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坨离开了三天杨梓才写信,信到我的手里起码又是三天时间。
肥坨为什么会去这么久?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我决定去一趟桃子坝,正好看看刘艾家是什么情况。
此时才是中午十一点半,草草的吃了午饭,我就开始从小路去桃子坝。
乌驹还是当年的乌驹,那套马鞍是杨幺公送的,很合身,已经三年没有用过了。肥坨离开的这几天,乌驹被关在马圈里已经憋慌了,一出门就跑得很欢,偶尔一甩脑袋咬下一口青草,每每地嚼着。
大白天的,乌驹也很老实,就按照正常的速度小跑前行,只是到了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它才会长嘶一声,扬开四蹄展示它的灵兽风范,腾云驾雾一般,一步就跨出了十几米。
十五里山路,步行的话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而乌驹只花了四十分钟不到。
三年了,肥坨的草房早已残破,土墙已经垮掉许多,房顶上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还盖着腐烂的麦草。我钻进去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住过人的迹象。
难道肥坨没有来过?
一问邻居的老伯妈,她就惊讶地说:“白大贵是回来过一趟,不过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好像是去找村支书出个什么证明,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了。唉!这娃儿已经失踪了三年,大家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我顿时很辛酸,很想告诉老伯妈,肥坨这三年过得很好。
“伯妈,他有没有给你说过要去哪里?”
老伯妈又叹息一声:“唉!我也不晓得,不过听其他人说,他好像去了乡里,以后不再回来了。也好,这个地方的确不是人待的,全都搬走了最好。”
什么意思?
“伯妈,这几年搬走的人多吗?”
“多啊,原来有二十多家,现在只剩下几家人了。”
我纳闷地问:“为啥子呢?好好的咋就搬走了?”
老伯妈突然表情夸张地说:“好好的,小伙子你在这里住一晚上试一下,你看是不是好好是,不过看你这个相貌,八字应该很硬的……唉!”
我突然有某种预感。
“伯妈,这里是不是……又闹鬼了?”
老伯妈突然神情慌张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刘艾家的方向,不再回答我的话,转身离开了。
对了,我是该去刘艾家看看的。
本章完
第165章 白日不到处()
寨子果然很冷清,鸡鸣犬吠之声已经不复存在,看来真是搬走了很多人家。
从老伯妈的那一瞥里,我就知道问题处在刘艾家里。
我看时间还早,于是就决定去刘艾家看看。
刚到门口我就失望了,这房子和肥坨家的不相上下,看来也是三年没有住过人了。
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眼吧。
抬脚刚刚准备跨进门,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一回头,居然又是那五个小孩,正若无他人地在马路上玩耍。
之前的老伯妈正从虚掩的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却是定定地朝我这边张望。
那五个小孩,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嫣月!”
我突然喊了一声。
我以为当中最小的那个女孩会像三年前那样,跑过来告诉我,是她“妈妈”教她背的诗……
不料我这一声喊,那五个小孩瞬间就像水蒸气一般消失了。只是吟诵《苔花》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五鬼还在,刘艾自然还在。
能看见五鬼,我就增加了很强的信心。就当年我那到精不黄的水平,都没把养尸的刘艾放在眼里过。何况我经过三年的静修,法术和功力都更上层楼了,刘艾不可能再像当年那样,突然间就从我的眼皮底下神秘消失。
我轻轻一推门,只听哗啦一声,门竟然就朝里面倒下了。
进屋一看,典型的家徒四壁,地上还多了很多荒草。看来刘艾这三年的确没有回来过,要是有人在,屋子里至少会有些锅瓢碗盏,衣物棉絮。
我在两间屋子里逛了一圈,发现之前盖住灶膛口的铁锅也不见了,灶膛就想一口枯井一般,里面藏着无数冤魂。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有选择钻下地窖。
三年前的那次是因为有师父在,而且还是师父先下钻下去的。
这一次却只有我一个人。
而且黄元奎警告过,十年之内不准我和鬼神打交道,我没必要明知故犯,虽然我一直把折寿之说当成骗人的鬼话。
就在我准备走出第二间房的时候,突然听到隐约的哼哼声,像是一个老婆婆在呻吟一般。
地窖里的确还有鬼,而且还不是小鬼。
这也不奇怪,三年了,刘艾养在地窖里的那些小鬼自然都变成老鬼了,只是无法像“五鬼”那样能显形罢了。
“嗯……咿呀……”
这声音颤颤巍巍的,像垂死之前的呻吟。
算了,我不和老鬼一般见识,听这要死要死的声音,估计地窖里面的老鬼也没多久的阴寿了。
钻到外面一个房间,呻吟声却更明显了。
突然发现刚刚被我推到的门板,正随着鬼叫声颤颤巍巍的抖动。
我一惊,这门板是不是被什么妖精缠住了,也成精了?
