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飞刀也好,还是火抢,只要是一动手,自己就能判断出她的方位,然后动手。听不到对方说话,他又道:
“刘娘娘,你无非是昏君在豹房的女人而已,不算正牌妃子,犯不上为昏君效死的。你想一想,你还有大把的年华,就这么死了,多冤枉?投降吧,我保你有很好的下半辈子,陛下是个重情义的,只要你帮我们对付了昏君,肯定会给你一个妥善的安置。”
“你和这个锦衣小官的事,已经有人向正德那里告发了,说不定,现在就有人拿了赐死你的圣旨过来。到时候不但你要死,还要你的宗族陪葬。还有姓杨的,虽然你害死了四虎煞里的四虎,又几次坏了我们的好事,可是我不怪你。大家各为其主,各尽忠心而已,你做的只是在你那个位置上,应该做的事而已,没人会怪你什么。陛下是个爱才的人,只要你归顺,我保举你做个锦衣指挥使如何?”
见对方始终不回答,也听不到脚步声,他心里有些犯嘀咕,终究是大着胆子,点燃了火折子,同时做好躲闪的准备。火光亮处,先是照出了王纶那张五官周正的脸,接着他用目望去,不由勃然大怒。
杨承祖正趴在地上,向着这地洞的里面爬过去,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而刘良女则是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坐在地上,一手环住膝盖,看着杨承祖爬。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原来都白费力气了?
“自己找死。”
他大怒之下,飞身跃起,手中松纹古剑向着杨承祖钉了过去。现在这时候,刘良女只能当人质,是万万杀不得的,他要杀的,只是这个锦衣官而已。
可是就在他身形刚一跃起的同时,杨承祖也像早有准备,在地上翻了个身,从背对他变成了面对,接着猛的扬起了左手大喊了一声“看袖箭!”
随着喊声,一片白雾腾空而起。
对于王纶这种高手加上名士来说,打架用石灰包,那简直是泼皮破落户才会用的下作手段。一个有尊严的武者,是万万不会采用的。而他作为一个会武艺的乡绅,与人动手过招,多是友谊赛范围内的切磋,很少生死搏斗。
大家比的是武艺,较量的是修为,比武之后还要摆一顿酒席,品评一下方才交手的得失。
这种风雅的场合,谁如果用了石灰,按肯定会成为千夫所指,今后就不必再混下去了。所以他万没想到,居然是一包石灰砸在脸上,两眼立刻被迷了,接着就是听到杨承祖大喊“袖箭!”
他自从眼睛一被迷,人就失了方寸,以往的江湖生涯中,他也落败过,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想来一脸石灰的模样,肯定和名士风范无缘,说不定就成了那个唐寅一般的邋遢形象。
一想到那个狂生,他不由心中大怒,甚至顾不得考虑袖箭的威胁,只是仗剑直刺,就算自己瞎了,也要将对方斩于剑下。
眼睛看不见,可是手上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剑绝对是命中了。不等他用剑在对方身上搅动,就觉得自己的脖颈处一阵巨痛,两腿膝盖处一阵凉风吹过,接着,这位顺德天子麾下的兵部尚书,猛的想前倒了下去,火折落地,一颗斗大的人头跟着落下来,将火折子压灭,山洞内又是一片漆黑。
第二百七十七章生死与共(五)()
等到火折子再亮起时,杨承祖身上已是一片血污,那柄松纹剑正扎在他的左腿上,将他的人都钉在了地上,暂时动弹不得,鲜血还在往外冒。
王纶的无头死尸倒在他身上,从脖子里留出来的血,差不多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而那颗脑袋则被刘美人拿在手里,小心的擦了擦上面的浮土,放在一旁道:“阵斩伪朝兵部司马一名,可赏千金,说不定能封个伯了。”
“多谢娘娘重赏,不过,眼下,您是不是能赏我点药啊。王纶是兵部尚书,他身上应该有药囊,您把他带的东西递给我,臣我来找一下。”
