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大明,依旧是东南亚的共主,一旦日本两个势力开片,谁能够获得大明的支持,都能在本国获取更多的政治筹码。于他们而言,这次朝贡既要算政治帐,也要算经济帐,任务很是艰巨。
市舶司作为一个窗口,有权宣布哪个贡使团为假,或者说两个使臣团能否获得朝拜入京的资格,最后还得是赖恩拍板说了算。两只肥羊,可以任赖恩挥刀,如果上持的勘合符,大内家的勘合为新,比起细川家的勘合有效。从道理的角度上,细川家就该付出的更多。
可做事不能只,宗设谦道既然和谢家走的近,杨承祖就得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一下厉害。再者他收了细川家的一尊黄金妈祖像,这一刀落下来,就只好斩在大内家头上。但他们来的既早,手上勘合又新,想要落下刀却到不容易。
薛娘子贴着杨承祖身边坐下,将一盘葡萄剥了皮,放到口内,口口相渡喂给杨承祖。杨承祖则一把将她抱住,手顺着纱衣摸进去,薛氏的脸微微泛红,不过回应却更是热烈。两人亲热了一阵,薛氏才说着赖恩的办法
“明天在贵宾堂那边,赖恩要办酒席,请两拨贡使吃酒。他们都是要进京的么,地方上先接待一下,也是寻常事。这一刀,就要在这个时候落下来,到时候,要细川家的人坐首席,大内家的人坐次席。他们就明白了,这是赖恩向着细川家,接下来,自然是要谈,要送礼。只要他们的态度软下来,就任咱们拿捏”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一黯,当初薛家就是因为要和赖恩谈,要送礼。结果就是她这个昔日宁波第一美人,最后嫁了一个太监为妻,若不是遇到眼前这个男人,怕是只好守一辈子活寡吧。
杨承祖在她身上轻轻一捏“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或许就是缘分吧,如果不是你嫁给赖公公,现在怎么敢和我这样亲近。不过我说,这到底行不行啊。宗设谦道那边听说有很多海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恩主放心,做这事赖恩是惯手,又不是第一次,他知道怎么做的。不过妾身会提醒他,把兵准备好,肯定不会出问题。恩主好好坐着,妾身给您跳舞唱戏总之只要恩主高兴,妾身可以做任何事。”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分手是再所难免的事,杨承祖总不可能在宁波一直待下去,薛氏也不可能真的跟着杨承祖四处游走。这笔生意做完,他大概也该启程了。离着分手的日子越近,薛氏就越疯狂,普通人家的妻子甚至是妾室,都未必愿意为夫君做的事,她却可以毫无压力的做。
宁波城里,天空阴沉的更厉害了,空气里的闷热与躁动,让行人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城中的戏台上,杨家班的女子在那里卖力的表演大破天门阵,铁弓缘等剧目。那些无事做的闲汉,或是有钱有闲的人,在戏台下面围了几圈,不时的大声喝彩。
冷飞霜带回来的几个孩子都是孤儿,也就没有家人可以安置,倒是省了很多力气。所有人都洗的干净,身上也换了崭新的绸衫,仿佛一个个,都成了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几个人你都为伙伴的模样感到新奇,不时指着对方笑起来。
冷飞霜摸摸这个的头,又拍拍另一个的肩膀“你们都要听话,不可以调皮,今天姐姐请了先生来,教你们认字。记得,只有认了字才可以懂道理,懂了道理,才可以有出息,明白么”
杨记目前的财力,供应这样的孩子念书进学压根不是问题,不过自己随便从街上领些人来,杨承祖就肯给这样的待遇,显然是给自己面子。冷飞霜不由又想起了李大智的话,脸上有点发烫,可惜哥这几天不让自己去找他,否则一定要跟他好好介绍一下杨记,官府或许不都是那么坏。
帮孩子认真读书的模样,她仿佛十几根幼苗在茁壮成长,努力的破土而出。或许自己可以找个时间,去收容更多的孤儿,让他们也像这些孩子一样,可以吃好喝好,有书念
