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宋,你瘦了。”许久,苏若清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这一年里,叶宋都是在外奔波,吃的不像样,住的也不像样,怎么可能不瘦。只是叶宋看苏若清,知道他即便在宫里是锦衣玉食,实际上日子也不好过。相隔了这么久没见面,一时间叶宋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叶宋曲腿跪在了苏若清面前,像模像样地以军人的方式揖道:“臣将叶宋,参见皇上”
苏若清的眸光淡了淡,道:“平身吧,我是微服前来,你不用多礼。”
叶宋便又站了起来,道:“恕臣将斗胆直言,皇上这个时候来这里,很危险。若是被知道了,南瑱必定不会罢休,皇上还是早日回京吧,请皇上放心,等这边战事一了,北夏大军定会凯旋归来。”
苏若清道:“我来只是想看看,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既然你知道我来这里危险,就不要行君臣之礼了。”他不会告诉她,他独独只是放不下她。忍了一年,他多想看看如今叶宋是个什么模样,北夏军民都传言,北夏第一女将军叶宋在战场上是如何的威风八面,和战神并肩作战,叫敌人闻风丧胆。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到这里来。
许多事情他都一直在保持着理智,唯有这一次,是十足十地冲动了一回。但就是不知是否太晚。
“是。”叶宋还是有板有眼地应了一声,才抬起头来看他。
“外面下雪了,一定很冷。”苏若清道。
叶宋回答:“还好,也不是很冷。”
“听说你们今天夺下了南瑱两座城池。”
“嗯,托皇上鸿福。”她也主动问了一句,“皇上什么时候到的”
“入夜时分刚到。”他能够想象,到了这里之后跟叶宋之间所剩下的,就只有这么几句简单的寒暄。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仅仅是放在心中。
叶宋在外杀了一天,声音一松懈下来,也渐渐透露出不可被忽视的疲惫,她在边上坐下,问:“皇上想要单独见我,有什么事吗”
苏若清顿了一会儿,才道:“没事,就是想要见见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只没想到一来,这里便下这么大的雪,京中这个时节还没有落雪。”
叶宋笑了一下,道:“在这军中,过得好与不好也不还是这个样,皇上完全不必要大老远地跑一趟。”顿了顿,声音有些缥缈,“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到最后我也会把它走完。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阿宋我本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苏若清道,“如果可以,我想你只简简单单地做将军府里的二秀,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越走越远。”
“我知道”,叶宋抬起头看向苏若清的眼睛,“但世事无常,许多事情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以后兴许我都不会为你做什么了,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的后半辈子,我想为我自己活,我想放手去做我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天高海阔,那才是我向往的。”
“若我是苏静就好了。真羡慕他。”良久,苏若清却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叶宋为之一愣。
彼时苏静正蹲在营帐外面,天寒地冻,不管归已怎么劝他,他就是不走。他无心去偷听苏若清和叶宋的谈话,时不时跺一跺脚,搓着双手,一双桃花眼在雪夜里也能眯出迷人的弧度,仰头看了归已一眼,道:“你说你是铁打的么,我都觉得冷,你竟然还能在这里站这么长的时间。不如你进去和你家主子说说,让他有什么话快些说完,我跟阿宋都还没来得及吃饭,这又冷又饿的谁受得住。”他话说得很紧张,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悠然自得,一点也不显得紧张。
归已木讷道:“贤王若是觉得冷,不妨先下去休息,等主子和二秀说完了,自然就会出来了。”
苏静拒绝道:“不行,哪有放着自家女人和别的男人独处,只顾自己去吃饱的道理”
归已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二秀是贤王的女人吗”
苏静回头看了营帐一眼,笑眯眯道:“在意识形态上,她已经是了。”
归已还忍不住泼了泼冷水,道:“贤王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还不知道最终二秀会选择谁。而今贤王和二秀在一处,不过是因为两国之战,一旦战争结束了,一切便又会回到原样。”
苏静支着下巴瞧了瞧归已,一点儿也没恼,而是道:“你说我们阿青是怎么喜欢上你这块木头的”
归已抿了抿唇:“这与贤王无关。”
苏静便扬了扬眉毛,风雪之中他的神情也一派悠然,道:“那二秀选择谁,就跟你有关系了”
归已:“”
外面归已和苏静的对话声音不大也不小,恰恰能传到苏若清的耳朵里,而叶宋也听得隐隐约约。
苏静的声音闲适自在,好似着寒冬风雪中的一股暖流,沁人心脾。而营帐里的气氛,也不那么僵硬了。