“你待着别动,我来。”刘美人力气不大,搬开王纶的死尸,已经将她累的气喘吁吁,她一边将火折子放在地上,一边在王纶的尸体上翻找,口内还说着
“等回去之后,本宫就升你的官,你喜欢做什么官,都可以。指挥使怎么样?再不然都指挥使衔,实授指挥使。再不然做都督也可以啊。……这瓶药不是,这瓶药也不是。阿呸!一个堂堂兵部尚书,随身带这种椿药干什么,真该死。”
她朝无头尸上吐了口唾沫,又小心的翻找起来,身上手上,也满都蹭满了血,可她混不在意。仍在用一种平静的语调,与杨承祖说着闲话。
“叛军号称五十万,这肯定是胡扯,不过按万岁说,十万八万总是有的。可是他们封的都指挥怕是就要超过四千人,都能编一个都司军了。咱们这边,虽然打的不够好,但是总是能杀些敌人。塘报上报的斩敌指挥、都指挥不计其数,不怎么值钱。可是这个可不一样,六部尚书啊,这是数的着的要角,跟那些小把戏就不是一回事了。朱宸濠再怎么胡闹,六部尚书也不曾滥封,一个兵部尚书大司马身价了不得。有本宫为你做主,一定为你升官。”
她忽然欢喜的叫了一声“就是这个,这混帐,居然把药放在了最底下一层。”
手中拿了两个瓷药瓶,回头望去,见杨承祖闭上了眼睛。她惊叫一声,手脚并用来到他身边道:“姐夫……杨公子,你……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不要死啊,你睁一睁眼,想做什么官,本宫都可以帮你。”
“娘娘放心,臣没那么容易死。”杨承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答了一声。他虽然在王纶宝剑落下时,已经尽量躲避了一下,但是这一剑下去,腿上的伤势仍然不轻。
比伤更重要的是流血,他知道,刘美人与他这些话,无非是想让他保持清醒,不要昏迷过去。从这点看,她还是懂一点急救知识的,而且对于药品,认识程度也不低。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好么。”这个平日里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刘美人,此时仿佛是个小女人似的,紧抓着杨承祖的手哀求道:
“我在边关,知道很多人受伤后就睡过去,然后再也没醒过来。求求你,答应我不要死,本宫不许你死。你忍一忍,本宫为你上药。”
“臣不敢惊动娘娘,这伤口还是臣自己处理就好了,没什么,我身子骨结实,不会死的。”
“少废话,你现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方便的。我来就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已经伸手去撕开杨承祖受伤处的衣服,杨承祖想要阻拦,却被她瞪了一眼
“你敢抗旨?老实待好,本宫是什么出身,你也知道,不知道见过多少男人了,难道还怕看你不成?真是的,自己老实待着。我当初在太原时,那时还没遇到陛下,相好的里有个太医。你别笑,我当时是太原花魁来着,自然就要有相好的,这里面自然有富商啊,才子啊,大官啊什么的。可是那太医跟我真不错的,他教了我不少东西,像怎么辨别药物,怎么弄伤口,我很行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伤口附近的衣服都撕了去,又取了药瓶,将里面的药粉朝伤处撒下去,再下来就是拔剑、包扎。由于杨承祖闪的快,这一剑没有刺中动脉,也就不会有什么拔出剑来血喷起来弄一脸的事。不过剑一拔起,血还是流了不少,多亏刘美人手忙脚乱的一阵收拾,在最快时间内止住了血。
按说伤口是应该缝合一下比较好,而不是直接胡乱包上,可是这方面的技巧她未必掌握,如果只是出言指点,恐怕最后还是弄不好,索性还是不说了。看她满手满身都是血污的模样,杨承祖心内颇为感动,勉强笑道:“娘娘大恩大德,微臣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行了,别酸了,只要你以后不在躲我就好了。”刘良女大方的一笑,随即又道:“其实躲不躲也没差,这些人都被收拾了,我也该起程去和万岁汇合,在滑县待不了几天,你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如仙姐这回也该放心了吧。”
