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元无双刻板着脸喝斥了一声,但是不难发现,她的面容里藏着得意的笑。
三公也在一边阴笑着。
我还是嬉皮笑脸地说:“我怎么放肆了,前天晚上又不是我故意的,是你自己要……”
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好。
元无双哈哈一下,对着三公说:“德轩,我当真回到了六十年前?”
三公微微躬身,微笑点头:“是的,师姑!”
什么,这人是元婆,怎么和元无双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这不是无双姐姐吗?你们……”
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
三公把我拉近屋里,然后把门关上了。
“小崽,你不要乱说话。”
三公的严厉自然是装出来的,他的口气我太了解了,什么时候真的生气,什么时候佯装发怒,我都一清二楚。
“师父,你干嘛要把她变成这样?”
三公等着牛眼说:“不是我要把她变成这样,而是她本身就是这样。”
三公说罢,从帆布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张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也很模糊,不过上面的女子,果然和元无双一模一样。
“看见没,这就是他们当年的照片,这个是我师公,也就是她的父亲元相如老法师,你得喊祖师爷;这个是我的师父,你真正的师公玄明法师,这个……就是她了,所以……”
“哦……”
我这一声哦有两个意思,一是总算明白元婆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第二,我隐隐的感觉到三公和元无双,原来有着那么一层微妙的关系。
“那么师父,你是什么时候识破元无双的?”
三公嘴角一扯,骄傲地说:“暗语啊。你的这个师公,的确就叫元无双,你不要看那个假的元无双变得和她一模一样,但是假的元无双,不懂得茅山鬼谷门的暗语,对了,你现在记住,茅山鬼谷门的暗语,上一句是‘秋月斜挂茅山顶’,下一句是‘夏荷正开鬼谷门’。这些年,为师也多次试过老鹰山的元无双,也曾幻想着是我师姑驻颜变成的,但是我一说出暗语,假的元无双把唐诗宋词第一对遍了,没有一次是正确的。”
我心里很难受:“那么师父,你为什么还会对元无双那么好?前几天还叫我把回喜神的公鸡送给他……”
“唉……”
三公重重叹息一声,小声说:“人嘛,心里都有一个情节,我找不到你这个师公了,看着那个假的元无双,心里多少也算是有个念想。再说,那个元无双,也坏不到哪里去。”
“不对不对,师父,你还记得不,老鹰山的王大明,曾经喊过那个元无双叫师妹,他是不是冒充过您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公玄明法师?”
“乱讲!”
“我没有乱讲,当时是你没在场,就在我回喜神的时候,王大明就喊过元无双叫师妹的。”
三公又拿出照片,指着上面的三个人说:“你看好,这个是真正的元无双,和假的元无双的确差不多,这个是你的师公玄明法师,看清楚没,哪点像那个王大明,帅多了是吧……”
我没有回答,我现在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转移在祖师元无双的照片上去了……
正看得专注,三公突然收起了照片。
“看清楚没?”
“没!”
我说的实话,我看元相如照片的时候,刚刚有点异样的感觉,三公突然就收起来照片,我的确没有把祖师爷的容貌看清楚。
不过,他眉宇间藏着的一种东西,可以叫做魂吗?我似乎有着某种感应。
门吱呀一声开了,三公先出来,探头探脑地看了左右,朝我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出来一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元无双。
本章完
第75章 南庄北庄()
我看着从九十二岁变成年轻美貌的元婆,不知道是该为她幸运呢还是不幸?容貌改变了,年龄和记忆却是无法改变的。
对于她来说,青春的意义不单是美貌的驻颜,更是那段不可忘怀的历史记忆,七十年的感情和七十年前的那些人也成云烟,她何苦固守着自己的美艳,把自己置身于独孤和虚无之中?
还有我的师父三公,他明明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为什么始终停留在三十六岁不愿变老,他又在固守什么,在等着谁?
