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唐宫妃策-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郭鏦皱一皱眉,将李谊的湿衣裳扯下来,还给他,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木叶身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木叶冻得牙齿打战,几乎说不出话来,任他摆弄。

    “咱们回家去。”

    李谊脸上也泛着一种异样的潮红,星眸闪烁着潋滟的光华。木叶微微抬头,瞳光交错间,他深深地望着她,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木叶避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看郭鏦,郭鏦忽然将木叶打横抱起,木叶吓了一跳,含糊应声:“我……我自己走……”

    “路滑。”郭鏦简短地说,又拿眼瞟了李谊一眼,李谊默契地将伞撑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上。

    郭鏦臂力不小,抱着清瘦的木叶一点都不觉得吃力,依然走得很快。他的怀抱宽厚舒适,木叶竟不知不觉的沉沉入睡。

    木叶看见自己站在辽远的旷野里,远远望着氤氲的雾气中那神秘的宫殿。那宫殿,是她从未见过的巍峨,金碧辉煌。

    鸱吻的飞檐高高地在雾气中鼓风欲翔,黑的琉璃瓦,绿的屋脊,白的墙面,赭黄的斗拱,浑厚而雄壮。

    这宫殿,似乎耸立于她不曾到过的远方,模糊而充满诱惑。可又仿佛离她那么近,她像是从来都知道楼台上汉白玉的雕栏玉砌,是浮雕的鱼戏莲叶间的纹样。

    穿着红白相间条纹齐胸襦裙的宫女,摇曳的身姿,提着青铜的精美宫灯缓缓走过汉白玉的地砖,步履轻盈地消失在朱红的廊柱之后。

    她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她没有力气挣扎,便任由自己滑落到那幽深粘腻的梦境里去。

    忽然她感到有人在她后颈里呵气,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在台阶上李淳在她耳后说话的感觉来,麻嗖嗖痒丝丝的。她不敢回头,可终究忍不住是回了头。

    可不是就是李淳么,他离她那样的近,笑着往她后颈里呵气。

    她想躲开,可是面前的旷野却变成了一堵墙,密不透风,冰冷的一面大理石墙,而他竟抬起一条胳膊撑在墙上,把她圈在了一个狭小空间里动弹不得。

    她忍无可忍地叫起来:“李淳,你疯了!”

    他仍旧是没有让开,却是埋头轻笑:“可不就是疯了么,木叶,我为你疯了,圣旨都顾不得。”

    木叶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迷失在他绝美的笑容里。

    却又好似看到李谊在一旁,于是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身份处境,“谊,救我。”

    可李谊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清冷平静得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你作茧自缚,我如何救得了你?”

    作茧自缚?

    木叶愕然,再定定神,李淳已经不见了,谊阴森森地说,现在好了,没事了,我杀了他。

    木叶低头一看,果然见他手里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滴着殷红的鲜血。

    木叶大惊,尖叫起来。

    “木叶,木叶!”

    有人唤着她的名字,用力把她摇醒。她终于被从噩梦里拖出来,一身冷汗涔涔,惊魂未定。

    “木叶,木叶,你醒一醒,有我在此地。”

第十八章 三哥哥的表白() 
她才发现自己正胡乱抓着那人的手,手腕都被抓出红痕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郭鏦。她松了一口气,把脸埋在三哥的怀里:“我梦见谊杀了李淳。”

    郭鏦轻轻抚摸她散落满枕的青丝,安慰道:“不要紧,已经没事了,你受了些寒气,我叫茴香端姜汤来给你喝。”

    木叶拉住郭鏦:“三哥哥,你给我说句实话,如今舒王和太子之间,情形到底如何?”

    如何?郭鏦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良久方道:“你自幼读史书,便应知道,成王败寇,一向如此。”

    太子在储位十三年,已经不是他或者东宫,而是所有拥护太子的朝臣、世家都被拴在了同一根绳子上。一旦太子储位不保,东宫和他们所有人,都是穷途末路。

    舒王呢?也许最初他被推到这个位置是被动的,可一旦决定走向这一条争储的路,开弓已无回头箭,倘若失败,亦只有死路一条。

    十余年来太子一向维持着谦和宽仁的形象,凡事不出头,不冒进。而李谊于武功上颇有建树,年纪轻轻已有赫赫威名,深得皇上欢心。

    然而这些年来依旧没有真正撼动太子的地位,反倒是李谊沉稳内敛了许多,可见太子并非表面上那么仁弱。

    木叶低头:“我总以为还没到那样的地步。”

    郭鏦叹道:“木叶,皇上已届知天命。”

    五十岁,不算太老迈,可在那个位置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不知多少七窍玲珑心在算计着,必定心力交瘁,真说不定哪一日就山河巨变。

    太子样样都不够出彩,却是胜在他没有致命伤,没有一个足够让圣上废掉他的理由。

    李谊样样都做得比太子好,却输在一件事上,他并不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照血缘来说,他其实是圣上的侄子。

