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在门口站了太久,慢慢的很多人都把视线转到了她身上。
一身红衣的女子,带着夏夜特有的清气,站在烛火与黑色夜空的交界处,光华四放若天边之皎月,暗色内敛如矿底之宝玉。
这样别致的人,身边······站了个破破烂烂的乞丐,乞丐身上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真是强烈的视觉冲击。
夏槿扶住身边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刘离儿,转头便看见原本在上菜的一个小伙子颠颠的跑到她身边,问,“这位姑娘,是要住房还是吃饭?”
夏槿想了想,“一起,去准备两间房间,我们去稍作休息先,等会你将饭送到房间里来,要煮的清淡些,最好是能补气补血的菜。”
刘离儿本想开口,可却被夏槿抢先了一步,她抬首,看到夏槿脸上原本的兴奋和激动都已经消失不见,和这伙计的对话有流利自然,话里语气不像是回答,反而有点像是命令的感觉,明明刚刚连艺坊都搞不清楚的人,为什么?
伙计听到夏槿的话,连忙点头哈腰的应声退下,二话不说就去为她们准备房间去了。
“为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刘离儿看着伙计走远了还是按捺不住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夏槿一边扶着她往楼上走,一边笑着说,“我只是不熟悉这里,但我又不是傻子,这种地方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呀。”她收起笑容,示意她看像厅堂,“你看,这些人是在这里吃饭的,那便说明他们是提供食物的,而那些端着菜跑来跑去的人,肯定是为这些吃饭的人提供服务的,那么,住房什么的,必定也是知会他们便好。”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点。”夏槿继续说,嘴角却扯出一个冷笑。“在这里,只要有钱,便可以受到优待。”
刘离儿很惊讶,虽说这是人人都得知的常理,可她却知道,眼前这个叫夏槿的女人,虽说有时张狂霸气,有时温柔细腻有着不似常人的气质,可是,她对于这个世界里面一些实质性的事物,根本就是如新生婴儿般无知,只是刚刚这短短几眼间,她就看出了这么多名堂。
她看着夏槿嘴角边的冷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槿陪她走进伙计为她们准备的房间里,将伙计打发走,自己做到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才回答她,“刚刚厅堂里最南角一位年过花甲衣着简朴的老人似乎是点了一碗面,那伙计上面的时候连正眼都没有看他,把碗在他面前一端就走人,然后又走到正中心一位衣着甚是华美的男人面前,颇为讨好的问他菜合不合口味啊?要不要再点几道啊?脸上的阿谀奉承一眼便可看见。”
夏槿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茶水,慢慢喝上一口,但很快便皱起没有,很是嫌弃的望了一眼白碗上悬浮着的劣等茶水。“所以,在这里,有钱就是大爷!”她很快下了定论。
刘离儿看着她,见她眼里全是笃定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暗暗倾佩,“你说的很对,这个世界本就是有钱有权者的世界,不光是在这里,在任何一处都是这样的。”
听了刘离儿的话,夏天慢慢低下头,纯白的齿轻轻咬住碗的边沿,若有所思。
良久,才慢慢开口,“可是,我没有钱怎么办?”语气里掩藏不住的兴致勃勃。
然后,刘离儿瞪大了眼睛。嘴角不住的抽啊抽的。
大概是刘离儿此刻的表情太过奇怪,夏槿瞬间便是失去了原本的兴致,气定神闲的开口,“我逗你的。”
“呼······。”刘离儿猛地呼出一口长气。
夏槿微微笑起来,说,“看把你给吓得,你的定力还有待锻炼呢。”
夏铭曾经因为一些事到族外去过,回来的时候带回一大包的银子,说这个是在外面生活的必需品。其实钱这个东西在他们族内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大多金银都是被提炼出来打造成各种物件,也很少有出现需要出谷的情况。而当时的她还对自家哥哥打包这么多无大用处的东西回来很是鄙夷。
可父亲把自己赶出来叫她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她马上就想到了这个,现在看来夏铭真的是没有说错啊。
一想到家里的情况,她不自觉的就暗下了眼角,低垂的脸上瞬间一片幽寂。
刘离儿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转眼却是见到夏槿冷硬的眉眼,刚到嘴边的话也是被她止住。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可房间里的沉默没保持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伙计送饭来了。
夏槿瞬间便是收起原本阴霾的表情,轻轻对着门口说,“进来。”
房门被打开,伙计端着菜肴走进来,满脸恭敬的将菜肴放下,刚想走,就被叫住。
伙计转身却看见夏槿朝他抛了一个东西过来,下意识的一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锭赏银,立马便是直了眼,这可抵得上他好多月的工钱,马上就眉开眼笑的道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可还是有什么吩咐?”
