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常来大明宫的,不是不知道,这处宫室并非妃嫔所住,应是闲置的冷宫。
茴香引他到这冷宫里头来做什么?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拔步跟了进去。
门没有关,他轻轻一推便开了,大殿里打扫得很干净,却空无一人。
本是无人居住的冷宫,没有人也不奇怪。可大殿却点着什么熏香,空气中带着浓浓的甜腻香气。
他又往里走了几步,探头去看内殿,一面唤道:“茴香?茴香?有人在么?”
只听见大殿的门轻轻地响了一下,郭鏦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宫女正拿着一条门栓,把大殿的门闩上了。
宫女的衣饰本来就差不多,只是凭着身上系的宫绦颜色不同来区分等级,发型也只有那么几种,因此这宫女和茴香身形差不多,又梳着茴香平时最喜欢的发式,故而远远看去倒和茴香有几分相似。
但离着近了些,他便立即明白过来,这人不是茴香,他是被人特意引来此地的。
那宫女把门闩好,转过身来,郭鏦看清了她的脸,认出来,有些诧异,“郑乔乔?”
乔乔走到他面前,屈身盈盈行了一礼:“三郎。”
郭鏦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还是叫郭驸马罢。你引我至此,是为何事?”
郑乔乔向前一步,微微低垂着着头,露出白皙细腻的脖子,带着些少女的娇羞,“乔乔仰慕三郎风采,只可惜乔乔身在宫禁之中,不得时时见到三郎。今日听闻三郎入宫,特地前来相见。”
她站得很近,虽然穿的是极普通的宫装,领口却拉得极低,只见那两处白腻的雪峰呼之欲出,极尽挑逗。
郭鏦把眼睛看向了别处,冷冷道:“你若只是想同本驸马说这些,那么现在话已经说完了,退下罢。”说着向门口走去。
郑乔乔连忙拦在他面前,声音中带着糯软的妩媚,伸出十个涂了鲜红蔻丹的指头,玉葱儿一般,握住郭鏦的手,“三郎当真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么?乔乔这一生,从未见过如三郎这般的英伟男子,乔乔不求三郎另眼相待,只要能陪在三郎身边,哪怕是做个粗使奴婢,也是心甘情愿……”
郑乔乔原本就姿容不俗,今日又经过仔细装扮和刻意的媚态尽出,如此千娇百媚的一个美人儿,这世间男子怕是没几个拒绝得了。
郭鏦这等天之骄子,升平府上也不是没有过不安分的奴婢,什么女子没见过?他心中觉得烦躁,只想摆脱她,因伸手去推开她,打算离开。
这一推,却不知怎的,她身上的衣裳就像根本没有系上一样,那原本半掩半露裹着胸口的襦裙便直接滑了下去,露出里面一件红艳艳的肚兜,整个人嘤咛一声,软软地靠在了郭鏦身上:“三郎……”
大殿里生着三个火盆,气温有些高。不知怎的,郭鏦心里明明一片冰冷,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去蓬莱殿,可身体就像完全不听意识的控制,不知不觉地燥热起来,就连某处,也好像有了完全不应该有的反应。
眼前美人如玉,酥胸柔软地蹭在他的胳膊上。郭鏦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着身体奇怪的反应,冷然道:“乔乔,这是大明宫,不要胡闹,本驸马还要去蓬莱殿谒见贵妃……”
靠在他身上的郑乔乔不但没有放开他,胳膊反而抱得更紧,原本柔媚的声音显得有些尖利起来,“去蓬莱殿?三郎,你已中了媚香,还不留下来让乔乔替你解毒,难道打算去蓬莱殿让贵妃娘娘解不成?”
郭鏦不是不知道宫中有媚香,却万万想不到这小小宫女敢在大明宫里给他下这种东西。这是宫中妃嫔为了引诱皇帝和助兴用的东西,加在熏香中,神不知鬼不觉。一旦中了媚香,除了男女之事,自然也无别的法子可解。
难怪方才进来便闻到奇异的浓香,难怪,郑乔乔要拖着他说这半天话,就是为了让他多吸进一些,难怪,他的身体会有这种不正常的反应!
此时,他若是强行离开这冷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更不能去蓬莱殿,若是意识混乱之下做出伤害念云或者她身边人的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郑乔乔,好歹毒的心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秽乱宫闱()
郭鏦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媚香,退无可退,一双手便在袖底紧紧地握成了拳,青筋毕露。
大殿里的媚香和温热的空气使得他浑身燥热难耐,面前娇媚的美人不断的挑逗,更让他万分恼怒。
他这一生,从未这般狼狈过。便是少年时候在长安的街头和那些纨绔浪荡子打架,他一人赤手空拳面对十余个拿着棍棒的混混,也不曾低过头,不曾觉得这般无力。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他堂堂驸马都尉,在诡谲的朝堂上混了好些年,到头来竟毫无还手之力地栽在一个卑贱的小宫女手上!