叶宋微微低着头,不置可否。但脸上的表情,依晓着一丝暖意。
苏若清想说,如果他是苏静,他便可以不顾一切地陪着她,任她天高海阔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他也可以和她同甘共苦,也可以和她同生共死,还可以陪着她逍遥一世。
然而苏若清后来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连叶宋也说,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他也终究不是苏静,他是苏若清。
当苏若清看着叶宋听到外面苏静说的话而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时,忽然明白,许多事不是一个简单的如果和假设可以解决得了的,就算假设他是苏静,他也替代不了真的苏静。
所以不论他想说什么,听起来都是苍白乏力的。
结果苏若清道:“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叶宋点点头,道:“除了嘴上爱占人便宜,其他的都很好。在这边,贤王也帮了我很多。”提起苏静的时候,叶宋总算是自然了一些,看向苏若清,“他总归是皇上的亲弟,外面很冷,能否请求皇上让他进来暖和一下”
苏若清怔了一下,双瞳很是清寥,道:“你对他也很好。”
叶宋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他对我很好,人与人相处,不就是这样么,你对我怎样,我便对你怎样。若不是因为他,我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不带任何目的全心全意为我着想的人,就只有他。”
“他并非是什么目的都没有”,苏若清顿了顿,低声似叹息般道,“他想要你的爱。”
叶宋心里有些苍凉,道:“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因为爱本来就是世上最无私的东西。我能请求皇上让他进来暖一暖么” 嫂索妖孽王爷小刁妃
苏若清不答反问:“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叶宋挑了挑眉,道:“打仗的时候有多余的空闲去开心吗只能说他让我有希望。”
后来苏若清没再问什么,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只是想来看看她,现在看到了,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奢望其他。他内心里的苦涩让他明白,虽贵为九五之尊,他却要去吃一个王爷的醋。
苏若清唤了唤归已,归已了然,才舍得放苏静进去。
此时苏静都快被冻成一个冰人了,一边走进营帐一边搓着双手,双眉和弯长的睫毛沾染了点点白迹,头发也被濡湿,夹渣着冰渣雪花。
他进去后抖落了身上的雪,一点儿也没有北夏战神的严肃样子,而是如往常的纨绔无赖一样,懒散地跟苏若清见了礼。闲聊几句之后,苏静问:“皇上吃过了吗”
苏若清便吩咐归已道:“去把饭食送来这里,给贤王和二秀食用。”
第505章 :快跑()
面对北夏大军压境,南瑱的军队和将领自然是惊慌。只不过,南瑱剩下的可用将领已经所剩无几。
南习容坐拥江山以后,军中大权就交给了他当时的一名副将,那名副将便是一脸络腮胡子三大五粗的铮铮硬汉子一个,当初跟南枢有过露水姻缘。他成了南瑱的大将军。
大将军身边,又带了一个副将。只不过这个副将却不如别的副将那样能征善战,而是一副瘦弱的样子,削瘦的脸庞上也长满了胡子,皮肤被冻得干燥而通红。
他没有能耐杀敌,但是却有一副好的头脑,原本只是南瑱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士兵,因为某个机会之下给大将军出谋划策了,得到大将军的青睐因此才受到了提拔。
此人叫蛮海。跟在南瑱大将军身边时,从不对外人多言。别的将领都对他不服气,看他不惯,有一次趁着大将军不在的时候要拿他去刁难审问,受了一顿鞭子,后还是南瑱大将军及时赶到将他解救了下来。
因为蛮海,南瑱大将军力排众议。蛮海除了在军事上给他想办法以外,生活上也跟他分享经验,知道他与南枢有过一次对南枢念念不忘,便投其所好,教他等战事结后如何哄得女人开心。
因而南瑱大将军才将他视作朋友一样的存在,那大将军也是个耿率之人,才因此与军中别的将领闹得很不愉快。
跟北夏的交战在即,南瑱的领导阶层里就出现了内乱。不知为何别的将领知道了南瑱大将军与南习容的**姬南枢之事,一边对南习容的厚此薄彼愤愤不平,一边又想尽办法拉南瑱大将军落马,最终南瑱大将军被同僚诬陷,道是胆大包天敢对皇上的**姬做那等龌蹉之事,不等上报给南习容,军中将领便一致决定,取了南瑱大将军的首级。
除掉了南瑱大将军之后,蛮海提出南瑱大军不能群龙无首,必须要选出一个新的大将军来。于是乎众将都争先恐后想当那第一大将军。结果彼此互相看不惯,等到北夏大军攻上来时,他们应付得手忙脚乱,一点也不相互配合,结果大败。
蛮海也失去了踪迹。
这个消息传到南习容的耳朵里时,南习容是大怒。他不能让北夏大军攻打到京都来,惊怒之下连忙召集数万军队赶往支援,这数万军队当中大半是守卫皇宫的御林军。
南习容御驾亲征。
越往前,叶宋他们对南瑱的地形就越是陌生,而且地面被厚雪所覆盖,要想摸清地形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已经先后排出许多探子,去探测前方的地形道路。
南习容到了以后,不难抓到几个北夏的探子,一番严刑逼供也逼不出个所以然来。知道北夏正在探查附近一带的地形,南习容便主动将一幅地形图交由探子带回去。