“娘娘,臣没有……”
“行了,别臣不臣了,你想说没有?你躲我当我看不出来呢,以为本宫是吃素的不成?我告诉你,也就是时间短就完了,要不然的话,我偏要把你弄的神魂颠倒,直到丧心病狂来摸我的门槛不可。”
“娘娘就别戏弄微臣了。”
“戏弄?我当然得戏弄你,你让我很没面子知道不知道啊。”刘良女边说,边将那手上的血都抹到了自己的衣服上,一件崭新的大红大袖衫,已经被血污弄的不成样子。
她摸了摸杨承祖的腿“没断,只是有些错位,我帮你正一下,你忍着点疼就好。我问你啊,你家里几个女人,你最喜欢哪个?是如仙、幺娘、还是李家姐妹、还是铁珊瑚……”
“不好说吧,对我来说,只能说不分高低,各有所长,环肥燕瘦,难以取舍……”他说到这,只觉得腿上一阵巨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刘良女拍拍手“正骨难免会疼的,再说我力气不大,这一下,疼的格外厉害些。不过你这么多女人,也该让你疼一下。这叫报应。”
她张牙舞爪的表示了一下威胁,不过没什么威慑力,看杨承祖有精神的和自己聊天,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来到杨承祖身边,用手解开了他上身的衣服
“别动,老实待着,让本宫看看你肋骨怎么样了。那一下摔的不轻吧,如果不是为了我,以你的本事,一定不会受伤的。所以接下来的事交给本宫,你只管安心躺好就是,其他全都交给我。”
第二百七十八章生死与共(六)()
杨承祖的肋骨受了伤,伤的并不轻,好在没有伤到胸肺等重要脏器。刘美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还好,伤的不算太严重,只是现在不能动弹,得修养一阵。你等一下,我找找这无头鬼身上有水没有。”
王纶倒是个精细的人,身上干粮清水带的很足,刘美人小心的将杨承祖的身子抬起来,如同个温柔的妻子一般,将清水喂入他的口中。“喝点水,但是别喝的太快,当心呛到。”
“娘娘,似乎您不怎么怕这无头尸。”杨承祖喝了几口水,只觉得一阵阵疲倦感袭来,也知道眼下不是睡的时候,也就与刘美人说着话。这时代的人普遍迷信,就连分解死尸都会被认为是大罪,说不好是要被砍头的。可是刘氏一个女流,对着一个无头尸,又是找药又是找水,半点恐惧感都没有,这胆子大的有点吓人。
“他有头的时候倒是挺吓人,连头都没了,我怕他咬我?”刘美人不屑的撇了撇嘴,伸手从地上一抄,摸起了一截白骨。“这是人骨头吧?看来以前就有人死在这地洞里,连尸体都成了骨头。”
“这洞有点高,没功夫的人,掉下来先是摔个够戗。靠自己的力量,又爬不上去,找不到人求救的话,最后只能饿死在地洞里。娘娘,我这就到地洞口那去看看,我想会有人找我们的,只要喊到人,娘娘就能得救。”
刘氏在他头上一戳“别动。要去也是我去,难道我不能动的。”她一边说,一边拿着火折子来到洞口方向。这个地洞纵向颇深,不知通向何处,方才为了躲避王纶的追击,他们已经向里面前进了一段距离,与洞口有一定的路程。
过了片刻,见她又那么转回来,微笑道:“这帮该死的,打架就打架,不知道谁乱丢东西,有人丢了一块大石头,把地洞口挡住了一大半。这下倒好,就是有人想要掉下来都不容易了。”
大石头……,杨承祖暗叫了几声倒霉,自己眼下受了伤,不大可能上的去。要想得救,就得指望外人救助。洞口堵了块石头,这给搜救工作增加了太多难度,要想发现自己和刘氏,可就不容易了。
刘美人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安慰道:“急什么。我是娘娘,他们难道敢放下我不管么?总不过是早三天晚两天的事,正好你的伤也不方便乱动,在这里可以多歇歇。你身上不是带着什么正骨丸么,吃下去感觉如何了?”