杨宅里面,郝青青与李家姐妹玩着那名为斗举人的游戏,赵幺娘则带着两个丫鬟在那分拣着药材。她的体质不易受孕,就只好拿自己当成个药罐子,将各种方子都抓来试验。虽然她不喜欢喝药,但是一想到这药是为了杨承祖喝,就还是能忍下来,只吩咐着两个丫鬟用心。
几个大商户的女眷由知了引着进来,不多时就也参与到了牌局之中,夫人外交这种手段不止赖恩懂,大家都明白的很。郝青青大杀四方,逢赌必胜,兴高采烈的大声说笑,幺娘那边先是忍不住说了几句,随即两人合口,最后她干脆也杀到牌局里,与郝青青去分高下。
其他几位太太在一旁说笑着,为两人打和,那位绸缎庄的女掌柜,一脸幸福的摸着肚子,那里正在孕育着另一个新生命。大家送着祝福,还要郝青青做孩子的干娘,场面温馨祥和,宛如画卷。
在杨宅后门的对着的胡同里,十几个步履匆匆的汉子,戴着斗笠推着独轮车过去,像是个镖队。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的镖队不知道有多少,并没有人对他们过多注意。没有人发现,那些镖师里,有几个人宅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与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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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鬼门开(二)()
“欺人太甚,当真欺人太甚”明方面酒席安排之后,大内氏的几位使臣,都满面怒意,气愤难平。这些头领虽然都是武士而非盗贼,但是西国武士本身就不是良善之辈,贫苦之地的武士与盗贼,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碍于天朝国的威名,他们不敢随意生事,可是这不代表别人踩在他们头上,他们还能忍去。
明明是自己先来的,明明自己拿的勘合为新,可是不但大明方面推阻的不给验货验符,到现在还要把自己行人安排在次席,坐在细川狗贼的下首。天下,还有这种道理么
宗设谦道是一行人的首领,在家中的地位和俸禄,也比其他人为高,倒是可以稳住局面。不过这也仅限于在明国范畴内,如果真的接受了这种安排,就等于是承认大内氏不及细川氏,回国之后,就可以直接切腹谢罪了。
他的脸色阴沉,前手摇黑鲨纸扇的谢傲“谢老爷,你的这个消息,是否果真可靠”
“宗设君,我们这边的消息,什么时候不可靠过大家合作这么久了,这样说话没什么意思。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宋素卿送了一尊金佛给赖公公,又送了一尊更大的给杨将军,如果你们也肯拿出金佛来,我们还可以说话。如果没有的话要不然,你们就别参加”
“不参加,那我们的船要被扣押到什么时候。”一名大内家的家臣忍不住用日语咒骂起来,随即又被另一个同僚按住了口“权,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么这馆驿里一样有人懂咱们的语言,骂人,他们听的懂。”
宗设谦道竹在胸的谢傲,施了一礼“谢岛主,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大内家一向以谢老爷为生意伙伴,谢岛主你也是在里面赚了不少。你这个人是够朋友的,现在友遇到困难,你不能不帮忙吧”
“宗设先生,我怎么可以不帮忙呢其实不光是座次的事,你们要买的东西,也知道有多难买了。不可能从赖恩手里买到,这个不用我多说吧不过据我所知,现在宁波武库里,正好存着这么一批快枪铁甲,只要你们够胆,任务自然就完成了。”
他又指了指窗外,虽然天色已黑,不过宁波城内,还是能点灯火。
