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张嘉印面色一凝“提款?贤弟莫要说笑,你那款子,不是前两天提走了么?合计六百二十两银子,说实话,当时为了保证你能拿到钱,我连那修佛寺的经费都挪用了。好在是现在那修庙的事不了了之,而进了衙门的捐款就没有往回拿的道理,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退赔给那些士绅。你这怎么又来找焦榕?”
杨承祖一听就知道坏了,果然应了如仙姐的话,这钱上出了问题。他前后用去现银二百两左右,本来是想报个三百两,自己赚点小钱。可是焦榕居然比自己黑多了,一口气报了个六百二十两。他忙问道:“提走了?这事可有什么证据?”
“有你打的条//子啊,上面还有你的落款。只是焦榕说因为顾念你的体面,没让你打上指模,我还说这事他办的好呢。”他一边说,一边急忙去找那收条。这么大笔的收入,收条保存的自然完好,不多时就将条//子拿出来,果然上面有数目和签字。
杨承祖看了半晌,冷笑道:“好个焦榕,我倒是小看他了,好大的胆子!连我杨某的钱,他也敢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不过他这签名模仿的,倒是有几分相像,这公门中人,果然不能小看。”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文房四宝,将自己名字写了一遍,递到张嘉印面前。张嘉印能中进士,书法一道上自非等闲之人,若是一般的锦衣这样说话,他心里多半认定是对方存心讹诈,先入为主的情况下,笔迹鉴定难免有失公道。
可是他认定杨承祖是有古风的君子,绝不会干出这种事,审核笔迹上,就格外的仔细,过了半晌之后他才长叹一声“没想到,本官居然走眼了。可恶,实在是可恶!”
可是他也知道,这事现在想翻可是不大方便,先不说自己认可了这个条//子,如果现在翻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单说这付款的事里,不但刘庭宣,县里其他几位佐官和吏员,都为焦榕当过人证,证明这钱确实是杨承祖收了。
现在想来,多半就是他们得了焦榕的贿赂,现在再重新复核此事,就等于要把这些人都推到对立面上。
他虽然是知县,可是办公也离不开这些吏员僚属,如果得罪了所有人,自己成了光杆县令,今后这工作还怎么干?焦榕这次是把自己和衙门里的一干人等绑在一处,动他一个就等于动所有,即使张嘉印再怎么向着杨承祖,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这其中的利害,不敢轻举妄动。
杨承祖听他说了这事,也知事情棘手,不能随便操持。你这样把人弄来,审问款子去处,不等于是要把衙门连锅端?就算最后赢了,张嘉印难逃一个驭下不严,怠惰公务的罪名,就等于是为了四百多两银子,把自己人给装进去了。
可要说不要钱,那也不现实,先不说那钱不是小数,里面还有杨大兴的卖命银子。单说这个事,要是就这么过去,焦榕岂不还是得意的一方?
杨承祖思忖了一阵,忽然道:“大哥,这事要办,恐怕还是得您帮忙。我先问一句,您能不能模仿焦榕的笔迹?”
张嘉印道:“那有什么不能的。他是本县户书,来往文牍上,他的签名甚多,随便就能找来。以我的笔力模仿他的签名,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分说的明白。”
“那就最好不过,这次小弟要想出了这口恶气,就全要仰仗仁兄。”
第五十六章讨银(二)()
即使没有伪造签字的事,单就焦榕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就已经超出了张嘉印的忍受范围。虽然说任你官清似水,总难防吏滑如油,积年老吏掣肘官员已经是常态,但是把手都伸到班头任免上,这就有点过分了,张嘉印要是忍了这个,这县令还干个什么意思?
