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美美- 第39部分

　　　　美美闻到了熟悉的沐浴乳的清香，她下意识地拉高被子，弱弱地问了句：“怎么还没睡？”原本这个点，他都已经睡着了的。

　　　　“我收到剑桥的邮件，他们通知我三月份入学。”

　　　　“你通过面试了？！太棒了，恭喜你！”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他攸忽一笑，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的确，显赫的家世和非凡的才华总能令人在任何时候都无往不利。

　　　　“这次我会在那边呆到夏季，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你……”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就在美美斟酌着该如何开导他的时候——

　　　　“美美，你和我一起回英国吧！”

　　　　冲动的话脱口而出，一时间，说的人与听的人都愣了。

　　　　最后还是美美率先打破沉默，她打着哈哈避重就轻，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你是邀请我去玩吗？可我还要上课的呀，下次、下次吧，总有机会的，呵呵……”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隐忍而压抑，他有千万句话想对她说，但到了这个时刻，竟连一句都说不出口，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克制的，可现在他却无比痛恨自己的克制。他靠到椅背上，整个人虚脱一般微微地仰起头，抬起手臂，手背盖住双眼，美美听见他的呢喃：“都怪我没有早一点遇到你。”

　　　　赶在林越尚之前遇到她，那该有多早？

　　　　傻孩子……美美轻叹一声，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膝上，用自认为最和缓最温柔的语气安慰他道：“Jesse，你这么好这么优秀，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的，她们有的漂亮，有的可爱，有的跳舞跳得很棒，有的会做好吃的饭菜——”

　　　　“可她们都不是你！”他打断她，反握住她的手，眼神中的哀恸令人心颤。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别人也可以的！真的可以的，相信我！”美美用力攥紧他的手指，试图将自己的力量统统传递给他好使他重新振作，她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唯有不相见，便可不相恋，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他，“答应我，你回英国之后，要好好地读书、跳舞、享受人生，然后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真的，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忽然她“扑哧”一笑，“怎么感觉我是在交代遗言呢？”

　　　　他眼中的光一寸寸地黯下去，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艰难地勾起嘴角。

　　　　“晚安，美美。”

　　　　“晚安，Jesse。”

Chapter　190　最讨厌告别（）　
Jesse走了，他没有向她告别。第二天早上他送她回家，然后在她楼下朝她挥了挥手，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不久还会再见似的，随后转身离去。

　　　　美美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她有预感自己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伤感、不舍、空虚、甚至自责，种种情绪蔓延心头，萦绕不去。

　　　　“臭和尚，你怎么还不回来……”她喃喃道。

　　　　她回家换了衣服，坐车去如韵，然后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就连神经大条的小芸都看出来了——“美美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失恋了吗？”

　　　　“没有啦，昨晚没睡好而已。”这是实话，昨晚她确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小芸闻言嘿嘿嘿地邪笑，美美很快反应过来，假装生气地捶了她一下，“讨厌啦你！不是你想的这、样、啦！”

　　　　被小芸这么一插科打诨，美美的低落情绪总算有了些好转，她本来就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天到晚自怨自艾的有什么意思？韩杨走了，阿尚杳无音讯，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长得好看又对脾气的Jesse，现在也走了，她还不是照样吃喝拉撒睡？这世界谁离了谁都能活得下去！

　　　　周末她上白班，上午10点至下午6点，中间的午餐一般几个要好的同事结伴去附近的小店解决，有时也会叫快餐，至于他们的英俊店长，还是千年不变的便当。据说店长的儿子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在S市，房子是结婚的标配，而房价却连年上涨，成了许多家庭最大的经济负担，所以别看员工们平日畏他如虎，其实他压力还挺大的，那股苦逼中年男独有的可怕怨气想必也因此而来。

　　　　“美美，这几幅海报你马上去贴好，记住，天后的那幅一定要在最醒目的位置，还有，门口那位，你去跟他说让他摆远点。”店长交代完美美接下去要做的工作，又指了指店门口。

　　　　美美会意，接过海报的同时点点头。

　　　　店长所说的“门口那位”，大家私下里都叫他“老王”，老王全名王胜利，46岁，陕西人，是一名职业乞讨者，如韵所在的这条街都属于他的“势力范围”。

　　　　美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王时的情景——一个衣衫褴褛神情凄楚的中年人跪在人行道边，面前摆着一张不知从哪个纸箱上撕下来的硬板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钱包被偷，路费不足，求伍圆路费回家。”硬板纸上散落着几张毛票，以及一张破旧的身份证。

　　　　出于同情，美美默默地放了五元钱，可不久之后她就从其他同事口中得知了真相——除了那张身份证，其他都是假的，老王这些年早已凭着乞讨发家致富，据说他已经在S市市郊买了房，每个月的收入保守估计在五位数以上，比店长都高出一大截。

