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水火不容,那春雷落下的雷火遇上倒灌的洪水却火势渐长,洪水遇火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真是同下油锅差不多了!”此时已经没有人去管一旁说话难听的女孩子了,显然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真是一群蠢货!”女孩子尖叫着一把抓住东浅公子,“把阵法停下!”
东浅公子只是看着眼前的巨鼎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鼎要裂了!”有人眼尖看到阴阳两鼎裂开的纹路,“天……天……师,救命!”
“叫大天师都没用!”女孩子一手扣住他的颈项扔到一旁,把东浅公子拉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东浅公子神情古怪,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在做什么一般,只是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对啊!水怎么会灌进来,这同我想的不一样。”
卫瑶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正中返老还童、枯木逢春的薛行书一脸痛苦之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的身边尽是雷火,雷火混着洪水,火势不减反升,眼下整个被火环在正中,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炙烤、放在滚烫的水中煮着一般。
“他快熟了……”魏先生不知何时喃喃的道了一句,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种时候,他学的那些已是皮毛了,涉及天谴,天下有几个阴阳术士敢对抗的?
一声低沉的吟啸,伴随着狂风而来。
狂风助长,火势更旺,泉园之中的水已至脚踝。
“龙吐息……遭了!”容易老先生此时已被搀扶了起来,这种时候确实管不了什么大阵不大阵了,有两个阴阳术士胡乱替他们喂下蛊虫的解药,扶着人站了起来。这等天谴之下,再拖下去,大家都要送命。东浅公子此时已经魔怔了,怔怔的看着正中变幻的阴阳两鼎不说话。
抓着东浅公子的女孩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响亮清脆:“谁让你们选的泉园,你看看这泉园眼下像什么?”
容易老先生环顾四周,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是鼎!是鼎!一求一予,我们才是这鼎中所予……”
泉园修剪齐整、四方而立,眼下有雷火、有洪水,混着藏龙山上的阴气、整座济南城的生气,又有龙吐息在侧,可不就是一座天然的大鼎?
难怪这泉园一草一石、物件摆置都已臻风水极致,他曾感慨过修建此园的名家巧夺天工,眼下却发现对方厉害之处不仅仅如此,何至巧夺天工?更是其心可诛!算准了东浅公子他们一行人的魔怔、算准了他们这些人的争斗、更算准了今日这一遭劫难,要将所有的人化作他鼎中之物。
阴阳术士炼丹多半是用的一些死物,偶尔也会涉及家养的黑狗血之物,但用人来炼丹,而且还不是普通人,用天下修习阴阳术士的高手来炼丹,这个人不仅狠,而且其谋甚远,简直可怕!
“刘家……”东浅公子喃喃出声,一用力挣脱开了女孩子的桎梏,原地而坐。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镜,铜镜之中赫然就是浓雾密布、眼下水深火热的泉园之景。
他划破手指,口中喃喃,伸手结了几个印,而后以血划开了镜中的浓雾。
泉园上空的浓雾驱散开来,没了浓雾的遮掩,眼前肃杀了无生气、遍地雷火,洪水倒灌的泉园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我们走……”
“你觉得走的了么?”眼下的女孩子头发乱糟糟的一片,脸色十分难看,她指向四周闭合的大门,“你倒是走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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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水土()
王栩!王栩!”有人推了推他。
王栩一个哆嗦,惊醒过来,阳光有些刺眼,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口中的话便脱口而出:“我怎的睡着了,她回来了没有……”
“你在说谁回来了?”苍老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响起。
王栩愣了一愣,看向眼前神情肃容的老者:他如果没记错,这是族中善书善画的族叔啊,眼下怎么会站在他面前。
“我这是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族叔敲了敲桌子,不悦的看着他,“你既叫我教你学书学画,便拿出学书学画的样子好好学!我出去一趟,你居然在这里打瞌睡?这般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还学什么书学什么画?”
打瞌睡?他看了看自己沾了墨汁的手,这不是十三岁时的自己么?怎么会……窗外阳光灿烂、花草丰茂、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有下人在花园中来回走动,岁月静好。
“看什么看?”老者拍了拍桌子,指着桌上空白的画卷道,“我昨日教你的人像画的怎么样了?且画来叫我看看?”
画自己么?
王栩怔了一怔,提笔落下,自己的相貌是什么样子的,每日清晨所见,早已了然于心。
一笔一画,年轻文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但他已无暇去顾及了,做事要认真专一,可不能随意分心。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一脚跨过门槛,向这边走来,而后直至他面前,来人力大无比,一把伸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向旁拖去。
一滴墨汁落下、顿时污了整张画作。
王栩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回过头来的是个脸上明显带着怒气的女子,他还在发愣这女子怎么有些眼熟,那女子劈头盖脸的便打了打来:“还在画?是要准备将自己的命画完么?”
