切都是命数。”钦差行辕里,杨承祖逗弄着儿子慈儿,又抽冷子,在骆飞红身上摸一把。后者本是极为豪放的女人,可是在儿子面前,却表现的如同害羞的小姑娘,连连躲避着他的袭击,娇嗔着“别……慈儿还看着。”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才更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
杨承祖哈哈笑着“飞霜要做我的妾了,你不吃醋?”
“我才不吃呢,我有儿子,她没有。”骆飞红把慈儿接过来,在小脸蛋上亲了几口,慈儿一时叫着爹爹,一时叫着娘,场面像极了一家三口。骆飞红问道:“如果李福达真的肯来投诚,你真的放他?”
“这里面毕竟关系到我岳父,如果他的诚意够,也不是不行啊。交出他的一切,把白莲教的基业放弃掉,我可以考虑,把他的身份掩盖住,在天子面前说个谎。可是这条路很难,人习惯了一种思维方式,是改变不了的。他做惯了反贼,认定和朝廷是你死我活,投降这种事,他一般是不想的。所以大家就只好拼下去了。在复套之前,把他解决掉,对所有人,都是个好消息。”
骆飞红点点头“干掉他,干掉赵全,给儿子打造个太平天下出来。李福达武功盖世,你小心一点。”她难得的有了这种温存,杨承祖也贴心的嘱咐着“赵全武功不怎么样,但是会造火器,这次来固原,必然是带着人马。你……多小心。”
他边说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又解下了里面穿的宝甲“这东西虽然抵不住枪弹,但是多少还是有点作用。你穿在身上,或者……我帮你穿?来人啊,把慈儿公子抱出去。”
蒙古侍女笑着抱走了慈儿,骆飞红向来是玩的很开的,此时却意外的涨红了脸“不……不要。李福达武功太高了,你穿着宝甲安全点。慈儿没了我,也有很多娘亲疼,可是他不能没有爹的。”
“胡说,任何人,也不能代替你的位置,他只有你一个娘。乖,听话,让我把甲给你穿上……要不,还是先给你把衣服脱了吧。”他一边说,一边解下了骆飞红的衣服,后者乖巧的任他摆布,有力的双腿,主动的盘住了他的腰。
杨承祖一边冲锋,一边嘱咐道:“小心点,记住站在队伍最后,喊给我上,别喊跟我冲。我们还有很多年的好日子要过,不要冒险。”
骆飞红心头只觉得抑制不住的酸意袭来,眼泪肆意的流淌着,忘情的喊了一声“相公。”随后主动的放开怀抱,任其肆意施为。这个一向把男人当做玩物的女人,第一次有了一种疲劳,想要休息的感觉。
直到跨上战马,离开固原时,身边的女兵忽然发现,自己家这位阅尽千面的女头人,往日里烟视媚行,总是散发着自身的女性魅力。这时却变的端庄圣洁,像极了画中的菩萨。请访问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莲凋(一)()
钦差行辕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钦差要娶如夫人,三边总制以降,文臣武将,不管身份,都要来送一份贺礼。乃至陕西三司大员,也大多亲自前来,送礼的人,将队伍排成一字长蛇,远远的甩出去。
李福达在酒楼上看着喧闹的行辕,手中轻轻转动着杯子,身边的李大忠牙齿咬的咯咯做响“爹,您决定了?真的要?”
