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一个鬼界帅比屡破人间、冥界奇案,探寻身世、抗衡天帝的古风玄幻推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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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1 鬼与聻()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鬼与聻的情愫,在这阴间已经多载无人谈起了。
数个鬼年前,身为传送鬼的魁衡,结识了三苗盘瓠大王掌玺官的女儿——笙娘。盘瓠大王年迈后传位后人,自己则携王妃隐遁黑山之中,不知所踪。他的掌玺官——据说是唯一知晓盘瓠夫妇去向的人——竟在某个如常的日子里,同全家老少一起无疾而逝,魂归鬼界,在地府受封阴职。
当时笙娘主司鬼域青蚨所中的一个。这“青蚨所”以钱虫青蚨命名,顾名思义,是鬼界特设的金融服务机构。因鬼众日常所用的资财,或为生前亲人烧化,或为自身功德所感,亦有在地府当差及从事阴间营生的所得,来源不一,形式、版本各色不齐,需在青蚨所中换为通行的冥币,方能交易使用。
二鬼相悦,几至谈婚论嫁,无奈魁衡身负家中自古宗奉的特殊规矩,若要成家,只能娶重黎氏的黎素为妻。这个祖制已经传了多代。笙娘比不得黎素的绝美,然而她一双明眸中弹出的至真至静,让魁衡的心像被蛛帐托住的虫儿,无法离开。一想到将来放弃笙娘的场景——哀伤的笙娘颔首接受、清淡步去,他就恨不得疾追过去、让自己的双臂同大门一般将笙娘锁入心宫……在他第三次想到这个可怕的场景之后,他与笙娘指月而誓,私定终身。
不久,竟传出笙娘盗骗冥币的消息,鬼王震怒,处笙娘以霆击之刑。笙娘遂化为聻,于每日黎明、黄昏在鬼众们望而却步的灵涧岸边闪现。此时人鬼两界二气更替,阴阳穿梭,与聻类的幽微之性相合,彼等尚可聚命为形。魁衡便常在此时与心上人相会厮守。
这一次,又是月亮升起前的鬼界黎明,天空由紫绛渐变为青明,几抹粘腻的彤云悠悠地裂开着,像是缓缓撕开一片祭祀用的干肉。
魁衡照例向笙娘讲述他这一天的见闻。他所担任的,就是当人间的祭司或通灵之人扶乩请神时,附于其体上,发布吉凶休咎的预言,以此分取供奉的传送鬼。魁衡总是能将那些大同小异的乡间俗事描绘得津津有味,笙娘也习惯依偎在他身边,静静地分享他的故事。但这一次,她却一直心神不宁,面有忧色。
“嗯?……怎么了?”
笙娘不说话。
“想起不开心的事了?还是,忧心我俩的将来?”
笙娘转过身,用臂根搂住魁衡的脖子,把脸在他头发上蹭,身上似不那么灵便。
“你……有了?”
“嗯。”
“可你的身体……”
“你娘那里不是有一件异宝么?”
魁衡没有说话,笙娘也没有,她素来讨厌麻烦别人,可这一次,她自己也不明白,曾听魁衡随口提到的一个细节,竟让自己毫不迟疑地拿来,当作鬼聻生子这等大事的借口。要知道,这可是会让有命无气的聻类灰飞烟灭的事啊!——当一个生命真的面临一无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一个荒唐可能就是这么容易被幻想为志在必得,并且迫不及待地被自己拿来挥霍,而因此令自己和他人付出的代价,却像自己此刻的生命一样可以忽略不计。
笙娘等待着,她知道奇迹发生的可能是有多小,也明白魁衡为了自己会去经历的风险和煎熬。但她拦住自己不去想,在每天那一点点仅有的清醒时间里,她放任自己不去筹谋计算。这个性子曾让她万劫不复,现在又催促着她和魁衡的漫长悲剧迎来真正的结局。
远山的峰顶,一处若隐若现的鬼寨之中闪烁着点点红光——这种除地府之外几乎没有鬼界居民可以使用的灯色。
人间的白昼,鬼界的夜晚。鬼众们照例失去了活力,在各处蛰眠。
魁衡继续跪在母亲重黎氏的房门外,一言不发,以他传送鬼的精深心念向屋内传达着求取异宝的意志。
门竟然开了。
一位风尘仆仆的鬼界老妪拄着一条藤杖踱了出来,看得出,她还没睡。
老妪看上去似乎并非为门外跪求的儿子而来。她面向苍穹,凝视良久,随即向前迈去,直走到鬼星崖边站定,口中嘟囔了几个字。魁衡没有听清,但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跟随母亲走到崖边。
重黎氏回过头去,开始注视儿子……与此同时,魁衡只觉天地间一阵难以名状的音波泛起,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母亲的目光传入自己的鬼体,将自己固化在这山崖之上!
