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宋不由他搀扶,自行上岸,道:“谁说我是一个人。”
话音儿将将一落,船舱的帘子就被一只手捞起,苏静定睛一看,脸色顿了顿,笑了一下,笑容却是空洞的,他看着走出来的苏若清,又看看叶宋,道:“你果然不是一个人。”他本想好好地与叶宋道歉,可是看到这样的场景,看到叶宋又是和苏若清在一条船上,当即心里又很急躁了起来,不管不顾张口就道,“你让你相公守着铺子,你却和人相约至此,一次两次,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叶宋能说出一个理由,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愿意相信的。
只是叶宋一句话都没说,苏若清更是一个字都没说。
苏静再道:“你是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叶宋抬眼睨着他,道:“你不信我?”
“我信,只要你说,我便信。”
怎想下一刻叶宋抬脚便走,淡淡无谓道:“可我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苏静阳光下的一张脸,沉默冷寂,他看向苏若清,张口刚想说话的时候,却见帘子后又走出一人,正是王盏月。
苏静愣了愣,道:“你怎会在这里?”
王盏月回答:“是王妃邀我来为公子作画。”
方才叶宋是坐在外面的,船舱里面却是苏若清和王盏月。苏静霎时就明白了过来,他可能是误会了叶宋了。他回头看了看叶宋离开的方向,拔腿就欲去追。
王盏月及时叫住他,道:“王爷去追之前应该想想该怎么和王妃解释吧。”
苏静来不及回答,整个人像一道风一样跑了出去。只可惜,他把整条街都跑完了,却找不到叶宋的踪影。街上两边路口太多,叶宋若是有心隐藏他根本就找不到。
直到傍晚的时候,苏静才精疲力竭颓然地回到王府,以前他都没觉得自己有这样失败过,近来患得患失伤人伤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他太爱叶宋了,太爱他们现在的生活了,爱得不容别人闯进他们中间。
结果回来后,管家却告诉他叶宋早就已经回来了。苏静脸色这才亮了亮,来不及喝口水就急急忙忙往东院跑去。进院子一看,见树下的躺椅上叶宋果真躺在那里,阖着双眼似睡着了一般,满地都是新落的绿叶。他唤来一个丫鬟,问:“王妃在那里睡了多久了?”
丫鬟回答道:“回王爷,王妃才刚睡下,先前从半下午开始练鞭子,练了一个时辰之久呢。”
满院子的绿树的树干上似乎都留着斑驳的鞭痕。但对于苏静来说那不是紧要的,只要她喜欢,怎么往树上挥鞭子都行。
苏静挥退了丫鬟,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生怕吵醒了叶宋。他在叶宋的躺椅旁缓缓蹲下,兴许是出了一场大汗,使得叶宋的脸色有些过分泛凉的白皙,额角和鬓间,都有被汗水打湿的痕迹。那薄薄的衣襟和脖子,也是一片湿湿的。
就这样睡着,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苏静抬手,轻轻去碰叶宋的脸,指尖触碰到一指凉,他有些心疼。忽而觉得心头一酸,轻轻低低道:“宝贝儿,你这样睡会容易着凉的,起来去洗洗,换身干衣服。”
叶宋皱了皱眉头,好似睡意正浓时被人打扰让她不悦,她不愿睁开双眼,侧了侧身换个姿势继续睡。
苏静道:“那你就睡着别醒来,我抱你进去洗。”
只是苏静抱她的动作却难免把她给弄醒了,她往苏静怀抱外蹭了蹭,重新躺回躺椅上,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是他,不由淡淡吁了口气,道:“你回来了。”
“嗯”,苏静道,“在外找了你一整天,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叶宋带着浓浓鼻音道:“我这么大个人怎会不见了。”她觉得额头很凉,浑身都有些凉,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说话的语气仍是疏离的。
苏静道:“累了么,进去躺着吧。”
他刚想要去抱叶宋,又被她给拒绝,道:“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知道进去。”
“你还在生我的气?”
叶宋看也没看他一眼,道:“我若生你的气,早该生气了。”
随后就是半晌沉默。苏静缓缓又站起身,道:“下人说你还没吃晚饭,我也没吃,你喜欢在这里躺的话,我便去端了晚膳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吃。”
堪堪一转身时,身后叶宋动了动,亦缓缓从躺椅上起身,站在地面上,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想先回屋睡会儿。”
叶宋转过身去一步步朝房门走去。苏静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道:“阿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你是不是后悔选择跟我了?”
叶宋的脚步猛然顿住。她问:“你觉得我对你失望后悔了吗?”
苏静答不上来。他留下这个问题以后就选择了沉默,抬脚准备走出院子。身后叶宋的声音又传来:“我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我开心还是难过,我这辈子最不会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你。”
一席话伴随着一声咚地闷响,苏静瞠了瞠桃花眸,蓦地回身。然,他睁大了双眼,却看见叶宋从回廊前的台阶上,双眼紧闭地倒在了地上。
“阿宋!”