“怎么,怕了?”李福达看了看自己的长子,暗自摇摇头。色厉胆薄,虎皮羊质,终究是成不得大事的。如果安排别人行刺,他肯定叫的比谁都欢,但是这次白莲教集体行动,他也要参与进去,从一开始,就表现的焦躁、怯懦,如果不是自己看着,恐怕现在已经要逃跑了。
李大忠摇摇头“夺妻之镇,不共戴天,怎么会怕?只是孩儿觉得,我们的行动,有点太过冒失。这次没有谋划,没有事先计算好进退路线,太过……”
“没有什么可计算的,计算的越多,就越要输。”李福达哼了一声“几百人,几百个武林高手,他们的身手比别人好,也就自认为高人一头。让他们做送死的事,没几个人愿意的。因为他们是教中信徒,因为我的武功比他们高,因为这次我会担任前锋,他们出于对无生老母的忠诚,出于对我的信任,所以才有了牺牲的勇气。你计算的越多,他们的勇气,就会消散的越多。他们会知道,我不是无敌的,无生老母也不是。这次不是行刺,不需要那么多的考虑,大家是赌命。这个时候,要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冲过去,杀掉他,同归于尽也再所不惜。有了这种觉悟,咱们才有成功的希望。如果像你一样考虑来考虑去,就什么都不用做,人心也就散掉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坐下,按我教你的方法呼吸,让自己放松。我知道,你在恐惧,没办法,你号称文武双全,但实际上,文武两道皆不能进入化境,圣教到你手中时,也就不成气候了。所以为父要趁自己还能动,为你把江山打下来,就算你守成不能,也不至于都败掉。你是我的儿子,不管怎么不成器,这个天下,总归还是要留给你的。所以你放心,行刺时,我会派人护着你,在所有人倒下之前,你是安全的。”
“爹……我不怕……”李大忠激动的说着什么,但又被李福达制止住了“怕并不丢人,没本事也不丢人。你是我的儿子,就算一事无成,也要比所有人活的都好。再说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今天跟在后面好好看,好好学,这堂课对你,非常重要。”
他们下了酒楼,来到城内一处大宅之中,这是张寅的落脚点,倒是不怕官府的搜检。几百名白莲高手,全数聚集于此,包括外出搜杀沙里飞以及准备行刺赵全的,也全都撤了回来。这些人既是白莲教的精华所在,也差不多是当今江湖力量的大半实力,内中武艺高强者不知凡几。像是龙剑飞那等人物,在这里也只能算是中游。
李福达与众人逐个打着招呼,时不时的发出几句慰问,拍拍古长青的肩膀,告诉他,将来大军出塞时,一定将赵全连根拔起为他报仇。阴凤仪的尸体一天没找到,一天就还有希望。他天生就有着过人的亲和力,就是这么一路安慰着,或是简单打个招呼,这些武艺高强的角色,就个个感动的热泪盈眶,神色也变的坚毅起来。
“杀身护教,铲除奸邪!”杜绝一声大喝,所有人跟着应声,李大忠取了酒坛来,一碗碗酒倒下去,所有在场之人,每人将一碗酒喝下去,随后将碗摔个粉碎。古长青抱了抱拳“教主,属下这次若是回不来,拙荆的仇,就有劳教主了。”
“教主,属下无牵无挂,只是年少荒唐,有一子,现居于绛州,还望教主……”
大家逐个说着自己的请求,李福达一一点头记下,李大忠则在身后做着记录。等到最后一个人说完,李福达道:“我的牵挂,就是圣教,就是咱们所有人的理想。建立理想世界,天下大同。让世上没有欺压,没有高下,所有人都可以一样的生活。若是今天我回不来,你们,就把这件事做下去。如果我们成功了,就一起把事做好。”
兵器都是准备好的,李福达在太原卫多年,手上积累了大批军械,所有人的兵器,都是军中制造,质量比起普通江湖人的要好的多。一些人身上还穿了皮甲,李大忠身上还穿了铁甲。
被当做货物运进城的箱子打开,表面的茶叶瓷器下面,则是满满的火药。引线已经备好,火药放在车上,众人等到太阳落山时,将车推出来,分做几队,向着钦差行辕压过去。
这时的行辕外,送礼的长龙已经不见了,门房懒洋洋的靠在门首打盹,帐房放了笔,与人随便聊着什么。一些护卫提着刀,在例行公事的往来巡逻。在稍远的地方,持长枪的士兵,转来转去,但是心思显然都放在了行辕里,小声议论着新娘子美不美。
李福达挥了挥手,数百人如同幽灵一般,四散着向整个行辕冲过去,他们的人多,也都是能飞檐走壁的,并不全走真过门。侧门、内宅,今日的钦差行辕,注定没有一个所谓的安全区域。
古长青绰号太白剑,一身剑术与诗文暗合,越是念诗,剑法的威力越大。他这时口内轻吟着“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却是他最为厉害的一路剑法:侠客行。
几名门房迎上去,以为他是城里那位喜欢特立独行的儒者,一名门房行了个礼,似乎要寒暄几句,可是古长青的剑已经出了鞘。这时天已经黑了,行辕门首,挂了两排巨大的灯笼照明。就在一道白光闪过之后,血喷出来,将灯笼外的纸,全都染成了红色。
守卫、帐房,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有人想要大喊,但是更多的白莲教刺客已经在这时冲了上去。玉飞燕裙角飞扬,两柄怀刃飞舞,杜绝手中的戒刀,划做一道光轮,顷刻间,行辕门外,就已经是遍地死尸。
在稍远的地方,执长枪的士兵倒在血泊里,一个又一个的夜行人飞身跃上墙头,随后落向院中。李福达吐气开声,大喝道:“山西太原卫指挥使张寅,前来为大都督贺喜!”随后一步一步,向着洞开的大门,缓步而入。请访问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莲凋(二)()
让我们暂时把时间回溯,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京师之内,紫禁城中,一位年轻的女子,趴在床上无声的抽泣着。身旁,两名宫人在耐心的劝解
“娘娘,别哭了,我们进了宫的女人,都要有这种准备。事已如此,哭亦无用,若是被天家知道,您的性命难保,家里人也要受牵连的。左右已经得了册封,您就认命吧。”
年轻的女子,摇着头“不……不该是这样的。我只是来做宫女……我只是做宫女,我给他们送了钱的,他们答应过,不会让万岁碰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刘郎还在外面等我,我答应为他守着身子,他也答应等到大内放我出宫。现在封了我做敬嫔,岂不是说,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么?”