所以对于收拾焦榕,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张嘉印道:“老弟你只管放手去做,有需要老哥帮忙之处,你只管开口。他若是讲打,你自能应付。若是打官司,任他告到卫辉府,这官司他也是有输无赢。”
两人计议已定,张嘉印二次升堂,直接命人把焦榕从户房提来,这回却是焦榕成了被告,铁珊瑚成了原告,只说他调系民女,不予办理土地过户一事。
焦榕吃了一顿好打,本来想告假回家,可是户房里的人见他倒霉,也就有意落井下石,谁也不肯替他承担打扫户房的工作,反倒是走的没了影。
他若是放下差使一走了之,天知道户房发生什么变故,到时候这口锅下来,他哪扛的住?只好忍着伤痛,刚刚把户房整理的差不多,就被衙役提到了公堂上。
见张嘉印面沉似水,而与自己相善的典史以及二老爷刘庭宣全都不在,心内更加忐忑,没口子喊冤,又将对刘庭宣所说的话,重说了一遍。
哪知张嘉印根本不信,只冷笑道:“成福寺的状子?本官怎么没有看见?什么时候这状子直接递到了户房手里,而不经过本官了?这滑县衙门里,难道是你焦榕才是亲民官,所有状纸先经你手不成?你调系民女,又擅自鼓动衙役殴伤百姓,本该重重办你。念在你家也是积年老吏,几辈掌管户房,纵无功劳,也有苦劳,今天又吃了教训,这板子就且寄下吧。不过这差使,你是别干了。从现在开始,你的户房经承一职革掉,赶出衙门,永不叙用,左右,与我把人叉出去!”
焦榕本以为自己要挨顿训斥,或是挨几板子,这都不叫事。衙门打衙门,自然手上有分寸,不会真把人打伤。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开口就革了自己的职,不由急道
“大老爷,卑职乃是朝廷经制吏员,可不是那些随便请来的杂职可比。吏部之内,也有我的名字,卑职素无过恶,怎能说革就革,卑职不服啊。大老爷您一声令下,摘我前程易如反掌,只是卑职担心如此一来,衙门里人人自危,个个心惊胆战,若是因此耽误了公事,于大老爷您的前程有碍啊。”
张嘉印冷笑一声“好一张利口。可惜这次的事,你这张利口也没什么用处,本官身为县令,如何办不得你个小小的吏员?至于说你素无过恶这话,你焦家几代掌管户房,家中多了多少田地,名下有多少铺面,不用我多说吧。你真要把脸抓破,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左右,还不把此人与我乱棍打出去。”
焦榕一听张嘉印如此说,这气焰顿时一挫,后面的话就不敢再喊。他家乃是世袭吏员,始终掌握户房,有滑县能吏之称。为人又最公正,虽然有百年家学,但不过是名下多了百十亩好地,城里开了五间铺面,起了一套大瓦房而已,绝对算的上清廉二字。
只是万一张嘉印丧心病狂开始查帐,他焦家几代的清誉就有毁于一旦的风险,这狗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心帮衬杨承祖,若是直接来个追赃清欠,他焦榕就得倾家荡产。
好在大明朝永不叙用这四个字也不值钱的很,只要自己挨过这几天,等到大事一成,还怕不能恢复官身么?
他这么想着,也就不再相强,只用手护住头面,在一通水火棍下被赶出了衙门。那些衙门里其他各房书吏,哪个不是眉眼通挑的角色,早就安排人前去打听,听说焦榕被革了职,第一反应就是一起到户房,为原来那位管年道喜。
这下顺理成章,他该接焦榕的位子了。顺带也探讨了一下,他空出来的位子,又该由谁来坐呢?
要说兔死狐悲的不是没有,不过整体而言,衙门的情绪并未因焦榕被革有什么低落,相反倒是因为他这一革职,大家发现出了个肥缺,纷纷发动能量上下跑动,衙门里倒是多了几分活力。
焦榕从衙门里出来,身上没了官身前程,只觉得周身伤口无处不痛,又想着铁珊瑚那双清纯的眼睛,暗道:小贱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骑在身下,让你知道知道,你家焦爷的厉害。还有柳氏,也休想飞出我的五指山……
他正想着,却不防刚走没多远,迎面就来了几个身穿短衫,膀大腰圆的汉子。只问了一声“你可是焦榕?”