“你们这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城市,这么多年,它始终在和人做生意,养活了无数的商人。这些商人,拥有庞大的家私,却没有足够的武力护卫。城卫军严重缺额,最多只能充门面,这些大户们可以为了吃顿饭或是捧一个女人而花费千金,但是都舍不得在武备上花一文钱。所仰仗的,只是数量有些,而且不可靠的镖师而已。你们随便找到一个商人家,只要打进去,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切。这么一座城池带来的利益,你们可以想一想,到底值多少”
宗设谦道的眼睛也微微一亮,但还是摇摇头“这不行,像这么做法,我们下一次就没办法做生意了。你们大明,一定会绝贡,我的主君,不会饶了我。”
“不一定,他们肯定会绝贡,不过绝贡不代表做不了生意。有我们谢家在,你们的生意,谁能动”
谢傲展开折扇,在手中不停摇动“我们黑鲨岛的儿郎,这些年卖给你们的东西,有多少是朝廷让卖的细川家来做生意很困难,只能依靠朝贡。你们大内家,近水楼台,做起生意来,比他们要方便的多。朝廷就算禁止朝贡,大内家也不受影响,可是细川家,你们觉得绝贡之后,他们还能和大明继续贸易下去么”
他又一指贵宾堂方向“明天,就在那里,赖恩会摆酒席来给你们施压。他吃定了你们,肯定不会有防备。与此同时,我保证,封存你们兵器的藩库,不会有一兵一卒戍守,你们可以毫不费力的拿到自己的兵器。我黑鲨帮的健儿,现在,正在码头登陆进入城中。不管你们做,或者不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何去何从,阁下自己决定。宗设君喜欢我大明文化,难道没听过班定远的故事”
码头上,数条小舟往来穿梭,在夜色掩护下,将数以百计的汉子运上岸。在夜色中,这些人如同幽灵一般,向着城边的那片贫民窟摸去,事先安排好的接应人员,将这些人带向事先备好的藏身之地。
谢家的嫡长子谢昌站在船头,鲨帮的精锐消失于黑暗中,不免有点紧张。身边黑鲨帮的当家笑着“少东家不必担心,宁波城的卫军,就是一群豆腐,完全不禁打。这一次咱们做笔大的,让他们咱们黑鲨帮不是好欺负的。听说本地有几位出名的美人,这回全要捉来,送给东家和少东家做婆娘”
他大笑几声,在黑夜里如同枭啼,飞身纵下船去,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晚,宁波城的狗,叫的格外的凶,杨承祖从睡梦中猛然坐起,身边的幺娘也被他闹的醒了,不明所以的夫。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当初焦氏她们害继荫时,我就有过这种感觉。幺娘,你躺着,我去四下”
他没等下床,就被幺娘抱住“天还没亮,折腾什么,咱家那么多护院呢,就算是白莲教主来了,也一样讨不到好去。你听听,除了狗叫,还有什么动静你啊,就是在外面的床上睡惯了,结果回了自己家就睡不着了。别想太多了,快睡”
杨承祖叹息一声,只好接着躺下,但是心里的石头,始终落不了地。等到天刚一放亮,就穿了衣服起来,先是命人喊了瑞恩斯坦吩咐了些什么,接着就前往贵宾堂。
由于时间还早,宴会并没开始,贵宾堂的门都没开。杨承祖四下转了转,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是总觉得心里不塌实。等到本地的文武大员过来时,他直接拉了赖恩问道:“那些倭人在哪我让你盯住他们,可曾盯的牢了”
“恩主放心,倭人还在馆驿里,没动地方。再说为防不测,奴婢特意请了备倭都指挥刘锦过来坐镇,他和他的人,还是能打战的,不会出状况。我的人一直在馆驿那监视着,保证不会出问题。您冈瑞佐还有宋素卿他们都来了,这帮人就是比大内家的人聪明,会来事。虽然是来赴宴,但是也知道早来,您过去和他们聊聊吧。把这条线打通了,以后杨记的货,就直接销到日本”
馆驿外面,负责监视日本来使的几名暗探,横起竖八的倒在角落里,颈骨悉数折断。李大智拍拍手,一脸不屑的冷笑“这点功夫,还学人当密探,没劲”
府衙东库,本该负责值守的衙役与兵丁都不见踪影,就连该上锁的库门,也洞开着。库房里,放着收缴的倭人兵器铠甲,一口口锋利的倭刀,几十领大铠
胴丸,与其他的货物码放在一处。箱子打开,宝刀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宗设谦道抽出手中宝刀,虚空一劈“西国男儿,让我们用手中的剑和东国狗贼的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目标,贵宾堂,杀”刀剑在手,铠甲在身,大内家全体人员,武装完成。