不管了,立即凭空画了一道镇妖符。
这三年的静修,我已经练到“虚符镇妖”的境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践。
所谓虚符镇妖,就是不再需要划破手指,用人血在手心里划符章了。而是凭空划出一道符影,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就是茅山术的精妙之处。
我刚刚抬起左掌,将一道虚符的幻影朝门板打去,怪异的一幕却突然出现了。
只见门板剧烈地抖着了几下,突然就弹开了。
门板下面,蜷缩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个穿着青布长衣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却是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大概七十多岁,从头到脚一袭青色,要不是正在蠕动,要不是有脸有嘴有呻吟,我还以为就是一团青布堆积在地上。
老婆婆原本是仰面倒在地上的,现在正翻着身子,慢慢的把背拱起来,整个人哼哼着也爬了起来,迷茫地环顾四周。
突然发现我,老婆婆顿时吓了一跳。
“你是哪个?怎么在这里?”
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之前这老婆婆就躲在门板后面的草堆里睡觉,我推门的时候可能用力了,也就把门板推到了,就把老婆婆砸晕了压在下面。老婆婆清醒过来后直哼哼,我还以为是地窖里的鬼魂发出的呻吟。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这个地方也不适合睡觉啊……”
我还分不清这老婆婆的身份究竟是不是鬼怪幻化的,所以还不敢上前去搀扶。
老人瘸着腿,一跛一跛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揉着直不起来的腰杆,哼哼着说:“桃子坝还有哪个地方能睡觉啊?这个地方,早就不清净了。”
桃子坝原本就不清净的,而肥坨家隔壁的那个老伯妈之前所说的,大部分人家已经搬走了,我就知道刘艾家的这些鬼魂越发猖獗了。
但是现在一看这个老婆婆,却分明是人。
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跑到鬼巢里睡觉?
“老人家,你回去吧,这里的确不干净。”
我还是不去搀扶她,她虽然不是鬼怪,但是看她的模样,估计是昨晚上就睡在这里的,沾染了很重的鬼气。
“干净,这里哪家干净?全都脏兮兮的。唉……走咯……”
老人嘀咕了一句,揉着腰杆,踩着门板就出门了。
我还要去化龙乡里打听肥坨的消息,所以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刘艾,该出现的时候她总会出现,人妖鬼神,讲的都是缘分。
乌驹正在门口悠闲地踱着,它似乎也感应到刘艾家地窖里的鬼气,不太放心我的安全,所以就守在了门口。
老婆婆右手反过来揉着腰部,左手撑着膝盖,佝偻着身子,一跛一跛地朝着寨子中央艰难前行。
中午时分,寨子里还是显得很安静,剩下的几户村民难道突然间有了睡午觉的习惯?
老人慢慢的走过了肥坨的屋子,离我有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时,突然传来隐约的声音:“白日不到处……”
声音很小,听不清后面的话是不是那首《苔花》。
周边都没有人,除了那个老婆婆之外。
我突然朝那老婆婆跑去。
声音清晰起来,却是在不断重复着一句:白日不到处。
“老人家,你也会背这首诗吗?”
老人停下脚步,迷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死死盯着地面,说:“诗?啥子叫做诗?”
“你刚刚背的这个就是诗啊!”
老人哦了一声,又说:“哦,这就叫诗啊?听多了,也就捡到了这么一句。白日不到处,后面的叫做什么啊?好像是……暗夜自然来。”
一掉头,一脸诡异地对我说:“幺,你是外乡人吧,赶紧走吧,记住了,被日不到处,暗夜自然来,那些脏东西白天的时候不敢来,一到晚上,就会在这里闹腾得欢呢……”
啊?《苔花》的“白日不到处”还有这样的解法?
老婆婆说罢走远,头上搭着的一块方巾,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本章完
第166章 男儿当自强()
老人神神叨叨的念叨着,转过弯儿,佝偻的身子就消失前面的一条窄巷里。
我望着空荡荡的马路,想着桃子坝的破败萧条,心里一阵唏嘘。
好好的一个村子,就因为养尸的刘艾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救不了这里的“众生”。
心里暗暗发誓:再等七年,我可以光明正大做法事之后,一定要让刘艾烟飞灰灭,桃子坝也就彻底的清静了。
希望那些搬出去的人们等着那一天,再搬回自己的家园。
想着肥坨,我就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化龙乡。那家面馆还在,生意还不错。
已经下午四点钟了,我虽然有点想吃面的意思,但是却不敢再逗留,我还得打听肥坨的去向。
听隔壁的老伯妈说,肥坨已经找村干部开过什么证明,估计是交给乡里的某个干部,不如去乡政府问问。
大街上人不多,我就骑着乌驹朝乡政府赶去。
问了两个人才知道乡政府的所在,还没进入乡政府大院,突然就听到一阵锣鼓声。
抬头一看,乡政府的拱门上挂着一条红布横幅,男儿当自强,参军去边疆。
我顿时醒悟:肥坨是参军去了。
锣鼓骤停,一辆绿色的敞篷卡车开了出来,车厢里站着已经换上绿色军装的几个小伙子。
我一眼就看出了肥坨,他的体形和身高都很突出,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车子擦着身边掠过,我突然大喊一声:“白大贵!”