苏静跑过去将叶宋抱起就进了屋,并叫丫鬟请了大夫。大夫候在门外的时候,他用温热的毛巾帮叶宋擦拭了身上的汗迹,又重新换了一身干衣服,才让大夫进来把脉。
叶宋调理过后的身体一直很好,一次风寒都没有过,眼下突然间昏倒,怎能不叫苏静着急。
大夫诊脉时苏静便在一旁干巴巴候着,额头鼻尖全是汗,努力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大夫一分。眼下他可叫一个后悔,不知道叶宋出了什么情况,他这几日对她真真是太不关心了,一味地顾着去吃醋、去责怪她、不信任她,明明她都没有错,错的全是自己。苏静知道,叶宋早晚都在院子里练鞭子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气,他现在宁愿叶宋是用鞭子打他而不是打的那些树,只要她高兴,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此时叶宋也已经醒来,幽幽靠在床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她耐心等着大夫诊断的结果,只是苏静那眼神未免太过火辣辣,像是要在大夫的后背上盯出一个洞来一般。叶宋的视线和苏静的不经意间在空中碰撞,苏静那软绵绵的眼神褪去了平日里的张扬神采,而是亮晶晶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像一条等待收养的大狗一样,见叶宋看过来,又满含期许和自责歉疚,让人于心不忍。
叶宋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以前没觉得,这货卖起可怜来这么能干。只是,再怎么执拗,在那样的眼神下也心软了,遂回了一个眼神安慰他,不就是晕倒了一下,大抵是今天有些中暑而晚上又吹了一阵风,所以有点不舒服,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凤还朝,妖孽王爷请让道。。/25/25926/)……
( 凤还朝,妖孽王爷请让道 )
第432章:认识错误()
大夫诊脉期间,苏静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时间都快要停止不前了。
终于大夫松了手。苏静连忙上前问:“大夫,我夫人她怎么样?”
大夫起身,对苏静揖道:“回王爷,夫人有些热伤风,吃两副药就会好转了,还有。。。。。。”
苏静急道:“还有什么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还有就是,王妃有喜了,恭喜王爷。但王妃中暑劳累,身体有所损伤,难免虚弱,往后还得好生将养些日子,保持身心轻松愉快才能免去肝火虚旺。”
一整个晚上,苏静都处于呆愣状态,好像魂飞九天回不过神儿。他端来清淡小食一口口喂叶宋吃,然后药煎好了也端来一口口吹凉了喂,无不小心翼翼。
叶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从苏静手上一把夺过药碗,仰头就三两口灌下,有些发苦地咂咂嘴,睨着苏静道:“不就是一个小感冒么你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可是大夫说你也有身孕了怎么能是大惊小怪?”苏静道。
叶宋道:“就算是有了身孕了,我现在喝的治感冒的药和我的身孕有半毛钱关系吗?”
苏静摸了摸鼻子,道:“好像没有。”
叶宋喝完药之后歇了一会儿,脸色才有所好转。叶宋觉得浑身汗涔涔的不舒服,便步去浴室洗浴,苏静岂敢离她一步,又屁颠屁颠地跟去了浴室,主动帮叶宋宽衣解带,然后扶着她下水,还轻声温柔地叮嘱道:“来,小心点儿。”
叶宋入水以后,苏静便前前后后地伺候,又是刷身子,又是揉揉肩捏捏腿,自己湿身蹲在浴池里,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可伺候起叶宋来却自得其乐,说道:“今天你委实累到了,为夫帮你捏一捏舒缓舒缓,”他讪笑两声,“夫人这几日也委实劳累,今天光是帮王盏月小姐张罗想必就花了不少的心思吧?”
叶宋不置可否道:“你不是以为我和皇上有约泛舟湖上吗?”
苏静很狗腿地说道:“我今天是开玩笑哒,没想到夫人你当真了。”
“嘁。”叶宋嗤笑一声,表示很不屑。
隔了一会儿,苏静拿来干毛巾帮她拭身体,并穿上衣衫。推荐百度/棋…子*小/说/网阅读叶宋赤脚想走出浴室,被苏静隔着毛巾从后抱住了。他下巴抵在叶宋的肩头,呼吸喷洒在她颈窝里,说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好不好,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可以生我气但你不能气自己,若是想发泄想出气,你别打树,你直接打我好了。”
叶宋垂了垂眼帘,那弯长的睫毛在灯火下像轻轻停靠的蝶,她深吸两口气,淡淡道:“算了。”
只是她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放开身心,也没有苏静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第二天,王盏月闻讯过来探望叶宋,苏若清亦是亲自登门。王盏月陪着叶宋在花园绿荫底下散了会儿步,又说了会子话,才动身回去。只是临走出大门的时候,被苏静叫住了去。
王盏月回头问:“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苏静默了默,问道:“落欢的那副画是怎么回事?”
