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用来守宫墙,比在这跪着有用,娘娘那边,我会去说明的。”
那名老宦官笑了笑“还是杨仪正仁义,这事算是他们的造化了,要不然,就直接断送了他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们几个,都给杨仪正磕个头,谢过人家不杀之恩吧。”
黄锦并没有任何的抵触,而是堆金山倒玉柱,用力的磕了三个头。磕头之后,并不多说什么,而是踉跄着跟着过去搬东西,那老宦官摇头道:“就是这么个驴货,杨仪正别和他一般见识,注定吃不上好东西的主。”
“没什么,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么。多谢您老帮着搬家,等一会过去喝一杯。”
等到全部家当搬过去,天已经到了傍晚,前院那边为阵亡将士举行法事,陶仲文亲自出面开始做法超度。眼下是特殊时期,很多事讲究不得,死尸都混在一处,集中掩埋,比起乱葬岗子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只能这些仪式来保持士气,聚敛人心。
陶仲文毕竟是做这行当出身,驾轻就熟,不会出什么纰漏,而他那些弟子门人,也拿出了浑身的解数。法器声响,尺余长的火焰,如同被驯服的蛇,在道士的手中转动,场面上很是热闹。
毕竟这是胜仗中的阵亡,与败阵后的死伤情绪是不一样的,只要稍微做一点渲染,就能让大家淡化悲伤情绪,充满了此战必胜的乐观主义情怀,士气没受到什么影响。
按说杨承祖在这种场合是该出面的,可是他家里发生了这些事,苗氏和铁珊瑚都需要安慰,就无论如何也走不开了。这边搬家还没彻底结束,后院里就陆续有一些女人过来走动拜访,既是问安也是示好,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送钱。
有资格过来走动的,自身都是在当地有一定影响的角色,如果在其他时候,她们未必会有心情来理会一个仪卫正。可是眼下人既然住在王府里,就得维持好这个关系,再说大家的耳朵都很灵,杨承祖跟汪夫人对上,结果是王妃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了杨承祖,把自己的嫂子和几个侄女弄到了冷宫那边去住。
这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该结交谁,该向谁示好,那也就没资格做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柳氏这个妾加上继母的身份,原本在这些夫人眼中,是不大被看的起的,可是现在,却是要把她当成一个平等身份的女人来结交。
归根到底,还是地位决定一切,尤其眼下这个特殊的局面下,掌握武力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就更大一些。
柳氏是个本分厚道的女人,她出身并不算高,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格外小心一些。听说杨承祖和汪氏发生冲突,她心里甚为忐忑,等知道一口气弄死了几十个人时,整个人差点吓瘫了。
她总怕这事就不会这么过去,还想着是不是过去找汪氏道个歉,把这事说合说合。还是杨承祖死死按着她,才没让她动弹。
现在这么多夫人过来,又是送礼,又是恭贺道喜,好象并不知道,在这院子里刚刚解决了几十条人命似的,她便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好在一旁有如仙帮她应付,她这花魁手段,接待这些贵妇也不算什么难事,大家表面上倒是都奉承的过去。
一份份厚礼递过来,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不代表就有了什么联盟,左右不过是个面子,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
杨承祖在前院其实已经收了不少钱,这些人送钱也有些讲究,不是说抚恤烧埋,就是说是给前线将士发的慰问,反正银子是过你的手,怎么安排,还不是你说了算么?
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要破坏什么,或是从他手里夺取什么,只不过有人家大业大,想着早一天打跑乱军,自己就能早一天减少损失。
他们送钱,只是为了让杨承祖看在钱的份上,能够果断出兵,并且许诺,只要打跑了乱军,就愿意出更多的钱。他们不怎么懂得兵法,觉得那些叛军已经打了败仗,再出去就一定能赢,便也催促着出阵。
不过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看到如今这一幕,聪明人都懂得该闭嘴,然后抓紧时间来修补关系。杨承祖这一晚,自然是陪着苗氏和铁珊瑚两人宿下。他将两个女人揽在怀里,在她们身上轻轻抚弄着,柔声问道:“怎么样,还疼不疼?”
“不疼了,被夫君这样摸着,就一点也不觉得疼了。就是受的伤再重,这么摸上一摸,就全都好了。”铁珊瑚一边说着,一边朝杨承祖怀里又拱了拱,像只腻人的猫似的。
“不知羞的小丫头,若是让别人听见,就该笑死你了。”杨承祖在她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又对苗氏道:“秀姑,你的事这回算是彻底解决了,有王府出面,什么事都没了。今后谁再拿这事做文章,包准死的很难看。其实有王府没王府,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个秀姑,没什么分别。不过呢,这个人情我们要认,欠的情,也是要还的。”
“还?怎么还啊?”