随后,年迈苍苍的重黎氏面无表情地探出一手,缓缓地向前平推,直至伸入魁衡胸中,从中掏出一物,托于掌中,随即将刚刚盯住魁衡的目光移至掌上。
魁衡并未感到任何疼痛,但多年来时隐时现的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被推到了极致,只是来自母亲目光的那股束缚身心之力太大,令他动弹不得,直至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被取出。
那似乎是个无形之物,因为魁衡看不到母亲的手掌上托着什么,甚至看不到那只手掌!
不知何时开始,整个大地已开始微微地抖动起来,待魁衡意识到,这种抖动已经遍及整个山谷——不,整个鬼界!
魁衡浑身战栗,他感到比方才的禁锢之力更可怕的一股穿越万古的力量。与此同时,远方与鬼星崖遥遥正对的阴司大殿上方,不知何时已升起千色阴灯,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透过大殿之顶悬坐空中——是鬼帝!
巨大的鬼帝雍容威严,身着黑金袍服,头戴玉冕,垂下长长的冠带在左右两侧飘摆。他金色的目光轻易地穿过阴间潮湿的空气,打在鬼星崖上。
重黎氏身焕异彩,这一刻,这个隐居的鬼界老妪似乎成了身系天地的一位尊神,远古的诸神、远方的鬼帝、自己的儿子,都在屏息静候着她的下一个举动……
重黎氏再次将目光移至魁衡面上,却看到一个仿佛有些不同的儿子。——此时的魁衡确有所悟,仿佛自己根本不曾属于这个鬼界,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与笙娘的旷世奇情,都似乎只是一个异界之梦……这个异宝的力量不是自己可以掌控,也不该与凡鬼的牵挂有关。
重黎氏双眼紧闭,掌中之物“嗡”地一声飞回魁衡体内。
一切异象消失,透支的老妪当即栽倒,失去生命迹象,那鬼身的轮廓模糊了几回,也化为聻,飘飘摇摇地朝灵涧方向飞去。
魁衡悲伤无措,恍恍惚惚地尾随而去。
灵涧岸边,天已黎明。一只罕见的毕方神鸟立在那里,不时抖动双翼,呆呆地望着远方飘来的重黎氏的阴魂。老妪不由分说跨上毕方,头也不回地扎入幽暗的灵涧之水,据说那里连通着聻类的巢穴。
“阿衡!”——是爱人的声音。魁衡转身,见岸边的另一侧,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痛苦地蜷缩着,腹部一起一伏,身上弹发出一团浅光,时广时狭。——正是笙娘。
“笙娘,你怎么了?!”魁衡俯伏在爱人身边,泪水夺眶而出。
“阿衡,你怎么才来?我这样,已经,好几天了……”
“我记得昨天来看你时还好啊,怎么会……笙娘,都怪我,那个异宝看来就在我的身中,我却无法用它救你……”正说着,魁衡只觉心中一震,那种紧张的感觉又涌动起来,而且越来越猛!
他顾不上这些,只安慰笙娘说:“别担心,这鬼界分娩不似阳间,没什么痛苦,别让人间的记忆影响了自己。”
“呵呵,”笙娘苦笑,“我做不成鬼都不知多久了,遑论人间……”
可能是受到笙娘情绪的催动,那浅色光晕忽地增大,伸缩的频率也明显加快。
魁衡则被那巨大的紧张感摄住,双手撑地,不能言语。
“阿衡,你……”这次换笙娘被魁衡吓到,她看见,爱人的身上散发出一圈深色光晕,时张时合,竟与自己浅光的频率一致!