“微臣这点伤,没什么的,娘娘千金之躯,如果困在这种地方,那就是微臣等人的重大失职。还是先让娘娘脱离险地,我这点伤,没关系的。”
“没关系?搞不好会死人的,你告诉我没关系?你挨了一剑,又伤了骨头,还敢叫没关系?听我的老实待好。”刘美人霸道的宣布道:
“我愿意待在这,你管的着么。反正早晚本宫都能上去,倒是你这里啊,一不留神就没命了,还敢跟我说没关系?信不信你死之后,本宫把你那些女人都配出去啊,给我好好待着。”
她又喂了杨承祖几口水,然后忽然一笑“其实,就算是上不去也没什么,跟你死在一起,你说如仙会不会气死?”
见杨承祖不答,她又问道:“你说,这地洞里会不会有什么宝藏?按那话本上写的,这样的洞穴里,常有些什么宝贝在,如果我们把宝贝挖出来,是不是就发了大财?你快点好起来,然后本宫带你去挖宝,挖出来宝贝都赏给你,让你做个富家翁,再娶几十个妾,从此快活过神仙。”
“娘娘别逗我了,您看看这些白骨,都是在洞口这里的。可见他们是走到里面,然后什么都没发现,然后退出来,最后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救他们。结果救兵等不到,自己又上不去,最后活活饿死。所以,这里面估计什么都没有,就别白费力气了。”
“切,只会扫兴。要是在外面啊,就冲你扫本宫的兴,我就要让人掌你的嘴。你说没宝藏,我非要去看看不可。”刘氏如同个淘气的小姑娘,将那曳地长裙向上一卷,露出两只莲足,然后举着火折子一拐一拐就要向地洞幽深处去探察。
“娘娘使不得。”杨承祖大喊一声,伸手想要抓她,但是觉得抓哪都不合适,这手伸在空中,最终是没探出去。“娘娘您等一下,那洞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蛇虫鼠蚁,万一伤了娘娘就不好了。等微臣伤好之后,我跟着娘娘一起去挖宝,得了宝贝,咱们三七分,您七,我三。”
“算你有良心。”本来刘良女这样做,就是为了引起杨承祖聊天的兴趣,见他果然搭了腔,她自己就不动弹。“不过记得啊,以后别说什么您您的,直接说你就是了,一说您字,仿佛咱两离的就远了,不好。现在地洞里,就咱们两个人,没必要讲那么多规矩,随便一点,我很欢喜。”
“好吧,一切都听娘娘吩咐。娘娘,你……你鞋子是不是没穿好?”
他刚才看到刘美人撩裙子时,一只脚上穿着大红绣鞋,另一只脚上,却只穿着雪白的罗袜,那鞋不知道到哪去了。而罗袜上血迹斑斑,显然脚已经受了伤。但是这个时代女人的脚,其重要性高过身上大部分部位,他总不能说自己看到了娘娘的脚,只好换个方法,用委婉的方式提出。
刘良女不在乎道:“还不是这该死的王纶闹的,你转身时,我的鞋掉了一只,又来不及拣,就只好这样了。摔下来时,你虽然垫着我,可是我的脚,还是被东西割破了,不过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没被王纶看见,不算吃亏。”
她似乎没拿杨承祖当外人,不在意被他看到自己的脚。杨承祖想到方才她就是顶着伤脚,为自己跑来跑去,心内也大觉不是滋味,“娘娘,这伤不可大意,那金创药还有不少,您赶紧给自己上上药,免得伤口恶化。”
“不行,医不自医,我自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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