　　　　如韵门口是老王经常光顾的一个“据点”，而店长每次都会让美美去赶他，因为那五块钱，老王认得美美并且很给她面子，每次他都会操着一口浓浓陕西口音的普通话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姑娘，你好啊？你稍微等一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Chapter　191　总算回来了（）　
美美没好气地看着老王收起他那块破破烂烂的硬纸板，将散落一地的零钱塞进口袋——这是他一整个下午的“收获”。

　　　　“姑娘，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啦？”老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见美美不搭理她，他还是笑呵呵地往下说：“我儿子今年23，在西安念的大学，高材生，”他自豪地比了个大拇哥，“已经被S市的大公司入取了，姑娘你有对象了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有相片，要不你看一下？”

　　　　见他作势要掏照片，美美急得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已经——”

　　　　“这位姑娘已经有主了，大叔您还是歇歇吧。”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接了她的话茬，同时一只手宣誓主权般紧紧搂住了她的肩。

　　　　美美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他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仿佛从天而降，短夹克与牛仔裤勾勒出完美身型，黑色墨镜挡不住漂亮的脸部轮廓，墨镜下勾起的唇角稍稍平和了他过于浓烈的侵略气息，却依旧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

　　　　面对这样一个外形与气质都无可比拟的男人，美美的第一句话却是：“天哪，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个说来话长，回家后我慢慢告诉你。”他边说边略微拉下墨镜，盯着还杵在一旁的老王，后者知道自讨没趣，悻悻然地穿过马路到对面的麦当劳继续“上班”去了。

　　　　美美抑制着有些激动的心情走回店里和晚班同事交接班，就在她拿着包走出如韵站在马路牙子上左顾右盼之际，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以一种极其抢眼的停车方式猛地停在了人行道边，美美扫了一眼，车窗上贴着膜看不清里面。说好了让她在这里等的，人呢？就在她狐疑之际，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她所熟悉的那张脸。

　　　　“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美美坐进副驾驶，仍未从臭和尚买了新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拉下安全带扣上，打开音响，调台，又打开天窗，接着又不得不解开安全带，因为她要站起来，欣赏一下天窗外的风景。

　　　　林越尚一手支着脑袋，看着美美来回折腾，嘴边挂着宠溺的笑。日思夜想的大宝贝此刻就在自己身边，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有整整87天没见她，对他而言真的就好像过了几十年一样。

　　　　“乖宝，过来，让哥哥我亲一个。”

　　　　还是一样的油嘴滑舌。

　　　　美美斜眤他一眼，下一秒却整个人扑入他怀中。

　　　　“哎哟喂！你怎么跟只小猪似的乱拱啊？我这里又没奶。”他一边取笑她一边稍稍将她拉开，却意外地发现她发红的眼眶，他敛去笑容，双手捧住她的脸：“美美……”

　　　　她瘪着嘴，委屈得像个丢了糖果的孩子：“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一个都没回，我还以为你死了……”

　　　　“怎么会呢？我还没娶你呢，好不容易等你长到这么大，我万一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的男人？”

Chapter　192　久别重逢（）　
“说什么呢你？”美美粉拳乱捶，却被他覆下的唇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仿佛迷失在沙漠的旅人渴求着甘泉的芬芳，他贪婪地汲取着她口中的津甜，追逐着她的舌头，一点点吸空她肺里的空气。而她躺在自己的专属怀抱中，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老天，她太怀念这种感觉了，被人抱着、亲吻着、全身心地宠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然后突兀地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美美面色潮红拨开额前的乱发，气息不稳地反问：“你指哪方面？”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失笑出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完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无论哪方面，今晚都让你吃饱。”

　　　　灼热的目光盯得美美心神一荡，“讨厌啦你～”她支起身，在副驾驶上坐好，以命令的口吻指挥道：“司机，开车！”

　　　　他并拢食指与中指，从太阳穴旁潇洒地一挥——“Yes　Madam！”

　　　　引擎启动，低沉的轰鸣声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嗯，动力不错。”美美不懂装懂地评价道，他听了咧嘴一笑，一脚油门直踩而下，“啊——！”美美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上半身被后坐力死死地推在椅背上，一颗心则像坐过山车一般悬到了半空。

　　　　“悠着点啊，你这个新手！”她一面死死地抓着安全带一面朝他大吼。

　　　　“别担心，我有证的。”

　　　　“我知道你有证，但你能不能稍微开慢点？”