焦榕刚一点头,不等再说话,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已经飞到面前。这几个人打人极有章法,一拳放倒之后立刻围成一圈拳打脚踢,打的沙尘飞扬,焦榕初时还能叫几声,到后来就连叫都叫不出来。四周百姓还不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干人对着焦榕猛踹几脚,又挤到人群之中,如同鱼儿入海,不见了踪迹。
衙门内,开革了焦榕的差使之后,这土地契约就更改的异常顺利。原来那位管年现在暂时履行经承工作,他自知道焦榕是为什么倒的霉,哪还敢有什么怠惰,几乎是飞一般,就把所有手续办完,从此,这三十亩铁家的田地,就全都姓了杨。
在大明朝,小妾出阁是流行带嫁妆的,当然,如果以后小妾另适他人,也有权把嫁妆带走。比如那本著名的水浒传同人里,西门庆纳的孟玉楼,就带了好一大一笔嫁妆过门。与之相比,铁珊瑚这三十亩田地,其实也不算如何扎眼。
只是不知怎的,这丫头从杨承祖出来之后,就显的闷闷不乐,垂头丧气,等办完了手续,两人出了衙门,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杨承祖问道:“怎么了?可是心疼这田?我又不要你的,只不过是挂在我名下而已,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又不收你的租子。”
铁珊瑚连忙道:“不是这样的。我心甘情愿将田产献给夫君,怎么会有舍不得的道理,这田地里的收成,也就都是夫君的。我只是……只是觉得,我的脚,是不是太大了?”
第五十七章讨银(三)()
她说到这,见左右无人,将脚从长裙下面伸出来,比量了一下,却更加的没了精神。杨承祖笑道:“怎么?方才我与张县尊聊天,你偷听来着?”
铁珊瑚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放心夫君,所以过去听听……”
她说到这又有点伤心,眼泪就在眼眶里来回打转。说来也不怪她敏感,实在是杨承祖一表人才,又有上好的身家,与之相比,自己一个小衙役的女儿什么都算不上。
在她眼中,县太爷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杨承祖却能与之称兄道弟,这样的人,是自己所能比的么?
听二人对话时,张嘉印说到她只能当个粗使的丫头,她的心里就像被扎了一刀。可人家说的是实话啊,当初爹确实说过,要让她去给知县暖被,只是被知县拒绝了。当时她还以为知县大老爷是青天,不接受这套安排,现在才知道,居然是嫌弃自己的脚大。
女子都有爱美之心,再说夫君家里,还有个声音好听的女人在,想必也是一双上好的金莲,她越发有点自惭形秽。杨承祖却是一把抱住她,小声道:“你若是疑心我不喜欢你,今晚就留在我家别走了,好不好?”