城里不知道是哪一家在办喜事,迎亲的队伍绵延数里,声势浩大。吹鼓手使足全力,将乐器演奏的震天响,鞭炮放的震耳欲聋。
夹杂在鞭炮声中,数十枝穿云炮突然放起,又有十余道烟柱直抵云霄。骑在马上满面笑容的新郎,些烟柱一脸狐疑“谁准备了这个”可是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接着就是一声巨雷,今年的第一场雷雨,抵达宁波。雷声过后,迎亲的队伍发出一阵惊叫,马背上空无一人。嘉靖二年宁波的第一道闪电,将这位不幸的新郎劈落马下,不过今天的宁波,不幸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城门处,负责值守的兵丁倒在血泊内,城外那大片的窝棚内,无数大汉,持刀提
弓,呐喊着冲入城中。今日的宁波,不设防。
鬼门开启,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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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鬼门开(三)()
贵宾厅内,丝竹声声,宋素卿面敷了厚厚层铅粉,手拿团扇,翩翩起舞。请大家搜索的他虽然是个男子,但是身体瘦弱,步履轻盈,扮起女人几可乱真。今天虽然是官席,可是宁波商户头面人物也大半在此作陪。
这些商人长期做夷人生意,算是眼大明朝相对开化那部分阶层,对这种男扮女装的演出并没有什么反感,反倒是津有味,还有人抚掌大笑。
鸾冈瑞佐的汉话说的也分流利,他指着宋素卿笑着说“宋素卿能歌善舞,在鄙国又专门找人学过,这能舞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当然,与天朝上国的舞蹈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能逗大家笑一笑就足够了。我们是小邦下国,没见过大世面,懂得东西不多,不过我们有一颗忠心,比起一些妄自尊大的乡巴佬,总是强多了。”
他用手指了指次席,说的是谁不问自知。宗设谦道说是水土不服生了病,根本来不了,次席坐的,是大内家派的几名代表。其身份也是家臣这个级别,按照扶桑的标准,这些人都是有苗字的,并不是低等人员可比,也算是给了大明的面子。
可是这些人的身份地位,都无法与鸾冈瑞佐相比,就算是瑞佐身边的几名陪臣,也比他们的地位为高。细川与大内氏日趋紧张,这种场合的会面,双方的言语自然可以想象的到。瑞佐抓住所有的机会,对于宗设一方进行讽,也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些人的轻视。
能够坐在首席和宁波镇守太监以及大明朝来东南视察武备的大臣同桌而饮,于细川家而言,这次的出使已经成功了一半。与出身武家的宗设谦道等人不同,鸾冈瑞佐本就生于豪商之家,家学渊源,做生意的本事比打仗的本事强的多。
他很清楚,自己这次出使的意义,还是在于为主家争取大明朝的支持,或者是获取了大明朝的支持。大内细川实力相若,如果细川家背后多了大明,不管是领内的豪族还是周边的势力,都要更倾向于细川这边,与大内氏开战时,手上的筹码就多了。
比起这一点,生意上的得失,倒是小事。反正与大明做朝贡,是有赚无亏,也就是在赚多赚少上有点差距而已。这些人中,那个名为杨承祖的武官虽然年纪轻,但确实所有人的首领,据说是大明皇帝的亲信。只要结交上他,就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
据他掌握的消息,宗设谦道一行人,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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