    当今圣上从前也是二皇子,在他入主东宫之前,储君之位原本属于他的长兄昭靖太子,只可惜昭靖太子夫妇都英年早逝。

    后来,圣上可怜李谊幼失双亲,便命韦贤妃收养了他,成为二皇子。韦贤妃跟随圣上多年,可惜不曾生养,也正好得一子傍身。

    太子的生母昭德皇后同圣上感情颇深,数年前昭德皇后去世,后位虚悬,圣上虽命韦贤妃理六宫事,却也并未给她晋位份。

    茴香端来滚热的姜汤,郭鏦扶她起身,她接过汤碗来,拿勺子喝下一勺,姜汤rela辣的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下,她苍白的面容叫他无比怜惜,郭鏦一时脱口而出:“你放心,我总是在的。”

    木叶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目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那同她相似的下巴,眉眼,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叫她觉得温暖。

    “三哥哥,只可惜,我小时候没能跟在你后面讨糖果,明年,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又要离家了。”

    郭鏦望着窗外密布的彤云,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渐渐的黯淡,很快又惆怅起来。他替她把鬓边的碎发掠到耳后去,似乎在同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要是一直生活在升平府就好了。”

    木叶没有听懂他说的到底是“你要是从小就生活在升平府就好了”还是“你要是以后一直生活在升平府就好了”,她没有问,低下头喝干了碗里的姜汤。

    大哥是庶出,二哥身体不大好,所以郭家的未来大约还是要落在三哥身上的。木叶低头默然良久,方抬头道:“三哥,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会一直在吗?”

    那一天,郭鏦知道,她说的,是太子和舒王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候,亲姊妹二人,注定有一个要万劫不复。

    郭鏦不知哪来的勇气,握一握她的手,郑重地点点头:“我在。”

    木叶几乎不忍再问下去,可她还是问了出来:“是为谊,还是为我?”

    郭鏦轻叹一声:“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的夫君坐拥了天下,却不再待你如昔,我希望能做个大将军,像祖父一样,拥兵镇守一方。”

    处在深宫,再美貌,再有智慧,也难高枕无忧,惟有娘家有权势,方可相互保个平安,木叶一向悲观。

    她低眉颔首:“谢谢你,三哥。”

    郭鏦轻抚她微蹙的眉头,“不要担心,再过两日舒王府的聘礼就要送过来了,行纳征之礼。听说那边十分认真,排场绝不输与先头那一位元妃,可见谊也十分重视你。舒王府人口少,韦贤妃又在宫里,并不需要侍奉公婆,日子多么好!”

    木叶知道纳采、纳吉已过,六礼已经过半,只等过几日聘礼下了,定下日子,她便要闭门绣自己的嫁衣了。最多半年,她便要出阁,去适应一个新的身份。

    舒王待她不算薄,她是愿意嫁他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当中不会那样顺利。

第十九章 定情() 
纳征的那一天,升平公主和郭暧穿戴整齐,端坐在堂上,接待舒王府的管事和礼部官员。

    李谊自己也骑了马过来。见过升平公主与驸马郭暧之后,由他们二人来应付冗长的礼单,李谊自己倒熟门熟路地跑到后院去了。

    木叶坐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绣嫁衣。

    长安城里的女儿们原是有这样的规矩,嫁衣必须自己亲手缝制才吉祥。

    但这些千金大小姐中不乏手艺实在拿不出手的,况且有时婚期定得仓促,或是年龄极小便大婚的也常有,因此多半都是由府上的绣工们制好了衣裳,小姐们自己再添上几针收尾,就算是自己做的了。

    木叶本是无头绪的,可念云手巧,府上的绣娘都不及她三五分,她的嫁衣从头到尾完全是自己亲手缝制,同是嫡女,出嫁的日子想必也相近,难免被人拿出来比较,木叶总不好太敷衍。

    求了绣娘加紧指导,又拿别的布料练了好几次,总算有个样子了,才敢往那华贵的衣料上绣上一小块图案。

    初秋时节,紫藤花半枯,叶子不再碧翠,而是一种颓败的灰绿色,垂在架子上,一串串的花只余星星点点的紫色,呈现出一派衰败的美丽,却是恰到好处,毫不张扬。

    秋千上的女子意态闲闲,微笑着缓缓起针落针。一袭草绿色罗裙,雪青色襦衫,搭一件半臂,侧脸轮廓完美,笑容明亮了整个院子。

    青色的云锦还没有完全缝好,针线笸箩放在一旁,大幅的锦缎顺着双腿的曲线垂落下来,平添了几分优雅。

    李谊看得痴了,心里只反反复复想起曹子建的《洛神赋》那句“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一片黄叶落在肩上也浑然不觉,仿佛岁月便应在此间静静流逝,甘愿山中岁月转瞬千年。

    木叶绣完一片叶子,松一口气,回头叫茴香,忽然见到他,吃了一惊,“谊?”

    李谊如梦初醒,忙咳嗽一声来掩饰。

    一时有些尴尬,木叶只好问道:“你如何来了?”

    李谊朝她走过来,眉眼含笑,反问:“我如何就不能来了?”

    木叶嘟嘴嗔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怎么都没人阻拦!”