“你去准备一桶热水,再去找个郎中。”她懒懒的拿起筷子递给刘离儿,“越快越好。”
“好嘞。”伙计欢天喜地的退下了。
刘离儿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肴,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夏槿。
“吃啊。”夏槿无所谓的说。
得到她的应允,刘离儿马上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连身上的伤口都变得不那么疼了。
夏槿看着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其实比起吃饭,让她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才是当务之急,不过······她看着刘离儿,觉得还是先让她吃饭好了。
原来没钱的人就是这样,她心里比较了一番,有了主意。
刘离儿正吃的欢,抬头却看见夏槿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往嘴里送,顿时便怔在那里。“你······。”你和我一起吃饭,不觉得脏吗?她想这么问,可直觉如果真的这样说出来了,便是侮辱了她和自己。
“怎么?”夏槿口里嚼着青菜,无所谓的开口。
刘离儿低头一口咬住手里的馒头,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一顿饭吃的格外的迅速。
饭刚吃完,伙计就把郎中带了过来,然后又去准备热水,行动的十分迅速。
来的郎中有些上了年纪,但诊脉出药倒是做的干脆利落,还很是细致的开了一份药浴的方子。说是内外兼用效果更好。
刘离儿这一生中第一次看医生,在整个过程中面上都是出奇的沉默,看着郎中给她开药,然后又看着夏槿细细的将郎中的叮嘱一一记下,然后又看着她起身将他送走之后将药粉仔细的洒在木桶里。
她没有道谢,因为没有必要,谢谢这两个字的分量实在太轻,配不上夏槿为她做的一切。
她被夏天扶着踏进了浴桶,伤口上顿时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她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没有吱声。
要忍住,她对自己说,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这是她重生的第一步,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做常人所不能做。
------题外话------
夏槿的妖女队伍里面的第二个小妖女出现了,不过我们的刘离儿同学有点高冷恩哈哈
第七章 美人()
再次睁眼,刘离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侧头,一套红色衣裙折叠整齐放在她身边。没有绣着繁复隆重的芝景花,入目便是一片火红,无多余的装饰,只是单纯的带着鲜明的存在感,直逼入眼底。
“你醒了?”身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刘离儿一惊,本来在抚摸着衣裙的手马上收了回去,转过身子便看见夏槿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夏槿走过来将刘离儿扶起,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说,“你伤势好得可真快啊。”
刘离儿将药接过来,一口一口喝完,“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吃药,所以效果格外好些吧。”
“哦?”夏槿微微拖长尾音,没有继续问下去,然后眼神转到床头的衣服上,笑着问,“喜欢这衣服吗?”
“嗯。”刘离儿低下头看不清神色,然而声音又低又沉,“我没穿过裙子,更没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
“是吗?”夏槿若有所思,眼里似弥了一层雾气,“那今天等你穿好这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啊?”刘离儿不明所以。
“就是我们上次路过,被我我认成客栈的那里。”夏槿眨眨眼睛,满脸的兴奋,“那里有好多美人哪!”
“······,可是我的伤还没好。”她努力摆出反对的表情。
“没关系。”夏槿笑得满脸阳光。“我准备了轮椅,我推着你去。”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藏在床帘外的木椅拉过来。
“······。”
于是乎,刘离儿在夏槿殷切的目光下慢吞吞的穿上衣服,可原本看似简单的衣服穿起来却比她想象起来的要繁琐的多,等她终于全部穿好时才发现脑门上已经全都是汗了。
她站起来时,腰间流苏顺着膝盖一路往下坠,上好的锦缎摩擦而生的声音很是悦耳,裙摆随着走动层层漾开,似盛夏池塘里最耀眼的那株莲花,开出最浪漫的刹那芳华。
原来,穿裙子时这样的感觉,踏出的每一步,都似开满遍地繁花,妖艳如斯,美丽如斯。只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色虽美,却不适合自己。
这样艳丽的颜色,适合那些体验过世间最欢愉的真情的人,有过那样美好时光的人,才能将这红色穿出最合适的风采。
可她······
夏槿绕着她转了几圈,好看的眉缓缓皱起,“红色不适合你呢,待会儿我们再去做几声衣裳。”说着便把她按到轮椅上,极其欢快的推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的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可此刻刘离儿的心情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以前总是卑微的低着头恳求着别人的怜悯,可现在却是抬着头正事着每一个人,她清楚的记的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可他们却再也认不出她。
她脑海里思绪万千,最终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撒在空中,不知是祭奠了谁的过去。
等她感慨完,一抬头,才发现夏槿已经推着自己来到了目的地。
‘醉一方’三个大字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夏槿觉得这名字到起的别致,刚想推着刘离儿走进去,却被她一把拉住手。
刘离儿神色怪异,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非要进去。”
她望向四周,舒开眉,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回答,“不就是女人出卖灵魂的地方吗?”