两个光圈伸缩着各自扩张,包裹了水边的这对痴男怨女,直至两个光圈的外延在一丈开外重合——“轰”地一声,魁衡体内的异宝被笙娘腹中的鬼胎吸入,“啊!”——笙娘魂飞魄散。
“笙娘!笙娘!”——灵涧岸边,唯闻嘶吼……
(本章完)
第2章 1…2 鬼星崖()
魁衡精疲力尽,倒卧在地,这才注意到,一个鬼界的男婴仰面于地,正在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孩子的面容极似自己,只是一双灵涧般幽深的眼睛却像极了笙娘。
魁衡在此处地上做了个记号,便抱起鬼婴,返身向鬼星崖方向踱去,到家时已是黄昏时分。他将孩子置于床上正中,自己倚坐床边地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魁衡感觉腮边被一个丝绦类的东西拂到。他缓缓张开双目,身边的半空中,一个高大身躯的轮廓由模糊到清晰——鬼帝!
这是鬼帝第二次现身了,万念俱灰的魁衡并不惊讶,只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果然,鬼帝开口,声音却像是从远方的阴司大殿传来,辽远沉闷,魁衡没有听清。
鬼帝似乎只是呼了两遍魁衡的名字,便不再多说,只是拖着沉重的身躯,缓慢地向屋外的鬼星崖飘去。魁衡见他飘出门去,也站起身来,跟着来到屋外。
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呆了——青山连绵,点缀着处处山寨,其中半数正在着火。熔岩流溢,蒸气四散,大批居民四散逃窜,哀嚎遍野。这些居民多半生着尖喙长舌,拖着两只硬梆梆的巨翅,却飞不起来。
往空中看,金鸟穿梭,向地面喷吐着火舌,一个身着银甲的威武青年立于一只最大的金鸟之上,指挥着这场可怕的袭击。另有一个身着灰白大袍的隐士模样之人半悬空中,双手翻腾作法,降下丛丛冰刀,被其戳中者立时化为烟雾!
正在此时,魁衡身后的大寨之中,成千上万条双翼巨蛇腾空飞出,它们用长尾卷起一只只金鸟,将其咬死,粉碎了眼前的攻势。随后它们降落山坡,驮起“鸟民”们,在火焰中任意穿梭,将其送至那些安全之处。
紧接着,绕过鬼星崖山体,从后方走出一个巨人!此人高有百丈,身如铜铸,面目威严,一手持斧,一手持盾,要害之处皆绑有巨藤之甲。他每迈一步,大地震动。
见此人出,半空中的银甲青年立刻降下坐骑,解下腰中的佩剑,以双掌托于头上,口中念念有词,随即身剑同增,长至几乎与巨人同高。
斧剑相磕,二人决斗于山野。
历时三日,也不知踏平了多少座山峰,决口了多少条河流……
眼看银甲青年体力渐渐不支,空中隐士模样的男子再次作法,聚集了可以驱使的全部寒冰之气,结为一面巨大的冰刀,从巨人的身后脖颈处铲下,将其头颅斩落于地!冰刀旋即崩化。
青年手疾眼快,以剑划地,大地开裂,将巨人头颅陷入其中,旋又收缩,平复如初。
巨人虽失头颅,却未洒滴血,但已无目,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他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将巨斧挥舞得更快、更有力!