肥坨一扭头就看见了我,身子晃动几下,急忙扶着车厢围栏弯下头,也大声喊了起来:“哥,我给你写信了的”
一瞬间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喉咙哽住说不出话,心里却恶狠狠地骂着:小厮儿,你他妈的还真狠心啊,丢下我也就罢了,你还忍心丢下两个妹妹,悄悄去当兵了也不说一声,写信写信,写信有个卵用。没心没肺的东西,除非你不回来了,你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肥坨看着我站着不动,急忙挪身到车厢后门处,朝着我挥手,大声喊道:“哥,大妹小妹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我的斧头不要搞丢了,等我做了将军就回来。”
小厮儿,还真的梦想不灭啊!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锵咚咚锵”豪气冲天的锣鼓声再次在车厢里响起,我听不见肥坨说什么了。
但是他的手还在挥舞着。
车子渐行渐远,转眼就要拐弯,我就见不到肥坨了。
这一别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或许一辈子?
虽然没有战争,但是他去当兵了,就成了国家的人,一举一动都得听国家的指令。如果真的去了边疆,会不会和其他国家的边境驻兵发生摩擦呢?会不会发生雪崩啊什么意外呢?假如真的做了将军,搬到了北京城,我要见他就更难了。
不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一拍乌驹的屁股,乌驹立即懂事地朝军车追赶过去。
很快就赶上就军车,我骑着马儿跟在军车旁边,和军车一起并驾齐驱。
肥坨蹲下身子,从车厢最下面的栏栅里伸出手,乌驹也高高的昂起了头。
肥坨就抚摸着乌驹的脑袋,瞬间眼泪就出来。
乌驹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嘎”
军车突然停了下来。
乌驹被吓了一跳,缓缓地也刹住了奔腾的四蹄,然后转过身来。
一名配枪的军官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下来,朝着我厉声喝斥:“怎么会事?你居然敢骑着马儿来追赶军车,是不想要命了吗?”
说的什么话?
我现在脾气好多了,换成三年前,你这样跟我说话试试?不要以为你腰间别着一根烧火棍就了不起得很。
“同志,我给我弟弟送行啊!”
我冷眼看了哪位军官,一脸不屑地说。
“送行?你是谁的亲属?”
肥坨在车上不敢下来。
这小子,还没真正进入部队,纪律性就这么强了。
我突然很想试试,要是我和这个军官真打起来了,肥坨会帮谁呢?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和军官打架,估计是要坐牢的。
人家军官都下车了,我也不能居高临下地继续骑在马上。出于必要的礼貌就翻身下马,对那位军官说:“我是白大贵的哥哥。”
不料军官却满脸狐疑地说:“白大贵有哥哥?我们政审的时候怎么没发现?白大贵应该是个孤儿吧”
“报告部长!”
肥坨在车上站直身子,说:“他叫闵慧茅,是我的结拜哥哥,也是我白大贵唯一的亲人!”
“哦,结拜的啊。”
那个被称作部长的军官,表情才有所舒缓,不是那么凶恶地看着我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拜的?”
怎么了,结拜也有罪?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我冷冷地说:“三年了,我们三年前就结拜成了兄弟,而且这三年都生活在一起,你可以去新店镇马鞍山村里很调查,村委会有登记的。我还想着哪天把白大贵的户口给转过去,没想到我才进城工作了几个月,他就报名当兵了。我是昨天才得到消息的,这才从林阳赶过来的。”
部长的表情又出现了变化,甚至有了一些笑意:“你就骑着马儿从林阳赶回来的?”
“当然不是了,这马儿是从家里骑过来的。”
部长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乌驹身上,突然赞叹道:“好一匹骏马,要是在老山的时候有这么一匹战马,老子就不至于断了一条腿。”
什么?这个部长是断了一条腿的人?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假肢也装得太好了。
部长说罢,伸手在乌驹的脸上摸了一下。
乌驹居然没有反对,还打了一个清脆的响鼻。
“我叫聂硕,是清真县武装部的部长,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跟你兄弟告别吧。”
“谢谢聂部长!”
肥坨说罢,单手撑着车子护栏,身子一旋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腿都不颤一下,看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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