刘离儿睁大双眼。又听的她说,“你不知道,你其实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了,这三天里我都把这里逛了个遍,什么赌坊呐,茶楼啦,当铺啊,我通通都已经看过了,只剩下这家店了。我本来是打算今天自己一个人来的,不过郎中说你今天一定会醒过来的,我就顺便等等你一起来了。”
“你胡说。”刘离儿摸摸自己的肚子,“按你这么说来,我都三天没吃饭了,我都不觉得饿呢。”
夏槿掰过她的脸,极其严肃道,“那是因为你已经饿过头了,可怜的孩子,姐姐这就带你去吃饭。”说着推着她就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声声喧闹撞击而来,里面充斥着酒气与女人的脂粉味,入目是各色各样打扮的五彩缤纷的女人。还有醉的如同烂泥般的男人们,一个个都软倒在女人堆里。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迎到她们身边,两只眼睛直溜溜的盯在夏槿的身上,都快放出光来了。“哎呦,两位姑娘,你们有何贵干呐?”
夏槿看着那老女人眼里的精光,扯起一声冷笑,“来这里,自然是来找乐子的,去准备一间雅座,把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找过来。”她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又加上一句,“那房间须得能看到大厅的。”
“好嘞。”那女人欢天喜地的应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嗯,两位小姐,你们确定要找的是姑娘?”
“嗯。”夏槿应了声。
刘离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夏槿,良久,憋出一句,“夏夏,你怎么三天就给学坏了。”
夏槿骄傲的抬头,回答,“这叫入乡随俗。”
那老女人办事的效率着实不错,很快,她们就坐在了一间上好的包房里,房间的南面是一面极大的窗,从那里望下去,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刘离儿极其反感那些围坐在她身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转眼看看夏槿,她正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吃着另一个女人剥的葡萄,还享受着别的女人的按摩。
刘离儿颇感到无力,她不知道夏槿想要做什么,只是感觉出她的目的不只是来看看新鲜的。
但是马上,刘离儿的注意力就被勾走了,因为夏槿叫了一桌子的菜,她刚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对面的夏天出了声。
“琉璃。”夏槿望着她的眼底一片暗沉,与刚刚的笑闹截然不同,无端的生出一番压迫,“我花钱叫了这么多姑娘不是让她们干坐着的。”
语气低沉,就连本来一直在她们身边吵闹个不停的姑娘们都纷纷闭上了嘴,“你要学会被人服侍。”
刘离儿震惊的望着她,却只是望进了她深若古井的眼瞳。
“你应该明白我救你的原因不光光只是我一开始对你说的那样,若我只是想找一个人为我指路,那我当时为什么要找那么潦倒的你?”夏槿缓缓开口,“琉璃,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你,也不是一个蠢笨的人。”
刘离儿静静的望着她,许久,扯开一个微笑,然后将身子往椅上一仰,指着身边的一个姑娘,说,“你,过来。”
夏槿看着那个躺在椅子上的女人,想起了数天前她见到她时的场景,刘离儿啃着一个馒头,满身泥泞眼睛却是亮的惊人,看到她被野狗撕咬也不肯放开手里的馒头,眼底倔强与狠厉一闪而过。那不是一个乞丐该有的眼神。她有预感,若是她救她,那么今天的这个小乞丐必然会成为她日后手里的一把利剑。
夏槿看着刘离儿很自然的差遣着那些女人,觉得她果真没让自己失望。她微微笑起来,拿起一杯茶,放在嘴边慢慢的吹。
“夏夏。”刘离儿边嚼着肉边叫她,声音倒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看来有些话反而是说开来更好,“我们到这来就只是吃东西的吗?”
当然不是,夏槿轻啜了一口茶,刚想说话,却听见楼底下突然间暴动起来。
她端起茶杯,走到窗前,看向那暴动的起源点。
厅堂中间有一方舞台,原先是有好多歌姬在跳舞的,现在却不知为何都被请了出去,舞台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人。
夏槿仔细的看了看,嗯,这一身红色甚是漂亮,她很欣赏。不知是哪位美人有这么好的眼光。于是又仔细的看了看。
那人一双撩人魂魄的凤眼,两弯细长妖艳的眉,一点瑰红小痣点缀在眉心上,肤白胜雪,姿态妖娆。
只见美人两手托琴端坐于舞台正中,细长的指慢慢拨着琴弦,神情慵懒。台下已经有许多被勾了心魂的人开始按捺不住的叫她快弹,大把大把的银票扔上去,更有甚者不住的在台下叫嚷说什么美人爷今天又来了,你可一定要选我啊等等。可美人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在大把银票落在她脸上是闪过不耐的神色。
嗯,还是个有骨气的美人。
夏槿来了兴趣,更加仔细的看着这位美人,从美人的眉毛一路往下,嗯,眼睛很美,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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