王盏月道:“王爷总算想到事情的关键之处了。落欢楼的头牌姑娘落欢来找我,说是对心上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央我依照她的描述给她画了一幅画。王爷为何会成为落欢的心上人想必只有王爷知道了,落欢还说这位心上人是她的一位恩客。此事已经在王妃心上好一段日子,王爷要真想道歉,就先从落欢楼开始吧。”
苏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他把王盏月和苏若清送去了门口,看着两人离开方才转身回府。
苏若清和王盏月各自走着,也是无言。走到下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苏若清稍稍停了停,在朦胧的夜色中转头看向王盏月,问:“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王盏月愣了愣,心跳倏地有些乱了,道:“不用了,我就住字画铺子里,离这里不远,不敢劳烦公子相送。”
苏若清道:“无妨,天黑了,你一个女子走路不安全。”
王盏月垂着头不再多说什么。苏若清便走在她身边,两人走过清净的街道,到达字画铺子。王盏月开了铺子的门,回头对苏若清道:“公子不介意屋舍简陋的话,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字画铺子的后面是一个小院落,王盏月平时便是居住在里面。
王盏月在铺子里点了昏黄的灯,里面的光景缓缓亮开,墙面上挂了一幅又一幅的画,散发出古色古香的韵味。这铺子苏若清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来的时候王盏月没在铺子里,他却没想到这铺子的掌柜的竟是一介女子。
很快王盏月就沏了茶送到前堂来,苏若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向窗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
茶香暗浮,苏若清手指轻轻碰着杯沿,道:“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我听说你是姑苏城里的员外之女,家世殷实才有这般才华,如今却是你独自一人?”
王盏月道:“此事说来话长。”
苏若清挑了挑眉,道:“那你也可以选择长话短说。”
王盏月就真的一句话总结了:“我被扫地出门了,所以不得不抛头露面赚钱养活自己。”
苏若清默然片刻,然后道:“你画画得不错。”
“啊对了”,王盏月去柜台最里边抱出来一只长长的锦盒,在苏若清面前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幅卷轴。别的画她都是装在画匣子里,只有这一幅她如此宝贝着,用单独的一个锦盒装着,道,“这是前些日给公子画的画像,公子可过目。”
苏若清伸手拿起了卷轴打开来看,王盏月又道,“那日只画了个大概,回来再花了些时间润色一番,方才敢给公子看。”
说是润色,那日的大概轮廓苏若清见过了,可而今手上这幅画精致得无与伦比,每一个细节均是做到完美,简直就像是把苏若清的模子原原本本给映上去似的。他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清楚这润色得花多少工夫。
苏若清不置可否,王盏月莞尔道:“我知道民间私自描画公子画像乃是大不敬,这幅画公子若是取走,还请饶恕民女的大不敬之罪。”
苏若清良久才道:“画得比宫里的画师要好。”他又把画卷起来放进锦盒里,推向王盏月,“这画你先留着吧。”
王盏月愣道:“为何?”私心里她确实很想把这幅画留着,可不明不明地留着也不是她的作风。
苏若清却反问:“你不想要?”
等不到王盏月的回答,他便伸手要将锦盒拿回来。将将碰上之时,王盏月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把锦盒抱起在怀里,喜形于色地对苏若清福礼道:“民女多谢公子。”
这天晚上,叶宋吃完饭以后就觉得乏,回房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从府里丫鬟那处没收来的小话本悠闲地翻看。正待入神之际,苏静就回房了,闷不做声地搬出新买的搓衣板,规规矩矩在床前放下,然后自个跪在了那上面。
叶宋眼角一抽,坚持看完手上的那一页,才抬起头看看向苏静,道:“你干嘛?”
苏静道:“没事儿,我就跪跪,我喜欢跪这个,夫人你是不是正看到紧要关头,你先看完吧,看完了我再说说我们的事儿。。。。。。”
叶宋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正看到紧要关头的地方?”
苏静道:“因为你坚持看完手里那一页才肯跟为夫说话,说明比为夫好看。”
叶宋:“。。。。。。”
有苏静在床边端端正正地跪着,叶宋即使是有再浓厚的兴致,随便翻了几页也再翻不下去了,本来的紧要关头瞬间觉得索然无味。她叹了口气,缓缓放下话本,很无语地睨着苏静,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隆重的?”
“我可以说了吗?”苏静问。
叶宋:“你说吧。”
“其实主要还是落欢楼的事情。。。。。。”苏静道,“前些天有些心浮气躁,没有承认这件事。那天应酬不是去的醉春望酒楼,而是去的落欢楼。”
叶宋不置可否道:“我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确实去的醉春望。”
苏静痛心疾首道:“骗你委实是为夫的不该,那个地头不是为夫选的,而是别人选的,为夫想推辞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但为夫发誓,在那个地方绝对没有乱来,只是喝了几杯酒听了几首曲子,连那落欢长什么模样为夫都未曾看清,真的!”
叶宋眯了眯眼:“真的只是喝了几杯酒?”
苏静默了默:“好吧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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