青年和隐士相视一眼,悄悄躲开。隐士飞去,青年则变回原身,登上金鸟,边向远方飞去,边以宝剑四下砍削。剑锋所过之处,高山崩裂,巨石如雨,那些未及躲进山洞的族人全部遇难。
听到族人们的哀鸣,巨人深埋地下的头颅开始传出嘶吼……不多时,大地崩裂,头颅冲入半空,嘶吼着渐渐扭曲变形,化为一只硕大的兽头。——只见它张开巨口,遇山吞山,逢云吞云,一路吞去……
这边失去了族人的巨人仍在狂挥乱舞,与此同时,远处一片彩霞泛起,一位身着天衣、丝带飘举的女仙乘云而来,飞至巨人面前。
巨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一变化,渐渐收住了斧势,驻足等待。
女仙转身飞去,不时回顾巨人。巨人则跟随女仙,行至一棵上古大树前。女仙绕树飞了一圈,随即飞到巨人肩上。
巨人会意,俯身拔出树根——那树相对于他还是太小了。他用大斧将树冠和根须砍下,将树干部分递给女仙。
女仙将树干置于巨人颈腔之中,又引领巨人一连砍下八棵参天大树的树干,均堆入巨人颈腔之中,这才与巨人之前的头颅大小相当。
随后只见那女仙在腰中拔出一支玉戈,绕着那一堆树干飞速穿梭,竟将其雕成一颗完整的头颅和面容!
紧接着女仙毫不迟疑地飞入树雕的头颅之中,那木质的面容立时变为肉质,七窍放光,一双眼睛犹如日月般明亮。
巨人威武如初。他伫立原地,沉思良久,不再挥斧,而是迈着稳重的步伐,向着之前敌人飞走、也是女仙飞来的方向铿锵走去……
寒风从门外吹入,魁衡醒来,刚才的一切仍旧显得那样真实。
床上的孩子已经甜甜睡去。魁衡冷静下来,抱起婴孩,沿着山路走下鬼星崖,朝向巨人远去、同样也是阴司大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程,他回望鬼星崖,见悬于鬼寨内的红灯已灭,巨大的山体森然仰望着早已升起的月亮。魁衡脱口而出:“嵩儿。”
魁衡茫然地抱持着鬼婴前行。惯于向世人宣布吉凶趋避的他,此刻正在被家族的隐晦宿命、被鬼帝和巨人无声地牵引着。
作为地府监管的鬼界家族之首,魁家历代男婴均需经阴司备案授职,不过所授之职多为最初阶的鬼界百工之属,这就为其更添了几分神秘。
长久以来,魁氏一族的来历、其与地府有何渊源,如同迷雾一般困扰着知晓其存在的鬼界居民,魁家人平日沉默寡言,对自己的身世更是讳莫如深。
魁衡不知走了多久,最后被一股凝重之气阻却,停下脚步。他抬起沉重的头颅,透过灰色的瞳仁向前望去,只见一丈开外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石之门,门拱正中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瑞兽图案。距离尚远,魁衡看不清所雕的是狮子、獬豸还是饕餮、蟠螭,只觉得这面兽雕的二目射出砭人肌骨的阴森光线,令人不敢直视。
正然疑虑,大门左右各现一团微弱的光雾,出现两个面目狰狞的肥胖鬼卒,与大门相比是那么的娇小。
二鬼手执钢叉飞向前来,拦住去路,注视着魁衡。
魁衡刚要自报家门,二鬼身后一道红光,现出一位头戴令字盔缨、身着深灰光泽鳞甲、披黄斗篷的瘦高鬼卒。从其着装和配饰不难看出:他是一位传令官。
此鬼边将一枚兽头图案的扣状物向二鬼出示,边交代道:“鬼王有令,由我将此人带入阴司。”
二鬼相视,随即化入光团,各自消失。传令鬼冷冷地说了句“随我来”,魁衡顿觉那股阻其前行的力量不见了。他随即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3章 1…3 鬼王殿()
进了青石门,魁衡似觉两侧的景物向后推移得越来越快,到后来魁衡觉得每迈一步便轻松跨过千山万水。好在那些景物左不过是月色下间错的荒野与山谷,否则他几乎要晕厥。
兀地,传令鬼停住,回视魁衡。魁衡站住,不由自主地向前跄了几步,停在一座高大的铁门之前。
抬眼望去,与之前牌坊式孤零零的石门不同,此门嵌于院墙之中,两侧门柱上似刻着两只麒麟,四目对视,神光炯炯。院墙向两侧无限地延展着,大门旁边,四名身着黑甲的鬼卒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传令鬼踏上门前台阶,低声在大门中心的鬼脸门环前念念有词,少顷,鬼脸一分为二,大门自开,传令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