接下来,我和三公如法炮制,给全村十二户人家全都做了简单的法事,有病看病,无病驱邪,一直忙碌到凌晨四点多钟,随便在一户人家的小憩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三公按照之前的承诺,一律不收利市钱,只要插香米。有米的给米,但一定要是糯米;无米的给苞谷也行,也是要糯苞谷;实在连苞谷的给不出来的,那就给点豆子吧。反正升子里是必须要装插香米的,没有插香米,也就做不成法事。
公鸡也是一样,大小也不计较,鸡冠越大越好,实在不行,只要是公鸡即可。如果自家没有,借也得借来。
十二户人家没有一家例外,包括元婆家也拿出了一升豆子和一个两斤不到的鸡崽。
这是一个极其贫困的村子啊,三公的这个规矩,坚持得有点出乎意料的残酷。
三公向李三元家要了几个口袋,把粮食分类装好,大大小小竟然有七八袋,然后分别装进两个大麻纱口袋里,总共有七十多斤。十二只公鸡也是大小不等的,鸡爪都被捆住,再用一根棕绳子集中捆在一起。
这回,乌驹总算派上了用场。
“德轩,这魔瘴只是暂时消散了,哪天说不定又来了,斩草还得除根呢……”
元婆妖媚地凑近三公的肩膀,小声说话,我看着很别扭。
“师姑,师侄原本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收下了这么多粮食,吃过午饭,我就得去北庄看看。”
元婆立即应了一声:“那好,我们抓紧整饭吃吧……”
早饭是在元婆家吃的,做饭的却不是元婆,饭菜也不是她家的。
元婆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望,原本就被人称为活菩萨,现在突然遍年轻了七十岁,村民们恐怕已经把她当成仙姑看待了。
元婆一声令下,十二户人家都把家里最好的菜肴拿了出来,香肠腊肉猪耳朵,猪肝猪肚血豆腐,存了十年的高粱酒,狗年都舍不得吃的五彩米。每家出一个代表,十五个人,就在元婆家门口的院坝里摆起了三张桌子拼成的长桌宴。
这顿午饭对于这个荒凉已久的村庄来说,可谓史无前例的轰轰烈烈。
杨幺公听说三公姓杨,主动过来攀亲戚,两口酒下肚,废话就多了起来。
“我们王庄啊,是朱元璋西南屯兵的时候就有的,已经六百年历史了,我们的祖上,个个都是沙场无敌的猛将,号称明朝十二勇士。”
杨幺公满脸向往,仿佛六百年前的边塞屯兵,他亲自参与了一般。
“那时候,这云雾山里的大多是苗族和羌族,朱元璋很害怕这些苗子作乱,于是就屯兵于此。而这些少数民族呢,的确也和大明朝卯上了,几番杀戮,云雾山也就变成了一片荒谷。我们的祖上就在王庄这里安营扎寨,把一个蛮荒之地建成了生机勃勃的王庄……”
“哎……有个事情想请教一下老人家。”
肥坨一边嚼着凉拌猪耳朵,一边含混地问:“就这十二座土墙房,还是明朝留下来的啊?这泥巴还真牢实呢……”
这口气不是到是夸赞还是嘲讽。
“小伙子你错了。”
杨幺公很不爽地又喝了一杯酒,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过于激动,反正就满脸通红了。
杨幺公大手一挥,指着后山方向说:“那边才是我们祖上留下的产业,你过去看看,那些房子都是五百年前的古建筑,全都是我们十二勇士的后人修建的,坚固的很,清兵的大炮都没有轰垮过。”
“幺公。”
三公跟着村里人礼貌地称呼杨幺公,实际上两人的年龄差不多。
“既然那边是你们的产业,那么,明朝的十二将士后人,为什么会被赶到这边来了呢?”
“唉!”杨幺公重重地叹息一声,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
“说来话长啊,我们十二勇士后人,这几百年之间也是几翻几覆了。清兵来了,我们祖上就被赶了出来,在山的这边筑起了这些土墙房,临时成了南庄;抗战胜利后,我们又回到北庄住了一阵。没几年结果就来了个土改,十二勇士后人,个个都是地主富农成分,再次被赶到了南庄,还被斗死了一家,也就是这个房子的原主人。后来元婆来了,就住进这个房子。三十多年过去了,听说现在国家在搞改革开放,政策好了。但是我们的日子还是过的很苦啊,开放也开放不到这个山旮旯里来,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们这些十二勇士的后人才能重归家园了?一山之隔,却又远在天边,唉……”
说完,又要喝酒。
三公不说话,端起酒杯敬老头子。
好好的一场长桌宴,被杨幺公搞得阴风惨惨的。
肥坨突然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朝着大伙一抱拳,朗声说道:“我叫白大贵,我今天给诸位乡亲放一句话在这里,等我做了将军,一定叫山那边的人把你们祖业房产还给你们。”
众人诧异,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聚集在三公和我的身上,肥坨很是尴尬。
我更尴尬,悄悄在桌下踢了肥坨一脚,不过他的脂肪太厚,估计也没什么感觉。
“小伙子……”
杨幺公拖着声音,慢悠悠地说:“我们的祖上,哪一个不是将军啊……”
肥坨顿时蔫了。
三公看了肥坨一眼,却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
“大贵,你的这个心思,我想,大家都心领了,喝酒喝酒!”
三公说罢,端起酒杯给大家敬酒。
人们这才象征性地对肥坨说了一句:“对对对,心领了心领了!”
肥坨郁闷地端起酒杯,远远的把杯子里的就抛进嘴巴里,咂都不咂一下直接吞了。
这顿露天长桌宴一直吃了两个小时,天上虽然没太阳,不过也没有乌云。
果然如三公所说,魔瘴怕阳气,加上村民们都是猛将后人,虽然过了几百年,阳刚之气依旧浩然长存。这些年魔瘴之所以猖狂,是村民们被几翻几覆的日子整怕了,不团结了,阳气也就散了。
三公所说,魔瘴怕阳气,加上村民们都是猛将后人,虽然过了几百年,阳刚之气依旧浩然长存。
本章完
第76章 北麓唐府()
杨幺公似乎已经和三公攀上了亲戚,觉得很有面子,话就特多。而三公和乡下人打交道,却也显得很有修养,唯唯诺诺,好歹不说,只是点头称是。
“幺公,那么现在山那边的北庄里住着都是些什么人呢?”