他还是太轻敌了,这等把戏,市井上的采花毛贼何尝不是惯用的,只是他从没想到,竟有女人把这等手段用到了他身上!
说出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偏生这是后宫之中,他无论如何不能在人前失仪。倘若一步行差踏错,保不准就给郭家,甚至念云带来莫大的灾难。
他宁愿去死,也决不能连累到念云。
不,他也不能死,他若死了,这世间,便只剩下她踽踽独行了,何人来庇佑他的念云?
该死的是这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此刻他恨不得杀了眼前这恶毒的女人!
他忽然反手一把捏住郑乔乔的下颌,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你就这般想服侍本驸马……”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几乎捏碎郑乔乔的下颌。郑乔乔强忍着疼痛,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三郎……”
他越发暴怒,毫不为所动,逼近几步,将她逼到了墙边,重重地一把将她推到墙上,全然不顾她的背脊砰的一下,撞得五脏六腑都是钝重的闷痛。
“好,很好,本驸马就成全你!”
他俊美的脸孔逼近这个让他恨不得饮血噬肉的女子,粗暴地伸出手来,只听得“嘶拉”一声,郑乔乔只觉得下身一凉,身上的裙子被直接撕破,扔到一边。
她下意识便想躲开,可这都是她自己导演的戏码,此时若声张起来,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只得咬牙演下去。
没有任何前戏,不带一点温情,郭鏦将她按在墙上,硬生生地进入。理智被身体的反应烧得有些迷失,但索取的动作中只有愤怒和狂暴。
郑乔乔不着一缕的背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痛得整个身体都只想蜷缩起来,却偏偏又动弹不得,后背被粗粝的墙壁蹭得生疼,心也缓缓地落入深渊。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并不是这样的!她以为,但凡他只要对她有那么一点温存之意,加上媚香的作用和她刻意的引诱,总能成一宵美事。
可此刻他的眼中,除了媚香带来的兽 欲,根本就只剩下愤怒和怨恨,他的心,一点缝隙也无,留给她的只有冷硬。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不断躲避,郭鏦索性伸手一把将她提起来,扔到地板上。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冷硬的地板撞到她的后脑,撞得她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差点晕过去。他也全然不顾,只是半伏在她身上,压住她的身体,重新进入,不带任何感情地索取和掠夺。
粗暴的亲吻和咬噬落在身上,全无温存感。嘴唇被咬破,唇上搽的玫瑰胭脂混着自己的血,奇异的腥甜在口腔中弥漫。
她虽不是完璧之身,可这样毫无怜惜的欢爱,让她只觉得痛,混沌的脑海中仅有的念头就是铺天盖地的痛。
身体痛,心里更痛。她紧咬着牙关,试图推开他,手上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颤抖着声音,两行清泪落下来,带着三分娇喘,七分痛楚,声音里全是哭腔,“三郎……”
郭鏦闭着眼睛不去看她,像是根本就没听到,身上的动作仍旧没有停下来,亦没有任何转变,完全把她当成了一种工具,她唯一的作用不过是解他此刻的毒。
他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混着她的眼泪,苦涩无比。
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她是真的,彻底无法得到这个男人的心了。对一个男子来说,这样的事,根本就是耻辱,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的记忆。
若她从一开始,就不要得罪贵妃娘娘,好好待在蓬莱殿,徐徐图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现在,她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彻底封死了……
他的意识越发的模糊,她在一片混沌的痛楚和胡思乱想中忽然觉察到他的动作有了些许奇异的温柔,甚至引起了一点点难言的愉悦,让她瞬间从心里迸发出欣喜,似鲜花般绽放开来,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疼痛,将双臂温柔地环上他的腰,微微挺起身体去迎合他。
或者,他方才只是恼她做的事伤了他的颜面罢,其实他心里到底还是柔软的?
“念云……”
听见他唇齿间溢出的低沉沙哑的呢喃,郑乔乔猛然被从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中拉了出来,如遭雷击,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几乎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再想细听,他却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动作越发快了,只闻沉重的喘息之声。
待得他发泄完了,炉中香气早已熄灭,体内的媚香已经随着汗水和某种渠道散得差不多。他沉默地拾起自己的衣衫,背对着一地狼藉和地上伤痕累累的女人,穿好衣裳,眸中已经恢复了沉静。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掏出帕子擦拭过残余的汗迹,略理一理发冠,径直走了出去。
在太和殿的大门“吱呀”一声再度关上的时候,地上的郑乔乔缓缓地爬起来,撑着痛到几乎感觉不属于自己了的身体,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拾起衣裳,一件一件穿上。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她半点温情,甚至于恨,都不屑于恨她,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她一眼。
但她想到他迷乱中的那一声低喃,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倘若不是,那这个消息可就太过于震撼了。
她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使她的思维渐渐清晰。
不,这并不是错觉,回想起他对贵妃的种种温情和宠溺,他看贵妃的眼神,都不仅仅是一个哥哥对已出嫁的妹妹该有的感情!
尤其是在她舍身替贵妃挡刀的那一次,他冲上去抱着贵妃,那灼热的眼神,眼中再无他人,绝非单纯的兄妹之情!
