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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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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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自腰间摸出一封信来,递到她面前,“是谊,他有信给你。不过——看与不看,回与不回,皆在你自己。”

    原来这才是郭鏦今天一早跑来同她闲聊的目的,是要先探一探她的意思,方才决定替他做这个信差。不强行丢给她算完成任务,也不逼问她如何处置,叫她心生感激。

    木叶缓缓伸出手去,手指甫一接到那薄薄的信笺,却又似烫到了一般,不自觉地缩了手。她讶然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己也觉得好笑,伸手将那信笺稳稳拿了过来,三下两下展开。

    李家的男子,无论哪个都有叫人恐惧的力量,却偏偏又有叫人不得不靠近的魅力。

    待看到那苍劲又不失儒雅的字迹时,又不觉“呀”了一声。

    郭鏦伸手来抢那信笺,笑道:“写了什么,叫你这样诧异。”

    木叶将信笺递给他,一面道:“倒没写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一手飞白体着实俊逸,我没料到。”

    郭鏦展开信笺,上头只有寥寥数语:木槿谢去已久,银桂甫发,芬芳十里,似极汝家前庭者,复忆及汝。

    复忆及汝。

    只一个“复”字,却是无言地诉尽许许多多的缱绻心事,点出数年来不曾吐露的怀想与眷恋,意味绵长。

    郭鏦一时竟怔住,陡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感怀来,恨不得面前的佳人是先认得他的才好。

    “待午后我回了信,三哥再替我交予他,可好?”

    郭鏦忽然回过神来,想起面前的女孩子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不觉暗笑自己想太多,笑道:“那是自然。”

第十一章 女流氓还是女将军() 
木叶取了一张薛涛笺,坐到案前去准备给李谊回信。茴香在一旁挽起袖子磨墨,磨了一砚台的好墨,饱蘸了羊毫笔,纸上却并未落得半个字。

    许多年不曾见他。

    原本想着若有一日能再见到那将军哥哥,该有一百马车的话要倒给他听的,三天三夜也说不够,如今真的见到他,却有莫名的物是人非之感,连一句“别来无恙”都说不出口。

    又展开他那薄薄信笺看一遍,竟莫名的想念起江南那家中的两株银桂来,那里从来都不是她真正的家,却又是她唯一的家。

    她忽然想问他一句话。

    对牢了染着浅浅胭脂色的信笺,斟酌了许久字句,她忽然笑起来,这样的话,如何写在这种小笺上?不如当面去问他。

    她命茴香收了笔墨,自去敲郭鏦的门:“三哥哥,劳烦你去同舒王说,我想向他学骑马。”

    郭鏦这次难得的没有揶揄她说“我也可以教你骑马”,而是直接带她往马厩里去:“去挑一匹喜欢的马,换一套胡服,谊今日有空。

    虽然已经入秋,暑气仍盛,马厩里的气味可不好闻。木叶皱一皱眉,却兴致勃勃走去看栏里一匹一匹的骏马。

    在马厩里转了一圈,木叶终于指着一匹十分高大健硕的白色骏马道:“三哥哥,我要它!”

    郭鏦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禁哑然失笑:“这一匹可不行。”

    “为什么?”

    郭鏦道:“这匹马是几个月前西域的使者进贡来的,皇子们挨个去试了,也没有人能驯服它,宫里的马倌都吃不定。后来听说咱们家的马倌有些手段,才赏给了父亲,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

    木叶认真打量这冷傲的动物,它的鬃毛也从未修剪过,也没有戴过笼头,一副羁傲不驯的样子。看它这身量,想必马倌十分尽心尽力。

    她这样的新手,若真要尝试,恐怕非得给掀几个大跟头、摔断几根骨头不可。

    郭鏦看着她,忽然挤挤眼睛笑道:“我听说当年则天皇后做太宗才人的时候,驯一匹烈性的狮子骢,就要三样东西:鞭子,铁锤,匕首。要不我也给你找这三样东西来,你试试看?”

    木叶轻声叹道:“则天皇后是踩着成千上万的白骨和鲜血走近那个位置的,我学不来。我如果不能驯服一匹烈马,我就把它放回深山,任凭它逍遥自在,或者被野兽吃掉。”

    郭鏦哈哈笑起来:“野马生活在遥远的西域大草原里,你却把它独自丢进深山,你看似善良,放了它一条生路,其实你只是不肯让手上染血。但你明明知道它此去是九死一生,实际上还是间接毁灭了它。”

    木叶悚然心惊。当西域草原上的野马被俘获,送到长安城里来的时候,无论是被强行驯服,还是放任它自生自灭,都只有两条路,要么臣服,要么死亡。

    此刻,她又何尝不是郭家马厩里的一匹马,已经被带离原本的生活,倘若羁骜不驯,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挣扎个鱼死网破,闹到至死方休,要么便成为弃子,被世界所毁灭。

    她如今选择了被驯服,接受郭家的安排,可是她同他之间,已经夹杂了太多不该有的东西,注定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无所顾忌。

    郭鏦在马厩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匹看起来十分温顺的枣红色小母马交给木叶。

    木叶换上了一身清爽利落的胡服,束起头发作男子打扮,系一条松花色抹额,脚踏一双毡底牛皮靴,站在郭鏦身边,似两个俊俏少年。

    郭鏦却不带她往舒王府去,而是径直往东,一直从延兴门出了城。

    木叶诧异:“我们往何处去?”