本来轮不到我说话的,但是三公一直不问,我却很想多了解一些信息。
“哦哦哦,这个啊……”
杨幺公立即愤懑地说:“刚刚解放的时候,都是成分好的贫下中农住在那里。现在啊,是有钱人的地盘哦,唐家唐老板住的那栋老宅子,就是最大的最好豪华,据说以前还是我杨家祖上的将军府,现在居然成了他妈的唐府了。”
将军府?我不觉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问:“唐老板是什么人啊?居然敢把将军府改成唐府?”
杨幺公一仰脖子吞了一杯酒,气愤地说:“煤老板咯,鸭池河的大老板,据说有二十多个矿井,一天收入就有七八百块呢。现在把鸭池河那边的山都掏空了,已经挖进云雾山来了……唉!也真是缺德哦……”
“啊?”
三公也跟着吃惊了,一天七八百块,当端公一年也不一定能挣得了这么多呢。
挖煤原来这么赚钱。
元婆却在一边嗤嗤地笑了一下:“都是有报应的,云雾山的龙脉他也敢动,有再多点钱也买不了命。现在啊,煤老板唐谋半死不活的,还不是躺在那豪宅里等死。”
鸭池河的煤老板得病了?
“师姑,这魔瘴,是咋回事?煤老板生病和这个有关系吗?”
三公终于发问了。
元婆就说,唐谋的病和魔瘴还扯不上多大的关系,他估计是动了云雾山的龙脉,被龙王派虾兵蟹将索命来了。至于魔瘴,已经很多年,唐谋还没有住进北庄的时候就有了的。
早在二十年前,北庄那边的一个天坑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种瘴气,对农作物有极大地害处,人们已经不敢再栽种冬季的油菜小麦了。人畜吸收多了也会生病,而且无药可治,只能慢慢等死。
好在一年只有腊月初一到十五这半个月时间出现魔瘴,春季种下的庄稼,也在秋天就收割了。那半个月里,大家尽量不出门,忍忍就过去了,因此丧命的人只有极少数。
也是因为有魔瘴,外面的人都不敢进来,除了腊月间的这半个月,王庄倒也像个世外桃源。
不料五年前,唐谋不知道从哪里请来几个巫师,从冬月二十五到腊月二十五,整整一个月在北庄坐镇。只要魔瘴一出现,巫师就做法将其驱赶到南庄这边来。
这五年,南庄再怎么防范,就算关门闭户的也逃不脱劫难,每年都有人被魔瘴夺去性命。
所以昨天元婆一看见我们出现,自然就会吃惊。
还好我和三公花了十五六个小时,给十二户人家全都做过法师,不仅驱散了天上的魔瘴,也消除了在人们心中弥漫多年的阴霾,特别是三公说出的这句话,更是让大家总算是看到生命的曙光和生活的阳光。
“师姑,吃完饭我们就去北庄看看,那里的巫师究竟是何方高人?这种不人道的事也做得出来,我就让他们体验一下这魔瘴的厉害。”
人们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久违的生机。
中午十一点,肥坨把一干麻袋和十二只公鸡全都绑在了马背上,我们开始往北庄出发。
杨幺公嚷着要给我们带路,三公也没有拒绝。变成美艳少妇了的元婆也提出要跟着去,三公也同意了。
南庄和北庄,看上去相隔不到一公里,中间就隔着一座大山,南庄的人称那座山为北麓。
一路上都是不到两尺宽的山道,还好很多地方都有石阶,光滑溜亮,让人想起明朝驻军的马蹄。就算是泥巴路。天上没有下雨,也并不难走。
和南庄对面的荒谷不同,北麓倒是有着很多树木,虽然谈不上参天,也谈不上葱绿,但很茂密。
翻过北麓的半山腰,眼前就是北庄了。
俯瞰下去,隐约看见山下一绺青砖黑瓦,正宗的古建筑,有的还是三层楼房,的确很是气派。想不到云雾山深处,还藏着这么一个古典的而豪华的建筑群,而且离我们新店镇也不远,也就百来里的距离。但是我怎么就没听人说起过这个神秘的所在,就连三公这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端公,也忍不住赞叹起来。
“哟,果然是天壤之别哦!”
“就是嘛,我家就是中间那栋!”
杨幺公又忍不住气愤起来。
三层楼房,飞檐龙纹瓦,够然有将军府的风范。
北麓之下的第一家,估计就是我们在南庄对面山上看见飞檐的那栋房子了。
距离下面的豪华寨子还有百来米坡道,三公突然停下,对我们四个人说:“你们暂时在这里等一会,我先下去打探打探。”
“德轩,我也去!”
三公认真地看了元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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