    李谊今儿正为纳采而来,心里已把木叶当成自己的王妃了,故意调笑:“都知道在下已经是府上的姑爷了,哪还有阻拦的道理!”

    木叶有些难为情,低头却又看见自己手里的嫁衣,脸刷的一下红透,像是要滴出胭脂来一般。即使还是半成品,嫁衣也不该是夫君在大婚之前见的,况且,她对于自己的女红实在没有信心。

    李谊却在这时分来,怎生是好?木叶一着急,也顾不得针线笸箩了,抱着衣料便往屋里跑去,把门闩了,不许他进来。

    李谊跟在她后面轻笑,敲着门,“你躲着我做什么?”

    “我现在不要见你。”

    李谊继续拍着门,“可我要见你。”

    木叶仍是不肯开门:“你方才不是已经见了么,见了我又如何?”

    李谊趴在门上耍赖:“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见了你,我就有救了。一时不能见你,我便要去做和尚了。若一世都不能见你,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没来由的把话说得这样心惊,木叶不敢听他再说下去,打断他:“胡说!那你没遇见我的时候怎么办?”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我嫁了别人了呢?”

    “你嫁了别人,我必终生不娶。”

    “那我要是死了呢?”

    “你死了,我就给你守墓去,守一辈子。”

    木叶一阵心悸,转身将门打开,“谊,你别这样说……”

    李谊只是笑。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非常厚,因为还没有行及笄礼,只有一部分头发松松地挽起来,用一支木簪固定,剩下的头发浓黑如丝缎一般垂在背后。

    李谊从袖中摸出一支玉簪,上面雕着精细的凤纹,凤尾斜飞,有腾空而起之势。那玉簪莹润剔透,洁白如脂,只凤尾上有一缕碧绿的翡翠纹。

    李谊眼中涌动着灼热的情绪,轻声道:“这簪子是我的阿娘留下的。我爷娘去得早——这是我阿娘留与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据说是她出嫁的时候,先帝赏下的。现在交给你,我想,我阿娘如果在地下有知,一定会喜欢你的。”

    木叶知道他说的是他的生母昭靖太子妃,不是宫中的韦贤妃。他尊敬地称皇上与韦贤妃为父亲母亲,却暗地里称生父生母为阿爷阿娘。

    木叶接过玉簪,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略沉吟了一下,将自己头上的木簪取下,郑重地将那支玉簪插在了头发里。

    李谊高兴起来,目光焕发出摄人的神采,蒸得空气似乎都温热起来。

    他微笑:“衬你今天的衣裳正合适。我简直觉得,你就是特意为了等我的簪子才穿了这么一套衣裳的。”

    木叶心里浸着蜜,含笑微微垂眸。他捧起木叶的一把青丝,深深嗅着她的气息,又道:“这样好的头发,才不辱没了簪子。”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触,又缓缓移开。他的衣袖滑落到手腕以上的位置,露出了手腕上一条两寸长的疤,蜈蚣一样匍匐在皮肤上,看起来已经有些时候了,但从疤痕的形状可以想象到当初的伤口是如何的触目惊心。

    木叶抓住他的手,摩挲着那道疤痕问:“怎么落下的?”

    李谊看看自己的手背,眼里有一种铁血的神色一闪而过,仿佛那一瞬间金戈铁马。

    “征讨李希烈,被对方一个将领的偃月大刀砍到手上,差点丢了一只手。”

    他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背上还有一道,平定朱泚谋反伤的,你要看么,那道疤有这么长——”他一面伸手比划着。

    木叶心惊:“谁要看!”

    “那就——就等以后再给你看。”李谊反手握住她的手,仍是笑,仿佛刀光剑影里走过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第二十章 神秘人的纸团() 
木叶捧着那华贵的云锦衣料继续一针一线地绣着,茴香在一旁替她穿针破线。聘礼已下,离大婚的日子又近了一些,她终于开始慢慢放下心中的不安,耐心地准备自己的嫁衣,等待嫁入舒王府。

    茴香的手在不停地忙着,嘴巴却也不停:“十二娘,你知道吗,原本公主给十二娘准备的嫁妆比十一娘要薄些,可是一看舒王府的聘礼——你都想象不到,比当初舒王元妃的还要多,公主只好赶紧又给十二娘的嫁妆里加了许多好东西……”

    舒王府的聘礼丰厚,她的嫁妆若是薄了可就不好看。母亲虽然有心偏爱姊姊一些,可看在舒王府的聘礼份上,也不好意思太过于厚此薄彼了。木叶抿嘴微笑,李谊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倒也细心。

    茴香犹自喋喋:“以后到了夫家,嫁妆可都是十二娘的私产了,有这样丰厚的身家,咱们可谁都不用怕了……”

    木叶“扑哧”一声笑出来:“谁都不用怕,你想得美!舒王妃可是皇家的儿媳妇,就算再加十倍的嫁妆,我还敢见了皇帝和韦贤妃不跪么?”

    茴香想想的确是这个理,有些泄气,却犹自不甘心:“嫁妆厚,便好叫丫鬟婆子们都规规矩矩的听咱们舒王妃的,不叫那些小狐媚子侧妃侍妾的蒙了心……”

    这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