“自然是卖命了,无非是消停了一天,你们不会以为仗打完了吧,叛军吃了大苦头,肯定是要休整一下,不过仗可远远没打完呢,你们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的热闹了。到时候,我就得拿这条命泼出去,报答王妃的知遇之恩。”
第四百二十五章最后一搏(二)()
第二天杨承祖一回到前院,就有人来报了个消息“陆炳那小子也真愣,居然昨天晚上带着人,去把蒋家的大公子蒋国栋打了一顿,据说腿都打断了。手真狠啊。”
蒋国栋算是世子的表哥,平日里也算是王府的半个主人,陆炳不管与世子叫情多好,也绝对不敢对他动粗。想想也知道,这事里,肯定是有那位蒋大郎从旁协助,陆炳才敢动手。蒋国栋的年纪比陆炳大那么多,被打成这样连跑都跑不掉,也多半是被吓住不敢跑。
看来世子也是站在自己一边的,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出头呢,有了这事之后,其实倒也堵住了一些人的嘴。很多小动作就不敢使出来,摸不清情况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刻出手,撺掇大军出征的舆论暂时消停了下来。
不过一些小动作依旧存在,比如万嘉树昨天做法事的时候,为阵亡将士写了悼文,鼓足气力念了出来,想要感动一下三军。不过据说效果一般,这干丘八文化根底太低,而他那悼文写的太文雅,效果不是太好。士兵们只是觉得虽然听不明白,但是很厉害的样子,但也仅此而已。
万同也出来了一趟,以安陆州知州的身份,对于这次军事上的胜利给予了高度评价。还用安陆州衙门的名义进行担保,只要克复安陆之后,就会给予有功将士封赏,并且上本请功。
这算是比较迂回的抢桃子方法,不过现在没什么时间去关注这件事了,因为天刚一亮,府外面就已经聚集了大批的百姓。这些人并不是难民,或者说,他们曾经不是难民,而都是安陆的百姓。
这些人跪在墙外,一眼望不到头,哭的惊天动地,求的就是王府开门放自己进去。大家都是乡亲,里面有不少人彼此还是认识的,而这些人的遭遇也很惨。
不是房子被叛军占了,就是被叛军一把火烧了。眼下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已经失去了居住的房屋,御寒的衣物,连果腹的粮食都没有。整个安陆,唯一可能求活命的地方,就只有王府了。
前几天王府四周都有乱军的人马驻扎着,这些人就算想过来,也没有办法。现在叛军忽然撤了围,这些人总算可以求一个活命,就跪在府门外面开始哭秦庭。他们中有人希望朝廷发兵,把乱军杀退,把家园夺回来。也有人没这么高要求,只求能进府避难,还有人求的就是些粮食。
杨承祖在墙头看了几眼,然后问道:“昨天有没有人被放进来,我要听实话。不要逼我动用锦衣卫,就连白莲奸细我都能查出来,何况是一些难民。”
陆炳道:“大哥放心,确实有一些人被放进来,不够总数很少,而且一进来,就已经被看管起来了。大家也担心是反贼用计,不敢大意。也是大哥前段时间练兵练的好。以往大家或许会觉得,乡亲啊,情面啊,是抹不开的。现在呢,虽然也觉得情面上过不去,但是好歹懂得了,情面之上,还有规矩,一想到规矩呢,就算是想放水,也要有个顾忌了。”
这还多亏仪兵的家眷基本都搬了进来,外面的百姓最多算是邻居或是熟人,而没有实打实的亲戚,当兵的也硬的起心肠。杨承祖点点头
“派一部分人过去,把那些进府的人都抓起来,有敢反抗的立即杀了。也不要管他们冤枉不冤枉,日子过的苦不苦,更不管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汇报,不说不听不看不问,全都给我塞到地牢里,然后仔细搜检。”
一名士兵下去传命令,陆炳道:“大哥,你说乱军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也猜不太明白,不过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咱们这座王府。想明白这点就好了,咱们不用考虑他们要用什么计,也想不明白,只要做好自己的守备,让敌人无机可乘就好了。吩咐伙房,做好准备,保证大家的热饭热汤不能断,再从宰牲所那边,牵一些猪过来,给大家杀了吃肉。”
“要打大仗?”