　　　　“这种车只有开得快才能体现出它的良好性能——”话音刚落，又是一脚油门，车子抢在黄灯闪烁红灯亮起的瞬间冲过一个路口。

　　　　美美瞠目结舌地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地倒退，她甚至还瞥见有行人朝他们行注目礼……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只能牢牢地盯着正前方，嘴里碎碎念地重复着：“慢点慢点慢点……”

　　　　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吃饭的地方，从车进闸驶入某个地下停车场，美美的心就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这个地方她来过，还不止一次！

　　　　她磨磨蹭蹭地下车，不情不愿地嘟哝着：“回家我做给你吃不好吗？你都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这个地方一看就超贵的……”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往电梯的方向带，“你上了一天班，肯定很累了，你想吃什么，这里应有尽有。”进了电梯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往感应区一刷，电梯门合上后开始自动上行，“我当然很怀念你做的菜，但我们可以等到明天，好么宝贝？”

　　　　美美无从反驳，眼瞧着液晶屏上的数字缓缓上升，她面上虽淡定，心脏却“突突突”地狂跳不止——这家店岂止是应有尽有，面面俱到的服务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每次她跟韩杨来这里吃饭，这里的人都会恭敬地喊她一声“杜小姐”，所以说他们都认得她的啊，完了完了死定了……

Chapter　193　金风玉露（）　
电梯最终停在了三楼，几近绝望的美美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以前她跟着韩杨来，每次都到四楼，也就是说，或许这一层楼的人并不认识她？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的希望在看到电梯外恭候的那个身影时瞬间破灭了。

　　　　“林先生，欢迎光临。”一身剪裁合体的旗袍，清淡典雅的妆容，以及无懈可击的微笑，眼前这位便是“金风玉露”的领班，巧倩。据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女的一律以诗经取名，男的则是楚辞，随便拉一个出来，什么子佩、零露、琼华，什么扬波、齐光、云旗，每一个都那么的诗情画意。而身为领班之一的巧倩，真的是人如其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绝对称得上是“金风玉露”里一处会移动的风景。有些美人，美则美矣，高攀不起，巧倩却恰恰相反，无论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风，是故美美第一次和她打交道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然而现在，美美多么希望巧倩能看走眼一次，认不出自己姓甚名谁，虽然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否则她就不是美美所认识的巧倩了。

　　　　“林先生，这边请，您的包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巧倩笑容满面地招呼着面前这位新入会的VIP，随即她的视线落到美美脸上，“恕我冒昧，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她姓杜，是我的女朋友。”林越尚含笑瞥了美美一眼，如是介绍道。

　　　　“杜小姐，幸会，欢迎光临金风玉露，我叫巧倩，这里的领班，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跟我说。”

　　　　“好、好的。”美美傻傻地回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刚才的祈祷奏效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直到在名为“鸿雁”的雅间里坐定并连灌下三杯新沏的陈年普洱之后，她仍未从“逃过一劫”的侥幸心理中缓过来。

　　　　“水晶肴肉，冰糖肘子，酱牛肉……”林越尚也不看菜单，兀自报了一长串菜名，美美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立马喊停：“怎么净是肉啊，点这么多你吃得下么你？”

　　　　“吃得下，我八百年没吃过肉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美美瞪圆了眼睛，刚准备发飙，巧倩在一旁适时地插话：“不如再为杜小姐加个桂花糖藕和火龙果虾仁，饮料的话，我认为薄荷鲜柠不错，清新爽口解油腻，杜小姐您觉得如何？”

　　　　这些都是美美每次来必点的……她假装随意地瞄了眼巧倩，对方脸上毫无异状，亲切自然的微笑始终如一，如此演技美美就此拜服。

　　　　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看待自己“换男友的速度”，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她没有当场拆穿自己，　否则还真是百口莫辩啊……美美心有戚戚焉，然而等到菜一盘盘地上桌，她却有些食不知味，原因无它——这个地方令她无法克制地想起某个人，时过境迁，撇开所有的对与错，她和他毕竟曾有过许多难忘的美好时光，那是她心头永远无法拭去的一抹痕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薄荷青柠清凉的口感一如往昔，她微微嘬了一小口，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Chapter　194　上点肉汤（）　
吃饱喝足后，在林越尚的坚持下，美美跟着他来到S市的一家高档酒店。

　　　　“干嘛要住酒店啊？”美美悄悄扯他的袖子，指着挂在墙上的价目表压低声音说：“你看上面的价格，住一晚都抵得上我两个月薪水了。”

　　　　“咱今天就住这儿！”他不容分说地替她下了决定。

　　　　原本买完房几乎一穷二白的小两口在林越尚签了Kevin张之后迅速脱贫致富直奔小康，但家里现在到底有多少钱她却是没数，因为平时都是他管钱，至于他是拿来存银行、买股票还是干嘛干嘛，她也懒得过问，文科生从来就不想和数字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