    郭鏦笑道:“舒王府虽不小,可也不够跑马。”

    待出了城,只见一派碧草连天,阡陌交通,田埂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空气里传来泥土的芬芳,木叶不由得诧异:“大好风光!”

    “世人却都以为北面那些巍峨宫殿才是好风光。”

    木叶听见第三人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逆光负手而立,身量高大,一身天青色衣裳,牵一匹健硕的大青马,似天神一般。

    “将军哥哥……”木叶脱口而出。

    郭鏦大笑起来,木叶回神,忽指着他的腿:“你……”

    李谊微笑:“早几年在战场上负的伤,确是休养了一阵子动不得。如今已愈,只是阴雨天有些痛,倒不打紧。”

    原来外面都是以讹传讹,又或许他根本不想解释或者澄清什么,便由着外面去传,反而清净许多。

    郭鏦不说话,牵着自己的黄骠马走了半圈,忽然跃上马背,于阡陌小径之间驰骋,又立在马上展示种种驭马技艺,姿势潇洒放诞,叫人应接不暇。

    李谊笑一笑,亦飞身上马,只见马蹄间尘土飞扬,驰骋间顺手拾一段树枝,不时点地以借力藏身于马腹,或是以种种诡异的姿势与马身仿佛合二为一。

    木叶忽然意识到,这方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李谊,他的骑术完全是用于在战场上杀敌和逃命的,杀气十足,十分果断、凌厉。

    唯有此刻,木叶才觉得她面前的不是一位风流儒雅的王爷,而是一个驰骋疆场、能一刀割下敌人首级的年轻将帅。

    二骑皆飞驰过来,到她面前才拉住缰绳。郭鏦笑问:“想学我的还是谊的?”

    木叶不假思索,动作干净利落向着李谊拜倒:“师父。”

    郭鏦嚷起来:“什么,我这几招可是长安城里无敌的,绝招,靠这几招收服多少五陵少年!”

    木叶揶揄道:“我可不去当你们的流氓头子。”

    郭鏦不甘示弱,回敬道:“这么说你是要跟着他去做女将军了?”

    木叶冲他扮一个鬼脸:“古有妇好,本朝有平阳昭公主,你妹妹便是当个女将军又如何?”

    李谊在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郭三,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不叫你妹妹去北战柔然、西征突厥。”

    一面低头向木叶:“你仍旧同小时候一般淘气,真不知你韦姑姑养大你多么担惊受怕。”

    呵,终于提到她。木叶顺势把在心里揣得温热的疑问说出来:“那时候,是我三伯父叫你去探我们的么?”

    李谊微微一怔,似不想回答这问题,隔了片刻方道:“都是老掌故了,偏你还念念不忘。来,我先教你上马。”

第十二章 没人要的玉佩() 
这一日兴尽而归,木叶一进门,把缰绳交给下人,便一溜儿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命丫鬟们去安排热水洗浴更衣。

    在门口的台阶上,迎面险些儿撞到一人身上。木叶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欢乐时光里,打算绕开她进屋。

    那人却挡在前面,语气不阴不阳的:“妹妹这身打扮,看来又是出去同男子厮混了?”

    木叶愕然抬头,见那一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她竟一时间已经浑然忘却李淳那档子事了。心里叹息一声,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自打她入府以来便高高昂起面孔,对她视而不见的骄傲孔雀,终于忍无可忍,打上门来。

    郭念云站的位置比她高了一个台阶,因此得以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她年纪虽然大了一岁,身量却同木叶相当,木叶不卑不亢,向前迈了一步,同她并排站在了檐下。

    木叶努力保持了得体的姿态,却懒得强装笑脸,冷冷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念云憋着一股气而来,此刻听见她这般发问反倒失了勇气,忿忿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便是不满意同舒王订亲这回事,也该去好好同母亲说,不该同别人暗通曲款才是!”

    “我同谁暗通曲款?”木叶大奇:“订亲时也没人问我的意见,难道不是你们算计好的么,如今我去同母亲说我不嫁舒王,我要嫁广陵郡王,姊姊可满意了?”

    “你……”念云自幼被宠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被她堵得一张面孔通红,半晌才骂道:“你简直有辱门楣!”

    木叶语气玩味,“承蒙抬举,我竟不知道两姊妹在此恶语相加地争夫婿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郭念云毕竟是名满长安的郭念云,已经意识到先前低估了这个妹妹,迅速回过神来,针锋相对:“是你有错在先,我不过来同你理论一番。难不成妹妹以为我应当把未来的夫婿拱手相让,还是眼眼睁睁看着妹妹名誉扫地?”

    原来还打着维护她名誉的旗号。

    木叶心里冷笑,却不愿同她虚与委蛇了,冷冷道:“多谢姊姊挂心,我同舒王很好,我十分乐于看到李淳从此在我眼前消失,姊姊还是去同你未来的夫婿理论罢!”

