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还好,如今连连出声,屋内又满是腐臭气味,除去毒蚀同伴及铁兵,其余人全都退到门口或是窗旁,俘虏们没法动,更没法长时间闭气,吐得是昏天黑地。
狄冲霄捏着鼻子叹道:“小秀,我算找到比你更不懂得什么是交流的人了。”
寒宁馨与任婷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冥鉴门的文卷上会说毒蚀遗族是过于敏感的人中异类了。
“普旺,最后说一次,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朋友,能将你脖子上的东西给我看看么?”铁兵本不是好说话的人,但刚刚苏醒时恰好看见了某样事物。
狄冲霄低头看去,现是先前替厉醉枫挡下神光炮时衣服被打出个小洞,露出内里挂在脖上的古怪木牌。解下递给铁兵。
铁兵前后看看,道:“的确是沙女族圣女牌,白玛那丫头居然肯将它送给一个男人,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普旺,你不会不清楚吧?拿去看看,省得日后说我骗你们。”
普旺等人极是相信铁兵,连连摇手,走到狄冲霄一行人面前就大力甩起自己耳光,眼中再也看不到狠戾,只有真诚歉疚。与之前天地之别,判若两人。
狄冲霄心中了然,暗道先前想错了,毒蚀遗族并不是因为自卑才变得敏感怕受伤害,实在是自身遭遇太过凄惨,以至于心中怨气、悲愤无处宣泄,久而久之,才会形成这种两极化的性子,对他们好的,全心信任、百倍还报;对他们恶的,半点道理也不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怪大华搜战卫军要让步了。
寒宁馨是没法理解这种怪异脾气,不忍心看他们自打下去,捏着鼻子推推师兄。
狄冲霄面现微笑,照着普旺等人脸上就一一甩过去,打完正色道:“用不着求原谅,朋友犯了错就让朋友来纠正,打完还是朋友。”他这言行要是换了在外界,别说彼此断交,就此引血案也说不定,但却正对毒蚀遗族脾气。
普旺心下大觉痛快,再看狄冲霄,顿觉顺眼多多,捂脸大叫:“没错,没必要求人原谅,我犯了错就该罚。一巴掌不够,当我是朋友,就重重来两下。”
狄冲霄照旧狠抽了普旺两下,随又抓起他手臂,丝毫不介意上面的秽血,以神光为他进行疗治。普旺急得乱摇头,却没法推开新交朋友。狄冲霄治妥一臂,拿起另一手臂,道:“当我是朋友就别乱动,我是灭神师,自有法避免与毒蚀秽血直接接触。我无法疗治毒蚀疾病,却能消解你皮肤上的沙海毒息,多少能缓解你的疼痛。”
寒宁馨走到铁兵身边拉起他,好奇地道:“你是人还是傀儡?”
铁兵抬手解开外衣,露出半人半魂器的身体,苦涩低语:“其实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还能有口气在纯是附身魂器的神效。按说该是由死人雕琢成的傀儡兵了,但脑袋清醒如常,弄得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人还是傀儡了。”
狄冲霄探头打量两眼,道:“铁兵,你绝不是傀儡兵,也不是死人,是被魂器寄身共生共存。我听马伯说起过,这是一种上古魔道流传下来的器雕秘法,以死去灭神师尸骨为主料,将它附身活人,通过强启寄体神系觉醒再现亡者生前的特殊神魂,该叫寄魔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器。你是不是既可以吃食物补充消耗了的生命元气,也可以直接食用各类灵浆灵液,甚至是毒液?”
铁兵道:“没错。”
狄冲霄奇道:“这种秘法在魔道早就绝传了,就算有器雕秘书在手也绝非一般雕琢宗匠可为,瞧你样子,应该是大华人,怎么会跑到这来的?”