拳头打来,眼前一黑,他双目一闭,再次睁眼时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花草凋零、遍地可见在水中走势越来越大的火以及面前那个叉着腰、横眉怒目盯着他看的女孩子。
“庄周梦蝶?”他愣了愣,脱口而出。
女孩子冷哼了一声:“还庄周梦蝶?你看看自己画的人是几岁的你?”
他如今已及冠,梦里那个十三岁的自己画的却是及冠后自己的模样,这显然不合常理。
他被打醒了。
此时卫瑶卿已经不去理会王栩了,而是眼神渐冷:“我等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所以这个人一定就在附近关注着你我,他将我等用来炼丹。你们还想走?”
“好烫!”有阴阳术士被雷火烫到痛叫了一声,“那个什么天师,你快想想办法!”
“不知道。”女孩子烦躁的看向四周,“我要能出去早出去了,何须与你们一起被困于此?”
吟啸声不绝,龙吐息如是再三,吐而不灭,济南城中灾厄遍地。
她听到了,这一刻却恨不能没听到。她听到了百姓的惨叫,听到了人间凄苦。
这一刻恨与痛钻心入骨、绵绵不绝、永无绝期。
不孝后辈张明珠得族人庇佑,受上天眷顾天生奇骨,为族人寄予厚望,却在学成之日遭受灭门之祸。古人云大丈夫壮志未酬身先死,今张氏女明珠何尝不是志不酬而身先死?
今得先祖庇佑死而复生,家仇未报生恩未还。
济南龙灵地,生我张氏、养我张氏、不孝后辈张明珠未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却带灾祸而来,是我张明珠不配为张氏子孙。
“卫六,现在怎么办?”王栩见女孩子浑身颓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的想上前拍一拍她。虽然被打醒了,但这一刻却还不如没打醒,双脚仿佛站在热水之中,而且水温愈来愈热,想来不过多久,他们就同那具躺在地上的尸首一样被烫熟了。
“别动。”拉住他的是容易老先生,老者肃然的看着几步之外一身颓然之气的女孩子,即便站在这里,即便不知她心中何想,却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悲恸,“这是巫!”
巫者,天地间有人存,通达天地,中合人意,是为巫。
“连巫舞都未跳,不动,便能影响万物生灵,果真是天赋异禀!”魏先生扶着脸色苍白的崔璟,站在一旁感慨道,“她悲恸、她伤心,她不曾一言,我等却知。”
……
……
“张小公子,你怎么哭了?”宋嫂子剔去鱼骨,将一大块鱼肉放入张解的碗中,一抬头,看到张解忽然神情茫然、而后泪如雨下,不由怔住了,吓的连饭也顾不得吃,忙扔了碗筷,走到他身边安慰他。
“我不知道。”张解手压在胸前,“方才一瞬间心悸,”好似神魂晃动,而后悲从心来,不知不觉,泪流满面,“难受的厉害!我想去外头看看!”
“卫天师说过让你不要出去。”宋二犹豫也未犹豫便伸手拦住了他,正色道,“张小公子,你没听到外头的声音么?”
哭泣声、尖叫声、惊呼声从墙外传入墙内,即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猜到眼下济南城的状况:人间炼狱。说他们自私也好、冷情也罢,他们本就是受了老天师重恩而来,为了报张家合族之仇才走到今日。如今张小公子的安危就是他们所有的希望,他们不能让张小公子有一点闪失,否则将来何以向九泉之下的老天师交待?
他宋二这个人虽然素日里没个正形,脑袋瓜也没多少机灵,但有些事情却是底限,不容有失的。
张解低下头来,沉默了片刻:“好,我不出去。”他说着转身走向宅院正中心那块低矮的四方石柱。
石柱上面面俱到,不离八卦五行变幻。
宋二叹了口气,外头的哭泣声、尖叫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他行走江湖、自称为侠,眼下却行的是缩头乌龟的勾当,连出去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
真够窝囊的!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看向站在宅院中的张解,握紧了拳头:“呸!我才不窝囊!我宋二是个英雄呢!”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宅院中的石柱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一根根自济南城边立起的圆形石柱。
站在院子里的张解擦干脸上的眼泪,手负在身后,小小年纪,却已气质清华。
“济南生我张氏、养我张氏,我张氏又岂能不护这一方水土?”
第八百七十三章 齐整()
一道数丈高的石柱顶破八卦盘正中的太极阴阳两鱼,直冲天际,其上遍刻密密麻麻的符咒、原本旋转不停的阴阳两鼎也被彻底割裂开来。
“长生咒、平安咒、无忧咒、永乐咒……”魏先生神情激动的看着这丈高的石柱,“如此多的符咒、还有不少民间早已失传的安神咒法,此柱一立、祥瑞正气扑面而来,只有张家、一定是张家留下来的!”
只有曾经的隐世大族济南张氏才有这样的手笔!