“差不多吧,乱军等不起了,这两三天之内,要么,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来进攻。要么,他们就会逃。如果他们逃的话,未来几年之内,湖广都不会得安生。不过安陆就安生了,我管别人去死!可如果他们来攻的话,大家做好玩命的准备吧,到时候,大家都要拼。”
杨承祖拍拍陆炳肩膀“到了那一步,你别在这待着,到后工去,保护你娘。你娘就你一个儿子,就指望你呢。这边有几千人马不缺你那一个。”
陆炳笑了笑“多谢大哥关照,小弟下去磨刀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陆家的男儿,是不会当孬种的。”
安陆州衙门,原本到处可以看到义军鲜红的头巾,如今则变成了一片白色海洋,到处都是白布,出入的人,身上都挂着孝。红头巾上,也多了一条白布抹额。
如果说当初兴王府用了哀兵战术的话,如今的安陆乱军,也已经成了哀兵。这次损失的,乃是这支乱军中的精华所在,头目一级的人物,死伤大半,其部下自然要替头领带孝。十三鹰死伤过半,再除去乡下的几个以外,石金梁身边,只剩了大哥任横行,九哥雷奋起两人而已。
乱军这边的法事做了足足一天,所有人的眼睛都充满了血丝。任横行道:“六弟他们那边,在乡下打的并不顺利,天威营和那些土老财会合之后,那些土围子根本打不进去。昨天他们派人来吊丧,结果只想着求援兵,我看这仗,是没法打了。要不然,咱们就撤吧。”
“撤?大哥,你觉得我们还有路撤么?”石金梁指了指王府方向,“我们在王府的墙下,死了多少儿郎,折了多少兄弟?现在带着队伍撤?只要我们前脚出城,后脚儿郎们就会砍了咱们的头,到官府去求个招安。眼下属于我们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杀进王府,杀光里面的每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队伍,才能让大家继续跟着咱们干。大哥……我们真的,没!有!路!走!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最后一搏(三)()
任横行本来也算个江湖凶人,可是此时竟是不敢和石金梁对抗,只是问道:“老幺,你觉得,我们还能攻的进去?七百多精锐,说没就没了。⊥頂點小說,还是杀进去之后,被他们用白兵战杀掉的,我们现在的队伍,还能打进去?”
“能也得能,不能也得能,只能进,不能退了。”石金梁道:“现在所有人也都明白,没有路走了。大家在安陆做过什么,心里都有数的很,我们现在凶,那些人怕我们,所以才能让他们继续凶下去。可是一旦我们撤了,这些安陆人就会知道,我们已经不行了,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拿起刀来,给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会向我们讨债的。我说过,杀尽不平方太平,可这一次,我们才是那个不平啊。所以我们想要不被杀,就只能继续凶下去,让他们不敢动手。军心可用,士气可用,这仗未必没的打。”
他指了指桌上的花名册“六哥那边,我没有援兵给他,一兵一卒也没有。安陆城里所有能动用的人马,这次全部都押上,不管是安陆人,还是我们的人,都带上。再不够,就去拉夫。拿人填,也要填平他的城墙,也要填进他的王府。我们手上的人马,大概能调动出将近两万人,接近十倍的兵力,不可能打不下来的。以往大家是怕死人,今天我们不怕死人,只怕打不下,因为怕的话,大家也都会死!”
“另外,我有一个好消息,王金童麾下大将凤立松,已经带兵三万,越过武昌,直取安陆。只要他的人马一到,安陆也会拿下来。所以赢的只会是我们,大家加油就好了。”
任横行听到有三万宁王大军来援,精神也为之一振,那可是经制人马,若是他们来了,还怕有打不下的城池么?他不由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等凤立松的人马到了,再由他们动手?”
“大哥,你糊涂啊,若是凤立松拿下了王府,我们在安陆,还站的住么?我们必须抢在他之前,拿下王府,才能实现我们的价值,才有跟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的话,他进城之日,就是我们这支人马被他们彻底吞掉之时,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了。”
“那你让那些安陆人去那哭?”
“这是我用的攻心计,夺城的时候,我们的人杀戮太过,结果弄的现在安陆人在恨我们。那些乡下的农人,甘愿帮着那些地主去守土围子,也不肯帮我们,就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比那些地主还要坏。我现在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王府并不是什么好人,断掉他们的幻想,他们才肯跟我们走。”
一名探子回来,在石金梁耳边嘀咕几句,石金梁点头道:“好,时间差不多了,传我命令,所有人出阵。不分主次,给我用人命堆上去,压死他们。不管他们是扔万人敌下来,还是丢什么其他的火器出来,大家也给我顶着上去,只要拿下安陆王府,女子财帛,大家随便分,不必上缴圣库。”
当石金梁的人马出现在王府守军的视线内时,宫墙下,哭墙的百姓已经多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安陆沦陷七天时间,城内的大多数人,都混的比当初那些进城的流民还惨。
没有口粮,没有衣服,也没有房子。在越来越冷的天气面前,似乎死亡是他们唯一的结局。所以当这一条活路出现时,这些人自然前仆后继的冲过来,希望王府打开大门,给他们一个生的希望。
甚至有一些人试图去撞门,或是叠成罗汉爬进来,不过凡是这样做的人,迎接他们的不是寒冷的枪尖,就是一排乱箭。眼见守军杀人不眨眼,这些百姓也就不敢继续强行冲入,只剩下哭叫的份。
开始的时候,府里还有人出来说几句,希望把人放进来,毕竟都是安陆人,不要做的这么绝。可等看到这么多人要进府的时候,就没人再多说一句,这么多人如果都要放进来,那不出问题才有鬼。
能进王府的,除了那些士兵的家眷外,就是些有身份有面子的体面人,这些人的脑子大抵好用,不会犯这种错误。
鼓号声起,乱军穿着长短不一的服装,手中拿着各色兵器,有些人干脆只是举着木棒突然冲出。那些百姓吓的一阵大乱,一些年老的以及妇人忍不住向城头哀求道:“求你们了,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