铁兵摇摇头道:“脑袋受过重伤,除去当过卫军,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对我来说,在哪都一样,什么时候魂器散架了,我这个活死尸也就解脱了。”
狄冲霄见触及他的伤心事便不再言语,全神为众人治疗,完事后对着死不开口的俘虏们犯起愁来。
普旺见状操起匕走过来,诚恳地道:“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相信我,就让我来办。”
狄冲霄点点头,依言退开。
普旺面对一众俘虏,愤恨地道:“你们这些外界人根本无法了解家人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不是因遭受毒蚀染病被放逐进来的初代迁居秽民,从我太爷爷起就是毒蚀之海中的一员,他每天都看着同伴在哀号中死去,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在死前能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欢好这个词对于普通人而言很美好,可对毒蚀遗族而言,无论男女都是一种痛苦,甚至会为此付出生命。我爷爷就这么降生了,生来带着百病,在我奶奶怀孕后就死了,连二十七岁都没活到。我父亲也一样,而母亲生下我后就因混毒体质失衡离我远去,所以我才是真正的毒蚀遗族,天生百病缠身,想见识一下地狱是什么样子么?”舌尖舔向匕,紫黑色的血液顺着刃缘缓缓下滑。
对面走来两个毒蚀遗族,伸手用力掰开一名俘虏嘴巴,力前推,逼他接住紫黑血液。没过一会,俘虏出痛苦尖叫,头迅枯干掉落,脸上、颈上满布脓疮与黑斑,裂开后流出散异味的脓液,或黄、或绿、或褐,看得女人们无不死死捂住嘴,喉头上下颤动不休。
普旺俯身将他衣服撕开,冷笑:“我百病缠身却没死,全是因为源自父母的恩赐,得到了混毒祛病的体质,借毒息压制疾病的能耐你们可没有。一旦他胃里吸食完我的秽血,千百病症就会以千百倍度作。他是没救了,若你们不想体验一下地狱是什么滋味,我朋友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俘虏已是身体溃烂,露出无数可见内脏的小并渐渐扩大,眼看就要无法阻止内脏流出。这人要是死了倒也罢了,偏他神智清醒,不停出令人惊惧的尖叫。
狄冲霄轻叹一声,弹出神光将俘虏震毙。没多会,死尸化作一滩脓水,只余森森骨架。
普旺又揪过一人怒吼:“我朋友心肠好,可我是一个恶魔,你们杀了我三十七个亲如家人的同伴!我们约好要一起倾听孩子的哭声!一起埋进土里!由活下的人照顾我们的孩子,由活下来的人看着他们获得健康,能像外界人一般享受自由天空!可现在能做母亲的同伴全被你们杀了!我的希望没了!没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眼看着紫黑血液又要滑下,宁死不张口的俘虏们终于崩溃了,为一人惊叫:“不要,我投降!你问什么我们都说!”
狄冲霄偏头看向厉醉枫、严银苓、乔爆,三人会意,各挑一个吐字清晰的俘虏拖向隔邻房间。
百花姐妹秀目满蕴泪光,姐姐上前狠狠抽了为之人两巴掌,妹妹娇声怒喝:“你们想找魔魄之血没人挡你们,各凭本事,为什么要杀无辜人?大叔们都这么可怜了,你们就没有一点良心么?”
为那人只当是在提问,垂头道:“我并非飞猿中人,是卫军,只知依命行事,更有责任将同袍带回故乡。为此,要之事就是保证形踪隐秘,先前追索逃走的人时无意中闯进了居住点,只好杀人了。原本是想全杀了的,但抓到的灭神师说,要是能将某地毒蚀程度加深的话,出现魔魄之血的可能就会大些,所以就留下些强壮男人做苦力,从四周搬取毒蚀物及毒兽尸体填塞营地,准备过些天再来看看。”
第二百二十章 沙夜袭飞猿(三)()
任婷秀心下恍然,难怪这些人杀了人后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原来是贪念作祟信了胡扯。
寒宁馨道:“这种鬼话亏得你们也信!你叫什么名字?军中职阶?”
为道那人道:“黎力象,大越北界独行百御笨象队队长,原职旗官。本百御大半是飞猿宗弟子,算是国宗百御。你能确定真的没用?”