之后贵妃还是受了伤,为了赶路需要骑马,他明明可以让茴香带着贵妃的,可他却偏偏亲自把贵妃抱在怀里,一路呵护有加。纵使他们是亲兄妹,可这关系也绝不寻常!
方才那一声呢喃,郑乔乔忽然恍然大悟,难怪他这些年来身边的女人只有一妻一妾,难怪不管她怎么做都入不了他的眼,难怪他大婚这么多年来依然膝下无子,谁能想到,原来自始至终,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其实都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亲妹妹!
真是讽刺,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大唐最潇洒倜傥的驸马,竟是罔顾人伦,痴恋着自己的亲妹妹!
在那种时候,情 欲最盛之际,意乱情迷之时,他心里想的人竟然是他亲妹妹,最重要的是,他的亲妹妹是皇帝陛下的贵妃娘娘啊!
郑乔乔忽然感觉自己在大片大片的绝望沼泽中,抓到了一线生机。
但凭这一点,她便足以保命了!
她再怎么也想不到啊,向来都以贤淑大气雍容端庄的形象示人的贵妃娘娘,同自己的亲哥哥有不伦之恋!
郑乔乔此时觉得身体的疼痛都算不得什么了,原本她以为今日之后,驸马和贵妃必定会弄死她,现在她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她忽然探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她还不至于蠢到自己主动去声张。倘若她此时急急忙忙出手,逼得贵妃和驸马出手,完全可以让她带着这个秘密永远开不了口。
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她也不以为她还能逼着驸马纳她为妾。但只要郭驸马自己不说出去,也不试图对她动手,她且先装作无事,是最安全的办法。
郑乔乔扶着墙壁站起来,将衣带系得紧一点,藏起裙子的破口,拉开大殿的门,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头张望。
天色已经暗了,这太和殿本就是冷宫,没什么人往来。她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地跑了出去,溜到偏殿里自己的卧房,烧起一壶热水,拿布巾敷一敷胸前和脖颈上的瘀痕,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好在天气尚冷,衣裳穿得多,能尽量多地遮住脖子和胸前的痕迹。为了谨慎起见,一连好几天的时间,郑乔乔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便是用饭也是迅速从尚食局取了,自己躲在太和殿吃。别的宫女问起,她也只说是受了些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了旁人。
直到脖子上痕迹消退得差不多了,她才敢大大方方地往人前走,这才打听起郭驸马的事,听说那日驸马虽得了旨意,好似也进了宫,却不知为什么,竟没有去见贵妃娘娘,第二天听说也称病没有上朝,到了第三天,才再次进宫去了蓬莱殿。
郑乔乔心中于是有了底,看来这件事,郭驸马也不愿意声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梦里江南()
一晃便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已到了暮春三月,眼见着草长莺飞,杂花生树,长阁里的李宝林身子却如秋风中的落叶,一天一天无可挽救地衰败下去。
御医不时来蓬莱殿报知,每次都是不好的消息。念云毫不吝惜,上百年的老山参一支一支的送过去,但也于事无补。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长阁里一个小宫女匆匆跑来蓬莱殿求见贵妃。彼时贵妃正在檐下数着花盆里的花发了几枝,那小宫女跪在汉白玉的台阶上,阳光跳跃在她鼻尖晶莹的汗水之上,她带着一点茫然无措的神情,张口道,李宝林,薨了。
念云低头看花的眼神凝滞了片刻,手中的丝帕轻轻飘落到地上。
长阁之中是一如既往的宁谧,阶前一丛报春花开得正好,大殿里的药香尚未散去,仿佛里头的帘子仍旧会轻轻打起,走出一个苍白纤弱的身影来,以帕子轻轻掩口咳嗽。
这可怜的女子,生活对她来说有太多的苦难和折磨,她不曾想要去争什么,可终归都是她的命。一缕香魂,终于飘散在了大明宫的角落里,埋没在许多年后白头宫女的闲聊之中。
宫中已安排老嬷嬷替她净了身子,殓入了一口黑漆的柏木棺椁。念云走进她的寝殿,仍旧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布置,卧榻空空如也,因她是病殁,被褥已经被宫女收拾下去焚烧。
念云走到榻前那张摆着笔墨纸砚的案几前,见上头摊开着一张小小的薛涛笺,上头只有一句诗,娟秀的柳体小楷,写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笔尖微微的颤抖,好似那书写之人已经羸弱到几乎握不住笔。
烟花三月下扬州。
终归是在这明媚的烟花三月,她该如愿归往她梦里的扬州了。
她想起许多年前,或许韦姑姑下扬州的时候,也是一个草长莺飞的烟花三月罢?只是韦姑姑没有墨央幸运,她并没有这般轻松地解脱,她一直带着深重的苦难活着。
念云怅然看向窗外,正有一只小小的粉蝶落在一朵娇黄的报春花上,轻轻扇动着翅膀。
那两张条案,已然被书堆满,码得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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