他当初在铁家庄,就想过和她成了好事。只是她身有热孝,哪能行此事,就连亲热也极有分寸。
今天他这般说,也不过是逗她开心而已,哪知铁珊瑚竟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恩了一声,等杨承祖再看时,见她的小脸早就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连脖子和耳朵也全都红了,只低下头,用脚在地上碾来碾去,不敢抬头看他。
她这番表示,大有任君采撷之意,本来她就对杨承祖十分痴迷,只是怕对方得到的太容易就看轻了自己,所以才没有交出去。可是今天听了张嘉印的话,让她心内大生紧张感,生怕被夫君嫌弃,把这如意郎君都丢了,故此杨承祖一说,她也就应了下来。
说完这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内大为焦急,万一相公认为自己不够稳重,这可如何是好?她混混噩噩中,都不知道怎么被杨承祖拉着,一路来到了杨家门外。
等到了门首,她才意识到这一路居然是被夫君拉着手过来的,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软了,轻轻向后挣扎着“夫君……要不,要不我还是住客栈吧。我怕我太丑,要是婆母不喜欢我,可该怎么办?等我出了孝……”
“现在反悔啊,晚了。”杨承祖故意把脸一板“要是不进来,我可就不高兴了。跟我进来。”
等两人进了院子,如仙迎出来,见铁珊瑚满面通红的跟杨承祖双手紧握,心里就一阵泛酸。向上挺了挺胸脯,轻摇纤腰来到铁珊瑚面前
“这个小妹子是谁?难不成是承祖知道咱娘自己一个人寂寞,从外面买了个丫头回来?我看看,倒还算过的去,看着似乎有点气力,干点力气活,劈柴烧火,煮茶做饭都还凑合,就是不知道吃的多不多。怎么身上还穿着孝?这是得有多晦气,赶紧撕了烧了,要不然的话,当心碍了咱娘的眼。”
铁珊瑚被她这一呛,就觉得一口气横在嗓子里喘不过来,有心说什么却又嘴笨。再看她那如莲俏脸,高耸的胸脯,以及裙子下面那窄窄的金莲,自己跟对方比,真是一无是处,不由又有点想哭。只咬着牙小声说道:“狐狸精。”
“柴禾妞,混身上下没有四两肉,还敢看不起老娘么?”如仙耳朵灵的很,这小声音都没能瞒过她
“我告诉你,就算你给承祖弟弟暖了被子也没用,你看看你那双大脚吧,天生就是个粗使丫头的命。别看咱一发都没名分,可是我比你入门早,比你本事大,比你更会伺候承祖弟弟,知道怎么能让他高兴。狐狸精怎么了?狐狸精会伺候男人,你呢?承祖弟弟,今天晚上姐姐陪你,什么花样都跟你弄,你看好不好。”
杨承祖发现,可能带铁珊瑚回来是个错误,如仙当初说过自己不吃醋,可是这话真信了就会发现,实在是与事实相去甚远。这院子里已经酸气冲天,急忙拉着铁珊瑚去见柳氏,才算免了一场口舌。
那柳氏倒是豁达,见了铁珊瑚之后,觉得她清纯可爱,虽然不如如仙会说话,却如同一块透明水晶,分外惹人怜惜。听说她爹新丧,又想起死去的杨大兴,却把她一把揽到怀里“我可怜的孩儿,天杀的皇天,你不睁眼啊。怎么让这么好个姑娘,就受了这份罪啊。”
等到用过晚饭,如仙的神情里就有了几份落寞,柳氏看在眼里,只好劝慰道:“仙儿,有娘在,不会让你吃亏的。承祖也实在是胡闹了一点,珊瑚还在孝里,怎么能做那事?你就说我说的,让珊瑚和我睡,让他爱去哪睡去哪睡。”
如仙强自一笑道:“娘,这事您就别管了。他现在正在兴头上,若是我败了他的兴,他就该说我善妒,不能容人了。我又偏生是那么个出身,若是他恨上了我,将来女儿就连人都见不到了。明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早。”她说到此,却是忍不住,趴在柳氏肩头上放声痛哭起来。
在另一边的卧房内,铁珊瑚一身肌肤上汗珠淋漓,脸色如蜜,紧紧闭着双眼,任杨承祖在她身上轻薄。一边左右扭动着身体,一边紧张问道:“我的脚,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她的六寸天足,正给杨承祖托在手中轻轻把玩。杨承祖看着这雪白的双足,却觉得以自己的审美看来,这与如仙那对金莲各有胜场,难分高下。尤其这时代女子的脚,乃是第二重要的禁地,若非是爱到了极处,绝不会交给男人摆弄。他只轻轻一碰,铁珊瑚周身就一阵痉挛,与如仙那等成熟风味颇为不同。
“傻丫头,脚大怕什么,当年马皇后是有名的马大脚,不一样是有名的贤后?你这双天足啊,我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好珊瑚儿,咱们虽然没有办什么仪式,有些亏待了你,但是将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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