孙皇后产期将近,已经不能侍奉,嘉靖原本是在方美人那里宿的,可是昨天无意中的游玩,却在宫里极偏僻处,发现了这个打扫废宫的王宫人,无聊的弹琴。
她的琴音悠扬,跟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仙气,让修真爱好者嘉靖,一听之下,就大起欣赏之心。先是进去听了琴,后又谈了话,发现王宫人于修道上,也是懂的。这下更是有了遇知己之感,越谈越是投机,竟是谈到了晚上。随后就传了膳,再后来,就顺理成章的留了宿。
王宫人似乎对于天子的临幸并不怎么顺从,但是却不敢反抗,嘉靖对此并没有什么疑虑,只以为是这个女人喜好修行,对于男女之事看做畏途。在临幸之后,还讲解了一番合籍双休大道,说是两人要同登仙境,之后也就封了个嫔位,于宫中女子而言,亦算是熬出了头。但是王宫人早已经心有所属,进宫是纯属无奈。
原本家里有钱,选秀的事,是可以逃的过的,但是锦衣卫复建之后,权势大增,无孔不入。又为天子选秀当成了第一要事来做,王氏在家乡素有美名,没给她成亲的机会,就带了进来。宫人通常年纪一大会放出去,她用了钱,打点了宫里几个公公,安排在了天子看不见的地方。只想着熬到年头释放,与心上人成亲,却不想造化弄人,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天子的手去。
她虽然平日喜好修行之说,但不代表,真的超脱到可以无视清白的地步,想着自己已经为天子所占,今生不能出宫,心头恨意和委屈云集。平日里与她相善的几个宫人,只好劝解着。
一位名叫杨金英的宫女忽然道:“这都是命啊,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和你的刘郎,就肯定没指望了。其实我们还不是一样,谁知道哪天运气不好,被天家看上就要被他那个。你好歹还有名分,我却听说,陛下学采补,专门找宫人下手,完事之后什么都不给,只是吃哑巴亏。还有的亏损了本元,连命都没了。以后万岁常来幸你,不但你的命保不住,我们的命,怕是也危险的很。”
“采补?”王敬嫔也好修行,对于这个说法是懂的,她哭的更是伤心“岂有此理,哪有一国之君,学这外道邪术的。”
“是啊,哪有一国之君,随便夺人妻子的?其实大家现在都是死路一条了,无非就是个早晚的事。”杨金英恨恨的说了一声“我在家乡,也是有心上人的,若是被皇帝污了身子,我宁可拼个同归于尽,也不会做娘娘”。
这名宫女的话,可以算做大逆不道,如果被内使听到,可以当时就杖毙。但此时太监们并没人注意到这位刚刚被天子幸过的王嫔,于这小小的宫殿中发出的大逆言论以及不满情绪,并没有人关注。即使是金殿上的天子,也不会想到,自己随手幸了个顺眼的宫女,在内宫会引起什么反应。
他今天的关注只有两点,一,杨承祖的奏折递来,看来复套的事大有眉目,顺手重新恢复丝绸之路,朝廷的钱就会更多。二,今天的杨廷和依旧安静,这种感觉,很好。
在河套通往固原的路上,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在缓慢的行动。当先的旗帜上,写着“兰芳共合国总统赵”的字样,随后则是背着火绳枪、弹药袋、腰里还佩着腰刀的步兵。虽然兰芳国整体的国力贫弱,在商道断绝后,补给日渐艰难,但是这些军人的服装依旧鲜艳,精神也很饱满,没有任何疲病之态。
规模超过千人的步兵,即使在行军中,也保持着整齐的队列,这一点对于当下的明军来说,便是精锐也未必做的到。而在队伍正中,几十骑骏马,上面则是兰芳国的几位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