叶宋拿到了那份地形图,同时也不难变出,这不是北夏的探子,而是被易容的南瑱的探子,而这份地形图也多半是假的。
一份地形图得来不易,北夏众将在营帐里反复商议。在这大雪之中,北夏的将士们拖不得,天气严寒不说,这样耽误下去很有可能损掉他们的士气。那地图是南瑱故意送来的地图,定是想请君入瓮,于是大将们纷纷建议反其道而行之。
叶宋便问苏静:“你怎么看”
苏静思忖片刻,道:“依照南习容的性格,倒不如顺水推舟。”
叶宋道:“的确,南习容生性多疑,也诡计多端,他之所以送了这么一份地图来,就是料定我们不可能相信,定然会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反而中了他的计。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攻其不备,这地图究竟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结果苏宸镇守大军后方,苏静和叶宋带领着一部分军队沿着地图前进。事实证明,叶宋和苏静的猜测果然是真的,南习容给了他们一份真的地形图。他们这一去,就与南瑱大军打个面对面。
彼时南习容一身盔甲身披长毡,骑着一匹马站在前面,旁边他南瑱的战旗在风中迎着飘雪飞扬。南瑱的军队居于高处,占据着地理优势。而北夏的军队处于低位,整支军队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之前岿然不动。
南习容狂傲大笑,道:“朕没想到你们当真顺着朕给的地形图来,若是反着来,朕就可以带着大军突袭你大营后方。只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朕喜欢做两手准备。”
叶宋看了看四周,道:“这里的地形,不适合交战。”
四周都是山,若是动静闹得过大,很容易引起雪崩。在南瑱,雪崩是最平常见惯的事情。可是两军一旦相遇,战火即燃,要鸦战地点可容不得他们。
正当这时,南习容已经急不可耐,命人鸣战鼓,随后率先抽出腰间佩剑,高高举起,下令杀下去。
苏静对叶宋道:“没办法了,只有边打边撤退。”
于是苏静高高举起战旗,在空中挥舞着张狂的动作。他每挥动一个动作,北夏大军齐齐看着,就意味着一个命令。
战旗一挥,北夏大军得到命令,齐齐往后退。
而迎面南瑱军队从高地冲了下来,他们的杀喊声能让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兵都感到热血沸腾。
最终免不了一番兵哥铁马、刀剑厮杀。
鲜血妆点着一地的白。空气当中也被兵器摩擦出温度。
叶宋依旧与苏静一起并肩作战,一人远攻一人近攻,配合得天衣无缝。那荡气回肠的杀伐声,因着四周山底的回响,而浑然不散。
苏静说,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她一起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反悔。
他一直是这么做的,一直拼尽自己的全力来保护叶宋的周全。
而叶宋,也再舍不得他受伤,她也想保护他,用自己的双手。
临近末尾了,她总想着等战争结束了,她可以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做,包括答应苏静的那些承诺,她都要一一去兑现。拒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希望却像这雪光一样越来越光明透亮。所以,在这南瑱疆土的每一天,她的心情都不被察觉地带了丝丝的轻快和雀跃。
大军出行前,叶宋和苏静骑马并肩走在一起,马蹄踏在雪上,也没到了马的膝盖处。因而马走起路来都颇为不便,一摇一晃的。叶宋手里攥着马缰,侧头看着苏静,他的肤色被衬得和雪一样白,微微眯起的双眼似两弯深深月牙,那翘起的睫毛上,点点雪白,分外好看。从叶宋那侧面的角度看去,鼻子俊秀挺拔,下面的唇泛着浅淡的粉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她说:“今年不能一起回上京过年了。”
苏静笑着回答道:“没关系,反正往后还有许许多多个过年,我们都可以一起过。”
那个时候的北夏,赶走了战争的气氛,虽然萧条,总归是宁静。京都里,大年初一那天,百姓家的孝终于按捺不住出门上街,捧着街边的积雪揉成雪球跟酗伴们一起打雪仗。不知是谁,点燃了新年的第一串鞭炮,噼噼啪啪响彻街头巷尾,京都至此才回过神来,有了一丝新年的新气象。
叶宋似笑非笑道:“好啊,可以一起过。”
眼下,鲜血不光洒在地面上,也洒在两人的身上。两人浴血奋战,不知疲惫,为了他们共同的美好的愿景。
北夏带来的将士们撤退不及,被围堵在了这山地之中。而当叶宋抬头看时,四处不见南习容的影子,她告诉苏静:“不对劲立刻撤”
苏静转头就带领将士们往回路杀出一条血路。
苏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南习容最恨叶宋,如若是两军光明正大地交战,他一定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找叶宋算账,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他只在一开始的时候作为南瑱首领现了一下身,待南瑱士兵英勇无畏地冲下来时,他人却不见了
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将将这样一想,突然四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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