容易老先生同样神情激动的看向这正中的石柱:“鼎破了,我们能出去了!”
泉园这座人造的巨鼎被这石柱横空捅了个窟窿,一个破鼎,还想练什么东西?
洪水退却、雷火渐消,阴鼎阴气向藏龙山略去,阳鼎的生气向济南城游走。躺在地上、原本不辨面目的男人虽生机不再,但原本光滑的皮相却成了鸡皮鹤颜的模样。
是薛行书,不少人已经认了出来,眼下却不约而同的没有点破。
“还不快走?”这一声呵斥之中含着怒气、自责似乎还有悔恨,千万般情绪仿佛糅杂在其中,听来听去,却终究难以听出她的心情。
女孩子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不知何时已经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地面与石柱的连接处,久久也未起身。
先祖仁厚,庇佑后辈!不孝后辈张明珠起誓:灭族之仇、不报不还!此誓必行、百死不悔!
……
……
鼎破局败、生机回流、灾厄退去、洪水消逝,百姓茫然的看着自己短短几个时辰内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便是全城欢呼。
天师庙护我济南府,果然绝非妄言!
街角处有一行人身上背着包裹似是路过的行人,眼下望着这欢呼的百姓、重归平寂的济南府不由叹了口气。
“这一局算的如此精妙,没想到还是败了!”为首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上下、五官平凡普通,双目灿若双星,额头宽厚,一副典型的智者之相。
“果然是张家起势之地,便是这一族已经不在了,余威却仍能护住这一城百姓!”男人感慨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张家果然厉害啊!”
“少主,那现在怎么办?”他身边人问。
“杀了那几个没脑子的江湖莽汉。”男人说着摇头叹气,“我本意只出手这么一次,便将麻烦都解决了,却偏偏漏算了张氏先祖对这一城百姓的庇护。”
这一次、他本打算让阴阳司唯一拿得出手的天师同几个富贵命格的世族之后再加上那些江湖莽汉同归于尽、顺势取走这济南府一城的百姓以慰他刘氏先人,却不料败于一次漏算。
“那个女子当年劫走如今那位坐在龙椅上的李氏后人时,我便知此人并非池中之物,眼下一见、果真如此!”男人说罢便是一阵咳嗽,显然身体不佳。
“动手干脆点!”
……
慌慌张张跑出泉园,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与百姓望来的诧异,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胸间,只是这惊喜不过一瞬之间。
“我的亲娘老子哟!”混乱、害怕、庆幸也抵不过自身的茫然,随行的官兵统领大抵知晓他们方才经历了很危险的事情,但到底不太懂这种玄之又玄的阴阳术,他尚处于茫然之中,一抬头便看到先他们一步逃出泉园的几个江湖中人整整齐齐的排排而战。
虽然是逃出来了,但他可没忘了,这几个人可是朝廷的重犯,官兵统领拿着刀上前,口中喊道:“别跑啊!你们是重犯,跟老子回去……”
话未说完,便看到那一排整整齐齐一个不落躺了下来,胸口一阵漆黑烧焦的迹象。
官兵吓的喊了一声“亲娘老子”,确认每个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转身跑回了泉园。
“那几个江湖人死了!”官兵统领喊道,再加上躺在泉园里都凉了的薛行书,一个不落,整整齐齐的死了。
“这下倒好,连请刽子手的钱都省了,全死了!”官兵统领嚷嚷着走了过来,同崔璟、王栩说道。
王栩指了指此时还跪倒在石柱边的女孩子:“你去跟卫天师说一声吧!”而后又朝容易老先生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去看看那群江湖人的状况。
官兵统领应了一声,走到跪在石柱边的女孩子身边蹲了下来:“卫天师,好了!你都跪了那么久了,诚心可鉴了,可以起来了。”他说着伸手推了推跪倒在石柱边的女孩子,“卫天师,那些江湖人全死了……啊!”
身形高大的官兵统领一声惊叫,众人蓦地转身望去。
女孩子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饶是一向自称胆大,刀头也杀了不少人的官兵统领此时也是一副受到了巨大惊吓的模样。
“凉了,凉了……”
“凉你个头!”王栩大步流星而来,扇了他一巴掌,又同崔璟、谢三爷等人蹲下来试了试女子的鼻息。
“还活着。”谢三爷松了口气,看向那官兵统领,一脸的嫌弃之色,“你莫不是个衰神吧!今天被你碰死多少人了?连卫天师都险些……”
“跟他应当没什么关系。”容易老先生他们检查完外面那群江湖术士此时已经来到了女孩子身边蹲了下来,“外面的人是被厉害的阴阳高手所杀,一招毙命。”
“这是……”魏先生沉凝了片刻,“她人还活着,但却好似神魂不显,时有时无的。”
一会儿像有魂的活人一会儿像没魂的死人。
王栩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是同先前卫家老夫人那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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