寒宁馨被反问噎得不轻,兜头就敲了记狠的,可到底没法肯定真的没用。
狄冲霄拉开师妹,向黎力象问了些飞猿情况后转身扶起一位身穿避毒衣的外界旅人,将人救醒询问,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一连四人,结果差不离。这些人都是些通过毒蚀遗族偷入毒蚀之海的普通人,目的就是想豁出去拼一下,只要能找到一份魔魄之血,这辈子就吃喝不愁。
寒宁馨将最后一人的避毒面罩拉开,顿觉眼熟,偏头叫道:“师兄,你来瞧,她是不是芙瑞琳?”
狄冲霄凑过头一看,现被普旺口中异味熏晕过去的可人姑娘还真是艾德华的忠诚女管家,将人救醒,询问究竟。
芙瑞琳本是心慌不已,见是熟人,心神大定,回道:“星秀大会后,主人在皇都玩了些时日,伤好后打道回国,来到维沙族地界时接到族中长辈的秘令,大意是命我们留在大华境内借着魔魄之血大爆的良机就近搜索,赌赌运气。当时我正陪着主人在离哈密城以西一百里外的圣佛庙遗址游玩,主人得到命令后就带着我进了毒蚀之海。
数日前,碰上一位有兰芳血脉的绝美少女带人前行,主人心动之下上前搭讪,可她二话不说就动起手,以一对二,百数内我和主人就被生擒。幸运的是,就在她准备烧死我们时,生了一场大沙暴,主人趁乱带着我逃掉,直到被飞猿弟子抓住。他们见我是意念神系灭神师,就以主人性命危胁我替他们进行搜索。我哪有那能力,但明白若说不,主人与我就都会死,便胡乱瞎说,没想到他们倒真信了,最后分成两队,散开搜索。这队无论实力还是人数都无法和另一队相比。”
狄冲霄奇道:“艾德华可是接近战神境九品的强手,真败得那么惨么?那小妞叫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她的神光极为古怪,我与主人毫无还手之力就被生擒,因此也没有受伤。侥幸逃出后,我与主人因沙暴迷途,兜转间撞上了越国飞猿。为那人叫卢尊,斗神境,极是厉害,性子更是恶,不问清红皂白就动手。主人若是想一人逃并不难,可被我拖累,不到一柱香工夫就被打成重伤。狄冲霄,求求你救救主人!我什么也没有,连人都是主人的!只能求你了!”言下之意,竟然是宁可与主人同死,也绝不会用身体来做交换。
寒宁馨故作色变,叫道:“我一向最恨男人将女人视作奴仆,师兄,绝不准救!艾德华死了她就解脱了。”她极是聪慧,知道直接问的话,对方未必肯说,便逼人自己说。
芙瑞琳果然上当,急下再没法顾及家族规据,一古脑地将艾家的来历和盘倒出,而她家先祖从远古时起就是对主家最为忠心的奴仆之一。到了现今,后代虽然依旧在主家为奴,但在主家的地位极高,远比仆役、护卫及外来的媳妇等更得主家信任,而且也不是任何主家少爷都有资格配搭靓丽女奴做管家。
听到此,寒宁馨有些懂了,原来她是艾德华未过门的媳妇哩。
狄冲霄怪笑着道:“敢情所谓的女管家是艾家长辈为后辈精心挑选的妻室,难怪艾德华勾搭美女就像是在偷腥一般,有趣而又怪异的族规,对外人你们全是高傲的公主,对自家人又变成贴心小女奴,亏你主家能想得出这种挑选妻室的方法。”
芙瑞琳俏脸羞红,轻声道:“我们在家里的地位自幼就与主家小姐们完全一样,甚至还要高些,我们决定的事,外边人只有照做的份。就是一样不好,主家男人们个个风流多情。所以主人们都愿意娶一个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仆从后代,这样,即使偶尔偷腥被现了,求个饶也就过去了。”
任婷秀捂眼无语,敢情仙海除去官万年、宣人福、百花藏这三个天大混蛋外,还隐着一位魔王级混蛋。
寒宁馨眯眼笑道:“瑞琳妹妹,听口气就知艾家仆人后代中也有不愿成为少爷贴身管家的。你怎么看艾德华?”