    念云不傻,何尝不知道李淳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只是想同木叶斗斗嘴,争一高下,好看一看原来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至少自己还能得到喜欢的人。

    却没想到木叶根本不屑于争辩,甚至根本就打心眼里厌烦李淳的纠缠,叫她一番力气全数落了空。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那传说中的贞元第一公子?天知道,当她知道东宫向母亲透出结亲的意向时,她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可为什么淳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反而垂青那个莫名其妙的野孩子?

    就连三哥也是非不分,成日里带着她厮混,倒把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晾在了一边。

    从那个所谓的妹妹冒出来以后,她的世界一切都似乎改变了。

    丫鬟绿萝搀着她,并不多言,却似在细细体会她的心境。

    念云旁人的话一向听不进,惟有绿萝,是念云身边几个丫鬟里头最聪慧的,年纪略长两三岁,平素话虽不多,却十分受主子倚重。

    念云站住,拉着绿萝,有些踌躇:“绿萝,你说,我该嫁给淳么?”

    绿萝顺势停下脚步,安慰道:“广陵郡王不是十一娘费尽心思求来的如意郎君么,如今已经订下亲事,十一娘不必犹疑。”

    念云撅起嘴,脚尖用力踩着地下的石子:“可他不是我的,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时从来都没有焦点,他眼里没有我!”

    绿萝温和地替主子理一理鬓边的乱发,“十一娘不必多虑。长安城里白头偕老的郎君夫人比比皆是,哪有个个儿都是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有许多只怕是大婚那日才见了第一面的,还不都和和美美么。”

    念云愣愣地看向她:“你是说,往后日子久了,他还是会好好待我的?”

    绿萝认真地点头:“郡王年纪轻,难免有些爱玩,咱们家三郎不也成日里总往平康坊跑?等年纪大些了,自然会明白,十一娘才是他的正室夫人。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山陵崩,太子殿下即了位,郡王成东宫之主,太子妃还不是咱们十一娘么!”

    念云稍稍放了心,扶着绿萝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几个小丫头在吵吵嚷嚷。

    一个正愤愤不平:“当咱们十一娘是好欺负的么?人家不要的东西才往咱们这里送!”

    另一个息事宁人:“总归也是郡王的一片心意,咱们做奴婢的都少说几句,只当一开始便是送与十一娘的……”

    先前那一个犹自不甘:“送别的也就罢了,偏生是玉佩,这也是混送的么?咱们难道就平白的叫主子受下这等腌臜气?不成,我要告诉公主殿下去!”

    里头的几个大约是想拉她也没拉得住,叫她一头冲出来,恰与绿萝撞了个满怀。

    主仆二人在门外听得明白,这李淳胆子可越来越大,竟又来送玉佩给十二娘,好在十二娘还算明白,只当他送错地方,转送到这边来了。

    念云已气得浑身发抖,用力一跺脚:“去,去,快去告诉阿娘,他们东宫欺人太甚,便是不喜欢我,也不该这样作践!”

    一向温软沉默的绿萝忽然出声:“站住!”

    那准备去告状的丫鬟一惊,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念云也愕然看向她,绿萝朝她双膝跪下:“绿萝斗胆,还请十二娘细细思量,切莫冲动。”

    念云深吸一口气:“你何故要劝我忍气吞声?”

    绿萝长跪不起:“奴婢相信郡王只是一时糊涂,若真诉到公主面前,便不再是十一娘同郡王置气,而是郭家和东宫的矛盾!”

    念云悚然心惊。如今不过是小儿女的恩怨,母亲大可以置之不理。若真挑明了,她那般骄傲,又怎会容许东宫如此轻贱于她们姊妹,到头来只能彻底毁了婚约!

    倘若方才不是绿萝拦下,真的去报知了母亲,她同李淳也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绿萝把方才屋里叽叽喳喳的几个丫鬟都叫到一处,缓慢而清晰地开口:“不过是误会罢了。郡王身边的奴才记性不好,把给十一娘的东西误送到十二娘那儿去了,十二娘又给原封不动地送了过来,难道这等小事也要报与公主殿下知么?”

    丫鬟们唯唯诺诺,不敢做声。

    那枚玉佩尚搁在桌上,是莹润剔透的一块鲤鱼佩,正是李氏皇族所持,相当贵重。

    念云曾经见李淳佩在腰间,她想问他要,他却没有给。

    她的指尖缓缓滑过那温润的美玉,一时间竟觉得那样难过。

    她叹一口气:“绿萝,收起来吧!”

第十三章 韦姑姑的旧情人() 
次日木叶去找郭鏦,求他带她去骑马,郭鏦却不动,只望着她笑。木叶有些急,去扯他的袖子:“三哥哥……”

    郭鏦终于止住了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忘了你未来的夫君是朝堂上大名鼎鼎的舒王了,他可不是日日都能休沐的!”

    木叶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咧嘴笑一笑:“那么三哥哥教我。”

    郭鏦拉她过来,却在她耳边道:“我们今儿不去骑马,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

    “三伯父病了,想见你。”

    木叶跳起来:“我又不会看病!”

    然而随即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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