芙瑞琳轻哼:“人本就是各有各的想法,我哪里管得了别人怎么想。对我来说,主人的心在我这里就行。寒宁馨,你又怎么是看你师兄?论混蛋劲,他比主人强百倍,至少主人只敢背着我偷腥,一经现,立刻改过。”
狄冲霄捧腹狂笑:“改过再犯,顶多换个美女偷腥,这混蛋劲我自愧不如。”随又敛容低语:“要想救你家少爷就绝不能拖,否则一旦他们与黎力象联络现情况有异时,必会立刻处死艾少爷远遁。师妹,打晕他们,用蛛丝绑紧。醉枫,问完了么?”
厉醉枫三人应声走出,各自对看记下的口供,现与黎力象所说没有多大出入,就是少了些,以彼此地位来算,反倒正常,算是真实可信。
拿着口供思索了会,狄冲霄拟定一条较为可行的战略,小声与众人讨论起来。没过多久,营地中人分成二派:寒宁馨与任婷秀带着大半人回返沙丘;营地里由狄冲霄与铁兵负责,普通旺与两名毒蚀同伴看守昏死俘虏。
等到两边皆布置妥当后,铁兵拿起黎力象交出的蜃灵镜,以附身魂器变嗓,模仿黎力象的越国腔急道:“本队,笨象找到魔血,请求接应,位置在……”话到此而断,用力摔向沙面弄出声响。一来是他不敢多说,怕被敌人听出异状;二来是狄冲霄认为不说完的效果会远比说完更好。
“喂、喂,说话,在什么地方!笨象,回话!”蜃灵镜那头的人听着剧烈轰响声,越焦急。
芙瑞琳接过蜃灵镜,故意拿远点,大声娇喝:“都别过来,退远些,不然我丢下爆炎卵,谁也别想得到它。卢尊,黎力象已经死了,他实在太开心了,结果被大华卫军用雷灵弩炮打穿了脑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如果我主人有半点损伤,我就与魔魄之血同归于尽。喂,你和他说清位置,不许过来,就站在那说。”
铁兵又模仿另一位俘虏的声音一气将位置说了出来,未了出一声临死惨叫,因着这回离得远,加上四周嘈杂,蜃灵镜那头愣是没听出破绽。
芙瑞琳道:“卢尊,又被干掉一个。我想一定是昨天逃出去的大华卫军带人来报仇了,我说过,我的秘法是真的,不然大华卫军也不会如此看重这个因毒瘴笼罩而废弃的营地。”
“你给我听着,想要人活,就将魔魄之血拿稳了,我们离此不远,坚守半个时辰。”
“若是我们命好能活着退到营地里面的话,就还有可能拖上半个时辰。听,又死了两个,记着一定要带上主……。”芙瑞琳边说边打出手势。
铁兵抬手射出风灵箭打碎蜃灵镜,更增真实感。
卢尊用力摔飞手中的蜃灵母镜。
手下亲信捡起母镜,走上前献计:“大人,没必要生气。先将人还给她,东西到手再杀不迟,两个重伤的灭神师不比小孩子强到哪去。”
卢尊阴着脸道:“废话,人当然要杀。我是气笨象没用,被人盯上了都没觉。刚刚那边的蜃灵子镜被打碎了,力象又死了,没人统御情况堪忧,收拾东西,立刻出!”
近百人齐刷刷起身,一人扛上重伤垂死的艾德华,跟在卢尊后面急前进。
戏演完了,狄冲霄偏头示意铁兵可以开始后续行动。铁兵会意,迅向远方行去。他是半个活人,身上拥有魔道秘器,无惧万灵神视,正是哨探的最佳人选。
芙瑞琳刚刚胆气十足,静下来后反倒紧张起来,神色间极是不安。
狄冲霄安慰道:“安心,此事并非是拿艾少爷生命作赌注。若我们不主动,等到对方先行联络,艾少爷必死无疑,而现在还有三分活的希望。”
他说得生机并非是指众人实力足够强,而是在于逼迫敌人趁夜前来,这样才有可趁之机。关于这点,他在先前就已经和众人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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